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少爺,我們見過面的,記得嗎?」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羅盤看過去,這男人年約四十,五官深刻,蘊含著一股英氣,他想起來,這就是上次和黎舞一起喝茶的男人。
羅盤心里雖然不痛快,但臉上依然笑得沒心沒肺,「呵呵呵——」
那男人提醒他︰「小舞,記得嗎?上次在你們學校旁邊的水吧里。」
「啊,原來是您啊,叔叔好。」羅盤恍然大悟地笑著。
被羅盤叫了一聲叔叔,男人似乎十分得意,「小舞在學校里多虧你照顧了。」
「哪里,都是小舞在照顧我呢!對了,叔叔貴姓?」
男人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我是小舞的父親。」
羅盤雙手接過那張名片,黎平川?不是說小舞沒有父親嗎?如果他是小舞的父親……
黎平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小舞是我和我前妻的女兒。」
羅盤滿心的疑惑,為什麼知道得越多,他反而越迷惑?黎舞,那個女孩子身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秘密?
而明明已經冷掉的心,為什麼這麼容易就被撩起層層浪花?
想要知道,想要了解,想要探究。
想要接近……
「不要說兄弟不幫你。」江凌往羅盤身上丟下了個文件袋。
羅盤滿臉疑惑,「里面裝的什麼?」
「任何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關于黎舞的。」
羅盤錯愣地看著江凌,「你調查她?」
江凌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我只是讓龍泉幫我收集一下黎舞的姿料,里面的東西龍泉沒有興趣看,我也不想看,隨你要看不看。」
羅盤臉上少有的沒有任何表情,他忽然站起身來,將文件丟在茶幾上,「燒掉!」
江凌沒有絲毫猶豫,「好——」
看著羅盤往外走的身影,江凌忽然出聲叫住他︰「小盤,我覺得有時候你太過認真了。」
認真?
羅盤淡淡地回答︰「也許吧!可是如果對于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認真,那麼到底還有什麼東西值得我認真?」
江凌啞然。
每個月一次與黎平川的見面,對于黎舞來說,絕對是比大姨媽還要令人不能忍受的事情,可是這件事同樣也和她的大姨媽一樣,每月都會按時到來。
這一次黎平川比以往任何一次還要熱絡,「你媽媽最近怎麼樣?」
黎舞輕輕攪動著咖啡,看著咖啡色的液體一圈圈地蕩漾開來,「我不知道。」
黎平川臉上的笑容微僵。
黎舞對著他微笑,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她根本不記得我,所以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去看她了。怎麼,黎先生想知道嗎?」
黎平川臉色十分蒼白,這個女兒,無論他怎樣討好都從不肯給他半分好顏色,即使是他的姓氏,她也抗拒了許久,太倔強了,一點都不像那個女人的女兒。
黎舞微微皺了皺眉,「如果沒什麼事的話……」
黎平川招來侍者,「我們父女倆從沒在一起好好吃頓飯,一起吃飯吧!」
黎舞站起身來,「我要回去了。」
黎平川神色微怒,「小舞,坐下!」
他從未在她面前用這樣嚴厲的語氣,以至于黎舞決定退讓一步,看他到底想玩些什麼把戲。
見黎舞坐下後,黎平川立馬端出最慈善的笑容點了幾道菜,「這些以前你媽媽都喜歡吃。」
黎舞只淡淡說︰「真難得你還記得。」
黎平川輕咳一聲,「最近學習怎麼樣?」
黎舞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有什麼話你直說就好了,拐彎抹角累了我也沒什麼,不要累著黎總經理。」
「你一定要這樣對我說話嗎?」黎平川隱含著怒氣。
黎舞搖搖頭,似乎十分無耐,「其實我連話都不想和你說,你信不信?」
黎平川手指氣得發抖,卻無可奈何,一下子像老了十歲,「小舞——」
黎舞只覺得心中有一團火,喝再多的水都熄不滅,只要面對他,她的心就會受到那樣水深火熱的煎熬,她願意稱之為恨。
「你和羅家的少爺走得很近?」
黎舞嘴角露出一絲嘲弄的笑意,「不,我們只是見過幾面而已。」
黎平川皺了皺眉,「你不要騙我,他帶你參加新生舞會,在酒吧里他還為你打架,是不是?」
黎舞冷冷地看著他,「你調查我?」
黎平川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什麼調查?我不過隨便找個人問問。」
黎舞深呼口氣,手指忍不住緊握成拳,似乎要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壓抑住自己不要拍桌而起,「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看羅盤那孩子不錯,你們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黎舞冷哼一聲︰「然後像我媽媽一樣失去一切?」
黎平川臉色蒼白,「小舞,你不要——」
「不要?不要怎樣?」
黎平川皺了皺眉,「你是我女兒,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黎舞心中的不耐如潮水一般一陣陣地洶涌而來,「你放心,我和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小舞,」黎平川揉了揉太陽穴,「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公司最近出了很大的問題,如果放任下去的話很可能會破產,到時候不要說你媽媽的醫藥費,就是你們姐弟的生活費都會成問題。」
黎舞抬起頭來看著他,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你破產?與我有什麼干系?你那麼想賣女兒,家里不是還有一個嗎?我媽媽?她何嘗盡餅一個母親的責任?既然沒有,那麼她是生是死和我又有什麼關系?至于我和小涼,你大可放心,沒有你黎平川,我們依然會過得很好。」
黎平川似乎不敢置信般瞪大眼楮,她恨他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她竟然連她的母親也恨。
黎舞往門口走了幾步,終究還是壓不下肚子里的那口氣,轉身拿起桌上的果汁,「嘩」地全部潑到黎平川身上。
那一次雖然不歡而散,但黎平川卻將錢打進了銀行卡,黎舞看到存折上的數字的時候冷冷地笑了,就是這樣一個男人,讓她的母親愛到發瘋,愛到失去一切。
即使如此,在臨近新年的時候黎舞還是在一家超市找到一份收銀員的工作,每天上班都很累,但她喜歡親手抓住自己需要的東西的感覺,正因為這多年來她沒有全心全意地依靠著黎平川所給的生活費,所以她才有選擇的余地,否則,不過是她為魚肉人為刀俎罷了。
下班的時候天上下起雪花,一團團的,看著像棉花糖一樣,黎舞有些冷,在超市門口跺著腳,她將羽絨服後面的帽子蓋在頭上,然後在雪地里一步步小心地走著,雪花落在她的臉上,黎舞小聲地「 」出聲。
一柄透明的傘為她遮住風雪,黎舞腦子里慢半拍地仰頭看著天,天上依舊下著雪,落在透明的傘面上,她似乎可以看到雪的輪廓,涼風吹進脖子里。黎舞打了個寒顫,然後才回過身,怔然地看著羅盤咧開嘴對她笑,那一刻,黎舞忽然很擔心,這樣子的笑容,如果把雪都融化了怎麼辦吶?如果把冬天趕走了怎麼辦吶?
「你怎麼會在這里?」黎舞問。
他們似乎有好久沒見面了,偶爾見到,忽然就有種恍如隔世的酸澀,原來以為一輩子不會再有交集的人吶,原來以為早就錯過了的人吶,原來還是會見面的,真好!
「冷不冷?」
黎舞點點頭,「有一點。」
「拿著。」
黎舞就拿著他手中的傘。
羅盤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一圈圈地繞在她的脖子上,圍巾上還有他溫熱的體溫,黎舞就暖和起來了。
羅盤拿過她手中的傘,「把手給我。」
黎舞就愣愣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羅盤笑著握住,「現在還冷嗎?」
黎舞紅著臉搖頭,「你怎麼會在這里?」
「路過。」羅盤牽著她的手走著。
黎舞看著他,這樣冰涼黑暗的夜里,他的出現像一個天使,趕走了她所有的陰霾寒冷。那麼,就當是在做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