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是黃昏時分,仍是熱氣逼人。
由龐氏集團負責的新工程,正在台北火車站附近如火如茶的進行著,好不容易等到時鐘走到六點,工作人員準備收工回家。
「那麼,今天的簡報就到此為止。」
站在剛蓋好的十一樓一面還未貼上瓷磚的水泥牆壁前,龐千燁下達了最後一道指示。
他與一群工程師討論工程狀況,忙了一整天,總算可以歇息了。
原本像這種工程簡報,他向來很少會到場的;不過這次與政府合作打造台北新商圈,規模、意義均非比尋常,因此他才會每周抽一天到現場听取簡報。
只是今天,他怎麼樣也靜不下心來。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覺得心浮氣躁?每當一個人獨處時,腦中就自然會浮現那個小女人的臉。
真的會有人把自己的第一次,毫無保留的奉獻給陌生人嗎?
說實話,跟他交往過的女人們,已經很少有古代那種「守身如玉」的信念了;他一向也都認為,這世界上已少有「處女」的存在。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你情我願,沒有任何感情基礎……
懊死!
餅去周旋在鶯鶯燕燕之間,他十分清楚那些女人大多只想玩一場男女游戲,少有真心;但是,昨晚那個女人,卻--
卻像是一團難解的謎,充滿挑戰性,教人忍不住想要孤注一擲,賭到最後。
她是第一個在與他歡愛後,比他早下床的女人;也是第一個不留下任何聯絡方式,從他床上瀟灑離開的女人;更是第一個開口說想要他的心的女人。
然而,她卻就這麼消失無蹤!只留下一個大業公司合作企畫案的文件夾,成為唯一的線索。
「總裁。」
李勝男的叫喚聲打斷了他紊亂的思緒,他摘下頭上的黃色工程安全帽,懶洋洋的問道︰「什麼事?」
「大業公司的代表來了。已經在外面等了兩個小時,您見她嗎?」
「在哪里?」一听到大業公司,龐千燁的眼楮倏地亮了起來。
「我安排她在會客室,不過……」
「不過什麼?」
「那個……昨晚跟您一起離去的那位小姐,就是大業公司的代表……」
丙然沒錯!
這是一種緣分嗎?
雖然曾經猜想那個小女人也許是大業公司的人,但沒想到這麼快她就又找上他。
回想起那張漂亮的小臉,龐千燁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一推開門,一幅美麗的景象立即映入眼簾--
夕陽西沉,只留下些許金黃余暉,跟漸漸染黑的天色搏斗。
路燈的光芒混著些許未暗的天光,穿過會客室的玻璃,溫柔的灑在睡著的郝詩齋身上,顯得安詳而溫暖。
她閉著眼楮,兩排卷密的羽睫像是兩把柔軟的小扇子,遮住她那雙電力超強的大眼眸,小小的腦袋不時上下規律的晃動,一頭長長的波浪鬈發像是一張柔軟的布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揚動,小臉若隱若現。
郝詩齋規律的呼吸著,淡紫色套裝下胸口的起伏,讓他想起昨晚的瘋狂……
「當∼∼當∼∼當∼∼」
就在龐千燁還凝視著她,沉溺于昨晚的回憶中時,突然間,牆壁上的大鐘響了起來,嚇著了正在打盹的郝詩齋。
她立刻睜開眼,模模糊糊的視線里,第一個見到的,是龐千燁那雙泛著亮光的牛皮皮鞋。
完蛋了!人家不曉得來了多久,她居然還在睡覺!這下真的是遜掉了啦!
她連忙站起身,先來個大大的九十度鞠躬禮,然後十分恭敬的大聲說著,「您好,我是大業公司的秘書,我叫郝詩齋。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們真的很抱歉,全部都是因我一個人的失誤所造成的,若您願意賞光,我已經訂好餐廳,希望能補償您的損失……」
嗚嗚嗚……他們都要她賠償,可是又有誰來補償她連「轉大人」這種大事,都沒有記憶的心靈驚嚇啊?
不過……她彎腰彎了這麼久,對方怎麼還是沒有半點反應?該不會這位「龐總裁」真的氣到七竅生煙,準備拿她開刀……這、這要怎麼辦才好?今天若沒有完成任務,她可能就真的得回家吃自己了……
拜托拜托,希望他趕快消氣,讓她保住飯碗。天靈靈、地靈靈,希望眾神仙都來顯靈……
「妳要請我吃飯?」低沉的聲音響起。
郝詩齋的眼兒依舊盯著那雙黑得發亮的皮鞋,聲波隨著冷氣送進她的耳朵,震得她心房嗡嗡作響。
不……不會吧?這聲音……
「要請人吃飯的人,不應該連頭都不抬起來吧?」
聲音再度傳入耳中,這回郝詩齋听得十分清楚,忍不住張大小嘴,冷汗直流。
不會……不會吧?真的這麼巧?
「妳的上司都是這樣教妳跟客戶說話的嗎?」
郝詩齋還來不及回應,一只大手已經托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緩緩抬起。
棒了將近二十四個小時,兩人終于再次面對面;只是這回兩人眼中,不再有初見時的陌生。
哦!老天爺……
郝詩齋注視著那雙黑色的眼眸,有一種呼吸已經停止的錯覺。
真的是他!
每個女人都希望將自己的第一次獻給最喜歡的人。昨天在古董店前,他的模樣讓她印象深刻;之後隔了沒幾個小時,她就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跟他發生了關系;現在又發現他居然是龐氏集團的總裁!
她……這樣算幸運嗎?她第一次的對象,居然是「女性殺手、感情的復仇者」!
「妳昨天晚上的表現,也算是『賠償損失』的一種方式嗎?」
他的聲音低沉得像是雲層里的悶雷,每一個字打在郝詩齋的心口,都是一種滋味完全不同的心動。
她連忙搖著頭,臉兒紅通通的,「不、不是的,昨天晚上完全是……完全是……」
這個小女人怎麼會有這麼截然不同的表現?
昨晚的她那麼火辣,今天卻變成了一個乖寶寶?不過沒關系,什麼女人他沒見過?他會好好再「深入」了解的。
1完全是什麼?」見到她臉紅的模樣,龐千燁竟然有了一種想要逗弄她的興致,他再度逼近她,1完全是出自自願的嗎?」
「我……我不是這種意思……我……」
老天爺!她真想挖一個洞把自己埋進去!現在這種狀況,她能問他昨天晚上的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嗎?
「妳怎麼樣?」龐千燁步步進逼,「怎麼?昨天晚上那麼熱情,結果一做完就逃得無影無蹤;今天又迫不及待的想跟我見面,這是最新的追求招式嗎?」
「你、你不要過來!呃,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坐下來說。」該死的,他居然就這樣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看著他的俊臉在面前慢慢放大特寫,她更心慌意亂了。
「裝傻也是妳慣用的伎倆之一嗎?」龐千燁瞇起眼楮,目光中流露出來的火光足以燙傷所有名媛千金的心。「這里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就別再裝了。我比較喜歡妳昨天晚上的直接。」
「我、我真的……啊!」
郝詩齋一步一步往後退,終于退到沙發前,一個不小心,整個向後跌去。
「小心!」
龐千燁見她重心不穩,立刻伸手攔腰將她摟進懷里。
她究竟有沒有好好吃飯?
龐千燁抱著她,心里再次產生這個疑問。昨天晚上抱著赤果的她時,他曾害怕這麼嬌小的身子,會承受不了太過激烈的歡愛;如今抱著她,他還是覺得她太過縴細,給人一股弱不禁風的感覺。
而看著她那張白皙的臉上,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不知為何,他竟有種想憐惜她的感覺。
「咕嚕、咕嚕……」
就在氣氛倏然轉為旖旎迷離之時,突然從郝詩齋的小骯內,傳出一陣殺風景的響聲。
夜色黝暗,夏風徐徐吹來,為酷熱的台北帶來一絲沁涼。
馬路上的車陣往來如流水,一連串的車燈,像是地表上一串閃著光芒的項鏈。
位在東區的「玫瑰」餐廳,不但氣氛佳、服務好,店內美食更是數度被網友評價為五顆星,客人絡繹不絕。
郝詩齋透過袁滿意,動用了好幾層關系,好不容易才讓這個通常得在三個禮拜前預約訂位的餐廳,硬是騰出兩個位置。
空氣中彌漫著美食的香氣,郝詩齋閉上眼楮,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
啊∼∼這真是人間最大的折磨啊!
因為樓子是她捅出來的,所以這一餐的費用不是由大業支付,而是由她自己買單。
想到每個月工作得這麼辛苦,領個兩三萬的薪水,扣掉償還爸媽的債務、支付房租後,根本已經所剩無幾,這一頓飯吃下來,少說也要三、四千塊,看來干扁的薪水袋又要縮水了。
嗚嗚嗚……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啦!現在才月初而已,看來月底要吃泡面度日了。
唉!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食物放在妳的面前妳卻不想吃,而是妳沒有辦法吃啊!
服務生陸續端來一盤盤精致餐點,沙拉、前菜、湯、主菜……每一道都教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可惜的是,除了沙拉之外,其余全都是龐千燁點的,她自己只能點一盤沙拉草草了事。
「妳吃那樣就飽了嗎?」
龐千燁的詢問阻斷了她的自嘆自憐,她連忙將視線從他盤內的牛排收回來,回到自己快吃完的沙拉上,「我、我在減肥啦!所以吃這樣就飽了……」
「咕嚕!」
她話都還沒說完,月復中又傳來一陣抗議聲,惹得龐千燁起疑。
「這一頓飯不是大業公司請的嗎?既然是公司出的公費,妳應該可以乘機大吃特吃吧?」
「ㄟ……是我代表公司請您的啦!」她連忙回答,一片紅雲飄上她的臉兒。真是太窘了,郝詩齋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嚕咕嚕的想要把自己的肚子灌飽。「只要您吃得盡興,就是我的榮幸,算是為昨天的事情道歉……」
「我願意跟妳來吃飯,並不是因為昨天大業公司的失誤。」看她窘迫的模樣,龐千燁心里有了幾分底,終于明白她為何肚皮老在緊要關頭發出噪音。
他就知道這其中有問題。這還是第一次踫到女人跟他吃飯,不是只顧著對他拋媚眼,而是頻頻對他……盤中的牛排大送秋波。
「那、那是……」
咦?不是因為公司的失誤而赴約?難道是……
她小臉更紅了。莫非他是為了昨天晚上……為了她嗎?
「我是想要跟大業公司合作進行台北車站新商圈企畫而來的。」龐千燁靠向椅背,舒服而佣懶的說著,「這一頓飯,我以為是為了要談論企畫。」
「哦……是這樣的嗎?那、那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這樣說,一方面她雖然終于可以放下心來--還好還好,沒搞砸企畫;但另外一方面,她的心里卻難免有點小小的失落。
昨天那一場歡愛,雖然她沒有記憶,但……
「我這個人向來公私分明,為了表現龐氏跟大業合作的誠意,這頓飯我請。」
「真、真的嗎?」听到龐千燁這麼說,郝詩齋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
他見她像小女孩那樣歡喜,心里某個部分竟不由自主的被她牽動。「當然是真的。妳可以順便再點個葡萄酒,我們來干杯慶祝。」
「服務生!服務生!」
郝詩齋喜出望外,立刻揮動縴細的手臂,臉上充滿了對食物的興奮和期待,像個孩子般的快樂。「我們要加點!」
龐千燁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魅力電波也會有失靈的時候,特別是對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天真小女人而言,俊男似乎不敵食物的魅力啊!
夜風吹拂,今晚的台北依舊是個不夜城,只是在這個城市里,有兩個人的心情不太一樣了。
「謝謝龐總裁……嗝!」
郝詩齋對龐千燁深深一鞠躬,笑開的嘴里漾出酒香,紅通通的臉兒像是隻果般誘人。
「啊!」
突然,郝詩齋被路上的階梯絆了一下,龐千燁見狀,連忙伸手拉住已有點醉意的她。
「小心點!」這個小女人怎麼這麼冒失呢?若不是有他,她可能會跌得鼻青臉腫。
「龐總裁,你對我好好喔!」郝詩齋不但沒有因為剛剛的意外而受驚,反而笑咪咪的說著,「除了我過世的爸媽跟我的上司袁滿意以外,你算是對我最好的人了。剛才還請我吃大餐,謝謝!」
「不客氣,喜歡,下次可以再來。」
話才剛剛說出口,龐千燁立即為自己主動提出這樣的邀約感到詫異。
不曉得為什麼,他的目光始終無法離開那張微笑的臉龐,讓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是因為她將第一次給了他,所以衍生出來的罪惡感嗎?
還是因為她是第一個在他面前,狂妄的說出要他的心的女人?
還是只是因為她有成思玉想要的那只翠玉環?
他無法回答,只知道自己還想要跟這個女人多在一起一會兒。
「啊∼∼這樣好像小時候喔!」就在他還理不清自己思緒的時候,郝詩齋已經另起了一個話題。
「小時候?」他興味盎然的問她。
「是啊!我爸媽是私奔的,所以我小時候過得很苦;但是我爸媽還是會在我生日那天,帶我上館子吃頓好吃的。」
她瞇起的雙眼雖因醉意而顯得有些蒙,卻似乎仍可以看到一段閃亮的回憶,
「而且吃完以後,媽媽還會帶我去坐摩天輪……」
說著說著,或許是酒意作祟,人也跟著大膽起來,郝詩齋不再像之前那麼拘謹,她伸出手腕,翠玉環映著她的雪膚,更顯美麗。
「這只翠玉環……是我媽生前的傳家寶。後來因為跟我爸爸真的生活不下去了,只好拿去典當……跟你相撞的那天,我剛把它贖回來……」
她模著那只翠玉環,高興之情表露無遺,「把它戴在手上,就好像我媽媽陪在我身邊一樣……」
「想不想去坐摩天輪?」
龐千燁幾乎是不加思索的說出了這個提議。而一說出口,驚訝的人不只郝詩齋,還包括他自己。
看來,他的比他的理智還要快的佔據了他的口,才會在她說出自己的想望之後,就急著想幫她實現……
也罷。
昨天賭都賭了,今天再賭一場也無妨。
他笑了笑,帶著仍有些酒意的她上了自己的車。
至少在她的身邊,他不用太過拘謹,也不用太過假裝,輕松自在,宛如游戲一般。
也許他就是喜歡這種無拘束的感覺吧……
只是,這場賭局實在太過瘋狂,讓駐守的警衛頓時睡意全消,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大老板為何突然大駕光臨。
然而,龐千燁卻只是神色自若的帶著郝詩齋進入園區。
「這里是……」她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工地。「為什麼又回到這里來?」
「這里是台北新商圈計畫中的一部分。」他拉著她的手,慢慢前進,「除了提供購物者物美價廉的多樣選擇外,也具備了兒童樂園的功能。」
一盞盞路燈豎立在道路兩旁,把兩個人的影兒拉得好長好長,同時也把前方的建築物照得發亮。
她抬起頭,忍不住驚呼出聲。
「啊!」
是……摩天輪!
一座大概有半個小學操場大的白色摩天輪就佇立在她的眼前,塑膠套還沒拆下,每一個座廂都只漆一種顏色,旁邊點綴著七彩燈泡,像是十幾道彩虹掛在黑色天幕,教人不得不注意。
郝詩齋張大的眼里,滿是對眼前摩天輪的吃驚。一瞬間,兒時回憶跟現實在她腦中重迭……
「上來坐?」
就在她還在咀嚼著自己回憶的時候,龐千燁已經先一步跳上摩天輪,邀她一起乘坐。
「可……可以嗎?」她眨眨眼,酒已醒了一半。
他的邀請總是直接不拐彎。
「有什麼不可以?」他為她的猶豫笑了起來,「這座摩天輪已經通過安全測試了。我是負責人,負責人要坐,有什麼不可以?」
聞言,她笑了,向他奔去。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幕,原本工地四周被帆布圍起來,與外面隔絕,只有偶爾外面飛車經過時,跟工地內的機器交流噪音;如今摩天輪啟動,帶著他們躍出帆布的阻擋,台北車站四周華麗的車陣跟都市街燈,就這麼盡收眼底。
「抱歉,這比不上美麗華的摩天輪,沒辦法讓妳看到很遠的地方。」龐千燁說道。
「不!這樣我就很滿足了。而且跟我記憶中的摩天輪差不多。」
她臉上的微笑從登上摩天輪起就沒停過,晚風吹拂過她酒意微醺的粉紅色臉頰,也吹皺了龐千燁平靜的心湖。
「你真是好人……」她躺在車廂內,側躺四十五度角,水汪汪的眸子發射著醉人電波。
「請妳吃頓飯就是好人?妳好人的定義也太廣了吧?」他雖然喜歡她這麼稱贊他,但是他想知道更多她的事情。
「不不不,真的!」她認真的說著,「從我爸媽意外過世之後,對我好的人幾乎可以用手指頭數得出來。」
「有這麼慘?」
「是真的。」郝詩齋伸出手數著,「我被姑姑、姑丈領養,他們對我很壞,幾乎把我當佣人看待;只有學姊對我最好。現在我搬出來住,雖然住的地方有時候會漏水、停電,有不友善的鄰居會弄壞我的高跟鞋,還有騷擾電話……不過自由無價,我喜歡……嗝!」
「妳醉了。」七彩的小燈泡照出座廂內的她一臉醉樣,憨傻得教人忍不住想要將她抱在懷里憐惜。
好一句自由無價,這句話讓他有了共鳴。
「胡說,我沒醉。」她格格笑著,倒在他的臂膀上,繼續叨念著過往的記憶,「記得小時候坐摩天輪,我媽老喜歡抱著我,說她跟爸爸怎樣為了愛情私奔奮斗,她的懷里好香好香︰我爸則會買一支十元的冰淇淋,三個人一起吃……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之後發生意外……」
1意外?怎樣的意外?」
「我家……失火……」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兒也瞇了起來,「不過我完全記不起來火災當日的情況,後來醫師判定說我是因為驚嚇過度,下意識把所有記憶封鎖起來。」
「是嗎?」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個小女人的背後,居然有這樣一段故事。「那妳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妳姑姑對妳不好嗎?」
「他們……有時候我真的不曉得,我在他們眼里,是像佣人多一點?還是親人多一點?」
她苦笑,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毫無隱瞞,緩緩的說出過往的事情,「我高中差點留級,大學也考了兩次,這份秘書的工作還是姑丈介紹給我的,他常常說我是靠他的關系,才有辦法在這社會里混下去……但是,他從沒想過,之前我住在他家的時候,我不但得打掃他們家、照顧表弟妹、料理三餐,還得偶爾替他們跑腿,接送表弟妹上下學,這些雜事佔去我太多時間,所以我才會……真不曉得到底是誰害了誰?」
「現在呢?」他不禁為懷中的小女人感到心疼。沒想到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女人,會有這樣一段不幸的人生經歷。
「現在我自己搬出來了。」她揉揉鼻子,故作開朗,「其實我很羨慕你。你頭腦好,長得帥,又家財萬貫……」
「妳覺得這樣就是幸福嗎?」龐千燁苦笑,「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煩惱痛苦。只是每個人的際遇不一樣,痛苦也不一樣罷了。」
「好啊!那不然你說說看,你有我痛苦嗎?我做了十幾年的台佣耶!現在還被吃得死死的,多嘔啊!」她不服輸的嘟起嘴兒,模樣可愛極了。
「妳有吃過愛情的苦嗎?有吃過身為一個領導者的苦嗎?」他淡淡的笑了起來,意外著自己竟會將深埋在心里多年的苦痛,對這個小女人訴說。
「沒有……嗝!」她一面搖頭一面打著酒嗝,如波浪般的長發在她的動作下泛出發香,頓時這小小的空間里,氣氛顯得有些曖昧。
「作為一個大企業的領導者,就像是一個舵手,必須時時掌控住整個社會財經方向,讓同在這艘船上的人獲得最大的利益。開會、應酬、打好政商關系……得無時無刻掌握最新動態,以免船觸礁沉沒……」
他嘆了一口氣,緩緩說出長久以來堆積在心里的痛,1當舵手的確很風光,但是成敗關鍵全系在一個人的身上,商場上爾虞我詐,沒有人可以相信依靠……曾經,我以為我交往三年的女友會是我最終可以相信的人;但她居然背著我跟別人交往……諷刺的是,她的理由居然是我太忙了,沒有辦法陪她,她覺得寂寞,才會找上別人。」
他忙,是為了給她幸福,為了兩人快樂的將來︰然而,她卻背叛、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
「妳能想象那種痛苦嗎?世界上你唯一相信的人,竟也是背叛你、傷害你最深的人!」
「好可憐……」听完他的遭遇,她忍不住張臂擁住他,「你跟我真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沒關系,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作你的港灣,讓你在疲憊的時候,有地方靠岸……」
「妳真的醉了。」
雖然嘴里這麼說,不曉得為什麼,他仍因為她充滿關懷之意的吳儂軟語而覺得開心。趴在她的懷里,感覺著那屬于女人的體溫,聞著她身上的香味,他竟有種安心的感覺。
「妳住在哪里?我送妳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
1詩齋?」
他又輕輕喚了一聲,然而懷中的小女人卻依舊沒有回答他,低下頭來一瞧,卻發現她已經進入夢鄉。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在他尚未闔眼入睡前睡著的,她們總是像亂飛的蚊子、蒼蠅般嗡嗡作響,在他耳旁不停的叨念著;然而這個女人,卻比他更早去跟周公會面了。
一天之中,他引以為傲的魅力紀錄,竟被同一個女人打破了兩次,但他卻覺得這個夜晚很開心,跟她在一起時,感覺好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