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色的另一頭,豪華的古家庭院里,爭執則以激烈的進行式正發生著。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究竟打算什麼,你是在自殺!」文森生氣地吼著,就好像發怒的黑熊一邊咆哮,一邊又無助地繞著圈子,雙手無意識地大力揮舞。
程願水穿著白色睡衣,連忙抓住激動的文森,輕輕地把手捂上文森還大吼著的嘴巴。「小聲點,別驚動了他。」
冰涼的手一下子就讓文森安靜了下來。文森不由自主地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在這栽滿花卉的庭院里,他還是可以非常輕易地分辨出程的特殊香氣,那是他夢寐以求的美麗香氣。
臉上的輕微觸感告訴文森,程願水和他的短暫接觸已經結束,文森卻不願睜開眼楮,還想留住這稍縱即逝的幸福幻想,或許程可能還愛著他的幻想。
文森有些悔恨地想著,假如古漢澤不曾存在的話,也許他和程將會有不同的發展。
假如古漢澤不存在的話。
文森用力地強迫自己面對現實,張開眼楮,白衣飄然的程願水果然已經離開他身旁,眼神戒備地站在以花樹圍籬的樹牆前面,雙手交抱,好像想守護什麼。
「我不贊成!」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程願水低頭,小聲地說。
「難道古漢澤真的值得你為他付出這麼多?」文森痛苦地問。
「你別想太多,文森。」她低聲的說。「我為他做的,和我為任何一項任務所做的,沒有什麼不同。」
「真的一樣嗎?」文森不可置信地問。
程願水沉默了。真的一樣嗎?就算是一樣的工作內容,她保護古漢澤的心情,真的和保護別人時是一樣的嗎?文森無法相信,而她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兩人同時都陷入沉思,文森憤恨地想到程願水為這次任務的犧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為她不值,從他和程搭檔五年來,他沒看過她如此遷就當事人,不但答應和古漢澤結婚,甚至住進他的臥房里,更不要講古漢澤一天到晚增加他們工作小組的工作量,到處參加晚宴,程願水為此幾乎整個人瘦了一圈。假如仔細端詳的話,她美麗雙眸底下的陰影似乎已經天天出現。
而這當然只能怪古漢澤。想到這兒,文森不禁臉色陰沉,背脊挺的硬直。
文森抬起眼楮,從上到下的打量她,從她那飄跳的長發,那白皙的面容,那夜色里清柔飛閃著的白色絲質長袍,再到臉上隱隱若現的疲累和憔悴。
他搖搖頭想要甩掉腦海里浮現的畫面,不去想像她躺在古漢澤懷中的樣子,文森糾結的眉毛幾乎就像打不開的繩索。
「文森,忘了我吧,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程願水了。」她安安靜靜地說著,眼里只有清朗如月光的坦然。
文森站在那兒,被催眠了。慢慢的,他才想起自己是可以說話行動的。
「原來,你知道我是痛苦的。看見你整日整夜地陪伴著古漢澤,就好像一個美麗的傀儡任由他佔有。我的心……在流血。」文森伸出手,緊緊的握住程願水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里,這里會痛。」
程願水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文森,第一次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理。文森眼里的苦楚和深情,讓她無法承受地低下頭來,這種被珍視的感覺讓她的眼理有感動的淚霧。
「你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她低聲地說。
「不。不可能的。」文森很快的說,他熱切的眼神幾乎就要燃燒起來。「你就是最好的女孩。」
「即使我用身體來執行任務,用欺騙來換取自己的自由。」她迅速的接口。
「你是不得已的,我知道,是古老逼迫的,我知道。」文森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雙眼燃燒的火焰更熱切了。
他說的如此誠懇激動,程願水輕顰著眉,有些動容。
「你最近幾次,老是采取那種不要命的保護方式,難道也是古老……」文森急促的說著,帶著一種更深切的同情和了解的深情,凝視著眼前臉色慘白的程願水。「難怪,你總是這樣對古老百般听從,我知道你一直認為古老于你有恩,可是,古老太卑劣了,他怎麼能夠這樣要求你?」他心疼著。
程願水臉色蒼白,猛地搖頭,長長的頭發閃動著晶瑩的光澤。
「你誤會了,不是這個樣子。我不是為了古老,也不是為了古漢澤,我是為了我自己。」
「你騙人!你為了自己用身體擋在古漢澤前面?我難道不知道你老是站在他的外側是為了什麼?」文森啞聲低喊。「一定是古老用什麼詭計威脅你。你總是這樣重情重義,古老早就看準這點。」
文森拚命地搖晃著一言不發的程願水,就像想把她從睡夢中搖醒一樣。
「我一直覺得你對古漢澤怪怪的,總覺得他看起來眼熟,原來,他是你鏈子里的男孩,這麼巧。古老一定好幾年前就開始計畫設計眼前這一刻,假如,你對古漢澤有任何感情,那也是古老早就設計好的圈套,你真的要往這個圈套里跳嗎?就算古老對你有恩好了,從我們開始合作以來,這幾年你我出生入死,為他賺進多少的暴利也早就還清了,不是嗎?你醒一醒!醒一醒呀!」
程願水虛弱地恍惚想著,原來文森也知道鏈子里男孩照片的事情,不知道哪次被他偷偷看到里面的秘密。古老的確是卑鄙無情,她早就不再眷戀他對她的恩情,文森說的對,就實質的意義而言,她早就為他賺進千百倍當年他為她付出的金錢。
可是,她不是為了古老才做這些事情的。
「放開她!」古漢澤的聲音像又厚又硬又冷的刀狠狠地刮過清涼的夜色。
文森被催眠似的放開程願水,古漢澤的聲音里有一種別人無法反抗的特質。
迸漢澤什麼也沒說,毫無表情地看著隱密花園里緊靠在一起的這一對男女。
迸漢澤看著蒼白的程願水,他的眼里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他只是陰沉的盯著她,好像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悲傷。
三個人好像同時都被點穴了,一動也不動。森冷的夜間寒氣襲來,程願水輕薄的白袍抖颯了袍角,月光下,她的臉龐白得發青,而她的嘴唇卻紅得不尋常。
「過來我身邊!」古漢澤穿著黑色的長袍,剛硬冷漠的臉龐比平常帶著更多的霸氣和蠻橫,他專制地對著程願水下命令。
程願水沒有看他,也沒有任何回應,反而,她身旁的文森因此蘇醒了,他不甘示弱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袍子,試圖想要拉住程願水。
「過來我身邊!」古漢澤語氣仍然沒有一絲和緩,反而更顯得危險和陰沉。他兩手插著腰,氣魄地佇立著,臉上的傲氣和陰驚讓他就據個尊貴的帝王。
直到他的第二次召喚,程願水才輕輕地抬起頭,深深地看著他。
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她定定地凝視著他。
然後,程願水轉過身來,溫柔地對著拉她衣角的文森,文森欣喜地擁抱著她,樂不可支得幾乎想要跳起舞來。
迸漢澤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又蒼白又驚懼,剛剛的冷凝沉重一下子全卸下了。他痛楚又混亂的看著文森緊抱著程願水,垂在身旁緊握著的雙拳從剛剛就不曾放松,現在更是青筋浮現,駭人異常。
他強迫自己看著這一幕,緊咬的嘴唇已經輕滲出血來。程願水在文森耳邊說了些什麼,文森才松開了他的懷抱,不解地呆立著,臉上只掛著不解的遺憾。
迸漢澤視若無睹地看著前方,程願水悄悄輕步來到他面前,他也沒有任何反應,既沒有伸出雙手歡迎她,也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然後,程願水用她柔女敕的雙手捧住了他的面頰,她跎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他,那麼的輕,那麼的柔,那麼的細致。古漢澤身不由己的貼近了她,他的手臂環繞過她,抱住了她的腰。
他忽然推開她,猛烈的抬起頭來,粗暴的、受傷的說︰「這是什麼?是施舍嗎?還是告別?」
「不,都不是。」她輕聲的說,眼底有著無限的柔情。
「你……」古漢澤呼吸重濁,聲音激烈。
「我愛你。」她保證地說。「我會用我的生命愛你。」
他驚訝地看著她,不知道怎麼接受這逆轉的情勢。他咬著牙,只是盯著她,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的盯著她。
程願水再一次扶著他的手臂,鑽進了他懷中,緊緊的貼近他。古漢澤望著已經安穩地棲息在胸膛上的她,隱隱約約想著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來到他身旁,而這不正是他一直以來的渴望?想到這兒,一股熱氣沖向頭頂,古漢澤大力的抱住她,熾熱無比的擁抱著初次投向他懷里的程願水。
「沒看見你,我很擔心,到處找你。沒想到你和文森兩人在花園里……」古漢澤仍心有余悸地說。
程願水心髒暫時跳快了一下。「我們說的話,你全听見了嗎?」她埋向他懷里更深更緊。
迸漢澤心疼地看著懷里的她。她臉上寫著驚懼害怕,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哪來得及听,我一看到文森硬扯著你,簡直就不能控制自己要沖過去打人。」
程願水在心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但一方面又有想對他傾訴所有的沖動。
在他們難得如此親近如此和諧的時候,她實在不願打破此刻的美好。也許這樣也好,坦白的時機末到,他假如知道她是古老的人,肯定會覺得受欺騙,也許等到他們之間能彼此信任時,再告訴他會好一點的。
程願水低哼著︰「你老是疑神疑鬼的!」
「誰叫我的老婆長得讓人垂涎不已,我總是擔心她被人搶回去。」
「誰是你老婆?」她驚奇地瞪大眼楮,清楚知道他們之前的婚禮可是虛應故事。
「你呀!」古漢澤得意的笑著,笑容里藏著狡黠。
程願水仰頭看著他,他的語氣里帶著玄機,她研究地盯著他愈來愈可疑的笑臉。
「說!你瞞著我做了什麼事?」她命令著。
「只要你答應我,不準生氣太久!」他深呼吸一下,似乎有些擔憂地上下打量著她。
「那就是可以生氣了!你的要求還算合理,可見一定是我會「非常」生氣的事情。」她開始有些生氣地喊著。
「你這個壞脾氣的女孩,我還沒開始說,你就已經生氣了。我不說了,免得自討苦吃。」他故意吊她胃口。
「你!可惡!」她作勢要打他,偏偏力道又好像拍蚊子似的,萬般柔情可見一斑。
迸漢澤深情地看著她嬌憨的模樣,眼底也有無限深情,忍不住偷親一下她粉女敕的臉頰。程願水連忙捂住自己慘遭偷襲的雙頰,有些因為自己孩子氣的舉動臉紅地低下頭。
迸漢澤看她悶著不說話。「乖,別害羞,咱們都已經是一家人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誰和你一家人!」她還是低著頭。
「我說——」他深呼吸了一下。「上次的婚禮,牧師是合法的牧師,你簽名的也是真的結婚證書,而我的誓言句句屬實。」
她一動也不動,嘴巴緊閉著。古漢澤焦急地探詢著她的眼神。
「我錯了嗎?我只是希望我們兩個人之間能有更多更堅強的聯系,我不要別人嘲弄你我的親密關系,我想要保護你,和也許已經在你肚子里開始成長的小寶貝。」
「你是錯了!」她冷漠的接口。古漢澤心里也為之一震,那是她以前令他寒心的嘲諷語氣。「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要告訴我這個家里的另一個成員呢?」
「等你開始愛我的時候。」他低語著,有點罪惡感的看著她,眼底淨是柔情萬種。
程願水感覺到心里那塊冰冷的厚冰開始溶化,從眼角里滲出心形的水滴。
「好吧,勉強原諒你一次。」她故意拉長聲音,抬起頭來,臉頰掛著一行淚水,對著他嫣然一笑。
文森看著他們像交頸鴛鴦般甜蜜地纏繞一起,他孤長的身影在他們成雙成對的映襯下更顯寂寞。
首次看見冷若冰霜的程願水有如此嬌媚溫柔的一面,對他的沖擊不算小,尤其親眼目睹她愛的表白,如此強烈的猛藥,讓他多年無法自拔的愛戀。一剎那間成了無比沉重的寂寞。
文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個人落寞地走出庭院,輕輕悄悄地合上小徑的木門,留下沉浸于愛情,渾然不知的兩人。
———
有好幾天,他們過著神仙般的日子。程願水總是笑著,微笑著,大笑著,頑皮的笑著,嫵媚的笑著,各種姿態的笑著,好像把她青春期陰暗冰冷的日子所失去的歡笑,全部補償起來。風兒常在她的身旁環繞,整個人似乎冰溶一圈,散發著屬于春天的氣息,那種女敕芽的綠色氣息。
這樣的程願水,讓古漢澤更痴迷。他總是目不轉晴地看著她,不論她做了什麼,就連喝咖啡攪拌的小動作,他都覺得美極了。有時,他什麼事都不做,就只是看著她,目不轉楮地看著,無比痴迷的看著,看得程願水忍不住滿臉通紅,嬌羞地轉過身,心里卻涌起一種屬于幸福的甜甜笑意。
他們嬉笑著,玩鬧著,談話著,世界因彼此而運轉,所有的現實、所有的煩惱似乎都不再存在。程願水第一次勇敢地幻想著,沒有一絲保留地夢想著,她常常輕輕地擁抱古漢澤,用一種懷念的深度,兩手柔柔地把他圈住。
「我想永遠圈住你,不讓你消失不見。」
「什麼傻話!我就在你身邊,怎會消失不見?」
「就像春夏秋冬,總是沒法子好景常在。也許,終有一天,我們這樣的愛情也會褪色;也許,終有一天,你會忘了現在的感覺。那時候無論我怎麼舍不得你,無論我怎麼哀求你,像這樣溫柔地看著我的你,還是會消失不見的。」程願水心里暗暗加上更多的問句——如果,我的身份被揭發,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愛著我嗎?即使你眼前的女人是有目的地接近你、欺騙你,你會愛這樣子的我嗎?
迸漢澤完全不知她心里轉過的種種心思,以為她需要他更多的保證。他急切的發誓︰
「不會的,我想不到任何能破壞我們的事情。就算哪天你得失憶癥,忘了我不要我了,我也會死皮賴臉地纏著你,直到你想起了現在我們相愛的心情。」
「假如……我不是忘了,而是記起一些污穢又骯髒的回憶呢?」程願水小心地問著,手里絞弄著白色衣衫的角連兒。
迸漢澤壓根兒沒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他爽朗又大聲地笑著,臉上的表情是全然的開懷。
「像你這樣一個純潔的處女新娘,會有什麼污穢又骯髒的回憶?哈!炳!炳!」
「你!別老是提處女新娘這種老古板的名號!別人听見會嘲笑我的。」她有種被戲弄的感覺,又有些無奈地看著還在大笑的他;潔白的牙齒,濃密的頭發,讓人心跳一百的健美身軀,就連他呼出的氣味都是無比的清爽迷人。
「嘲笑你?怎會?每個人都會羨慕我的,我可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男人耶!你給我的愛情,就像陽光下剛洗好的白襯衫那樣純潔清香,我擁有的,可是別人追求一輩子也無緣得到的美好。」他停止笑她,深情地握著她的小手,看著她的眼楮,誠誠懇懇地說著。
他看起來那樣的驕傲又那樣的感動,連程願水也被他感染了那樣的感動,開始有些願意相信,愛情的力量也許會戰勝隱密的罪惡。
她望著他,微笑了起來。
而他,把她的手慢慢舉起,兩眼仍然懾人的緊盯著她,輕輕地吻在她柔細的手背,就像中古世紀時英勇的騎士獻給他心愛公主的盟誓之吻。
程願水又是淚眼迷蒙一片,她真想把此時的幸福永遠儲存起來。她搖搖頭,想把心中最後一絲仍然殘存的懷疑用力甩掉。
「你知道嗎?因為你,我原諒了全世界,甚至爺爺。我想,沒有一個人在愛情的滋潤下,還能固執的守著過去的仇恨。因為你,爺爺的丑惡我也能忍受;因為你,我想丟棄過去仇恨的意念。你知道嗎?我要我們的孩子在一個沒有陰影、沒有仇恨的環境快樂的生長著。」古漢澤煞有其事的撫模著她的腰月復,就好像其中真的有個將要成形的嬰孩一樣。他的語氣清柔平靜,一反以往他提起古老的激動痛恨語氣,劍眉舒坦地揚著,沒有一絲不平,只有一片的安詳。
程願水聞言,心頭又是重重的一震。他曾經提過想要和古老和解,但是從來不像現在的平靜,他的眼神顯示他做了一個非常不容易的重大決定。是什麼決定呢?難道是……
「是的,我決定要出席東紳集團這個月底的監理事會議,我知道爺爺需要我的聲援,否則過不了關。而且,這也是對付使用刺殺恐嚇這種卑鄙手段的幕後指使者,一個當面的嘲笑。」古漢澤堅決而且氣憤。
她慌張的睜大眼楮,無比驚恐地想著,他因為她和古老和解,而且在古老最希望他出現的東紳股東大會出席,這樣的腳本不正是古老早就陰謀的計畫嗎?怎麼回事?為何事情會如此詭異的發展?她究竟該怎麼辦?要阻止他嗎?還是順其自然?
她腦海里閃過無數念頭和無數個影像,心中警鈴大響。以一個安全主任的身份而言,當然要阻止他步入危機重重的敵營。但是,以一個對東紳集團運作了若指掌的核心重要干部而言,唯有古漢澤明白的在東紳的權力斗爭中表態,而又將這個發出暗殺令的東老二勢力全部瓦解,才能確保他日後的長久安全。而要完全摧毀東老二的龐大勢力,就要靠古漢澤在大會那天的出席,讓古老再度贏得領導大權。以古老的慣有作法,他一旦當權,第一步就是全力鏟除所有反叛勢力,也就是東老二這群令他芒刺在背的敵人。
她心里審慎的翻騰著兩種不同的考慮。如果阻止他參加,東老二不會放棄除掉古漢澤的想法。但如果他真的出現在大會中,東老二更會竭盡所能,防止這個關鍵性的、宣告他失敗的可能。也就是說,威脅古漢澤的危險更可怖也更接近了。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她都無法接受。程願水心悸的緊抓住胸前的心型項煉,受不了古漢澤可能遭受危險攻擊的想法,她必須守護著他。她想起項煉里他年少純真的樣子,以及她眼前英挺俊逸的臉龐,程願水咬著牙暗暗發誓。
她必須讓他遠離所有的邪惡,即使她必須與邪惡為伍。她必須讓他遠離所有的欺騙,即使她必須與欺騙為伴。
「我會和你一起參加的。」程願水注視著遠方,語氣低深的說著。
「你當然要出席,我準備讓爺爺見一見他沉魚落雁的美人孫媳呀!」
「是啊!我會緊緊的陪著你!」
程願水的語氣里透露著一股深沉的焦灼,和同樣深切的沉著。那種焦灼就好像是再也無法相見的情人們心中的煎熬,而那種沉著則是作了一個重大決定的穩定從容。
———
棒天清晨例行的早餐會報上,一臉不友善的文森還是一貫的不友善,而林功宇還是一副標準秘書的恭敬樣子。說是早餐,其實已近中午,等候多時的文森和林功宇面對姍姍來遲但又一臉幸福美滿的古漢澤,兩個人都不想也不願說出任何指責的話。他們很明白古漢澤遲到的原因,更心里有數的知道沒有出現的程願水現在身在何處。
「抱歉!我晚了。」雖然古漢澤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樣子。「今天就我們三人吧,我想讓願水多睡一點。」他對程願水的親密一覽無遺,當然他也無意隱藏。
文森痛苦的低下頭,強迫自己接受程願水已是古漢澤妻子的事實。
「古總,今天還是不出門,請公司干部到府來舉行會議嗎?」文森急著確定今天的行程,假如要外出,他們事前的準備工作可不能輕忽。尤其像上回,竟然讓田島闖入新亞大樓,要不是程曾調查過田島的資料,時機湊巧的化解危機,事情恐怕就不妙了。
加上不斷在某些特定高處,也就是一般而言所謂狙擊的好地點,發現一些尚未發射的空包彈頭,更讓所有的安全小組心驚膽戰,顯然敵人已經虎視眈眈,勢在必得。
另一方面,文森也有些暗自慶幸,這幾天古漢澤一直待在古家大宅。但他同時也感到一種強烈的嫉妒,因為古漢澤會乖乖待在古家,是程用她的愛情留住迸漢澤的。
假如,古漢澤能夠一直如此,他是不會有任何危險的,古家大宅已經算是滴水不漏,固若金湯了。問題是,人的行動是自由的,沒有人能夠限制古漢澤,而他更是一向不受拘束。
迸漢澤不語,慢慢的坐了下來。古家管家連忙拿著一盤炒蛋和燻肉,為他準備刀又餐巾,他則慢條斯理的為自己倒了杯濃濃的咖啡。
小啜了一口,他才抬起頭來看著桌前的兩個人。
「文森,功宇,我有話要和你們商量!」他慎重的說著。
「什麼事?」林功宇連忙接話。每次古漢澤用這種慎重的語氣說話,代表事情可能非同小可。
「這個月底東紳集團要擴大舉行理監事改選大會,不是嗎?」
「沒錯。」兩人都想不透古漢澤問起這件事情的用意,林功宇和文森滿臉疑惑的看著對方。
「我要出席。」
「什麼?」林功宇幾乎要跳了起來。即使古漢澤前陣子對古老的態度開始趨于和緩,不再如往日緊繃僵硬,但是要前往東紳的理監事大會,介入東紳復雜的權力斗爭,實在是非常不智的。不要說古漢澤己身的安全,更要賠上新亞的良好商譽,假如古漢澤真的與會,那他趁著前段時間謠言四起時巨額買入大筆新亞的股票不就損失大了!
「古總!這不妥呀!明明知道現在所有對你的威脅都是針對東紳的權力斗爭,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嗎?」林功宇臉色慘白。
他一直以為古漢澤不可能釋懷上一代的恩怨,所以才大膽和古老合作,故意聘任古老推薦的程願水和文森,甚至不時對小道雜志放些不實謠言,讓新亞股價因而為之下跌,他再趁機收購。但若古漢澤真的和古老合作,那麼,以東紳一直積弱不振的營運結構,肯定會對新亞造成負面的影響。那樣的話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投資者會不約而同的拋售新亞股票,而他算盡心機的成果竟是血本無歸!林功宇在心中痛苦的哀號。
「……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林功宇盡全力想讓古漢澤改變心意。「……那……文森,你不說些什麼嗎?你有信心在大會上確保古總的安全嗎?」他轉身向文森,哀求地看著至今無語沉默的文森。
文森不解地看著幾乎是恐慌的林功宇,他不平靜的表現令人起疑。
「古總,我只想知道程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她贊成你去嗎?」文森問。
「她當然是贊成我的。」古漢澤揚著濃眉,喝了一口咖啡,不急不徐的說。
「她贊成?」文森迷惑的問著,有些不了解的想,一般而言,這樣的作法可能會激怒敵人,導致更大的災難性危機,他實在不明白程怎可能會讓古漢澤冒著這樣的危險?這不像程一貫的作法。更何況,程對古漢澤還有不淺的情嗉!
「她可是當天的主角,那天是家族和解的時間,我總不能讓我的爺爺不認識我的妻子吧!」古漢澤一邊用餐一連說著,另一方面,他還吩咐管家也準備一份相同的餐點,待會兒他要親自送到程願水床前。
「是這樣子嗎?」文森更加迷惑了。古老早就知道程願水的身份了,程還瞞著古漢澤這件事?還是,這一切都是古老的計畫,包括程的傾心都是計畫的一部分?
「文森,我希望願水不要太勞累了,她昨個兒還大吐特吐,一定是因為保全的公務太多太雜。」古漢澤憂心的想起昨天程願水的情形。她最近幾乎不太吃的下東西,一吃東西又總會不舒服,想到她昨個兒眉心深鎖,臉色蠟白直流冷汗的模樣,他整個心都揪了起來。
「程生病了?她怎麼了?」文森一听,立刻緊張地追問。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古漢澤戒備的看著文森。「我想,從此以後,包括大會那天,所有的保全事務就全權交給你,這樣願水就能安心的休息。」
「她真的沒事?」文森還是不死心的執拗問著。
「所有你能為她做的,就是分擔她的工作。」古漢澤嚴厲的審視文森,對于他還不能忘懷程願水不禁有些擔憂。
不管如何,文森畢竟參與過他不曾參與的、屬于程願水的過去,而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程願水是否還保留當初對他的設限。事實上,古漢澤是不安的,他總感覺程願水對他是一種分割的感情,縱使真實凝重,她仍不願提起她的過去和親人,而他也不願強迫她,一切讓她痛苦的事情同樣會讓他痛苦。所以,古漢澤對于文森有著復雜的情緒,這個人擁有他至今還不曾擁有的程願水的過去。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樣幫程的。」文森生氣的、用力的往桌上一拍,拉開椅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迸漢澤失神地看著文森的背影,心中百種情緒翻騰著,全是有關程願水的思維。難道她有事瞞著他?否則文森知道的,他怎能不知道呢?文森和爺爺之間有何關系呢?婚禮時,究竟是不是文森泄漏訊息給爺爺的?這樣做,他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迸漢澤不禁失笑,假如真的是文森,當然為了阻止婚禮!
……但若不是文森泄漏的,那又會是誰呢?又有什麼意圖?無論如何,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的身旁一定有來自爺爺那邊的間諜,古漢澤憤怒的想。盡避有血緣關系,爺爺的行事風格,他還是不敢恭維。
對于必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法,一向是他最不屑的,尤其是用背叛來圖利自己的人,簡直令人作惡!
林功宇看著古漢澤臉上浮現的嫌惡表情,他試著探問︰「漢澤,你真的決定了?要讓文森處理這一切?你信任他嗎?」
迸漢澤思索著林功宇的問題。信任文森嗎?該信任他嗎?他卻驚訝的發現自己是信任他的。
「我信任。」
「可是……漢澤,你難道不懷疑,假如不是有人和古老有所聯絡,為什麼事情總是住對古老有利的方向發展呢?」林功宇閃爍的說。
「假如,你是指去大會的決定是不是任何人左右我的,那我可以告訴你,這完全是我自己的決定,你猜想的只是巧合罷了。」古漢澤不疑有他。
林功宇知道現在要讓古漢澤改變主意,已經沒有機會了,古漢澤一向是說一是一的鐵錚錚漢子。但是,想到自己的損失,他整個瘦臉又擠成更瘦的一團。
也許……
「漢澤,我必須要向你說句你一定不想听的話。」他閃躲的避開古漢澤的眼光。
「有話快說,我們是這麼多年的好伙伴,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古漢澤微笑著,拍拍林功宇有些駝的背部,才發現林功宇出了一身冷汗,他詫異地看著自己濕透的手掌心。
「……是這樣子的……」林功宇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不斷地吞咽口水。
迸漢澤這回可認真了,他從沒看過林功宇現在這個樣子,他緊盯著他,等著他說出完整的話來。
在古漢澤灼灼的逼視下,林功宇鼓起勇氣,闢哩啪啦一鼓作氣地把當初他如何接洽古老,以及古老如何推薦程願水的事情全說出來,就是獨獨漏了他如何利用古老和古漢澤的紛爭,不斷地放出利空消息,趁機牟利。也漏了告訴古漢澤,婚禮那天他是如何聯絡古老前來攪局破壞。
「……所以,我想……也許……程願水……是古老的奸細。」林功宇有點懼怕地看著臉色陰沉的古漢澤。但是仍然不忘推波助瀾地火上加油︰「古老定是使美人計,故意安插程願水在你身邊,色誘你,再讓你對他言听計從……」
「別再說了!」古漢澤大吼著,雙手用力揮舞著。「你滾!傍我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臉!」
林功宇看著如此暴怒的古漢澤,自知理虧,心里恐懼萬分,連忙丟下餐巾,兩步並成一步飛快的逃離餐廳。
迸漢澤瞪著桌上的餐盤,那是管家準備給程願水的早餐,還有她最愛喝的新鮮檸檬汁,透明的水杯外凝結著一粒粒小巧的水滴。
陽光還是美好地透過細薄的窗簾,壕蠶絲般晶瑩剔透。
可是,這一切全是假的!
迸漢澤發出一聲怒吼,用力的把桌上的一切全部掃落,地上發出了杯盤落地破碎的悲嚎,一片狼藉。
等到管家听到聲響連忙趕到時,只看見古漢澤一個人神情黯淡、兩眼無神的坐在這堆混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