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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顏無雙 第七章 誰在叫喚(2)

京師北軍傾巢而出,由兀刺掌虎符調度,前往宮城。

鐵蹄驚塵,霧霾浮空,今日天象陰晴難測。

辰時末,宮城之中,一條紅毯鋪上了御道,儀仗隊兩側排開,數百名宮娥、太監迎著珠翠頂蓋的鳳輦,踏上紅毯,徐徐前行。

鳳輦行至東宮,掀開紗簾,宮娥簇擁著鳳冠霞帔、手捧玉如意的媚君心行入天鳳門,邁上儀鳳殿。

蹦樂齊奏,掌故依照祖制禮法,主持盛典。聖上冊封了後宮之主,大殿設宴,文武百官座無虛席。

酒過三巡,天帝雙目微眯,看看身邊人兒,媚君心容光煥發,媚眼如絲,當真姿色誘人!

「愛妃今日神色與往日不同哪!」天帝擁她入懷,往日倔強好強的人兒,今日偎在他懷中未語先笑,「今日大婚,與民同慶,聖上何不大赦天下……」

「愛妃!」天帝不悅,推了杯盞,「若要大赦天下,豈不是連那些反賊也要放出籠去,朕豈能縱虎歸山!」

目光微閃,媚君心端起酒盞,吐氣如蘭,「不說這掃興的事。今日良景,臣妾敬聖上一杯!」

席間,文武百官也紛紛敬酒。

天帝展顏暢笑,接了酒盞,痛飲而盡。

傳令使殿上擊掌,喚來樂師奏出音律,以助酒興。

絲竹靡靡,穿著輕涼薄紗的歌女舞伎魚貫入殿,香風陣陣,輕歌曼舞。有歌舞助興,臣公們暢飲盡歡,有的已不勝酒力、醉態可掬,有的舉起杯盞卻把酒倒入袖中暗囊、滴酒不沾。這些不動聲色、極力保持清醒的大臣,眼神都有些古怪。當一個身披輕紗、手持歌扇半掩花容的少女步入殿中,清唱獨舞《蘇合香》時,這些大臣的臉上都流露出緊張不安卻又十分期待的怪異表情。

少女踏歌而舞,旋著曼妙舞姿,漸漸靠近坐在殿上的天帝,突然,少女挪開掩面的歌扇,沖天帝拋了個媚眼,坐在天帝身側的媚君心,眉梢兒一挑,啐了一聲︰「小狐狸精!」

那少女似要故意惹惱她,舞著舞著,竟軟了嬌軀往天帝懷里倒去。

咚!

媚君心霍地站起,使了性子,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甩了紅緞子的禮服罩袍,摘了沉甸甸壓在頭上的鳳冠,一頭棕紅色的長發披瀉,閃閃泛出一種火浪的光彩,雙眸微嗔,卻透著熾烈的、火焰般閃耀的光芒,緊身的一襲火紅舞裙,看上去是那麼狂野、那麼大膽、又那麼媚艷流融!

「俗劣舞姿,也敢出來獻丑?」蘭花指彈向那舞姿輕佻的少女,媚君心嬌叱,「敢不敢與我比試一下?」

面泛興奮之色,天帝撫掌大笑,「愛妃獻舞,朕又可以一飽眼福!」

君主不尊禮教,喜怒無常,偏偏媚君心又如此大膽,當殿獻舞,——皇後獻舞,這還了得?眾臣如坐針氈,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媚君心挪步站到大殿中央,鳳目微挑,斜睨著那少女,目光中滿是挑釁意味。

少女微哼一聲,迎上前來,歌扇一揮,羅袖翩翩,輕揚婉兮。她舞著舞著,卻突然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殿上另一道舞影——焰芒中簇綻的舞姿,驚虹艷影,眾人看得嘴巴微張,魂兒也險些出了竅。

媚君心舞亂紅袖,如飛蛾撲火,舞得激狂舞得恣意。天帝心猿意馬,再也坐不住了,霍地起身,虎步沖上前來,迅猛地伸手抓住旋舞的人兒。媚君心這次沒有躲開,由著天帝將她擒入懷中。困在他霸道的懷里,她笑著仰起臉,美目流波,嫵媚誘人。

「愛妃,你這顆心是不是依從了朕?」如若不從,他也有法子讓她順從!

「臣妾早就失了心,聖上還看不出來嗎?」被他禁錮在懷中,她巧笑媚兮。

今日,她已完全屬于他了!——天帝仰頭狂笑,如同征戰沙場凱旋而歸,獨掌天下霸得美人,意氣風發,他笑得暢快無比。

霸佔欲得到滿足,他打橫將她抱起,闊步往里走。她順勢抱住他的頸項,把臉埋在他肩窩里。貼至他頸後的手,巧捻蘭花,輕輕柔柔地沾上他的肌膚按了一下後,她突然撲哧哧地笑了。

腳步停頓,天帝猝然僵著身子釘足在殿上,突額上的「王」形紋路顫曲了幾下,面頰抽搐,須發一根根地刺張,血色暴漲的瞳人罩住了懷中笑得異常妖嬈嫵媚的人兒。

媚君心緩緩地移開按在他頸後的雙手,眸中焰芒熾烈,不屈不撓地迎向天帝噬血的目光。

絲竹聲戛然而止,殿上氣氛異常沉悶,死一般的沉寂,除了那些醉酒昏睡的臣公,其余的大臣們正襟危坐,一動不動,豆大的汗珠掛在腦門子上,一個個神情緊張地注視著天帝。

天帝面色鐵青,膀臂痙攣似的抖震幾下,突然松開了手。媚君心從他懷里月兌身而出,退後幾步,目不交睫地注視著天帝,鼻尖沁出粒粒汗珠。

天帝面色駭人之極,一震一抖地舉起手來,模上頸項,在頸椎上模到異物,食指與中指一夾,隨之拔出的竟是一根細如牛毛,卻異常尖銳的銀針!尖針刺骨,他並未覺得痛,頸椎上只是麻了一下,四肢卻酸軟無力。他站在原地不動,四下里望去,不見救駕的忠臣,只看得一個個圖謀不軌的反臣賊子,趁這些人小心觀察時,他垂下手悄然抓住佩劍,微微拔劍出鞘,鋒利的劍刃割入肉掌,割得很深,血染劍鞘。受疼痛刺激,麻痹的四肢漸漸恢復了機能。

「愛妃,朕給了你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你卻為何偏要與朕作對,甚至要殺了朕!」天帝咬牙恨聲質問。

刺入頸椎的銀針是他的皇後賜給他的,當他的心為她而亂、當他以為她的身心已然被擒獲時,那張嫵媚的笑靨下卻包藏禍心,這分明是一個粉色的陷阱!

媚君心深吸一口氣,迎著他暴戾的目光,一字字地痛斥︰「我要的不是那些!七年前你殺了我的家人,讓我失去了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哪怕是金山銀山,也無法彌補!」

「不錯!」張縝從席間站了出來,面對天帝,大聲指責︰「你這暴君,挑起戰火霸得帝位,不行仁政,不問民生疾苦,不學為君之道,濫殺無辜,失了民心,有何顏面坐這九五至尊的帝座!」

天帝須發怒張,怒目瞪著大殿上的臣子,看到的卻是一張張憤慨的臉,而那些個只知阿諛奉承的馬屁精們,則醉的醉、呆的呆,右丞相與他的同僚竟然都鑽到了桌子底下,抱著腦袋簌簌發抖。

瞧瞧他都養了些什麼樣的臣子!就連他最信任的、最賞識的大將軍兀刺,在這關鍵時刻竟也不見蹤影,所有的人都背棄了他!

「好啊,很好!」天帝不怒反笑,使人心驚膽戰地冷笑三聲,步步逼向媚君心,話聲暴戾懾人︰「朕得不到的東西,毀了也罷!」

「天帝!你欠下的債還沒還清呢!」

方才在殿上舉著歌扇輕舞的少女冷叱一聲,猝然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天帝。

天帝怒哼,出手迅猛,扣了少女的手腕,抖手一震,將人震飛出去。少女整個身子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飛出一丈遠,「叭嗒」摔在地上,不見動彈。

「小丫頭!」

媚君心急喊一聲,欲奔上前去察看少女傷勢,卻被天帝阻擋了去路。

「還有什麼人要與朕討債,今日索性一並了結!」

天帝步步逼近,渾身散發著暴戾殺氣。

這時,殿內幾十名武將挺身而出,將天帝團團圍住,拔劍廝殺!霎時間,儀鳳殿內劍光霍霍,殺氣森森。圍上去的武將,忽又暴退回來,一個個劍斷腕折,血珠迸濺!他們的劍刃無法刺入天帝護身的軟甲;他們的拳頭在天帝眼中簡直就是豆腐做的,不堪一擊!普天之下,能以武力戰勝天帝的人,似乎還未出現!

張縝也持刀沖入搏斗圈中,文官們則堵在殿門口,築起一道肉牆,以防兀刺調遣的京師北軍前來救駕。此刻,兀刺若能率兵前來護駕,張縝等人的處境就岌岌可危!可是,他偏偏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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