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走,日子要過,記憶最容易被沖淡。
十天半月,花魁慘死的陰影慢慢消散,醉夢樓的火燒聯營也漸漸被人們淡忘。玉鼓麗境的生意蒸蒸日上,好過了以前的醉夢軒。去過玉鼓麗境的人都說,那里有最好的酒,有最好的菜,還有最美的姑娘……白花花的銀子大把大把地從錢莊流到玉鼓麗境,拿老鴇的話來說,光是數銀票都數到手軟。
不過,據說玉鼓麗境之所以如此興隆的原因,還在于,里面有一位顏若芙蓉、聲比黃鵬的冷美人。她名喚千福,只賣藝,不賣身,每日只有一刻登台亮相。她唱出來的曲子,當真可以余音繞梁,不絕于耳。
很多人都是沖著這位千幅姑娘的名聲去的,想見她的人,听她的曲。見過听過後,溢美之詞有增無減。
「嬤嬤,今日怎麼回事?千福姑娘怎麼還不出場?」
「對呀,盡是她們有什麼意思?我們要听千福姑娘唱的小曲。」
「對呀,對呀……」
「千福姑娘!千福姑娘!」
「大家別急。」老鴇在打圓場,「千福姑娘身子不太舒服,爺們等等,我再催催。」
二樓的繡房里,付千巧對外面的喧嚷充耳不聞,斜斜地躺在臨窗的軟榻上,閉目養神。
穆縴雲說,今日府中有事,她須得處理,要比平常晚來一些,要老鴇編個借口先擋擋再說。
不多時,听見門被推開,有人進來。付手巧眼也懶得睜開,徑直道︰「嬤嬤,做戲而已,裝裝樣子就好,不必如此徹底。」
「付公子——」
嬌媚入骨的嗓音,與老鴇的完全不同,付千巧猛然張開眼,瞧見已經走到軟榻前站定的女子。
「旋影姑娘——」他坐起身,注視眼前的人,「是嬤嬤要你上來催我?」
「不。」旋影展顏一笑,兩頰邊的淺淺梨窩格外迷人,「旋影只是過來看看,不想驚擾了公子休息。」
「無妨。」付千巧下地,巧妙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旋影姑娘找我有事?」
不是錯覺,她含笑的臉上,別有深意的神采一閃而過。
「要有事,才能找你嗎?」旋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一晚,在醉夢軒,佳人在懷,公子酣眠好夢,將我拒之門外,好生無情。」軟軟的語調,半真半假的責怪,縴縴手指沿著軟榻緩緩移動,馨香的身子順勢向那邊倚去。
岸千巧很「不解風情」地向旁邊靠讓,同時伸手輕托了一下旋影的手肘,扶她穩穩站定,無視她臉色突變,淡淡地說道︰「姑娘抬舉。」
「公子連拒絕人,都是這般從容不迫。」不羞不怒,旋影鎮定地抽回手,「還是覺得旋影不及穆王府的南華郡主?」
「你——」付千巧凝視旋影的眼楮,「如何知曉?」不可否認,她最後一句話確實令他大吃一驚。而她的眼神,也明確地告訴他,她並不是在順口胡謅。
「付公子尋花問柳,花娘被你—一排拒在外,反而選了偏僻小屋,吩咐外人不來打攪;南華郡主深夜外出,哪里不去,偏偏獨自前往醉夢軒……」「你監視我?」她的笑容已經夠曖昧,不用她再說下去,他也知道她會做出如何揣測。
「算不上監視,付公子,只是‘踫巧’而已。」盯著付千巧。旋影嘴角的笑意更深,「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很容易使人想到夜半私會。這件事,若是傳出去——」
「你的目的?」打斷她,付千巧直截了當,懶得拐彎抹角。
「公子爽快。」旋影蓮步輕移,挨近他的身旁,手滑上他的脖頸,細細模索,「我要的不多,只是想驗明正身而已。」
對她的話,付千巧只是皺了皺眉,並未答話。只感覺她的手,如蛇般滑膩,沿著他的脖子婉蜒而下,直到胸前停住。
岸千巧低頭,迎上了旋影不敢置信的目光。
胸膛上的手還在滑動,最後,不甘心地又繼續向下探去——
岸千巧抓住旋影的手,不讓她再任意妄為。
「怎麼,公子要失言?」被緊緊扼住了手腕,無法動彈,旋影挑釁地看向付千巧。
「不。」付千巧搖頭,將她的手放回她的身側。後追幾步,解開身著的女裝,雙肩驟然向後一垮,頓時,衣衫褪至他的臂彎,他看向頓時僵在原地的旋影,「這樣呢?你是不是已經知曉答案了?」
起伏的胸膛,平滑的肌理,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眼前的人,是貨真價實的男兒身。
這樣的結果顯然大出旋影的意料,她怔愣地望著付千巧,身形有些踉蹌,幾乎站立不穩,手撐在軟榻上,她盡力支撐自己,卻兔不了喃喃自語︰「怎麼可能?你居然是個男的……」
她的話,顛三倒四,使人模不著頭腦。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男兒身的事實,明顯使她備受打擊。
可是,為什麼她會有怎麼反常的舉止?他是男是女,又與她有什麼關聯?
問題太多,一時間,他無法將所有的一切—一理清。
「付千巧!」
身後的窗葉響動,隨後有熟悉的聲音在急切催促——
「快快快,來不及了,我們——」
忽然沒了聲響,就像琴弦驟然斷裂,一時間,安靜得令人覺得窒息。
岸千巧轉過身,赫然對上窗外一雙圓滾滾的眼楮。
他忍不住在心底嘆息——房門緊閉,獨處男女,他的衣衫不整,再加上旋影的失魂落魄,所有的一切,過于曖昧。目睹了一切的人,若無十二分的冷靜頭腦外加超常的分析能力,很容易誤解。
而眼前的人,滿面驚異,胖胖的小臉紅了又紅,最後憋出一句話——
「付千巧你下流!」
很顯然,他被誤解了,而且還是很冤枉的那一種。
☆☆☆
臉發燒,耳發燙,如有洪水猛獸在身後驅趕,止不住地火燒火燎往前奔逃。直到眼前出現了河水擋道,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口氣,居然已經奔出了數里之多。
穆縴雲蹲在河邊,輕掬河水,拍打自己滾燙的臉頰。好不容易降低了面龐的高熱,她望向平靜的河水,河面倒映的,卻是方才在付千巧房中看到的那一幕。
「煩死了!」她嘟起嘴,大叫道,順手撿起地上的一塊石子,投向河面,層層漣漪擴散,定楮一看,擊碎的,是自己的倒影。
泄氣地垮下肩,穆縴雲抽抽鼻子,忍不住埋怨︰「好你個付千巧,還說極限是一個月。我看你根本是流連其中,樂不思蜀了。」
「我沒有。」
「明明就是——呀!」突如其來的接話使穆縴雲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她轉身,呈現在眼前的放大了數倍的面孔嚇了她一跳,一個激靈,她向後跌坐在地上。
「在人家身後不吭聲,不要神出鬼沒好不好?」按住因為驚嚇還跳個不行的胸口,穆縴雲很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氣呼呼地對眼前的罪魁禍首發話。
「我出聲了,是你自己膽子小。」付千巧糾正道。
「你你你你——」指著他,穆縴雲簡直沒有辦法言語,「反正你偷偷跟著人家就是不對!
「你也跟過我的。」付千巧旁敲側擊,提醒她莫要忘記自己也有這種不光彩的前科。
穆縴雲氣得直跺腳,「我被你發現了,還一同掉進了秘道,所以算不上是跟蹤!」
「你簡直是在強詞奪理。」付千巧不以為然,「依你的道理,我現在和你一起站在這里,自然也算不上偷偷跟著你。」
「付千巧,你要氣死我是不是?」火氣向頭頂上涌。穆縴雲伸手推他,「你走,我不要看見你!」
一看見他,難免想到他衣衫不整,還與旋影同處一室。一個美麗妖嬈,一個俊俏出眾,怎麼看,怎麼酸,到頭來,慪死的是自己。
岸千巧低頭看憋紅了臉在推自己的穆縴雲,使出的力道還很大,居然將他移動了半分,可見她的怒氣還真是不小。
「我可以解釋的。」他低語,眉眼微彎,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誤解總在意外中發生,面對穆縴雲的離去,他下意識的反應,是來追她。那一刻起,他便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已不像以往那般純粹。
「你笑什麼?」討厭那雙洞穿了自己心思的眼眸,穆縴雲狠狠瞪他,「誰稀罕你的解釋!」
「那晚我倆在醉夢軒,旋影看見了。」他沒有她的浮躁,只管耐心陳述事實。「看見了?」穆縴雲愣了一下,反應很快,「她威脅你?」
「沒錯。」付千巧點點頭,算是褒賞她的聰明。
穆縴雲不再推他,反而拉住他,上下打量了他好幾遍,才很緊張地問道︰「她要你賣身給她,你屈從了?」
「不,沒有。」對她的臆測,付千巧翻了個白眼,有些啼笑皆非,「她只是對我的性別,還有所懷疑。」
穆縴雲的怒氣,果然來得快也去得快,先前的無限憤慨一下子變為全然擔心,緊張的樣子與方才大相徑庭,變臉如同翻書,他總算領教。
「難怪……」穆縴雲自言自語。光是男裝的付千巧,她都曾將他誤認為美嬌娘,更不要說此刻在月色映照下,還穿著藕色裙衫作女裝打扮的他了。
婷婷玉立,楚楚動人……
「我不是女人。」一見她又開始發呆,就知道她現在又在做何聯想。付千巧加重語氣提醒她,「收起你豐富的想象力,別忘了,我們還要繼續回玉鼓麗境演戲。」
「糟糕!」經他一說,穆縴雲這才想起玉鼓麗境還有一大幫的尋芳客在翹首以盼「千福」的出現。而付千巧和她此刻都在這里,恐怕為難了要苦苦掩飾的老鴇了,「快快,趕快回去。不然就要穿幫了。」
拉著付千巧,她轉身往回走,沒幾步,忽然飄來一陣淡淡的味道。她嗅了嗅,好生奇怪,問身邊的人︰「你聞到了嗎?」
「嗯,像是什麼花的香氣。」
「可是——」才說了兩個字,穆縴雲忽然感覺自己的呼吸困難起來,連帶著,頭暈目眩,神志迷離,「這里沒有花……」
掙扎著說完,她已不能再控制自己,整個人軟軟地向前倒去。
「縴雲!」付千巧眼明手快,一手撈住她,將她向後帶,穩穩地將她攬進自己的懷里,眼角余光四下一瞄,只見一道人影在遠處一閃,不知是何種身法,一眨眼的工夫,就已停在他面前。
是她!
只一眼,他便立刻認出就是當日襲擊他的那個蒙面女人。平凡的模樣,呆板的面孔,冷淡的表情,這樣一個女人,扔在街上,根本就不會有人注意。
手心全是汗水,沒有人知道,面對強敵,他此刻有多緊張。他與她交過手,知道她的武功有多麼地深不可測。冤家路窄,他擔心自己無法全身而退,將穆縴雲安全帶回。
「玉鼓麗境,千福?」那女人盯了他半晌,終于生硬地開口。語調奇特,不似中原一帶的口音。
她這樣一說,付千巧才記起,自己現在是作女裝打扮。穆縴雲估計得沒錯,她要找的,果然是一個和他面貌極為相似的女子。
心思轉動,他扶著無法動彈的穆縴雲,佯裝惶恐,雙肩瑟瑟發抖,花容失色,「我是……」
女人掃了一眼他因為害怕而蒼白的容顏,眼中,有復雜的神色閃過。片刻後,她重新冷下臉,伸出手,直直地攤在他的面前,「把聖仙石交出來!」
「聖仙石?」付千巧愣了一下,這一次,不是裝的,而是他壓根兒就沒听說過她所說的這件東西。
見他迷茫的模樣,女人的表情愈加不耐煩,向前逼近一步,她的眼中有凶光閃現,「我再說一遍,將聖仙石給我!」
什麼聖仙石,他連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又從哪里變出一個給她?╴「我沒有聖仙石。」付千巧拿捏地強調,分寸十足,全是恐懼不安。意料之中,看見那女人的面色又陰狠了幾分。他將手藏在身後,暗自蓄力,準備孤注一擲,等她不備之時給她全力一擊。
「好,很好。」女人冷哼一聲,忽然出手,付千巧一驚,仍是忍住,任由她捏住自己的下巴,「容貌一模一樣,可惜,這雙貓眼石的眼眸,太不般配了……」
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女人的神色有所變化,柔和下來,似乎正沉浸在回憶之中,神志開始飄忽不定。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岸千巧忽然出手,一掌擊在她的左肩,用盡了全力。
女人顯然沒有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硬生生接下這一掌,身形倒退數十步,雙腳在地面劃出長長的溝壑,直到抵住身後的樹干,才停下。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左肩,再抬眼望向付千巧,有些驚訝地開口︰「你會武功?」
岸千巧不答話,攔腰抱起穆縴雲,躍上近旁樹枝,奪路而逃。
身後枝葉摩挲,發出陣陣聲響,他的後背被冷汗浸濕,腦中已無其他閃念。
踏上橫亙河面的枝干,近了,近了——不遠處,河面五彩粼粼,畫舫艘艘,歡歌笑語,漸已清晰。
只要到人多的地方,眾目睽睽之下,無論如何,行凶者都會有所忌憚。
正待跳下,身後衣衫忽然被拽住,他扭身,只听布料撕裂的聲響,他落在畫舫頂棚,還未站穩,畫舫因為沖擊忽然搖晃,他就勢一滾,避開凌空而來的人,翻身掉下頂棚,為不傷及穆縴雲,只得委屈自己,當了肉墊。
顯然,他這個不速之客不太受歡迎,因為此起彼伏的女人尖叫幾乎震聾了他的耳朵。
「別怕,別怕,有我在……」
有人在反復叨念,大概有很多的女子現在聚集在其周圍尋求保護。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
「姑娘,這艘船,在下我已包了。姑娘不經通報硬闖,恐有不妥。不過哪,若是姑娘不介意,在下也不在乎多一個人共賞明月——」
「啪!」
一只手劈下,付千巧躲過,劈碎了他身邊的一塊船板。
都什麼時候了,他哪有什麼閑情逸致賞花弄月?眼見那個黑心女人的手又彎成鷹爪抓向他,他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大跨步跳上了周圍美女圍攻的八仙桌,與那位端坐擁享佳人馨香的家伙打了個照面——
「啊,啊,啊啊……」
眼前,是瞪大了的一雙眼,張大了的一張嘴,外加一只還捏著葡萄指向自己的手。
明知道自己現在的扮相看在對方眼里很滑稽,明知道眼下的落荒而逃很沒有面子,可是危急關頭,他也已經顧不上了。余光瞥到身後女人已近在颶尺,付千巧抱著穆縴雲貼著那人身邊滑過,躲在他身後,大聲地叫出來——
「救命!」
掌風襲來,毫不留情地劈下。一只手,忽然伸出,柔若無骨地沿著女人的右臂蜿蜒而上,如同一條繩索,緊緊將其纏繞。凌厲萬分的彎指就這樣被阻擋,極不自然地停在半空,動彈不得。
「纏絲手。」隔著一張桌子,女人盯著對面約莫三十上下擋在付千巧身前的男子,「你是付家的人?」
「大——姑娘。」挺饒舌的,眼前的女人雖說老了,叫大嬸恐怕還是有些傷她的自尊心,「在下付天笑。」
纏繞的手臂又向下壓了壓,分明是在挑釁。付天笑面不改色,手中力道加重,纏繞得更緊,二人僵持不下。
他回頭瞅了一眼身後,差點又被嗆住,不自然地咳了咳,他問面色不佳的女人︰「姑娘,不知她哪里得罪了你,定要你出手如此之狠,招招置她于死地?」
女人輕哼了一聲,「付天笑,我勸你莫管閑事。」
「閑事莫管,一向是付家子孫秉承的家訓。」付天笑連連點頭,繼而又很無奈地搖搖頭。想想自己這些年來還真是晦氣,每次出門都有一大堆的閑事跟上身,想甩都甩不掉——像今天這麼風月的場所,實在適合與眾位麗人打情罵俏,偏偏冒出這麼煞風景的兩個人,只能對月長嘆,恨尋花問柳正不當時,「我後面的小——小泵娘,算起來,和付家有些淵源,她的事,算不上閑事,我要是不管,恐有血光之災。」
「你若是定要管,也免不了流血傷身。」女人嗤之以鼻,根本不理會他的說辭,左手一揮,砍向纏繞自己右臂的付天笑的手。
「喂,我說,應該有商量的余地吧?」付天笑雙手與對方糾纏,在心底默默悲嘆︰流年不利,但逢外出,他必定得大展拳腳一次。
「辦不到!」對方的回答,是一腳踢向桌腿。八仙桌翻轉,向他這方砸來。
討價還價失敗,付天笑很無奈地放手,攔臂一擋,將一張實木桌給當空截斷。眼見女人又惡形惡狀地撲來,他腰身一動,飄忽地迎上去,手腳如蛇般滑動。拳腳如雨點落下,雖無一砸在他身上,但說實話,對方的實力不弱,他還需時刻警惕,才不至于落下風。
一百回合後,雙方暫時鳴鼓收兵,分開了身形,各佔一邊,稍作休息。
「要不,你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付天笑揉揉有些酸了的手,再次建議。
「休想!」女人有些氣喘,卻毫不示弱。
「話不投機半句多,算了,繼續!」談不攏,付天笑徹底放棄,拉開架勢,做好了大戰三百回合的打算。
女人斜睨了付天笑一眼,伸出右手,抓向他的咽喉部位,又快又狠。付天笑仰頭,手緊貼他的面頰而過。女人眼神一變,背在身後的左手忽然出拳,被付天笑擋住,她展開五指,淡黃的煙霧即刻向付天笑彌漫開去——
「小心!」立在一旁緊張觀戰的付千巧見情形不對,立即大叫。
「借用一下!」兒乎是同時,付天笑伸手抽過身邊呆若木雞的美嬌娘手中的錦帕,擋在面前用力一揮——
「你!」沒想到他來這一招,女人一張嘴,煙霧便倒竄入她的口中。她連忙閉氣,身形有些踉蹌,自知已經中毒,無法再僵持下去,她不甘心地望了付千巧一眼,隨即奔到船頭,一個猛子扎入水中。
岸千巧放下懷中的穆縴雲,奔到船頭,只見水紋波蕩開去,即刻歸為平靜,觸目所及,已沒有了人的蹤影。
「謝謝。」付天笑將錦帕重新塞回仍舊沒有回神的人手中,非常有禮地道謝後,這才轉向付千巧,「千巧,別追了!」
「可是——」大好時機,白白叫那人溜走,豈不可惜。
「千巧——」正在惋惜之余,身後傳來了付天笑的聲音,雞皮疙瘩立刻布滿全身,付千巧硬著頭皮回頭,果不其然,看到了付天笑很是「關愛」的眼神。
「我早就知道,男生女相果然不好。」付天笑的視線,從付千巧頭上的金步搖,再到他身上的藕衫,再到付千巧背後的那個被抓破露出「冰肌玉膚」的大洞上,目光無限淒涼,「千巧,你雖長得俊美,論姿色不輸于女子,但你終究是男人,怎能月兌下青布衫,換上女紅妝?」
岸天笑一臉淒惶,一反方才「英雄救美」的大無畏的勇氣,看得付千巧臉皮抽筋,「爹,你听我說——」’
「我都明白,都明白……」付天笑走上前,拍拍付千巧的肩膀,待到看他描眉涂唇、擦脂抹粉的精致面孔後,終于忍不住抱著他,紅了眼圈,幾乎要放聲大哭,「可是你叫我怎麼跟你爺爺女乃女乃交代?寵愛的孫兒好端端地走出家門,回來後,居然變成了一個姑娘家?千巧啊,為父會被二老活活打死在祖宗牌位前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