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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感獵情志 第二章 失蹤人口

敏均一手捂起耳朵,抵抗來自菜香四溢的廚房里,母親那一邊煮菜一邊還能絮絮叨念的無止境的教訓;另一手則拉著拖把,有一下、沒一下地拖著客廳地板。

在家里住了一個禮拜,她已經從久未歸家人人想念的寶貝女兒身份,變成人見人念的閑人,不但每天要幫媽媽做家事,還要被兩個老的輪流說教,害她好想「包袱款款」,回到租在校外那個雖然小卻清靜的窩,好好待上幾天。

「啊我講了這麼多,你到底是有听進去沒有?」鄒母念了十幾分鐘,魚都煎好了,卻沒听見客廳里有任何回應,索性揮著鍋鏟跑到玄關來察看一下。

「有啦!有啦!以後只要在路上看見姓張的,不管是誰,我一定閃得遠遠的啦。」敏均很疲倦地拉長聲調。

她快煩死了。

自從回來那天踫上張暗之後,她老媽跟老爸就緊張得跟什麼似,她都跟他們解釋過幾百遍了,是她的錯,錯把人家當搶劫犯來打,結果,她很不願意這麼承認但不得不,她的確是敗在人家手上,還被擒拿住,虧得人家不介意,放她一馬不再追究。所以他們兩人之間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曖昧。但她那腦袋僵硬得可比水泥的老爸老媽,就是不肯相信。一天十幾頓的,對她講解張暗十幾年前的八卦緋聞,就差沒提著她的耳朵,把「離張暗遠一點」這句話給灌進去。

想來也好笑,他們到底以為自己的女兒是什麼人呀?貂蟬、西施再世嗎?就算她有興趣,恐怕人家還未必有興致呢!也不回憶一下人家輝煌的歷史。

張暗高中時代就對校花級的高等美女很有辦法了,十二年後重現江湖,性感不羈的披肩黑發雖然綁在腦後,整個人感覺起來穩重了一點,但那也只是一點——光他那對盯住女人就可以把女人看到腿軟的電眼,十二年來功力不減不說,反而好像增強了不少,連她都不太敢看;加上他又一身好武藝,練得一副好身材,頭腦反應靈巧,口舌功力又了得……林林總總的,比起從前恐怕更有魅力哩,干啥現在回頭找一個中等美女來把咧?去!老爸老媽真是腦袋不清楚了。

不過想起張暗那一身好身手,敏均還真有點羨慕。要不是剛剛才敗在他手下,又被他嘲笑過,面子實在掛不住,她真想背著她老爸老媽偷偷去找他拜師,想辦法讓他傳授她幾招,好月兌離三腳貓的輩分。

「有听就好!你自己檢點一點。」鄒母心滿意足拎著鍋鏟轉回廚房。「拖完地板,去給我買醬油。腳手卡緊一點,你大哥、二哥快到家了。」

唉!待在身邊的人不值錢呀!

敏均忿而對著廚房扔下拖把,搖頭。但也只能認命,餃母命上街去。

今天是周末,在外地工作的大哥、二哥難得放假可以回家一趟,當然比她這個整天窩在家里相對相視到快要煩膩的女兒寶貴得多。哼!

敏均是很討厭穿裙子的,她自認為是個練家子,當然要穿著輕便、行動順暢的T-shirt和牛仔褲。但鄒母可不允許惟一的女兒一天到晚穿得像個男人婆,因此在都媽逼迫下,只是出門到五百公尺處買罐醬油的敏均,被強制換上一襲輕盈的長袖洋裝、戴著寬邊淑女帽。她媽不準她曬太陽,即使只是出門買醬油也不例外。

「阿敏喔!很久沒看到,長大了,變漂亮了喔!」賣刨冰的阿福公嘖嘖稱贊。

「謝謝。」敏均笑得很勉強,她覺得別扭死了。天知道,她好久不穿裙子了,更別說洋裝,簡直連走路都覺得腳要打結了。

在鄉下買醬油很費事,阿發嬸一見她上門,也不管她只是一個來買醬油的無辜小輩,拖著她便東家長、西家短起來,更不管她一臉興趣缺缺的模樣,自己徑自講得口沫橫飛。

真無聊,桂婆婆的兒子跟媳婦吵架,吵到動菜刀,關她什麼事啊?要是動到槍才關她的事,她對槍枝來源比較有興趣。

「听說你見過張老師的老大喔!」阿發嬸見听眾沒興趣,趕緊轉移話題,希望听眾有點參與感。「嗯?」哈!好困,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

「听說比細漢時好看很多厚?」

「普普啦。」嘖!沒想到歐巴桑講起帥哥時,眼楮也會發亮。果然孔老人家說得好!食色,性也。不管哪個年紀都是。

「啊!听說厚——」阿發嬸突然神神秘秘地里外張望。「你不小心給他抱了一下?」

瞌睡蟲一下全跑光,敏均醒了,眼楮瞪得極大。「誰?是誰在亂講?」

「沒有啦,沒有啦!」阿發嬸息事寧人地拍了她一下。「你介緊張咧。沒有就好啦,怕人家講。啊不錯啦!人家也生得很緣投,說老實的,你有沒有一點喜歡他啊?我跟張師母很有話講,給你講幾句好話企,好不好?」

廢話!她當然緊張,萬一這些不實的謠言給她老爸老媽听到,倒霉的可是她的耳朵耶!

「絕對沒有這回事。我只是看到他而已,阿發嬸,你不要亂傳嘍!」

但八卦女王只是一臉笑得曖昧模糊,讓她心里十分不安。

「這里有賣鹽嗎?」

喝!

兩個女人听見門口這聲渾厚冷淡的問句,齊齊回頭——張暗!

張暗站在門口,微涼的秋天里他就一身隨性的短衫、牛仔褲,一雙銳利流轉的眼楮冷淡幽然,根本看不清情緒。

但敏均想起剛剛跟阿發嬸的爭論,自己先紅了臉。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但阿發嬸很緊張,老老實實地遞過一包鹽,接下錢。在張暗嚴厲冷淡的眼光下,半句也不敢亂吭,顯然惡人沒膽。

敏均趕緊趁隙逃出,沒想到半路上,發現張暗跟在她身後。她加快腳步,張暗也加快腳步,她只好用跑的,但三兩下被張暗趕到前頭攔下來。

「喂!我還以為你很有義氣,我剛剛把你從麻煩里救出來,你竟然連聲謝謝都不說。」

「謝謝。」敏均遮起眼楮,不看他,斜斜地離開他兩步三步遙。

張暗對她的行為感到好笑,故意隨著她移動。

「干嘛躲我?不敢面對打敗你的我?還是怕我?」她的倔強、好強全寫在臉上。要他不知道都很難。

本來他只是覺得這個鄰家小女孩很活潑、很有意思,想跟她說說話,而她愈是表現得如此躲避他,就愈是讓他想逗她。

丙然,敏均馬上放下遮住雙眼的手,努力睜大眼楮瞪住他。

「怕你?請不要開玩笑。我會怕你?我怕的是我爸媽。麻煩你稍微檢點一下自己的行為好嗎?知不知道你的陳年緋聞連累了我,這一整個禮拜,我爸媽把你的過往紀錄,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朵邊倒帶,听得我耳朵都長繭了!我現在是為了我的清靜著想,我答應我媽,一定要躲你躲得遠遠的。好啦!現在請你讓開,不要再害我被謠言連累,我要回家了啦。」

「你穿起洋裝很漂亮,我差點認不出你,還以為是哪個迷路的美女,誤入我們這個荒涼的山腳村呢。」

他好像完全沒听明白她在說什麼,一徑跟著她在街上橫著走。

「那就請你當作不認識我就好啦,」敏均被他跟得快發脾氣。

「這麼沒有人情味?我只是感覺你功夫練得不錯,有點問題想請問你。」張暗雙手插在褲袋里,輕松地跟著她亂走,狀似優閑地逛街,絲毫不把她的脾氣放在眼里。

敏均停下來。嗯!總是鄰居,做人不好太不通情理;何況他說她功夫不錯,也算是個頗有見識的人。

「有屁快放!」

「你那幾套拳是你大哥教你的?」

張暗跟當警察的鄒轅同年,曾經是莫逆之交,可惜鄒轅行事為人太嚴肅,張暗又太過瀟灑放蕩,他倆最終總是不合。

鄒轅的拳術練得很好,就算他這幾年在世界各地會過幾名好手,其中包括西班牙傳說中的斗牛之舞、東南亞的泰拳高手,還有來自大陸邊陲的六合功,他們都不及當年僅僅十八歲的鄒轅。

不過他很懷疑鄒轅會教自己的妹妹耍拳。在那老兄古板的觀念里,女人生下來就是給男人保護的,不需要動手動腳。他很了解鄒轅,就像都轅了解他,雖然他們已經很久很久不見了。

「大哥?」敏均的舌頭忽然像被貓咬掉了。「你……跟我大哥很熟?」

「曾經還不錯。現在如果踫面,大概會打招呼吧。」張暗會意一笑。他曉得這小表在怕什麼,鄒轅可是個嚴厲的大哥。

「呃!張大哥,麻煩你如果見到我大哥,千萬別提起我曾經對你動手動腳這麼大不敬的事,我大哥會很生氣我如此地不懂敬老尊賢,我呢,日子就會過得不太愉快,也就會更討厭你。我建議我們從今天起要好好地相處,畢竟我們是鄰居,敦親睦鄰總是有好處的。」她伸出友誼之手。

要死啦!她居然忘記她家那個古板老大當年跟他是同班同學。

「很好的建議。」張暗咧開一口白牙,握住她的小手晃了晃。他發覺跟這個小女孩說話真的非常地有意思。「那是說,你以後看到我會禮貌一點嘍?」

「當然,當然。」唉!把柄在人家手上,她又不想听大哥訓話,當然得巴結一點。

「不會像今天表現的這樣見我就躲,像看到鬼一樣?」

「不會,不會。」

「也會很樂意地陪我喝喝茶、逛逛街?」

「樂意,樂——」敏均又瞪他︰「什麼意思?這樣有點太過分吧!我只是當個好鄰居,不包括陪你喝茶、聊天這種交際應酬的事喔!」

「別這麼小器。」張暗不顧她抗議地揉揉她頭頂,心中升起一股奇異想對她寵溺的念頭。他覺得她很可愛,而除了可愛之外,還有一點說不上來的感覺。「我出國十二年,好不容易偷空回國一趟,但家鄉的人看來不是很歡迎我。我覺得我們還滿好溝通的,又都練過一手,找話題聊聊天應該不難。你……不想把握機會多學幾招嗎?」

「你行嗎?」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但她怎知道他是不是個只會擺幾招騙人的假江湖。

「等著瞧嘍。」他好玩地撥了撥她耳邊短發。正要說什麼,卻停下手,神情凝重地看著敏均背後。

「看什麼?」敏均狐疑地回頭,然後開心地大叫︰「大哥,你回來了!」

她拎起醬油瓶跑向她幾十公尺外的大哥。

但奔出兩步,又跑回來附在他耳邊,向他警告︰「記得我們剛剛說的,機靈點,千萬別露出馬腳。知道嗎?」

「只要你說話算話,一切都OK。」張暗注意到鄒轅的臉色在敏均接近他的時候變得相當凝重,但他一點也不在乎這種眼光。

「哼!怕你嗎?就這麼說定了。」

她開開心心跑上前去,親熱地搭住她大哥的肩。

鄒轅比敏均高上許多,生得俊秀爾雅卻嚴肅冷靜的臉孔,在搭住迎向他的小妹的肩膀時才稍見緩和。但他擔憂深思的眼光,始終落在稍遠的張暗身上。

張暗慢慢地走近他。

「好久不見。現在已經是鄒警官了吧?」張暗首先招呼,滿懷著輕松笑意的神態莫測高深。

「好久不見。」鄒轅始終非常謹慎地注視他。「你回國的消息,讓我的長官非常頭痛,我們已經連開了兩個晚上的會。希望你自己注意一下。」

鄒轅算是相當高階的警務人員,經手處理的案件,有許多是跨國合作的重大刑案。能夠讓鄒轅這一組人緊張得開會討論,張暗的身份顯然十分復雜。

而張暗對他一番冷諷只是擺擺手,一副與他不相干的模樣。

「我一直都是個奉公守法的死老百姓,你們這些公務人員實在太過多疑了。」

「奉公守法!」鄒轅冷哼一聲。「這一點你心知肚明。」

「大哥,你們好生疏喔,不是老同學嗎?干嘛這麼別扭?我記得你們以前挺好的呀。」敏均覺得大哥看張暗的眼光怪怪的,好像防小偷一樣地盯著張暗。

「敏敏,人長大了,是會有些改變的。」鄒轅注視小妹的眼光出奇地憐愛。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但我一本初衷,只是走得比較不一樣。」張暗這句話是看著鄒轅說的。兩個男人銳利的眼神在空中交錯,是在互相刺探,也在彼此眼中尋找年少的記憶。歲月,真的只剩下距離和感嘆嗎?

張暗對著鄒轅黯然一笑,然而看向敏均時,眼光是充滿了愉快的。

「小表,再見嘍!」

「誰要再見你!老鬼。」敏均抬頭看了看大哥這麼喊。

看來大哥跟老爸老媽都不太喜歡張暗,為了防止兩方人馬集合起來對她說教,撇清跟張暗的關系是第一要務。

「敏敏,他很危險。」鄒轅卻好像不太信任小妹的宣示,慎重地警告她。

「我當然知道,我也是這里長大的。」敏均故作天真無辜地把她大哥往前推。「回家了。老媽等你跟二哥回來吃飯等了一早上,還做了你最愛的醬釀雞呢。」

情況非常詭異呢!敏均暗地里心情沉重地想。她的父母與大哥對張暗愈是顯得小心,她就對張暗愈是有興趣呢,真是傷腦筋!她不想違背大人的勸告,但她真的很好奇耶!

張暗除了男女關系不正常之外,到底還有什麼讓她老爸老媽及大哥這麼緊張、恐懼的?張暗這個人很危險嗎?但據她這兩次接觸的經驗,他脾氣還算不錯,面相也不凶惡,雖然有功夫底子,可是既不像槍擊要犯、也沒有暴力犯罪的粗騭陰險,更不像毒販,那他到底哪里危險呢?

她真的好好奇、好想知道喔!

***************

敏均在大哥、二哥回去上班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告訴父母她待在家里待得很無聊,要回學校溫習功課,但她卻一下車,提著行李直闖入猴子的房間。

因為猴子即使睡覺也是不鎖門的,所以她大大方方地踢開猴子房門,打開猴子的電腦,開始在網上搜尋金錢帝國的資料。即使被社長禁止入社,又回家休養了一個禮拜,她想找到邪鬼、拜邪鬼為師的志願,並沒有變。

「喔……原子彈,你這麼早……」猴子睡眠不足地一邊說話一邊打呵欠,音調仍是拖得老長。

原子彈,是C.C社社長大大樹封給敏均的綽號。他說讓敏均加入社團,好像把一顆原子彈擺在社上。也不知道是褒,還是貶。

「怎麼樣?一個禮拜不見,有沒有消息可以透露給我?」

猴子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同校同學的失蹤事件。

「警方……學校……一點線索都沒有……」猴子瞄了一眼電腦螢幕。「你還在找……邪鬼?你怎麼對他這麼有興趣?」猴子陰暗的輪廓看起來除了睡眠不足,還有點失落。

「我非找到他不可。」敏均像是要對上天證明自己的意志一樣用力敲著鍵盤,聲調鏗鏘。「這是我這輩子最接近夢想的一次,你知道嗎?如果能找到邪鬼,就算不能接近他這個人,偷偷跟著他去探案,也能學到很多。」

「偵探……是很危險的行業……你真的想干?」猴子很憂慮地看著她。

「當然,我可不是開玩笑的。」敏均停下來,漂亮水靈靈的大眼楮認真無比地注視著猴子。「我是很認真地在準備、在學習成為一個好的偵探。就算沒有辦法變成大偵探,做一個小偵探幫忙處理一些外遇問題、找找無緣無故失蹤的人,或者被警方隨意處理掉的案子,也不錯。你知道台灣一整年有多少人平白無故地失蹤再也找不回來嗎?我的家鄉就有兩個。山腳村,那麼小的地方就有兩個耶!你能想象這些不見的人他們的遭遇嗎?也許被關在某一個倉庫里,或者某一棟大樓的地下室,某一個公寓的房間;也許他們很久沒看到太陽,一直受到虐待;也許沒有飯可以吃,不能上廁所,不能看電視,沒有辦法上學,唱KTV——」

「我了解……」猴子打斷她愈來愈來激動、愈來愈離譜的想象。「但是……還是很危險……」

「咳!做什麼不危險呀?」敏均又回到電腦螢幕前。「人只要活著就有危險。就算閑閑沒事地活著,人也會生病啊!」Shit!什麼都查不到,這個邪鬼也未免太神秘了吧!有必要這麼龜毛嗎?

「也對……」猴子就這麼輕易地被說服了,掙扎著是否要告訴她,前幾天才知道的,關于大學女生失蹤案件的最新發現。

「我覺得我們應該主動去做訪問。」敏均心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興致勃勃地與猴子分享。

「訪問?」

「嗯!訪問失蹤同學的朋友、親人、同班同學啊!這樣一定可以得到比較多的線索,但是如果被發現,一定會被警方認為我們妨礙查案。我想我們最好偽裝成新進記者,這樣人家也比較願意告訴我們。」敏均愈想愈是得意。「這樣吧,你趕快去刷牙洗臉,我們等一下就出發,先從我們學校的學生開始。」

是呀!她怎麼這麼遲鈍咧,居然忘了!連漫畫書里的小柯南,在案發之後也都會尋訪跟受害者相關的人,她怎麼就沒想到?

「但是……這個警察做過了……」猴子還在猶豫。

「嗯!我現在想到是慢了一點。不過,警察做警察的,我們做我們的,反正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們。」

「但是……我知道……我知道警察的調查報告……」

敏均轉過頭來,狐疑地瞪著他。「你知道?」

「大大樹……有一個警察朋友……他告訴大大樹……」

敏均生氣了,抓住猴子當作睡衣來穿的襯衫領子︰

「那你怎麼不趕快告訴我?你知道多久了?你想背叛我?」

「大……大樹……不要我告訴你……」被冠上背叛的名號,猴子很委屈。

「現在告訴我,我就既往不咎。」

「這兩個同學都有信教……是一個很新的宗教組織,失蹤前……她們都曾經向比較談得來的同學透露過……要參加這個組織的每周講習……」猴子看見她像貓看見魚一樣那樣發光閃亮的眼楮,心里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

他忽然懊悔自己這麼容易被說服,沒有堅持自己的意志。但這有什麼辦法呢?他總是很容易就被她說服了,不管他在別人面前有多麼地死硬固執。

「這玩意叫什麼名字?」

「i芽新興民族會……」

「干什麼的?」

「新時代……新人類……」

「什麼玩意?」敏均的眉毛像吃驚的小貓頸毛,那麼聳直僵硬地提了起來。

「二十一世紀到了……她們想變成二十一世紀里最漂亮的女人……」

「什麼?」這回敏均的翹紅唇斜斜地錯開了,像打歪以後怎麼湊都湊不起來的蚌殼。

「世紀末日前……只有美麗的靈魂可以得救……心的美麗……身的美麗……這是i芽新興民族會的宣傳標語。會員幾乎都是女的……但其它相關會旨,還不清楚……」

「這是白雪公主後繼的老母跟魔鏡的故事吧?我覺得好像美容中心的廣告喔,這種宣傳標語,有人會去信嗎?」不可能,她不相信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同學,會有這麼白痴。

「事實上……他們的會員數量不少……」

敏均一副不相信的模樣。「但既然學校里有這種東西,我在學校這麼久,怎麼沒人拉我入教?會不會是你們調查錯誤啊?」

「沒有錯……警察連他們的聚會場所都找到了……只不過……沒有人願意配合調查……她們對這個組織很保護……向心力很強……」

「是嗎?」既然連聚會場所都找到了,敏均也不得不收回懷疑。「在什麼地方?」

「什麼?」

「她們聚會的地方在哪里?」敏均關起電腦。「你?」猴子的睡意完全消失,他覺得自己的不祥預感即將要實現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加入i芽新興民族會。」敏均撥著頭發,拿起猴子床邊附著梳子的小鏡子左右照。

仔細來看,她其實也是美女嘛!敏均對著鏡子微笑。

***************

敏均加入i芽新興民族會的計劃听來實在相當粗糙,猴子老覺得額頭冒冷汗。

敏均依照失蹤的趙美卉同學的照片,用小蝴蝶發夾夾了一個公主頭,米黃色襯衫扣到脖子上,白色長裙蓋到雙腳的布鞋上,帶了一副鏡片厚厚、鏡架沉重古老的呆眼鏡,讓自己看來非常地保守;又裝成很文靜、很自卑,一看就是缺乏自信心的怯懦女同學樣,前往聚會所。

i芽新興民族會的聚會地點離大學不遠,就在敏均跟同學聚會吃甜點的茶房隔壁巷子里,是一棟外表看起來老舊不顯眼的公寓。

這棟公寓並沒有被住在公寓里的人好好對待,因為門口種植的龍舌蘭幾乎都枯死了。龍舌蘭本來長在沙漠邊緣,生命力可以說非常旺盛,在貧瘠的沙漠邊緣也可以生長,但在這里卻幾乎快死了。

「你確定里面可以住人?」敏均唏哩呼嚕喝著珍女乃,嘴里含滿珍珠,口齒不清,一邊還推著老是掉到鼻頭的大眼鏡。

穿著非常土氣的敏均跟猴子站在巷子口望著公寓,借著一攤珍珠女乃茶攤位掩護行蹤,理所當然地就一人買了一杯珍女乃,要不然站在人家門口也不好意思。

猴子也唏哩呼嚕喝了滿口,一邊點頭。

「但是整個房子看起來很破爛,連植物都死了,里面真的可以待人嗎?」什麼講習聚會所?敏均光看就覺得這里風水不好,一定是邪教。

「我也覺得……進去不好……不吉利……還是回去吧……」猴子希望迷信可以嚇走她。

敏均放下500cc的珍女乃杯,沉默地注視公寓一會,回頭把身上的行動電話拿出來。猴子馬上愁眉苦臉,連珍女乃也不喝了。

「干什麼一副這種臉?你已經很陰沉了,拜托不要再陰暗下去。」敏均皺皺眉,推推猴子。「喏!再確認一次設定號碼。」

猴子乖乖拿出大哥大,兩人都把設定好的求救訊號再作確認。

「猴子,就拜托你了。」敏均鄭重地握住猴子的手。

「原子彈別去……我擔心有意外……我不能應付……」猴子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別害怕,我不是叫你先報警嗎?報警就好了。」敏均勇敢地拍拍他肩頭。

其實她也是害怕的。不過,這是最快查出真相的機會呀!她想過了,社上都是男的,不容易混進去,而其他社員也不可能跟她合作,除了猴子,他們全當她是不可靠的小女孩,只會找他們麻煩;警察方面是有女警,但怎麼知道警察會不會這麼賣力查案?況且還要派人臥底呢!如果警察不肯賣力,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查出真相呢?

「萬一警察以為……我惡作劇不肯來……怎麼辦……」猴子一緊張就容易說話分段,這時更是緊張得不得了。

「別想那麼多,來都來了。再見,我走嘍!」

敏均不再蘑菇下去,說完立刻轉進巷子,一點也沒猶豫。

真是一個非常陰沉的地方。她以為猴子的表情夠陰暗了,但這棟公寓,從公寓入口的樓梯門開始,就彌漫著一股許久沒有人住餅的氣息,一種空曠、灰塵很多,不曉得下一步會踫到什麼恐怖東西的氣氛。敏均幾乎是踮著腳尖、眼觀四方、耳听八方、小心翼翼、慢吞吞地往聚會所所在的三樓而去。但她也不能走得太慢,她跟猴子約好了,如果十分鐘之內,她沒有完整如初地下樓來,就要馬上報警。

她順利上到了三樓,眼前有兩個門,顯然是兩戶人家。是哪一戶呢?門上根本沒有標志,但一般宗教聚會所多少都會有些招牌、或者標語之類的,像是「神愛世人」啦、「阿彌陀佛」啦、「禁語」、「修身」之類的,而這里什麼都沒有。

「難道猴子真的記錯了?」敏均低著頭喃喃自語。

她站了一會兒,敲敲門,但沒有回應,心里想著也許該回去的時候,眼前的舊公寓鐵門,忽然「 啦」一聲被打開來。

敏均嚇了一跳,瞪著突然眼前冒出來的一張非常斯文可愛、簡直就像邱比特天使雕像再生一樣可愛的男孩子,只是看來很矮,甚至比身高只有一六五公分的敏均還矮上一點。

「美麗日安!你好,我是阿南。」他先開口打招呼,每一句話都在微笑,笑得非常親切可人,親切得讓人想跟著他一起微笑。

但美麗日安——他說日安?還說美麗?敏均有點反應不過來。這位阿南看起來像是本地高中生呀,但這是哪一國翻譯成的招呼語呢?

「呃,你好。我是阿敏,我其實是來找一群人的,但不知道是不是找對地方。」敏均非常符合衣著身份怯懦地說。

「喔?這一棟公寓的其他房客,我都不熟,你要不要再確定一點,或者問一問別人呢?」阿南甜美的笑容里,潔白美觀的牙齒在黑暗的公寓樓梯間閃爍發亮。

「呃……我听我大一的同學說過,有一個講習的聚會非常好,好像就在這里,請問你知道嗎?」

阿南突然收起笑臉,非常慎重地將她從上看到下,看完之後,再度放射親切的微笑。

「講習?原來你要找補習班嗎?這里不像有補習班吧?」

「不是補習班。」敏均推了推眼鏡,她很傷腦筋該怎麼說明清楚,因為她一點也不清楚。「是美的講習會。讓心,呃……靈魂,變得美麗,我的外表,也變得美麗……」

「你覺得自己不美麗?」阿南仰著頭,閃閃發亮的眼楮像等待告解的神父那麼慈祥。

對著這樣一雙眼,敏均覺得似乎不應該說謊,但有什麼辦法呢?

「我覺得很沒自信,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漂亮了,我覺得自己沒有一點魅力,生活得很像同學的影子,也許他們根本也不會注意到我。我也許根本也不重要?我不知道……」敏均努力回想趙美卉同學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會說的話。但吞著罪惡感說話的感覺,真不好。

「每個人都可以很漂亮。只要心靈是純淨的、心是美的,人的容貌就會改變。」

阿南的聲音本來就很祥和,這時更像唱著聖歌的天使聲音,一樣地天真、慈祥,連敏均也差點被他說服,幸好說話前想起來,自己來這一趟的目的。

「是呀,我也是這麼認為。但心靈要怎麼純淨呢?我常常覺得很困擾,不知所措,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好人……我常常都會有一些不好的想法。」

「你需要釋放。」

阿南將手舉高,放在敏均頭頂,敏均嚇了一跳,但及時憋住驚訝,靜觀其變。

阿南的手掌落下來,貼住她頭頂,頓時敏均覺得天靈蓋一陣麻熱。這是氣功嗎?還是神棍變戲法?

「你會得到釋放。一個星期後的這個時候,你再到這里來,太陽將照耀你。」

敏均一頭霧水,還想再問,阿南卻已經給了她最後一個天使般的微笑,關上鐵門。

「喂!喂……」

敏均喊了幾聲,敲了幾下門,一點反應也沒有,只好下樓。

她一走到巷口,猴子一臉如釋重負地迎上她。

「你……你慢了十秒鐘,我差點報警……嚇死我了……」

「喔!對不起,我很好。」

她皺著眉頭,魂不守舍地說很好,猴子當然不相信。

「怎麼了?你見到了什麼……」

敏均看他一眼,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明,她腦袋里覺得十分混亂。「下禮拜再來才會清楚,大概下禮拜是他們的聚會時間吧。」

「你還要來……」猴子一口氣梗在胸口。

「嗯!我要好好想一下,明天想清楚了,再找你。」

敏均拍拍猴子,拿起交給猴子保管的珍女乃,自己走了。把飽受驚嚇後還未恢復,就又遭到另一波驚嚇,因雙重恐懼無法平復而不但表情陰暗、連眼前風景也一片灰暗的猴子,晾在街邊。

即使十月底涼風陣陣,從敏均頭頂吹過,她的腦門依然還是暖暖的。

她找對地方了嗎?她覺得應該是。但那個自稱阿南的小男孩,實在不像壞人,不像會誘拐少女的神棍。不過阿南的那個手勢,還有她到現在都還熱呼呼的頭頂,這些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的膽大概是鯨魚轉世的吧?」

喝!

敏均一個回馬槍的招式轉頭,順勢把珍女乃往踢館者丟去。

可惜踢館的人身手矯健,居然完好無缺地接住了珍女乃,吸管口連一滴水都沒濺出來。

「你怎麼在這里?」

張暗!

「那你呢?」

穿著緊身黑衣、黑褲的張暗看起來很凶。他本來就很嚴肅了,只要不笑,眼楮盯著人看,就可以把人看得魂飛魄散。何況他現在注視敏均的眼神幽微神秘,似乎醞釀著飽含水氣的風暴;一雙手並且捏成鉗子狀,好像隨時要掐住某人的脖子。

因為氣勢驚人,敏均不自禁畏懼地後退一步。

「我來辦事。關你什麼事?」

「辦什麼事?」

「要你管。」

「趙美卉是你大一同學?」張暗往前一步。

喝!敏均又嚇了一跳。

「你偷偷模模地調查我?我要告訴我大哥!」「說呀!你盡避說。」張暗克制不了那分因為過度恐懼而來的忿怒,為了安慰自己飽受驚嚇的心髒,他不得不這麼凶。「盡量讓鄒轅知道他親愛的小妹干了什麼事。」

「我又沒做什麼。」敏均沒想到連大哥牌都沒用。被踩到了底牌,看來盡量裝傻比較好。

「這里是i芽新興民族會的聚會所,整棟樓除了他們的聚會所之外,根本沒有住戶,你不要告訴我你是來找朋友玩的。」

「我……我……」真可怕,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張暗眼楮一瞪,一把拉住她往前走。

「喂,你土匪呀?拉我去哪里?」敏均使盡力氣都掙月兌不掉他像鉗子似那麼緊的大手掌。

嚇死人,是鐵做的肉嗎?怎麼打、怎麼扳、怎麼捏都不會痛的樣子。她只好咬他一口。

張暗停下來,回過頭狠狠瞪她,瞪得她都忘記了要好好繼續掙扎。

「你再咬我,我就馬上咬回來。」

敏均當場變得乖乖的,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地走路,連蹦蹦跳跳都不敢。她這輩子大概還沒這麼乖過。

因為在街上被一個男人咬一口,實在是很丟臉呢!她怕死了。

張暗帶敏均坐入一輛停在幾條街之外的黑色跑車,窗玻璃黑得像墨汁染過一樣,從車窗外一點也看不見里面,從里面看外面卻非常清楚。

張暗的車子很奇怪。敏均的老爸、大哥都有車,但張暗車子里的儀表版似乎太過簡單了一點,敏均感覺方向盤附近空空的,但又不能確實知道到底少了什麼,她也不敢問。

她不敢說話、不敢亂動、不敢隨便看,就算憋了一肚子氣,也不敢隨便發作——怕被咬。她相信關于這麼愚蠢卻又恐怖的事,他絕對會做得出來。

幸好坐車的時間不長,密閉卻又尷尬的場面很快解除。不過他開車也夠快的了,從校區開車到市區,平常坐公車都要十分鐘,他三分鐘就到;幸好開得很穩,不然肯定吐死她。

這是一棟管理非常嚴格的高級公寓住宅,車子入停車場前要先刷卡,連上電梯也要刷卡,停車場的電梯口還有管理員。想來是很高級的公寓,才能裝設這麼多刷卡安全門,請一個特別看守刷卡安全門的警衛。

敏均跟在張暗身後,偷瞄著他像地獄使者的寬闊背影,沒想到這家伙一副浪蕩子的模樣,好像還很有錢哩。

這棟公寓不要說買,用租的都很不得了。這附近的土地價格,已經榮任好幾屆的地王了。

他們上了二十五樓,電梯門一打開便先看見一座空中花園,穿過垂垂緊緊盛開的紫藤花和薔薇架,才進公寓。

張暗帶她進公寓後,竟然把門鎖起來。

敏均站在寬闊的客廳中央,死盯著門。

張暗真的像是回到了家,換完鞋子,轉到廚房去煮開水,但在敏均趕到大門之前,擋下她。廚房其實很遠的,敏均懷疑他腳上裝了滑輪,不然怎麼一秒鐘的時間,他居然可以移動十來公尺這麼遠?

「你不是很大膽嗎?連誘拐少女的賊窩都敢去,怎麼一路上都不敢說話。」

「我又不知道那是。」沒想到他肝火未褪,敏均只好繼續裝傻。

張暗從上睨她,一臉不相信。「給我乖乖坐下,門鎖上了,鑰匙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親自開門,你出不去的。」

他又轉回廚房,敏均非常不解地跟在他身後。她的疑惑現在大過了恐懼,不問個清楚,非常不痛快。

「我覺得你很不應該,你已經妨礙了……嗯?法律上怎麼說呢?」

「人身自由。」張暗一邊拿出茶壺泡茶,一邊幫她補充論點。

「沒錯。」她拍拍他肩膀,以表感激。「所以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不然,我可以告你。你要知道,我大哥是警官,高階警官,大概跟法院、檢察官之類的人都滿熟的,他要是知道我被你這樣關著,要抓你起來判你罪,不是太難。」

「我相信。」張暗點點頭,滿臉非常同意地倒給她一杯紅茶,再從櫥櫃拿出一盒餅干丟給她。「但我現在不會放你離開。等我把事情順順利利地做完,讓你不能再妨礙我,到時用不著你說,我也不能留你。」

「但我做的事,跟你做的事,根本是兩回事,你為什麼硬要把它們扯在一起呢?」她慢慢喝起紅茶,因為很燙,她喝得很小心,像小貓喝牛女乃一樣舌忝著。「嗯!你這茶很好喝,餅干也不錯。上面寫好多英文,美國買的?」

「這是法文,是法國人做的餅干。」

他抽出面紙,輕輕一點,擦去她唇上細微的水漬。

敏均微微一愣,被他擦拭過的唇片熱熱地發麻,等心里意識了他的行為,心髒突然加速地跳,跳得她渾身乏力,神經緊張。

張暗看著她發傻、驚愕、臉紅。她可愛的臉像一幕生動活潑的電影,那麼坦白地把心情、情緒都寫在臉上,他心里忽地流出莫名的愛憐。有一股從他看見她那一刻的想望漸漸清楚……

他想吻她,吻她生動的微笑、生動得倔強噘起的嘴唇。因為這股想望,所以他會如此關注她的安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我記得我們有過約定。我幫了你一次,你說要陪陪我,我現在就要你陪我。」他低體,靠近她的臉,與她對視。

「有……有嗎?」這麼近的臉,害她愈來愈緊張。恍惚之間,他的氣息又吹到她臉上,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有。」他的語氣絕對而肯定。「但你這次的行為,害我的心髒上上下下、過度震蕩,可能有點運動過度,我覺得需要提出一些補救辦法。我不怎麼喜歡太年輕就得心髒病。」

他愈來愈逼近她。

「但是你也不是很年輕呀!」喔,喔!張暗幽微神秘的眼楮深處閃了下,像簇深黑色的火焰。她馬上吞回下一句話。

笨死了!已經形同被人綁架了,身為肉票的她居然還激怒綁匪。真是要死了!

「即使不年輕也沒關系。」他貼著敏均肩膀的身體因為笑聲低沉的震蕩,蕩得敏均心神不寧。「有一種東西可以讓人年輕。」

「是什麼?」她提醒自己別問的,但就是控制不住。

「你早晚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慘。」張暗看出來了,笑聲更是愉快。「可以讓人變年輕的,是這個……」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拇指頂起她小巧渾圓的下顎;拇指的動作輕巧性感,在她小巧的唇線下摩撫,敏均感到背上浮起一顆顆的疙瘩,手掌酸麻。他他他……他在干什麼?

她還來不及問,他的氣息已經完全籠罩她,熾熱的、模糊的男性氣息,像風暴一樣將她卷入。

他輕輕觸了一下她紅艷健康的唇,抬起頭,看見她睜得大大的眼楮,莞然一笑。

「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楮。」他抬頭,用手輕輕掩起那對驚訝卻帶著一點迷惘的眼楮。

對了!對極了!就是這個感覺……張暗輕輕觸上敏均柔軟的唇上時,心里這樣嘆息著。

她聞起來帶著一股開朗的陽光般香氣,像曬過陽光的花瓣,沾著橘色日光,甜甜地盛開。他沿著她小巧的唇型吻遍,舌頭劃著她的唇線,讓她悸動得發癢。

她一時昏軟,雙膝跪了下來,他接住她,讓她靠在身上,把她些微的顫抖,愈來愈急促的呼吸含在嘴里。

這是一個美好的吻。一個溫暖了他心腸的吻……

張暗深而徹底地吻著她,直到客廳里的傳真機響起,敏均好像被人從夢中叫醒一樣地推開他。

他意猶未盡地望著臉頰窘紅的敏均。下次要吻她時,他會記得把所有會發出聲音的東西處理掉。

敏均的臉還是紅的,呼吸還未平復,她張大眼看張暗,往後靠著餐桌,她覺得雙腿無力,怕自己會跌倒。

「你還好嗎?」張暗皺眉扶著她肩膀。怎麼會喘成這樣?難道剛剛都在閉氣,她不會用鼻子呼吸嗎?

「當……當然沒事。」去!聲音怎麼抖成這樣?敏均對自己很不滿意。

「怎麼樣?很high吧?比你打拳踢腿還刺激吧?」張暗趨前開她玩笑。

「你怎麼可以親我?」敏均努力控制呼吸,用力戳向他胸口,指控著。

「因為我很喜歡你,我愛上了你。」張暗以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她。不過他想她的反應一定很有趣。

丙然,敏均倒抽一口氣。「為什麼?你怎麼可能會愛上我?」

「為什麼不可能?我很關心你,看你走進賊窟,嚇得差點得心髒病,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夸張地拍著胸口。

看他講話一副開玩笑的模樣,她才不信。

敏均用力拍他胸口,就在他拍過的位置。

「少來,我們也才見過三次面呀,你了解我多少?你又愛上我哪一點了?不要說貪戀我的美色,我自知長得算清秀、身材也普普通通,但跟你見過的美女比起來,可能還構不上美艷的標準,而且我們每次見面都在吵架,你根本不可能喜歡我,我不會這麼容易被騙的。你無緣無故親我,又騙我,一定是跟帶我來這里有關吧?」

一個古怪念頭閃過她腦際,她斜眼看他——

「啊——該不會……你就是那個誘拐少女的犯人吧?老是用這招把女人拐走,糜爛兩三天後,再把她們載到遠一點的地方丟掉。而她們因為太過傷心所以不敢回家,因而變成了失蹤人口?你這樣是不行的,你長得也不賴,要女人,只要你手指勾一勾,大概就有幾卡車了,干嘛還誘拐少女呢?」

張暗重新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紅茶,塞給她。「說完了嗎?喝茶解渴。」

「不要轉移注意力。」敏均灌了一口茶。

「听說你是偵探社的社員,這種推理方式是貴社長傳授的?」

「什麼意思?」敏均覺得他語帶侮辱。

「很有創意。但我覺得編成八點檔連續劇會比較有看頭。這種爛情節,到處都是破綻,只有電視編劇才想得出來。」

張暗吻了吻她光潔細白的額頭,滿意地看她因為他的親吻又漸次嫣紅的可愛臉蛋。

「喜歡就是喜歡,愛一個人沒有太多理由。我擔心你的安全,乖乖住在這里一陣子,等我把那些麻煩事情解決了,你就安全了,到時再回學校,好不好?算我請求你!」

「我真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根本沒有遇到任何不安全的事。」敏均臉上暈紅未褪,他溫柔深情的說話讓她面頰再紅了一次。糟糕!她這人心最軟了,他這麼求她,教她怎麼拒絕?

「i芽新興民族會在世界上至少有十五年的歷史,十五年來造成單單歐洲就有大約兩千名左右的少女失蹤,這還不包括亞洲、美洲的人數。他們的底細到現在沒有人清楚,是非常危險的一個犯罪組織。」

他停了一下,嚴肅地注視她。

他嚴厲的眼光讓敏均聯想到小時候做錯事被大哥教訓時,大哥看她的眼神。好凶呢!

「而你,一個沒有任何防御能力、對這組織也不熟悉的女孩,竟然傻傻地送上門,這不危險嗎?」

「你也知道他們?」

張暗低低一笑。「我當然知道。這是我的工作。」

「你也是當警察的?在哪里當?如果你當警察,我大哥應該知道吧,怎麼從沒听他說過?」敏均的耳朵突然長了幾寸。

「我不是警察。」張暗拍拍她頭,轉身到客廳撕下傳真。美國總部傳真來的關于i芽新興民族會資料讓他皺起冷肅的劍眉,眼神里有一絲冷冽。「別再問了,總之你乖乖在這里住一個禮拜。別妨礙我辦事。」

「你到底在哪里工作?是哪一所偵探社嗎?」呀!呀!沒想到有眼不識泰山呀!敏均沉浸在自己的猜測里,眼楮都亮了。

「你們偵探社都辦什麼案?有沒有缺人手呀?」

「目前還沒有。」他不承認,也不否認。

「嘖!真是小器。」

她開始跟著他在公寓里團團轉,轉到房間打包衣服、又到浴室打包衛生用品。張暗還交給她一個大袋子,她拿著打開的袋子,讓他把個人用品一一放進去。

「喂!這里真的是你家?你很有錢嘛!不過怎麼你的客廳、房間,裝璜都是黑色系的?連毛巾、衣服、梳子、鋼杯、肥皂,全部都是黑的,這好像太過分了,有沒有一點別的色彩呀?好歹也用點黃色、藍色這種開朗一點的顏色嘛!」名字已經很黑暗了,用不著一條鞭的黑壓壓吧!

「黑色比較簡單。你喜歡黃色、藍色?」他看了看她衣服,回想前幾次看到她的打扮,搖了搖頭。「你的品味好像隨時都在變化。」

他整好東西,拉起袋子拉鏈,拉敏均到客廳坐下。

「一個禮拜,幫幫忙,就一個禮拜,乖乖待在我的公寓。每天下午會有一位打掃做飯的婆婆!幫你準備一天的簡易糧食、清理房子、洗衣服,很舒服吧?你只要乖乖待在這個公寓里就可以了,不要出去。房子里的東西隨便你玩,想買什麼東西告訴婆婆,讓她幫你買。一個禮拜就好了。」

他拜托人的樣子看起來很生疏,神情不自然,還有點尷尬,跟他冷硬邪懶的形象很不搭,敏均想他一定很少求人。這麼說來她很有面子嘍?不過,一個禮拜都不能出門,連案子也甭查了。很痛苦耶!

「你是不是去調查失蹤人口的案子?」

「總之,你就待在這里。」

看她亮得跟小狽一樣的眼楮,就知道她想干嘛。他放棄拜托她,干脆背起旅行袋,直接走人。真過分,竟然這樣就想甩掉她。張暗走得很快,她跟得很辛苦。

「喂!你這樣很過分,這樣我也是失蹤人口,我老哥會抓你去坐牢耶!」

他快進電梯了,敏均趕緊在他進電梯前大喊。院子太大也是一種麻煩,她跟得愈久,他就距離她愈遠。這人的腿真是超長的,他跨一步,她得跑三步,真是不公平。

張暗按住電梯門,看著五公尺外逐漸接近中的敏均。

「這座花園花了我很多心思,好好玩啊!」

電梯門就在敏均到達時及時關起。

「Shit!Shit!Shit!」

敏均氣歪了鼻子眼楮,對著無法開啟的電梯門狂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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