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床上的人兒終于醒了過來,幸之霧望著四周陌生的歡迎,腦子一陣昏眩,「我怎麼睡在這兒?」
「你被阿貓傷了。」阿土守在一邊簡單解釋。
「阿貓?那只黑呼呼的豹子?」
之霧覺得不可思議,她只是站在那兒,它就撲向她,昏倒前她只記得它很黑,很大,也很猛。
「朵貓貓一會兒會帶你的朋友過來。」阿土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他真不明白,明明她沒什麼大礙,少堂主干嗎要留下她?
「朋友?是封千里?」
一大清早,封千里就被門鈴聲吵醒,昨晚十二點多一個電話說之霧不回來了,他連電話里的聲音都沒分辨出來,心里隱約覺得這事跟卓遠之月兌不了干系。結果他擔心了半宿,剛睡了沒多久,誰來擾他清夢?
「朵貓貓?」果然是卓遠之身邊的人。
「收拾一下幸之霧的衣物,我要帶回去。」按了半天門鈴,她手都酸了,為了幸之霧那個女人,大清早要她來按門鈴,朵貓貓無論如何心情好不了。
封千里就更莫名其妙了,之霧已經失蹤了一夜,現在又要帶走換洗衣服,卓遠之到底想于什麼?「這是怎麼回事?」之霧不會是打算住人家那兒了吧?
「去了就知道了。」這個男人麻煩死了,朵貓貓以為只有小孩才會多話,為什麼封千里就不能跟少堂主一樣保持沉默呢!
要他沉默?可以!沒問題,封千里丟下一句︰「你在這兒等著。」他「咚」的一聲將朵貓貓關在門外,自己在屋里磨蹭了半天。
在朵貓貓的耐心達到極限的那一剎那,門開了,穿著便裝的封千里提著一個手袋,一雙眼中含著成熟男人才有的冷靜。
「衣物呢?」朵貓貓不耐煩地瞟了他一眼。
「去了再說。」封千里可是有大腦的男人。
朵貓貓有些無可奈何地上了車,這男人真是麻煩,跟少堂主相比差遠了。
無所謂,反正她對這種男人完全不敢興趣。十五歲的年紀,跟少堂主相比能算男人嗎?哦!她忘了,少堂主也只有十五歲而已。可眼前的封千里,跟少堂主一樣,缺少一分孩子氣。
一路無語,朵貓貓領著封千里到邀海軒的時候,幸之霧正在吃藥。
「之霧,你怎麼樣?」封千里撲上去,像見到親爹似的左瞧右看,「你臉色這麼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見她蒼白的臉色,封千里就知道她準是出事了。
「我沒事。」幸之霧搖搖頭,笑得非常憨厚,「封千里,咱們回去吧!」她醒了這麼一會兒也沒見到卓遠之,再一想到昨晚的事,幸之霧下意識地只想趕快離開這兒。
「可你現在這樣能走嗎?」封千里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之霧一直是健康寶寶,從小到大很少生病,反倒是發燒臥床以他居多。每每他生病,幸之霧這個死丫頭都會用一種嘲笑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是個小女生。
也不想想,他會臥床不起,多半和她月兌不了干系。如果不是她趁著他感冒,拼命吃冰淇淋勾引他的食欲;如果不是她去捉青蛙掉進池塘里,害他來不及月兌衣服就跳下去救她;如果不是她將病毒性感冒傳染給他……
總之從小到大,她對他的迫害還少嗎?
可是現如今,她病歪歪地躺在床上,用小狽的眼楮看著他,要求他帶她回家。他忽然明了,無論她再怎麼強悍,她終究是女生,是需要他保護的鄰家妹妹。
「你的身體真的沒問題?」
「我沒問題。」之霧說著就要下床,表示她真的沒事。
封千里攙扶著她,當下作出決定,「好!我這就帶你走。」
「你最好別動。」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大家抬頭一看,阿土和朵貓貓立刻低頭行禮,「少堂主。」
卓遠之忘記了所有人,徑自走到幸之霧的床邊,「你受了內傷,要臥床幾天。」
「我要回去。」之霧倔強地說著。
「不行。」卓遠之一口否決。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豬頭?「昨天是你要我離開,今天又是你要我留下來,我憑什麼听你的?」
「就因為你在我這兒受了傷。」
「你……你強詞奪理。」幸之霧被他氣得不輕,連看家本領都用上了——耍賴,「我不管,我就是要離開。」
「我不管,你就是不能離開。」卓遠之學著她的口氣硬是給頂了回去。他害怕她會這樣死掉,為了八卦先生的那句佔卜——「命定之人」的下一句是……
「一大清早,吵什麼呢?」正在兩個人都僵持不下的時候,津庭進來了,「之霧小姐醒了?哦,我是遠之的津庭叔,你叫我津庭哥哥就可以了。」
「他的津庭叔?」
幸之霧實在無法想象,眼前這位「津庭哥哥」看起來頂多三十出頭,金發碧眼一副洋人的長相,怎麼看也不像是豬頭的叔叔啊!難道他就是黑道老大?這年頭黑道是盛產帥哥的地方嗎?他們怎麼不去參加全球先生評選?一定能捧幾個獎杯回來。那還混什麼黑道啊?直接開「牛郎館」省力又賺錢。
卓遠之翻了翻白眼,「津庭叔,你就別添亂了,先看看她的傷怎麼樣了吧!」
津庭白了他一眼,可還是拿起听診器為之霧診起病來,「嗯,內傷還是比較嚴重,最好臥床一段時間。反正明天學校也沒課嘛!你就在這里好好休息吧!讓遠之好好照顧你。」
「不用了。」之霧連忙拒絕他,她不想給別人增加麻煩,「我回去休息一天就沒事了,真的。」
「她本來就不該留在這里。」朵貓貓忍了半天,再也忍不住了,「她跟咱們非親非故,她是什麼人?也能住進卓冠堂?也能住在邀海軒?也能躺在這張床上?」這是朵貓貓最無法忍受的地方,「少堂主,給她一點錢將她送走算了。」
原本還堅持要離開的幸之霧被她激住了,也不顧身上是否有傷,她握緊拳頭揣著床,差點沒把朵貓貓給吃掉。
「憑什麼我就不能住在這里了?我是因為他養的怪物才受傷的,論道義論責任,就該他負責,我還就住在這里了。」
「之霧——」
這並不是封千里樂意看到的局面,他不想讓幸之霧跟卓遠之有更多的瓜葛,這無關乎他是否出身黑道。
臂眾們注意了!臂眾們注意了!這里是由阿土現場為您直播的男女雙打,目前形式守方——由朵貓貓和封千里臨時組成的守方明顯落于劣勢,攻方幸之霧和卓遠之憑著他們強勁的勢態略勝一籌。就看最後的較量——
「你還是留下來吧!」不知什麼時候卓冠英也跑過來湊熱鬧。
卓遠之走上前迎他進來,「父親。」
幸之霧這同可真的呆了,一個津庭叔,又來一個父親,兄弟倆的長相怎麼差這麼多啊?到底是不是一個爐子生產出的品種?
不過,這位「父親」英氣勃發倒是頗有些黑社會老大的氣派。
卓英冠撩過封千里,直接對上當事人,「之霧小姐先在這兒住兩天,周一再和遠之一起去學校吧!」說完,略點了點頭,直接走人,臨了還不忘帶走津庭。
幸之霧看看門外,再瞧瞧朵貓貓,虛虛地瞥了封千里一眼,她獨獨沒留意卓遠之的表情。決定握在她的手中,而她的決定就是︰靜靜地臥床休息。
勝利已經站在卓遠之的肩上,他望著封千里,那是兩個男人之間的守望,「如果她一切情況良好,周一我們在學校見。」他既然已經說了,也就是給了封千里最後的承諾。
直視著幸之霧,封千里期望她的決定還有一絲轉機。
這該死的家伙居然選擇閉目養神,她還需要養生啊?這個妖精注定禍害千年。
封千里全盤敗北,惟有跟著阿土離開,朵貓貓還守著原地不動不搖,如果她的眼楮能殺人,幸之霧早已萬箭穿心了。
幸之霧在她眼里無異于勾引少堂主的妖精形象,可是朵貓貓忘了,男人,絕大多數的男人都是自願臣服于妖精腳下的。
貓,本身也是一種妖精,只是朵貓貓尚未找到臣服于她的那個男人。
或許,他比她的少堂主更難迷惑;或許,縱使那只蝴蝶玩遍花叢中,也只為了引一只小貓撲向自己。
蝴蝶用命來吸引貓的注意。
☆☆☆
臥室里空蕩蕩的,連呼吸在撞上牆壁之後都會發出回音。
卓遠之在床邊站了一會兒,隨即取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床上的幸之霧歪著頭瞧著他,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麼。
「我……」卓遠之喃喃自語,「我不是父親的兒子。」
「呃?」幸之霧震驚地看著他,他跟他的父親長得非常相似,連氣質都有些雷同,他怎麼會不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呢?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她需要有足夠的耐心將他听完,他需要有足夠的勇氣將它說完。
從出生到十五歲,從龍錚到卓遠之,這許多年里,他所經歷的一切如水流到她的面前,清澈得叫人不敢褻瀆,直洗刷出最純白的心痛。
「我一直很努力讓自己做倒最好,不辜負現在的姓氏、身份,我不是一個只會玩樂的大少爺,沒了現在的背景,卓遠之依然是卓遠之。」
餅了一會兒,幸之霧緩緩地轉過身凝神地看著他,又過了片刻——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他一直孤獨地等待著她的出現,在黑暗的世界里待了太久,他膩了、煩了、怕了,從小就幻想著像父親遇到津庭叔一般,他期待她帶來屬于他的那縷陽光;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的微笑,很暖。她的經歷明明已經頗為坎坷,她卻依然掙扎著微笑;因為她的堅強,那種柔中帶剛的個性,比他這個梅非斯特的堅硬更加牢固;因為你可能會成為我的命定之人——這句話,卓遠之沒有說出口,不知是怕嚇到之霧,還是怕嚇到他自己。
他可以將從未對人吐露的過往說給她听,因為她是他的命定之人,他卻無法將他們倆被佔卜好的未來告訴她,因為那句「孤獨終生」。
最終他還是沒有任何解釋,只是站起身草草結束今天的話題,「你受了內傷,要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話剛說完,人就出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之霧怔了一會兒,朦朧中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那淡淡的梔子花香穿進她的鼻孔,滲入五髒六腑,融在血液中,稀釋了濃重的黑。
大概是因為受傷的關系,幸之霧很快就睡著了,這一睡就是大半天的時間,等她醒來已是傍晚時分。
她穿上封千里送來的衣服下了床,仔細打量著四周。
這里雖然是臥房,可已經是大手筆了,無論是裝潢還是擺設即使簡單也是高檔次,高品位的。
她走到陷進牆里的衣櫃前,拉開門——他的衣服實在夠多,不同款式,不同品牌,不同場合所穿的衣服擺滿了整整一面牆,全以黑色做主——他不怕夜晚連自己都找不著自己的身影嗎?
走出內室,這邊是書房,桌上擺著電腦。後面是五個書架的書,什麼類型的書都有,就是沒有娛樂型的雜志。
那一頭是娛樂室,成年男子用于娛樂的用品一應俱全,全都是最好的。
卓遠之的「高貴」,幸之霧算是見識到了。這個黑社會的少堂主絕非一般黑道人物,人家絕對是上檔次的。
她分不清方向的四處走著,這回她的運氣不錯,走出了邀海軒,準確說是走出了主樓,可又進了偏門,那里是卓遠之進行日常訓練的地方。
幸之霧遠遠地站在門口,向里張望,她看見了卓遠之正在跟一個黑衣男子——就是昨晚帶她來的那個男子練習擊劍。這完全不是花樣劍法,是實實在在的劍術。非常精彩!
她正看在興頭上,突然一個黑呼呼的東西蹭了蹭她。
「別鬧!」幸之霧以小小的聲音說著,生怕打攪了里面的兩個人,她用手推開蹭她的東西——毛茸茸的!什麼鬼東西?她一低頭——「啊!」是昨晚的那只名喚「阿貓」的黑豹子。天哪!她的腿都軟了。
其實,從她一出現在門口卓遠之就知曉了,可他對她實在有很多心結,所以他刻意地避開了,偏偏阿貓的到來讓他無法如願以償。
「阿貓。」卓遠之停下手中的劍術,低沉地喚了一聲。
阿貓听見主人的呼喚立刻丟下幸之霧,趨步上前依偎在他的身邊。那個樣子的確像只乖巧的貓,一點也不像昨晚撲向她的凶手,幸之霧看得有些呆。
「你醒了?」不能就這樣僵持著,所以卓遠之閑閑地開了口。阿土一看這個場景,早識趣地退下了。
幸之霧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確保那只黑豹子不會撲向她之後,她鎖定了腳步。「你的傷好了嗎?可以做這些運動了嗎?」
原來她還惦記著他月復部的槍傷呢!卓遠之應了聲,「好得差不多了。」
「星期一可以上學嗎?」不知道為什麼,幸之霧很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去學校。
卓遠之拍拍阿貓走到休息區坐了下來,抽出一支煙點燃了叼上,吐了一串煙圈方才幽幽地問道︰「你希望我去?」
「嗯。」
「為什麼?」
為什麼?她也不知道,她和他認識的時間很短,可她卻好像已經習慣了有他的日子。為什麼?
兩個人隔著迷蒙的煙閣遙遙相望,誰都沒有說話。連阿貓都「文靜」地趴在地上舌忝著自己的爪子,時間好像靜止了。
「要吃糖嗎?」幸之霧忽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彩色的東西遞了過去,「這是棒棒糖。」
卓遠之像盯著一枚新型研制出的導彈似的盯著那根棒棒糖,眼里散發著近乎迷茫的光。棒棒糖?什麼東西?
他狐疑的眼神讓幸之霧想笑,「你不會連棒棒糖都沒吃過吧?」
他驚現的目光告訴她——賓果!您猜對了,加十分!
「真沒吃過?」幸之霧簡直不敢相信,「那你不是連怎麼吃都不知道?」
承認她猜得全對很丟臉嗎?卓遠之不確定。
他近十年的生活就是嘗近世間所有的苦,如果棒棒糖跟食用糖一樣也是甜的,那他根本沒必要去吃。
在幸之霧看來這卻很有必要,「吃吧!它可以幫助你戒煙。」她剝掉糖紙,拔出他嘴里的香煙,再將棒棒糖塞進他嘴巴里,還抓過他的手握著棒棒。然後,她笑盈盈地望著他,「甜嗎?」
他沒有將棒棒糖吐出,因為她滿臉期待的笑容,因為她是第一個讓他吃糖的人。
「星期一我送你去學校。」卓遠之將被他丟在一邊的煙蒂擰滅,站起身準備去洗澡。
幸之霧站在他的身後急促地問道︰「那你呢?你會留下來上課嗎?」
卓遠之背對著她,近乎高深莫測。「如果我留下來上課,如果我們繼續相處下去,如果你更進一步地接觸我,也許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如果那樣,你還希望我留下嗎?」
「希望。」
幸之霧想都沒想,答案就月兌口而出了。她向來不喜歡考慮未來「可能」發生的事,用她自己的話說這叫「人生得意須盡歡」。
卓遠之沒再說什麼,直接走向浴室,幸之霧大聲地喊著︰「你還沒給我答案呢!」
「如你所願。」因為含著棒棒糖,他的口齒不太清楚。
幸之霧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過了片刻——
「卓遠之,你把我和這只黑呼呼的豹子留在了同一空間,你……你快點把它帶走啊!」
浴室里的卓遠之戲謔地笑了,反正你們以後會經常見面,還是盡快地熟悉彼此吧!
于是乎,偌大的空間里,一人一豹比起了誰的眼楮比較大。
☆☆☆
整個高一就在梔子花香中飄散而去。
等幸之霧發現時間流逝的那一刻,她已經需要仰著頭才能看見豬頭黑沉的臉了。他仍然違反校規,將校服扔在一邊,穿著黑色的衣服上下學。
除去打工時間,她時常會找借口去卓冠堂和阿貓比誰的眼楮大,在敗北之後順利騙到津庭叔提供的美味晚餐。
偶爾她還能跟帥哥們一起聊聊天,大多是她說,豬頭和阿土坐著靜听。
當然,她會帶上幾根棒棒糖行賄兩位大帥哥,阿土這家伙不識好歹,嫌棒棒糖太甜不肯吃,相比之下豬頭就听話多了,請他吃糖,他一定不拒絕,只限于跟她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多半個鬼影他都不吃。
有時候她想拖封千里一起來卓家玩,可他總推說自己沒時間,因為他要坐在家中看司法書籍,因為他已經打算報考律師預科班。
一年C班里,似乎惟一跟她不對盤的人就是朵貓貓。無論她做什麼,那只貓都會針對她,幸之霧坦然接受不被歡迎的事實,沒有人能做到讓天下所有人都滿意——幸之霧如是告訴自己。
就這樣,幸之霧混來了自己的十六嘉年華,卓遠之也頭疼地面對人生第一件大事︰選親。
當阿土將選親名單遞到他跟前的時候,非常不巧幸之霧又來蹭吃蹭喝了,「這是什麼?」
卓遠之並不打算瞞她,相反地他甚至窺探她的想法,「選親的名單,幫我看看吧!」
「什麼名單?我怎麼感覺像選美比賽的申請表!」每張表格都貼著一張照片,寫明女生的簡歷、特長.幸之霧單眼瞄去,「怎麼她們的特長都是跆拳道、空手道、柔道、射擊之類的?你選女保鏢嗎?」
「二百五!」
朵貓貓將作對進行到底,不客氣地給予幸之霧有力的還擊。「不懂就少說話,你知道什麼?她們都是選親的報名者。」
幸之霧敏感地聞到了什麼,「我怎麼感覺像選秀女?」
看卓家古老的規定,卓遠之真懷疑卓冠堂的祖先是不是皇帝的後裔,居然住每個少堂主十六歲的時候就安排了選親。
瞧幸之霧滿臉掛著好奇,就由阿土來逐一解釋吧!
「所謂選親就是為日後堂主夫人安排人選。卓冠堂下屬九個分堂的堂主可以推薦優秀的黑道之女作為少堂主夫人的預備人選,堂主和少堂主再合力從中選出四位最出色的小姐,按照規定,少堂主可以和四位小姐同時相處。」
「豬頭,也就是說你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腳踩四條船?」幸之霧眼楮瞪得比阿貓還大,她不敢想象這只豬頭十六歲就開始迫害女性了。
卓遠之冷著臉不言語,他又不想周旋在四個女生之間,可這是卓冠堂百年遺留下的規矩,他有什麼辦法?
阿土立刻為少堂主開罪,「當然最終能坐上少堂主夫人寶座的只有一個,但這並不影響另外三位小姐和少堂主的關系。」
如果幸之霧的柔韌系數夠高,她早抬起腳,將腳丫子印在豬臉上了,「老婆只能娶一個,但情婦的數量是沒有最高限度的,你提前就備好三個情婦了,是吧?」
朵貓貓義正詞嚴地為少堂主找理由,「卓冠堂在擊敗龍門之後,一直穩坐第一黑道幫派的寶座,少堂主也就是黑道未來的主人。而少堂主夫人的人選,意味著另一黑道家族的繁榮。如果少堂主只有一位夫人,那外戚弄權的事在今日也會再度爆發。」
「什麼外戚?什麼權利?你真當自己是太子爺呢?」
幸之霧不客氣地湊到卓遠之的耳邊,隨時做好準備,只要他敢點頭,她就把豬耳朵咬下來當晚飯吃,「還太子爺?我看你是太子黨!」
卓遠之舉起雙手,為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對于黑道人士來說,選親的確是一場權利之爭的開始。為了守住權利的寶座,九個分堂的掌舵人會極力推薦自己的家人競選少堂主夫人一位……」
「而參加選親的小姐不儀擁有一般大家閨秀的美麗、聰慧、高雅,還要擁有足以立足黑道的武器——她要有能力保護自己,不拖累少堂主;她要成為支撐黑道的一根支柱,在少堂主遇到劫難時力挽狂瀾;她要寬容善良,能安撫住卓冠堂的人心;她要陰狠毒辣,煞住所有妄圖染指權利的人;她要……」
「停停停停!」幸之霧做出「Stop」的手勢,「豬頭,你真當自己是太子,完全以選太子妃的標準來選女朋友?」
「那是因為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匹配少堂主,不像某些人,橫看豎看,怎麼看也不像人樣。」
朵貓貓明顯針對幸之霧,聰明如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幸之霧懶得理這只張牙舞爪的貓,更懶得管那一堆想當太子妃的人,「豬頭,你慢慢挑,我要去上學了。」
「一起走吧!」卓遠之起身,不經意的動作將選親名單推到了地上。阿土欲伸手去撿,卓遠之卻吩咐他,「開車來。」
看著他們出雙入對的模樣,朵貓貓猶如貓抓心,「少堂主,今天是初選,你不親自前往嗎?」
「津庭叔會做主的。」
卓遠之推開門讓幸之霧先行離開,朵貓貓就不明白了︰難道上學比選未來的老婆更重要嗎?還是,少堂主心里早就有了命定人選?
☆☆☆
邀海軒外停著一輛黑色廂型車,幸之霧瞥了一眼,渾身汗毛直豎,「我們坐這個去學校?」他當他是美國總統的兒子呢!
阿土替少堂主解釋,「為了安全,必須坐‘這個。」防彈高級車。
想想卓遠之的身份,幸之霧沒再多話,安靜地上了車,末了還嘀咕了一句︰「我情願過普通人的生活。」
這句話恰恰好擊中了卓遠之的心事,他怕的就是這個。她想要的他給不了,他給的她卻不想要。她該遠離這一切的,卓遠之如是想著。
望著窗外的世界,幸之霧喃喃自語︰「其實如果你穿著平常的校服走在街上,又有誰能想到你竟然是黑道少堂主呢!」
再偉大的身份,人終究是人,十六歲的男生也逃不過這番命運。
到了孟袁中學,卓遠之、幸之霧和朵貓貓紛紛下了車向高中部走去,阿土守侯在車里。
惟有封千里跩跩地坐在座位上,瞅見幸之霧,他也沒有多說話。低下的頭望著面前的司法考試書籍,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成為律師這一線光明。
鈴聲一響,同學們各就各位。小倍老師領著一名新同學走了進來,「這位是秦彬彬同學,她將加入我們這個集體和大家共同度過余下的兩年時光。」
美女!身材好的美女!有氣質的美女!
底下早已噓聲一片,朵貓貓冷眼瞥過她的嬌容,瞬間明白了過來,搗搗卓遠之,她要提醒少堂主,「她……她不是……」
美女朝卓遠之燦爛地一笑,卓遠之立刻想起了她——秦彬彬,鎮雨堂堂主的獨生女,以全能優秀著稱。像她這麼優秀的人來孟袁中學干什麼?
答案不言而喻。
「我是秦彬彬,希望可以和每位同學成為朋友。」她真正的目標已近在咫尺。
秦彬彬,這個帶著目的走進孟袁中學二年C班的女生對著卓遠之的視線,別人沒看出端倪,朵貓貓和封千里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幸之霧這個笨女人還沒趕走,又來了一個窺探少堂主夫人寶座的狐狸精,朵貓貓覺得肩頭的擔子更重了。
啊呸!少堂主喜歡跟誰在一起,跟她一絲一毫的關系都沒有,她急個什麼勁?說不定少堂主就喜歡這種生活呢!
隱約中,封千里覺得自己和之霧都陷進了一個是非之地。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該說服之霧跟幸叔叔去英國的,他不該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將之霧留在家中;也許只有當他成為一個成熟男人,一個比卓遠之更優秀的男人,之霧才能月兌離所有的是非。
也許,他該放手一搏。
拿出早已被他的手心捂得溫熱的名片,他撥打了越洋電話。「喂!幸叔叔嗎?我是封千里,我有事要跟您說…
…是!是關于之霧的事,是……」
☆☆☆
像這一整年的每一天,晚上六點以前,幸之霧和封千里準時趕往「黑色風情」,他們憑借勞力為自己的生活奔波。
「7號桌的餐點。」
幸之霧端著東西走向七號桌,「小姐,你的……是你!」秦彬彬?是叫這個名字吧!
秦彬彬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優雅的動作伴著咖啡的香濃飄向四野,染了橙色唇彩的兩片肉慢條斯理地說道︰「據我的調查顯示,少堂主是因為在這里遇見了你,隨即才甘願到‘孟袁’這種垃圾處理站當一名小兒科的高中生。」
「你什麼意思?」幸之霧有些大而化之,但她絕不笨,她可以感覺到秦彬彬是沖著她來的。她稱卓遠之「少堂主」,難道她也是黑道人物?
秦彬彬目光盯著桌上的咖啡,涂了丹蔻的指甲輕劃過桌面的玻璃,「以少堂主的學識修為早可以拿到管理學、核物理學雙料碩士學位了,他根本不須要在一個三流的高中里當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更何況他這十五年里從未上過哪所學校。是什麼讓他改變?我真想看看。」
幸之霧聳聳肩,她也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受寵若驚?還是驚慌失措?
秦彬彬等著她的進一步反應,「再說這間‘黑色風情’,它屬于一家大型的連鎖西品店,這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想告訴我,這里真正的老板是卓遠之,我這一年里受到的良好照顧全都虧了他,是嗎?」
「你知道?」秦彬彬驚詫自己棋差一招。
「哈哈!」幸之霧干笑了兩聲,「豬頭一直沒有親口承認過,我也不好追究。既然你幫我說了出來——明天我就讓他給我加工資。」
秦彬彬本以為幸之霧會愧疚難當的,沒想到她竟然是這種反應。她哪里曉得,幸大小姐一向是認錢不認人的典型代表。「總之,你根本配不上少堂主!」她來就是要讓她明白這一點。
「你叫他少堂主,那你是什麼人?」幸之霧氣定神閑地看著她,壓根沒把配得上、配不上的問題放在心上。
秦彬彬提起自己的身份可得意了,「我是‘卓冠堂’下屬九個分堂之一‘鎮雨堂’的大小姐,也是最合適的少堂主夫人人選。」
「哦——」
幸之霧長長地應了一聲,拜御用大律師的老爸所賜,她見多了真才實料的貴族上層人士,對這些亂七八糟的大小姐早已見怪不怪了,「你沒什麼要什麼要說的了吧?」
她已經準備抬腿走人,聊了半天她也休息夠了,可以繼續工作了。
「你對少堂主不能有非分之想!」沒有達到預期效果,秦彬彬實在不甘心。
幸之霧笑笑地走開了,這個女人看起來蠻精明的怎麼淨說些傻話啊?她才多大?十六歲耶!離結婚少說也還有十年的時間,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早了嗎?萬一她明早過馬路被車撞死,走路一跤摔死,在樓下被雜物砸死,一覺睡死,吃東西噎死,喝水嗆死,一病病死……
那別說「非分之想」,就是「是分之想」也甭想了。切!
將盤子遞給吧台的封千里,幸之霧的嘴角仍掛著戲謔的笑。
「她都跟你說了什麼?」封千里多少有點好奇。
「這個花痴戀上豬頭了!」
「要你離卓遠之遠點兒?」
「你怎麼知道?」幸之霧不得不佩服封千里的觀察力,「你明天可以掛個牌子開算命館了,牌子上就寫‘封半仙’得了。」
封千里白了她一眼,從來就沒個正經,虧她還是幸德書的女兒。這一年相處下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卓遠之對她不一般,不能說是喜歡,起碼也是特殊的。加上今早秦彬彬看卓遠之時的眼神,她特意來此會跟幸之霧談什麼就很容易猜到了。
「之霧,離那個卓遠之遠點兒,他不是一個平常人。」封千里有自己顧慮。
幸之霧做了一個鬼臉,「我知道,我知道。可這間店是他的,他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就是想離他遠點,也不能了。」
知道說服不了幸之霧徹底擺月兌卓遠之,封千里只想知道,「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明天讓他給我加工資。」幸之霧端著盤子又開始了忙碌。
封千里嘆了一口氣,他這麼了解幸之霧當然明白她絕對不會和錢過不去。他們倆不同,他是為了生存四處找錢,她是為了自由先拜倒在金錢的石榴裙下。
轉過身,封千里發現店長正盯著他們這對不干活,光聊天的懶人。正好,他有事找店長。
「店長,麻煩你幫我一個忙吧!」
☆☆☆
四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封千里借口要去親戚家有點事,讓幸之霧自己先同去。然後,他坐在了店堂之內等他要等的人。
八點一刻,他等的人準時前來赴約。
「你找我有事?」卓遠之接到店長的電話約好了時間就帶著阿土過來了,「為了幸之霧?」
封千里替他點了一杯咖啡,「對你我一直心存疑惑,可這一年來,你畢竟沒有傷到之霧,所以我也不好說什麼。現在……或許是時候了。」
「因為秦彬彬的出現?」卓遠之已經從店長那兒得知了事情的轉折,自然也猜得出來人是誰,和之霧說了些什麼。
封千里抬眼凝望了他片刻,「之霧對你而言到底特殊到什麼程度,你對她到底有多少好奇,你又想接近她到什麼程度呢?」
「有兩個可以預測未來的大師,他們預測的事物從未出錯。很早以前,他們就預測出我十五歲那一年,那一天將踫到我一生的命定之人。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有一個字相同,我依兩位大師所言,在那一天的那個時候剛好踫到了她——之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表面上,卓遠之說得很平靜。其實,對于這一事實,他也一樣在掙扎。
封千里起先很驚訝,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你認為她適合做你的妻子,一個黑道的大嫂嗎?」沒有鄙夷,他純粹是就事論事。
「不適合。」卓遠之回答得毫不含糊,對她有所心動是一回事,事實又是另一回事。
「之霧粗枝大葉,大而化之,表面精明其實很單純,雖然聰明可從不曾善加利用。體育一塌糊涂,一點自衛能力都沒有。自信的過頭又不知道遮掩光芒,從不會提防別人,更不會照顧自己。這樣的一個人——真的是你命定之人嗎?」封千里直視卓遠之的眼眸。
和之霧認識了十多年,他了解她,更擔心她。
「老實說,我也在考慮這一問題。」而且,考慮得卓遠之頭部痛了。
兩個人都停了一會兒,封千里突然開口了︰「之霧的母親是個動物保護工作者,長年駐非洲。之霧說她有記憶起,見到母親的時間總計二十六小時二十七分鐘。她的父親出生在美國貧民窟,現在所有的成就都是他自己一點一點努力得來的,理所當然的,他希望他的女兒可以接他的班。所以,他總是想為之霧把所有的路安排妥當,只可惜父女倆的脾氣都 得嚇人,常常吵得是翻天覆地。可以說之霧住我家的時間比待在自己家還長,她就像我的家人一樣,而我的家人也當她是家中的ど女。」
「有你這樣的家人她很幸運。」卓遠之深深感慨。
「我希望你不要傷害她。表面上的堅強其實根本不堪一擊,她的心很軟很軟。」封千里是真的擔心之霧。
卓遠之點點頭,「我不會傷害她,盡量不讓和我有關的人傷害到她。」他在承諾。
「我相信你能做到。」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對這一點封千里相信自己的眼光,「但,我不相信你所在的環境能夠做到。」
封千里的眼楮沒有瞎,除了卓遠之的敵人,就算是他身邊的人對之霧也充滿威脅。朵貓貓的敵意,秦彬彬的殺意,還有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天知道還有多少女人手里握著匕首,等著在暗處捅死她。
「所以,惟一不傷害她的辦法就是——離開她。」
徹底消失,就像他忽然出現一樣。封千里相信,卓遠之能夠做得到。
「你喜歡幸之霧。」梅非斯特深邃的黑瞳洞悉世間一切秘密,他看穿了封千里的心思,「你以為你趕走我,就可以再度佔據幸之霧了嗎?」
「我想之霧有權利選擇她的生活和她想要的男人,至于愛情和婚姻,那是十年以後的事。」封千里自認了解幸之霧,知道她的人生沒有那麼容易定下來。
對于難以定性的未來,卓遠之不想說太多。他只想警告封千里,「我們之間的秘密不要告訴之霧。」
「為什麼?如果是怕她就此纏上你,那你大可放心,她不會的。」封千里知道他指的是「命定之人」這件事,
「不是為了這個,我只是怕……她被嚇到。」卓遠之訥訥地開口,這才是他真正擔心的。
「你怕她會因為這個躲你遠遠的?」
卓遠之點頭,雖然沒有認定她,但他絕不希望她躲這他。這是他害怕見到的。
封千里看了他半晌,「她對你是特殊的?」疑問句肯定語氣。接下去,「如果沒有所謂的‘命定情緣’,她對你而言還是特殊的嗎?」
卓遠之愣了一會兒,如果沒有那個預言,他壓根不會注意到她,那麼她還是會那個「特殊」嗎?他不清楚。
「你不怕我借此機會,將之霧拉離你的身邊嗎?」封千里用冷笑瞅著他。
「我知道,你不會。」
這一年,雖然卓遠之和封千里接觸不多,但從之霧的口中,從驚鴻一瞥,卓遠之都足以看透他的人性。
有些事是全憑感覺的。
封千里也知道這條定例,很多問題都不是理智可以考證的,也就沒必要再追問。「好了,時間不早了,我是瞞著之霧約你出來的,所以記住,今晚,我們沒有見面。」
「有你這個朋友,她很幸運。」卓遠之第二次說這種話了——在同一個晚上,對同一個人。
封千里看看卓遠之身旁的阿土,略有所指地說道︰「你有這些手下,不也很幸運嗎?」
卓遠之不再說話,兩個人向不同的方向走了出去。
此時,幸之霧正在完成她的家庭作業。她知道封千里一定瞞著她去找卓遠之了,也大概猜到他們會談些什麼。
可是沖著封千里對她的關心,她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封千里是她的至交好友,這是難以抹去的事實,也永不會改變的事實。她愛他,就像他愛她一樣。
只是——
封千里是否也這麼認為呢?
只是——
卓遠之會說些什麼呢?
她真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