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中,皇帝不上朝已經有數日,當菱妃的死訊從小道流言逐漸變成人人皆知的秘密時,朝中官員也好,市井小民也罷,都在紛紛揣測最近皇室是不是流年不利?前不久的刺客出沒看來也是確有其事,而非捕風捉影。
晏清殊一回到京城,直接去了皇宮大門。對值守的太監說︰「請通稟皇上,晏清殊緊急返京,有要事稟奏。」
太監和他很熟,笑著說︰「晏先生,听說您外放做大官,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快點!」晏清殊忽然疾言厲色,再沒有以往那優雅和善的微笑,嚇得太監再不敢多言,匆匆跑了進去。
餅了好一陣,那太監回來,小聲說︰「皇上叫您進去,但是皇上的臉色很不好看。您大概知道了,菱妃娘娘突然遇害身亡……皇上心情很差,最近連辦了好幾名大人,您可要小心。」
晏清殊面無表情地往那太監手中塞了一錠銀子,「多謝。」
司空豪就在菱妃生前的寢宮玉寰宮中辦公,看上去,比晏清殊離京之前更憔悴蒼老了一些,連鬢邊的頭發都斑白了不少。但即使憔悴,帝威仍在。
晏清殊靜靜地站在大殿中央,屈膝拜倒。
司空豪盯著他。喝道︰「大膽!晏清殊,你是朕下旨外派的新臣,無旨不得返京,為什麼突然回京?」
「皇上,路上出了岔子。」晏清殊不卑不亢地抬起頭,依舊跪著,「微臣的表姐忽然失蹤……」
「羅巧眉是吧?「司空豪打斷他的話,「朕現在才知道她竟然是你的表姐。也好,朕實話和你說了,羅巧眉如今是殺害菱妃的重大嫌犯,朕正派人捉拿她,她是不是畏罪潛逃了?」
「皇上。表姐為人敦厚,與菱妃交好,絕不會加害娘娘的,這其中一定有誤會,還請皇上明斷。「晏清殊誠心誠意地懇求。
但司空豪並不耐煩听,一揮手道︰「這件事你不必再多言了,朕自然有定奪。抓到她,朕會听她辮白,看她如何為自己開月兌。但如果你只是為了這件事而返京,朕可不會饒你。」
晏清殊遲疑了一下,再道︰「事實上。微臣回京的起因是為了表姐,但歸根到底,是與太子殿下有關。」
「太子?怎麼了?」
「微臣懷疑表姐失蹤與太子有關,但是質問之下,殿下矢口否認,還試圖以武力逼迫微臣留下。聶青瀾將軍當時也離開了她負責鎮守的靈城,跑到我們所在的常樂鎮與太子殿下會合,微臣只怕……他們另有圖謀。」
司空豪一听此言。原本晦暗的眼楮立刻精光四射,霍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你憑什麼懷疑太子另有圖謀?」
晏清殊答道。「因為蘅驚濤將軍先一步來見殿下。其後聶將軍就來了。皇上您應該知道,蘅將軍和聶將軍一直是關系不錯的同僚。蘅將軍對皇上的忠心微臣並不敢懷疑。但是蘅將軍的守地距離常樂鎮還有幾百里路,為何要在這時跑到常樂鎮?聶將軍的靈城更是離常樂鎮行程漫漫,于此同時到常樂鎮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鎮上來,像是掐算好了時日似的。微臣是怕……」
司空豪走到他面前,逼問︰「怕什麼?說!」
他微低下頭,「微臣是怕,蘅將軍被調虎離山。」
司空豪的濃眉皺起,在大殿中快速地來回踱步,好一陣後倏然站住,。一手拍在桌面上。咬牙切齒地說︰「你猜得不錯!看來這個逆子的狼子野心真是昭然若揭了!」
「皇上……」晏清殊憂心忡仲地說;「好歹您與殿下是父子,這江山社稷早晚是殿下的,殿下不該這樣心急……」
「是啊。可是我這個兒子現在明擺著要來強逼老父,他做了這麼久的太子大概是做膩了,也想效仿什麼李世民。妄想逼宮上位,但是朕偏不讓他如意!」司空豪轉身坐回上座,沉聲道︰「你為何認為你表姐的失蹤與太子有關?」
晏清殊回道︰「因為微臣的身份,殿下和聶將軍已經看穿了。殿下與微臣翻臉時,曾經當面質問微臣被派到靈城,是否另有任務?微臣只怕表姐是被殿下當作人質扣留,好逼迫微臣不要輕舉妄動。」
司空豪沉吟半晌,慢聲道,「好吧,這件事朕替你想辦法,反正朕也要找羅巧眉,如果朕的人發現她,會先將她救出來。而菱妃這件事,如果不是她做的,朕自然也不會殺她。清殊,你回京後去看你父親了嗎?」
「微臣心急返京。尚不及回家拜見父親。」
「那就先回家一趟吧,晚些再入宮,朕還有話要問你。」
從玉寰宮出來,晏清殊不禁暗地冷笑——好一個老奸巨猾的皇帝!
明明巧眉是他命人抓住的,現在卻來裝好人。既然如此,他也只好陪皇上演戲。
目前看來,巧眉可能還未回京,否則皇上和他說話不會這麼客氣。
在路過御花園的時候,他遠遠地看到了蘅妃。不過周圍有太監和宮女,不知道誰是皇上的耳目,他不便多說話。正要閃身過去卻被蘅妃看到了
蘅妃驚喜地朝他招手道︰「晏先生,怎麼回京了?「
他只好走過去躬身說;「參見娘娘。」
「既然回來了,先到我那坐會兒吧。」
晏清殊用眼角瞥了一圈周圍的人,小聲說︰「非常時期,微臣還是不便入娘娘的寢宮打擾。再說,微臣現在不是樂師,身份也有所不便。」
蘅妃赫然明白,回頭命令道;「你們都走遠些。「
所看的宮女和太監都退到兩人身旁十幾步外的地方。
她這才小聲說;「你也知道菱妃的事了吧?這事真是蹊蹺!雖說我心中恨她,但她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就像當初的魏妃一樣。真讓人心里發寒。這宮中的女人。不是被自相殘殺害死,就是被寂寞逼死,唉……」
晏清殊輕聲道。「娘娘現在很怕吧?」
「我……我怕什麼?」蘅妃像是受了驚。仿佛心事被他說中一般。
「魏妃和菱妃相繼而死,宮中後妃爭斗下,最大的勝利者似是娘娘了,娘娘不怕被人懷疑說是你暗中主使的嗎?「
晏清殊的話果然戳中了蘅妃的心頭事,她的肩頭顫了顫,再也掩飾不下去。急急道︰「清殊,這正是我擔心的事情,我听說有人懷疑是巧眉做的,但我相信那丫頭不會做這種事,她和菱妃無仇無怨,為何要害菱妃?但是皇上那邊,我也不敢為巧眉多說話。畢竟巧眉也常去我那邊走動,我怕皇上會以為是我讓巧眉做的……」
見蘅妃變了臉色,晏清殊柔聲安撫道︰「娘娘放心,皇上現在不是還沒有來責問嗎?這就說明皇上還沒有懷疑娘娘。或者,在沒有十足證據前,他不好對娘娘發難,畢竟娘娘身後還有蘅老將軍。」
蘅妃嘆道︰「我能在宮中苟延殘喘到現在,不正是我爹一人在背後幫村我,否則我早就垮了。」
「娘娘不必如此悲觀,皇上不是無情之人,不會隨便冤屈娘娘的。」晏清殊退後一步道︰「近日里,也許還會有什麼事發生,請娘娘好生照顧自己,清殊先告退了。」
「這就要走嗎?」蘅妃很舍不得他,又不好留人,便親自送他出了御花園的門。
一名在不遠處伺候的小太監悄悄轉身去了玉寰宮,在那里向皇上一五一十地稟報了剛才晏清殊和蘅妃見面的事情。
司空豪陰沉著臉說︰「晏清殊真的和蔚妃沒有什麼私情嗎?」
「奴才站得遠,听不真切,依稀听到的幾句話都是晏大人在勸慰蘅妃娘娘。娘娘擔心皇上會因為菱妃的事倍而遷罪于她,晏大人說娘娘身後有蘅將軍,所以皇上不會辦娘娘。」
「哼,好個狂妄的晏清殊,還意圖猜側聯的心。」他深思著,又哼笑一聲,「他這次回來,若是來糊弄朕的,朕可不會上他的當。叫大內侍衛長派人盯住他。無論他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都一律盡快回報給朕。」
「是,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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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殊一回到家,就被父母及一干親戚包圍,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在這時返家。但他只是淡淡地說自己是為了公務,其余的就不再提,母親的關切追問和父親的嚴詞質詢他都不理。逕自關上房門在屋內休息。
晚上,他可能還要入宮面聖,很明顯皇上對他還是心存質疑,他該怎麼取得皇上的信任呢?
這時候,有丫鬟在門外叫道︰「少爺,夫人命我送了晚飯過來,您要不要吃一點?」
「把飯端進來吧。」
一名小丫鬟端著食盤進來,將飯菜放在桌上後並沒看立刻出去。而是笑著向他一彎身,「少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盡避吩咐阿嬌。」
晏清殊很少用正眼看自己家的丫鬟。此時他覺得有些奇怪。家中的丫鬟從不敢這樣直視自已、大膽說話。于是他抬眼,望著面前這個似是熟悉又似陌生的嬌俏丫頭。
「你能幫上我什麼忙?」直覺告訴他,這個丫鬟有名堂。
丙然她上前一步,小聲說︰「聶將軍吩咐我來保護晏少爺的,有任何事情,晏少爺都可以吩咐我。」
晏清殊一驚,他記得自己和聶青瀾策劃這一串計謀時,她的確曾經和他說過,如果有萬一,他身邊會有她安排好的人來保護他。他以為會是聶青瀾最得力的黑衣鐵騎人馬,或是高手劍客,怎麼也沒料到會是一個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鬟?
阿嬌低聲道;「少爺,這房子四周有不少不相干的人出設,只怕是皇上派來監視您的,我不能在屋內久留。少爺若有事吩咐阿嬌,隨時可以傳我,旁人不會起疑的。」
望著她,晏清殊更覺得今日面對的這件事非常艱巨。
阿嬌到他們晏府當差至少有三年了,很明顯地,三年前聶青瀾,或者說太子司空晨就已經著手安排今日與皇上的一役。除了阿嬌,應該還有更多潛伏在各朝廷官員家中的密探吧?
這是一條危險至極的船。如果太子勝了,父親做為朝廷重臣,有可能會因皇上退位而丟官罷職,如果太子輸了,他們家和太子素有往來,也難免滿門抄斬。
他向來不參與朝玫,但是世事弄人,若非皇上相逼,巧眉意外失蹤,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膛入這渾水。但既然進來了,就必須抱著置生死于度外的決心,才有可能勝了這一局。
阿嬌正要離開,晏清殊忽然叫住她,「阿嬌。你是不是會功夫?」
阿嬌回身笑道︰「會點,否則怎能被聶將軍派來保護您?」
「那飛檐走壁的本事,你也該有吧?」他又問。
阿嬌再笑道;「您想讓我當飛賊?」
「不是飛賊。」晏清殊的嘴角劃過一絲詭橘的笑,「是刺王殺駕的蒙面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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