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哈啾——」
「你今天又有什麼問題?」差不多到時間了,賽沙知道她又想找借口不來,幾次相處下來,他稍微捉到她的性子。
「你怎麼知道是我?」夕語不禁懷疑起是什麼泄漏了她的身份。
「因為電話鈴聲響得很愧疚。」賽沙放下手邊忙碌的工作,暫時放松自己深深坐進椅子里,好好享受這片刻的輕松。
只是跟她通通電話而已,他緊抿的嘴角便一直往上揚。
「少騙人了,啊!我重感冒身體不舒服,所以不能去接你了。」差點忘了裝出虛弱的聲音,她現在是病人,不能中氣十足的破口大罵。
「你以為找那些爛借口,就不用履行你的義務,還不快給我滾過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能這麼自然地跟她拌嘴,他甚至享受起這種感覺。
「我真的感冒了,你听,哈啾——」夕語加強效果,深怕電話那端收訊不好,沒听清楚她打噴嚏的聲音。
「只要你還沒死,就給我滾過來。」她的理由听起來挺光冕堂皇的,語氣卻顯得心虛。
她好後悔,因一時的內疚加心虛答應了他的條件。
「該死!」難道他在她身上裝了針孔攝影機,馬上就知道她裝病!
「你詛咒我。」他可以想象她此刻沮喪的樣子、抱怨的樣子、懊惱的樣子。
「在心里罵都不行嗎?」
「你怎麼老是學不乖。」每天听她說著不能來的借口已經變成他的習慣,可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這段無意義的對話有什麼不妥之處。
「你的手好點沒?」既然識被她的計倆,她也不再偽裝。
「好象沒那麼腫了。」
「好象?我今晚沒事,你要不要換家醫院再看看?」他的手臂已經吊了好幾天,會不會是傷得很嚴重?
「你先過來再說。」有空還不趕快過來接他,淨說廢話。
「我真不明白,那是你的手耶!你為什麼一點也不緊張?」每次一看他包著繃帶,她說話的氣勢就不自覺地矮他一截。
他當然不緊張,上次換藥時醫生就說了,他這手臂非包上十來天不可。「這個可以慢慢談,如果你再過半小時還沒到,我就再扣你一天的薪水。」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她,他簽文件的手就不自覺輕松許多,心情也隨著時間的逼近而高昂。
「夕語,下班了。」電話那頭傳來叫喚她的聲音。
賽沙也听到了,喚她的女孩想必是那個夕語常掛在嘴邊的女孩安捷。
「我要閃了。」
「夕語,小心開車。」賽沙不忘一再叮囑。在夕語工作的辦公室里,「你跟誰講電話?表情這麼生氣。」安捷還以為她在和仇人通話。
「債權人。」夕語小聲地說。
安捷是她在台灣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在工作上也經常照顧她這個新人。
「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
「沒有,我是抱怨台北住的地方又小又貴。」沒想到生活上樣樣要錢,生平第一次,夕語發現獨立生活的經濟壓力竟然如此沉重。
她因為逃家成功,一時興奮過頭,玩得忘了荷包已經見底,直到飯店催討住宿費及餐費時,她才不知所措的呆愣著。幸好前台經理看出她的困窘,好心提議讓她在飯店工作抵付所欠的款項。
「有多貴?」安捷一向住家里、吃家里、用家里的,所以沒有這方面的煩惱。
「一間鳥籠大的地方,一個月要八千塊租金,這樣貴不貴?」
「沒關系,你以後不用在意房租。」安捷看她似乎不願多談,便不再多問。
「為什麼?」夕語邊問邊換下制服。
「搬來我家,你的問題就解決了。」反正她的父母也挺喜歡夕語的。
夕語听了亂感動一把的,卻不想接受她的好意,「我的問題沒道理老是依賴你來替我解決。」
這樣就失去獨立生活的意義,到時恐怕更沒辦法向家里爭取獨立。
「你沒听人家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除非你不把我當朋友。」家里多個人也挺熱鬧的。
「如果我哪天真的缺錢的話,一定第一個跟你借,或賴在你家吃閑飯。」
安捷大概听出她婉轉的謝絕,也不勉強她。「你的聲音怪怪的,是不是又感冒了?」她們一天有六個小時在一起工作,她比夕語還清楚她清脆的聲音中有一絲沙啞。
「喉嚨有點痛,希望別又感冒了。」
「算我拜托你,生病就請假休息,經理又不會不近人情的刁難員工,你別像上次那樣,倒在路旁嚇我。」昏倒在街頭耶!
「我一直含著喉片,應該沒問題。」喉片的清涼讓她的喉嚨舒服不少。
「含喉片感冒會好?」她怎麼不知道還有這一招,安捷搔搔頭。
「糟糕!時間已經這麼晚,我得走了。」她的左耳癢癢的,八成是賽沙又在罵人了。
「你急著上哪?」她還沒見過比夕語更忙碌的人。
「我除了去兼差還能上哪兒,拜了。」眼看著時間已過了十分鐘,夕語拿起背包向安捷揮揮手。
安捷連說再見都沒能開口,她已經消失在門後,奇怪?台灣的失業率履創新高,她怎麼還能如此忙碌?
***
紅燈!又是紅燈。
雷德將車子停在斑馬線前,眼楮不經意地瞄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在大熱天穿著黑衣黑褲的年輕女孩,一頭及腰的亂發隨意地甩在背後,身上的牛仔褲上有幾個被釘子勾破的痕跡,漂亮的臉蛋此時更是慘不忍睹,一張既美麗又骯髒的臉竟是那麼的熟悉。
賓果!他沒有看錯,小妹終于現身了。
匆匆一瞥,他被她的狼狽樣嚇壞了,她好歹是他們呵護倍至的妹妹,才離家多久,她居然把自己弄成那樣,雷德越想越著急。
他焦急的在交通尖峰的馬路上搜尋,可惜她已經被一波接一波的下班人潮吞沒了。
當雷德懊惱地發現自己又失去小妹的蹤影,拼命在附近搜尋,突然他眼楮一亮,看見離交叉路口不遠處有座小型的社區公園。
雷德毫不遲疑奔進公園。
太好了,她果然跑進公園內。
雷德遠遠盯著她,瞧她一臉等人的樣子,他不由得想知道她等的是什麼人?
夕語突然背脊一冷,回頭就見到她二哥從公園的另一個入口飆進來,她沒空細想便拔腿就跑。
鏘!因為她太急著擺月兌二哥,又頻頻回頭,結果一頭撞上公園里的電線桿,響起好清脆的撞擊聲。
「哇啊!疼……嗚!好痛……」夕語一坐在草地上,齜牙咧嘴的直喊疼。
「你沒事吧?」她好大的膽子,當著他的面還敢一走了之?可是一見她疼得哇哇叫,雷德又好心疼。
「好痛。」夕語滿心期望二哥能看在她頭疼欲裂的份上放她一馬。
「噢……你滿臉是血。」雷德指著她可怕的臉,兩眼翻白,險些兩眼發黑。
「二哥,你怎麼了?」
另一頭又有人飛奔而來。
雷德尚不明白眼前那道高大的黑影是怎麼回事,夕語已經不見了。
其實,雷德看到的那道黑影就是賽沙。
他趁著兩位當事人都太震驚而發愣的當兒,沖到夕語身邊,立刻抱起她坐上出租車,並要司機馬上開車上路,待車子一往前馳,賽沙口氣不佳的劈頭就罵「你撞呆了嗎?還不趕快壓住傷口。」
「哦!」好厲害,他居然當著她二哥的面把她搶過來,可見他的速度之快,已經快到迅雷不及掩耳的境界。
夕語回頭一看,哈!二哥還像只無頭蒼蠅般在公園里亂轉。
夕語這會兒則是有恃無恐地安坐在車內,如果二哥想海扁她一頓,恐怕還得等上好長一段時間。
在公園里,「我的天,她撞成那樣沒事吧?」雷德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想起現在當務之急是送她去醫院,「對,我得趕快找到她。」
雷德拼了老命的追那輛出租車,奈何他的雙腿敵不過四輪,很快就被出租車遠遠甩在後頭,他甚至還清楚的看見夕語隔著玻璃朝他做鬼臉。
難怪他們找不到她,原來有人居心叵測地幫著她,那麼那個金發男子和夕語的關系就不能不深究了。雷德在心中盤算,在未經證實前他並不打算聲張,免得嚇壞了大哥。
「夕語,下次讓我逮著,鐵定打花你的小屁屁。」明知是他,她還敢大搖大擺的從他眼前溜走,雷德恨恨的站在馬路上放話。
「好險!」夕語吐著舌頭,好慶幸她又逃過一劫,而這還得歸功身旁之人。
「你不好好待在車上,跑到那個公園里做什麼?」賽沙比她還緊張,好怕她真的被他們帶回去。
「還不都是你,沒事拖到現在,我無聊啊!下車透透氣都不行?今天天氣這麼好,不能曬曬太陽多可惜。」反正又沒被抓回去,剛剛發生的小意外她一點也不在意。
「你是笨還是白痴啊?透個氣居然能撞得頭破血流!」還有心情偷笑,也不想想他差點被她嚇死了。
「噢!」夕語受不了額頭上不斷傳來的抽痛,抱頭避開他,「我的頭已經夠疼了,你別在我頭頂上吼。」
「你知不知道邊跑邊回頭很危險,萬一不小心跑到馬路上,難保你不會被急駛的車直接撞死。」還敢理直氣壯的頂嘴,她真是越來越不怕他了。
「那不正合你意。」夕語賭氣地指著他。
「一點也不合我的意,你死了誰還我的債、誰天天接我上下班?」還有,誰來陪他,可是後面那句賽沙沒說出口。
「那你還罵,我的頭都快疼死了。」痛得她真希望能換個頭。
「躺好!」賽沙壓下她,把她安頓在自己的大腿上。
「干嘛?你想直接扭了我的頭啊?」反正她快疼死了,這樣倒干脆。
結果,他沒扭斷她的頭,兩手反而在她的太陽穴附近輕輕的按壓著。
「哦!你的手太棒了。」
「我還有比這雙手更棒的東西。」
「什麼東西?」夕語立刻被挑起好奇心,仰起頭好奇的問。
「我指的是這個。」他忍不住直接將自己的嘴印在她過于好奇的唇上,這實在是她的錯,誰教她老把那兩片紅唇嘟得那麼高,不吻她好象很對不起自己似的。
「怎樣?你還有什麼要問的?」他找到叫她閉嘴的好方法了,以後她再頂嘴或找碴,他就要用這招。
夕語已經說不出話了,她的唇上燙燙的、麻麻的,感覺還不壞,她意外地發覺自己並不討厭他的吻。
夕語反身坐起,不敢再隨便開口,回避賽沙的逼視下,剛好在司機右上方的後視鏡中看見自己那張慘不忍睹的臉,難怪二哥會嚇成那樣,能發現二哥的弱點,也不枉她撞這一下,夕語忍不住得意忘形地大笑,完全忘了她身旁還有個比她二哥更難纏的家伙。
「我看,你撞得挺開心的。」賽沙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麼好高興的。
「嘿嘿!還好啦!」夕語不好意思地收起太過開心的表情。
她一點也不像撞破頭的傷患,賽沙卻沒她的好心情,擔憂地盯著她。「語,回答我,從A到Z總共有幾個?」賽沙板著臉問。
「簡單,2個嘛!」她很有把握地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心忖,他也太小看她了,這麼簡單的腦筋急轉彎還難不倒她呢!
听完她的回答,賽沙急壞了。「司機,盡快送我們到醫院。」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司機拍胸脯保證,對這個英俊的老外很欣賞。
賽沙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夕語面對他,「現在我要你說出二十六個英文字母。」
「這是考試還是腦筋急轉彎?我……」剛開始夕語還不明白他的用意,直到看出賽沙眼中毫不掩藏的擔憂,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不知好歹。
其實,經過這些天的相處,雖然他總是擺出一副冷冷的表情像是要算計她,可有時卻總會出現令她窩心的舉動,像是每天為她準備早餐;要她去車廠接他時順便換換她車上的零件,把她的車搞得比新車還要豪華;三不五時找借口讓她打打牙祭,甚至命令飯店經理在工作上照顧她;這些事多得數都數不完。最嚴重的是,他害她常常沒來由得心悸、感動,像現在,她的心就怦怦跳得好厲害。
「A、B、C、D……X、Y、Z。」夕語乖乖作答,不讓更多的感覺困擾她。
「幸好腦袋沒撞壞。」賽沙很高興地模模她的頭。
她這種少條神經的生活方式真令人擔心,不行!他得好好把她藏起來,要不然哪天被她哥哥抓回去,他上哪兒再找這麼一個讓他笑、讓他愛的人?對,或許他可以想個法子叫她搬到他那里,這樣不但方便,甚至連夜晚都可以霸佔著她。
「你果然是個好人,不過,光看你的臉還真看不出你是這麼仁慈的家伙。」她過去好象把他想得太壞了。
「你在嘲笑我嗎?」賽沙明白自己在她眼中的評價一向不高。
「我是在夸獎你。」沒見過這麼別忸的人,一定是不常被人夸獎才這麼不能適應。
「既然他們已經找到這里,你以後別再來了,我另外再幫你安排工作比較好。」賽沙盤算著安插她到他的公司。
「安啦!他們準以為我不敢再來,所以我在這里反而安全。」大哥有什麼想法,她大概都猜得到;反過來,他們卻未必能知道她的想法。
「是嗎?」賽沙還是覺得不安心。
「對,信我者得永生。」她拍胸膛保證。
雖然夕語似乎很有把握,但他卻不能安心,他還是請人監視他們比較好些,至少他可以先知道他們會有什麼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