連接著幾天羅盤都在她下班的時候「路過」她打工的那家超市,黎舞終于不能再自欺欺人,「你為什麼每天都會路過這里?」
「因為我每天都想到這里來啊!」
黎舞低著頭在路上走著,她正想回頭對他說出嚴厲的話,腳下忽然一滑,她嚇得花容失色,還好羅盤眼疾手快,兩手抓住她,黎舞正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忽然就被羅盤拉著摔倒了。
羅盤痛呼出聲,黎舞忙從他身上爬起來,「羅盤,你有沒摔到哪兒?」
羅盤搖搖頭,「你呢?」
「我壓在你身上,所以不痛。」
羅盤眼楮里滿是笑意看著她,黎舞不知怎的,也忍不住彎起眉眼笑開了顏。
「快起來啦,別人都在看。」黎舞拉著羅盤的手。
羅盤借她的力站起來,他看了看他們摔倒的那片地面,「真滑!」
黎舞點頭,「所以你要小心點。」
「可是明明是你先滑倒的。」羅盤說。
「可是我是被你拉著才摔的。」
「我是為了救你。」
「結果我還是摔了。」
羅盤啞然,走了半路忽然咕噥一句︰「好心沒好報。」
黎舞心里好笑,故意板著臉問他︰「你說什麼?」
羅盤嘟著嘴巴,「我說肚子好餓。」
黎舞不好意思地看著他,「那我請你吃東西吧!」
羅盤兩只眼楮亮晶晶,「好啊!」
兩人走進一家面店,黎舞問︰「你要吃什麼?」
羅盤想也沒想,「牛肉面。」
黎舞便要了一碗素面和一碗牛肉面,羅盤看了看自己碗里鮮紅的面湯,又看了看黎舞碗里清水一樣的湯汁。
「你不喜歡吃辣的嗎?」
「也沒有啦。」
羅盤皺了皺鼻子,「我想吃素面。」
「啊?」黎舞錯愣,「那我和你換?」
羅盤眉開眼笑,「好。」然後迅速地將兩人的面換了過來。
黎舞怔怔地看著擺在她眼前的牛肉面,她真的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吶!但對面的羅盤已經呼哧呼哧大口吃了起來,似乎真的很餓了,黎舞忍不住微笑,將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夾給他。
羅盤忙說︰「你自己吃嘛!」
黎舞笑著說︰「我請你吃面,哪有我吃牛肉你吃面的道理?」
羅盤就咧開嘴對她笑,「你快吃啊!」
黎舞挑起面條吃了起來,面條真的很辣,不多時她的臉上就一片火燒似的紅。她吸了吸鼻子,拿起桌上的衛生紙擦了擦鼻水,眼楮紅得像兔子,直流淚。
羅盤看著一陣不忍心,「你,不能吃辣的吧!」
黎舞吸了吸鼻子,「雖然很辣,但是很好吃啊!」
羅盤就忍不住笑了,「那你要全部吃完。」
黎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吃東西從來都不剩的。」
羅盤就笑得更燦爛了,滋滋地吃著他碗里的面條。
黎舞那一碗面條吃得很慢,羅盤足足等了她半個小時。
出門的時候天上又下起了雪,今年的雪似乎特別的多。
「好辣好辣!」黎舞吐著舌頭。
羅盤輕輕笑著,走到路邊的矮樹叢上刮了最上面的一層雪,「要不要?」
黎舞眨了眨水汪汪的眼楮,從他手里接過那團雪放進嘴里含著,她打了一個寒顫,「好冰——」
羅盤看著她的眼楮如星辰般閃亮,黎舞被他看到臉紅,別過臉,「小涼還在等我回家。」
羅盤「嗯」了一聲,然後若無其事地牽起她的手。
黎舞輕輕掙扎了一下,沒有掙月兌開,她只能也裝著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將黎舞送到家門口,羅盤沖她眨了眨眼楮,然後轉身就走,黎舞叫住他︰「明天不用去接我了。」
羅盤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出聲。
黎舞說︰「我明天不去上班,以後也不會去了。」
羅盤眼中閃過一絲無措,「那你要干什麼?」
黎舞咬了咬唇,「羅盤,你不要喜歡我。」
黑暗中羅盤的臉色如玉一般的瑩白,「為什麼?」
黎舞忽然沖他吼︰「為什麼你總在問我為什麼?」那麼多的為什麼?每次都讓她如此難以招架。
羅盤抬起頭來看著她,墨如琉璃般的眼眸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因為想知道啊!想知道你的事情,想知道你的想法和感覺,想听你親口告訴我,你為什麼傷心,為什麼難過,為什麼總在拒絕我?這些,我不想讓別人代替你來告訴我。」
黎舞怔然地看著他,她听見眼楮里的淚水「啪啪」地掉下來。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隔著五個階梯的距離。
注視著他的眼楮疼得厲害,黎舞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狠狠地擦了擦淚水,「我不會喜歡你的,所以你不要喜歡我。」
那扇門在羅盤面前輕輕地關上了,門縫里乍泄出的燈光還未等他看清就消失了。
他微微偏著頭,似乎有些疑惑,沉寂的樓道里響起他喃喃的聲音︰「那麼小舞,你又是為什麼哭泣?」
窩在沙發里看書的夏涼錯愣地看著靠在門後的黎舞,「姐——」
黎舞搖搖頭,然後步伐有些亂地走進房間,「我睡一下。」
夏涼看著那扇門被緩緩關上,他眼中閃過一片陰雲,打開房門,樓道里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夏涼又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果然不多久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來。
羅盤仰頭往上看了看,那隔著一道牆的兩個窗口各有一個人影。
羅盤心里五味繁雜,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也許江凌說得對,他是否過于認真了?
執著于親自去揭開她一直隱藏著的傷口,以愛之名!
接下來的幾天黎舞和夏涼都忙著置年貨,雖然只有兩個人,但也買了許多東西,兩人還一起去逛街各買了一套新衣服,準備大年初一的時候穿上。
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黎舞說︰「可以去接媽媽了。」
夏涼跳起來,「好。」
到聖祥療養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王醫師熱情地招待他們吃飯,黎舞笑著說︰「要吃了晚飯再回家天都黑了,我媽媽呢?」
夏蓮正在花園里種花,看到黎舞和夏涼的時候微微笑了下,然後繼續埋著頭挖土。
黎舞問︰「她現在狀況怎麼樣?」
王醫師說︰「最近一個月倒沒怎麼犯病了,不過等一下我還是給你一支鎮靜劑。」
黎舞點頭,「麻煩您了。」
王醫師笑著叫夏蓮過來︰「這是你的女兒小舞,兒子小涼,你幫忙照顧他們一天好不好?」
夏蓮精致柔美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笑意,然後才小心地點了點頭。
黎舞牽著夏蓮的手,仔細打量著她的母親,歲月似乎並沒有消磨掉她的美麗,相反因為心靈過于平靜無瑕而使她整個人都散發著淡淡的寧靜安詳。
「媽媽——」
夏蓮愣愣地看著她,又無助地看了看王醫師,見王醫師微笑著點了點頭,她才露出笑容。
王醫師教夏蓮︰「這是小舞,小舞,小——舞——」
夏蓮就嘗試著張開嘴,「小——舞——」
黎舞的眼楮忍不住濕潤了,她拉過夏涼,「媽媽,這是小涼,小——涼——」
夏蓮又看向一旁的王醫師,王醫師笑著開口︰「小——涼——」
夏蓮重復著︰「小——涼——」
黎舞感覺到小涼的肩膀在輕輕顫抖著,她忍住淚意笑著說︰「小涼,叫媽媽。」
「媽媽——」
夏蓮輕輕地微笑著,她的笑容是那般的美好,如夏初粉白的櫻花。
門鈴響的時候黎舞正在廚房忙年夜飯,「小涼,是誰啊?」
夏涼看著門外的羅盤,「你來干什麼?」
羅盤懷里抱著一袋煙花爆竹,「我——」
黎舞從廚房探出頭來,見羅盤站在外面,臉色微變,「你來干什麼?」
羅盤有些手足無措了,他本來想大過年的就他們姐弟兩人一起過年太孤單了,卻沒想到自己的到來並不受歡迎。
視線忽然被一個縴細的人影鎖住,那是個極美麗的女人,五官柔和,柔弱入骨,引人升起一種憐惜之意。羅盤甚至想上帝創世的第一個女人一定是她那樣的,柔到極致,如水一般,在她面前很容易引起一個男人最本性的自覺。
而那個女人在對他笑。
「她是誰?」羅盤月兌口問出。
黎舞忍不住輕嘆口氣,大過年的讓她趕他走她還真做不出來,只好說︰「外面冷,進來吧!」
夏涼在外面照顧夏蓮,羅盤跟進廚房和黎舞說著話。
「你怎麼會過來?」臘月三十的不是都應該合家團圓嗎?
「今年我爸媽在法國,我買不到飛機票,所以一個人。」
黎舞沉默地盛起菜。
羅盤看了看客廳里的女人,美雖美矣卻總覺得沒有靈魂,他是不是來得不太巧了?
「如果,如果你家里不方便的話……」羅盤支吾著。
黎舞心下一軟,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你沒事就留下來一起過年吧!」
「真的可以嗎?」羅盤的眼楮里滿是興奮,「我帶了好多煙花爆竹。」
誰忍心讓那樣明亮的眼楮暗淡?誰舍得讓那樣燦爛的笑容染塵?
因為是過年,所以再放縱一次吧!
「我們可以一起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