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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錯愛 第三章

「你不會又給我帶了便當吧?」

連續五天,邵決已經能準確判斷出石墨每次出現的時間及其理由。雖然她做的便當真的很美味,但對這種抓住他的胃,進而進攻他的心的作戰方式,他充滿抵觸思想。

石墨倒是顯得名正言順,連眼楮里都寫著理所當然,「我們倆又不是很熟,我不好意思要你幫我打折旅游費,所以我給你送便當,按市場價折算成金額,你只要幫我把這部分錢從旅游費里扣除就好。這樣我們倆互不相欠,不好嗎?」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話,他該相信嗎?她真的希望他們倆之間彼此毫無瓜葛,純粹利益交換關系嗎?不是吧?

「你石小姐還會在乎那一點點旅游費?」騙誰呢?

她不想騙誰,也騙不了誰,「我爸媽留給我的企業一直是我叔叔在打理,叔叔說我沒有經營能力,只會將家族企業弄垮,所以從不讓我插手。我爸媽留給我的保險金也由叔叔掌管,我每個月可以得到一些生活費,但不足以讓我像富家小姐一樣花天酒地,環游世界。」

她不是悲慘的灰姑娘,也絕沒有邵決想象中活得那麼瀟灑。

在心中一直將她和霸道的白晶晶放在同一天平上,驀然發現她的境遇並非想象中那麼美麗,身為大男人多余的憐憫心理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你已經成年了,可以向你叔叔要回屬于你的那部分資產。」這本不該是他說的話,活在生意場上他不需要多管閑事,也不該如此雞婆。可望著她全然的信任,他就是無法像個陌生人似的置之不理。

石墨笑笑,沒有太多的計較,「我知道自己沒能力將爸媽的事業發展下去,與其看著它們毀在我手上,還不如交給叔叔保管。雖然它們不屬于我,但只要它們存在于那個地方就好了,至少我守住了爸媽留給我的最後一點紀念。」

邵決沉默地揭開她帶來的便當,望著賣相一流的吃食,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不想將她和之前的女友做比較,可每每看到她,他就抑制不住。

她不像白晶晶那麼強悍,總想統治身邊所有的人和事;她也不像郭如樺那麼柔弱,似乎永遠只能等待別人去決定自己的生活。

石墨,這個名字和個性完全相似的女孩用她的方式生活著。她像石墨一樣雖有著碳結構,雖帶著沉黑的表象,卻細膩、柔軟,潤滑著現實生活中的每道摩擦和裂痕。

以後,娶她的那個男人會很幸福吧!

邵決卻不敢往自己身上想,總覺得他們倆之間少了那麼點東西,湊不出愛的旋律來。

她不強求,甚至不往那方面想,只是做著她想做的一切。

送可口的便當,在路邊看到有趣的小禮物就買來裝飾他的辦公室,像造型奇特的筆架、楓葉狀的記事貼、刻有卡通圖案的隨寫板、印有小豬的坐墊等等。

這些價錢不高的小東西一點一點傾吞著邵決的世界,偶爾閑下來,邵決坐在辦公桌後面放眼望著自己周遭的世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石墨的喜好、石墨的意志、石墨的一切,正不緊不慢地融入到他的世界,他甚至沒有力量讓這一切停下來。

有時候他也會出于感謝請她吃飯,以為她會像出身富豪之家的白晶晶一樣選擇高級餐廳,誰知她比如樺選擇的飯店還要低檔,對吃沒有過高的要求,對物質生活也是反應平平。

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明知道這不是自己該關心的問題,可邵決還是難以自拔地被她套進了她的世界,不受控制地想了解她的一切。

他甚至找不出理由來拒絕她的接近,用便當和小禮物換旅游費——多麼名正言順又萬般可笑的理由,他卻無法拒絕。

是真的拒絕不了,還是不想拒絕,這個問題他拒絕回答。

眼看著旅游費即將對半打折,石墨所做的一切也快走到了盡頭。邵決被動地等著他們之間的完結,等著她再也找不到理由接近他,等著他們就此別過,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可,上天會放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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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歲的男人也會生病,也會發燒,也會病倒。這太正常了,上天用最正常的理由給了石墨最正常的接近他的方法,而她依照自己的個性沒有錯過他們彼此間正常的過渡。

「邵決……邵決你在里面嗎?」

石墨一聲接著一聲的呼喚鑽進了病得昏沉沉的邵決耳中,早晨起來頭暈目眩,自覺體溫過高。八成這段時間為了擴大事業,尋求融資的事消耗體力過多,所以才會讓病毒乘虛而入。他只好給小宋秘書打了個電話,請假半天——做社長真辛苦,連生病還得向秘書請假。

這樣想想,會在听到石墨的聲音就不奇怪了。想必她中午去給他送便當,小宋秘書那個大嘴巴告訴了她,他生病的消息,以她的個性,不會不來的,這點他倒是清楚得很。所以快到中午,他不敢睡得太沉,半睜半閉的眼等著她的到來,她還真沒讓他失望。

起身開門,門外的她拎著保溫桶,肩膀處濕了一片。

「下雨了?」他睡在臥室里,放下的窗簾擋住了外面的世界,他沒注意轟鳴的春雨幾時潤澤了大地。

「還好,雨不是太大。」石墨徑自走進廚房,憑感覺找到碗筷,將保溫桶里仍冒著熱氣的皮蛋瘦肉粥盛出來,自然到就像她也是這個家的主人。

邵決也不管她,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好像他們結婚多年,她理應在他病重時照顧他,他們倆似乎都忘了他們相交的原則只是為了利益互換。

生病的邵決沒精神計較太多,香噴噴的粥釣起了他大半的胃口。她坐在床邊看著他大口吞粥,溫和的眼神不流露任何情感,仿佛他們是結婚多年的夫妻,她付出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他得到的所有都是應該的。

如果他真能如此坦然面對她,也就不會有未來的種種。他們倆都忘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不一定非得戰火紛飛,和平演變又未嘗不可呢?

吃飽喝足,邵決體力恢復了大半,只是未退的體溫讓他有些昏昏沉沉。迷茫的眼中瞥見她濕透的上衣,若隱若現透出她姣好的曲線。

「你的衣服都濕了,冷不冷?」他抿了抿嘴唇,大概是發燒的緣故,他有些口干舌燥。

石墨瞧瞧濕了的上半身,雖然不太在意,但初春的寒冷卻讓她忍不住向暖源靠近了一些。挪了挪位置,她靠他更近了,「還好,有點冷。」

下面的動作是邵決意想不到的,他竟然伸出手環抱住她冰涼的身體。他發誓,他不想干什麼,只是想幫她驅逐寒冷,算是對她的一點感謝。

但,「飽暖思婬欲」這句話果然是正確的。

溫暖她身體的方法有很多種,為什麼病得昏昏沉沉的他會選擇用自己的身體去覆蓋她冰冷的身軀?

他第一次抱了她,就像吸毒一樣,這輩子再也戒不掉。

不是不想戒,是真的戒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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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決煩躁地推開辦公桌上的文件夾,動靜之大讓小宋秘書無法再保持沉默。

「社長,您……您要是餓了,我去給您買點吃的來。」

他的確是餓了,但這不是他脾氣壞到頂點的主要原因。罪魁禍首是那個沒有準時出現給他送便當的女人!

那天他病得迷迷糊糊抱住她,清醒後看到枕邊她的睡顏,他嚇得彈跳起來。他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她只是瞥見了他茫然的表情,便慢慢地穿上衣服,繼續淋著雨回家。從那天開始,她似乎放棄了旅行計劃,再也沒有用便當來抵旅游費。

二十三天,她消失了二十三天,他也餓了二十三個中午。是不是還要繼續這樣餓下去?他心里沒底。

她到底想怎樣?說消失就消失,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留給他。他承認那天醒來後發現他們之間有了實質性的改變,他的確表現得有失風度。

但她想讓他怎麼樣?

滿懷得意微笑著說︰「嗨!寶貝,你醒了,昨晚我表現得怎麼樣?還不錯吧?」

還是痛哭流涕地跪在床上,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毀你清白的,只不過因發燒燒壞了腦子,所以一不小心,稍不留神,完全不注意間就……把你給——吃了。」

再不然,他顯露一些男人的霸氣,怒火中燒地指責她︰「你是不是有意勾引我?一定是這樣!你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你趁我生病發燒腦子不清楚的時候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犯錯,讓我再也擺月兌不了你。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

他可以這樣說嗎?清晨醒來看見她之後,他能說些什麼?以上三種表白方式都不適宜開口,所以他選擇沉默,他有錯嗎?

別指責他,他不是沒想過在事情發生之後去找她,可他赫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她的聯系方式,一直以來都是她主動找上他,給他買這個、送那個,從來不是他主動約她。

所以,他沒有她的聯系方式一點也不奇怪。

他的確有辦法可以找到她,比如通過邵徹,比如通過石墨的叔叔。可是……可是那樣會弄得盡人皆知,那樣會把事情弄大,他還沒想好怎樣面對後面的路,他沒有信心走上去。因為,也許這條路根本沒有轉彎處,他不想一踩上油門就再也停不下來。

于是,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名正言順的逃避方式,因為沒有聯絡方式而一直這樣逃避下去。他以為她會主動來找他,可是她沒有。

她沒有!她消失了這麼多天,會不會一直這樣消失下去?

他不知道。也許這樣也好,他本不想跟她有過多的糾纏,如果因為此事而徹底斷了跟她之間的聯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不想將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經歷了兩段感情,實際上他還沒做好接受下一個女人的準備。

小人一點,借著這個機會逃出她的掌握吧!

石墨不!她偏不!她總是出人意料地出現,然後打破邵決的滿盤計劃。而她這一次的出現,更是將邵決這一生的計劃都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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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了,在小宋秘書欣喜的目光下,在邵決驚訝的審視下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她的手中空空,沒有帶便當,形容與往常無異,看不出什麼變化。看來,這些天,她過得很……正常。

「坐!」他拉過自己的椅子讓她坐,那上面有她買的描著小豬圖案的坐墊。

石墨微微昂起頭看著他,沒有坐,「我……」

她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小宋秘書突然送茶水進來了。一邊讓石墨還一邊嘮叨︰「石小姐,你好久沒來了哦!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呢?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們社長特別……」

「小宋,茶放那兒就好。」邵決不動聲色地將小宋推出門去,他親自將茶端到她面前,「喝點水吧。」

她不看他,似在想些什麼,手無意識地去接茶,這一來二去間,茶水倒在了邵決的襯衫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她亂了方寸,又是幫他擦拭衣服,又是找紙巾,手忙腳亂地穿梭在辦公室里。

這麼近的距離讓邵決發現了她的秘密,她的手在顫抖,她在緊張些什麼?她的心似乎不像她外表顯現出來的那麼平靜,她怎麼了?

「我懷孕了。」

邵決狠吸一口氣,忘了呼出。她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嗎?

「我懷孕了。」她積聚起最大的力量迎上他的目光,彷徨間她雙目四顧,「我不想帶給你任何困擾,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畢竟……畢竟它是我們倆的孩子,我想你有權利知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真的!你不用緊張。」

她拉過他的椅子坐下,坐在小豬的臉上,滿面異常的平靜,「我不是想讓你負責,也不是想從你這兒獲得什麼賠償,我只是覺得應該告訴你。我沒有任何其他目的,只是……」

她反復強調著自己不是想向他討要什麼,她只是來告訴他發生了這件事而已。他蹲,抓住她迷失在空中的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叫他心疼。

「你打算怎麼辦?」邵決想知道她的決定。

石墨大口大口呼吸,想安撫他的心,更像是替自己找到平衡感,「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會自己把它解決好,我……我馬上就去醫院,我去醫院殺了他。這樣我們倆之間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我不會麻煩你的,你放心,我不會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接近你,我知道你不想跟我有任何瓜葛,我知道那天……那天你不想踫我的,那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她一遍一遍像念咒語一般把她的失落、她的沮喪、她的無能為力、她的萬般不舍念進邵決的心里。

她甚至不給他自責的機會和理由,一個勁地把自己往死里推,卻不要他的救贖。

石墨望著他,緩緩站起身,眼楮都是木的,少了流動的色彩,「我這就去!我這就去醫院,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不會留給自己機會來要挾你。我沒想過要你為我負責,你放心,我不會再來找你,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你放心,你大可放心……」

「石墨!」邵決拉住她的手,他的確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她,怎麼處理他們的孩子。但他不想看到她這副決絕的表情,他受不了,「石墨,你別這樣!石墨……」

「你別管我!」石墨揮開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你不要管我,你從來就不想理我,你不喜歡我接近你的生活,你想擺月兌我這個麻煩,為什麼突然又來管我的決定?你走啊!走啊——」

她推開他,也許是過于激動,動作之大反倒讓她自己摔向後面的椅子,滾動的椅子游走到一旁,將她拋棄在地上。疼痛彌漫開來,讓她霎時間清醒了過來。

抱住肚子,她倉皇失措地念著︰「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害怕地捂住自己的肚子,擔心之情寫在臉上,她根本不想殺了他們的孩子,她是沒有辦法才這麼說的。

邵決跪倒在地上,伸出的雙臂攬住她再也禁不起一點打擊的身心,「石墨,別這樣,我求你別這樣。」

她這是在懲罰他嗎?她越不要他負責,越顯示出滿不在乎、無所畏懼的模樣,就越讓他覺得心疼。

她的身體在發抖,他感覺到了。握住她的雙臂,他只想知道,「你想讓我怎麼樣?你說啊!只要你開口,我照著做,行嗎?」

石墨的眼在尋覓,許久才找到焦點,落在他的臉上,她微笑著搖搖頭,「沒什麼,我不想讓你怎麼樣,你想怎麼樣都行……都行……」

她給了他完全的、徹底的自由,反倒讓他無所適從,她的寬容像一個圈套將他拴緊,看似自由,心卻淪陷了。

「不去醫院,這孩子……留下——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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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起來邵決仍感到慶幸,慶幸當初他的決定讓石頭來到了這個世界,他愛這個兒子,也珍惜他和石墨的婚姻。

雖然五年下來,這段婚姻留下了種種他說不清的摩擦和踫撞,五年的時間讓他越來越沉默,但他並不想換個人過日子。

石墨,仍是他認定的妻子,現在是,未來也是。

他默然回首著往事,毫不察覺石墨已向他走來,「邵決,能向我介紹一下這位女士嗎?」

「還是讓我自己介紹吧!」將石墨強壓著醋意的表情收在眼底,白晶晶大方地笑道,「我是白晶晶,相信未來會和邵決有些生意上的往來。」

她直呼他名字,石墨早就注意到兩個人剛剛談笑風生,看起來很熟的樣子——白晶晶?白晶晶……

她那天中午去邵決的辦公室,她在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里看到了一些照片,有她和兒子的,也有「遺忘回憶」西餐廳那個女侍應生的照片。最讓她奇怪的是,邵決的電腦里居然收藏著《大話西游》之《月光寶盒》。

邵決不是周星馳的影迷,也不喜歡那種無厘頭的表演方式,相信他也沒有那份閑心閑情隨時打開電腦欣賞周氏搞笑法,會收藏這部電影不是太奇怪了嗎?

白晶晶……

《月光寶盒》中,玉面飛龍至尊寶愛上了白骨精,那妖精不正是叫白晶晶嗎?

莫非,她和邵決也有一段深情厚愛的過往?

「我看見一個熟人,過去打招呼,就不打擾二位了。」白晶晶從石墨凌厲的目光中讀出了敵意,她聰明地選擇離開,不把自己拉進泥潭,走之前她還不忘給邵決丟下一顆定時炸彈,「看來你選擇太太的眼光還真是難以捉模,我以為你選擇了另一個郭如樺,看來你是選擇了另一個我。」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石墨追著她的背影想要問個清楚,邵太太的身份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必須顧及丈夫的尊嚴和自己的臉面。

微笑,寬容的微笑、美麗的微笑、高貴的微笑、優雅的微笑……所有的笑容在遭遇邵決的一瞬間,卻都收了起來,吝嗇地不給他半分。

狠!你真狠!無意間瞥見白晶晶似笑非笑的目光,邵決快崩潰了。

白晶晶啊白晶晶,以前戀愛的時候你就喜歡折磨我,分手都這麼長時間了,你還不放過我,你到底居心何在啊?

邵決啊邵決,以為你需要的是郭如樺那樣溫柔如水的女生,沒想到最後我竟然輸在了石墨這樣的女人手上,她哪點比我強?你說我們個性不合適,她的個性當真比我柔軟嗎?不見得吧!我倒要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寬,是否能容納你從前的情感。

可惡的女人,幸虧當初沒娶她,否則這輩子還不被她折騰死?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能受得了這種女人。瞧白晶晶的老公唯唯諾諾地跟在她的後面,邵決有萬般慶幸。

慶幸自己娶對了老婆嗎?不盡然吧!

「咦!這位就是邵太太啊!真是人漂亮,性格又好,又支持老公創業,娶了你,邵先生真是好有福氣啊!」

一群富太太湊在一起專挑邵決不想听的說,他挪個地方,給三姑六婆留場地。不用說他也猜得到那幫老女人說什麼,無非是向石墨打听當初是怎麼跟他認識的,堂堂富家小姐是怎麼決定跟他這個初創業的小子共創輝煌,有什麼馭夫招術等等。

每次參加酒會,總有人夸贊他娶的太太,仿佛他今天能取得這麼多的成就全都歸功于他的太太。他做得再多的努力也比不過他娶了個好太太功勞大,他這輩子是不是都得謝謝他的太太?

還是弄點東西吃吧!空著肚子听人家的閑話,容易得胃漲氣。

「不要!我不想吃這個。」

「這個營養豐富,對身體好,你工作辛苦又經常熬夜,要多吃一點這個。」

哇!好雞婆的男人,居然比女人更嗦,說這個東西營養高,說那個東西不容易消化,一個勁地給自己女人盤子里夾吃食。

沒種的男人,這麼寵女人,他簡直丟盡天下雄性動物的臉——邵決對此嗤之以鼻。

轉到桌子那邊,他不想跟在這對男女後面。端著盤子,他轉身的同時,那對男女也轉了個方向,六目相對,邵決愣住了。

備受照顧的女人正是白晶晶,那這個丟盡天下雄性動物顏面的男人就是她老公嘍?

對邵決的身份和他跟白晶晶的關系,那個沒種的男人似乎一點也不陌生,向邵決點點頭,他向對老朋友一樣打著招呼︰「你們聊,我去給晶晶拿杯水。」

他拍拍白晶晶的背,想給他們留下空間。就在他抽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白晶晶抓住了他,她甚至沒有看邵決一眼。

「如果他有你對我一半好,我跟他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隨著自己的老公離開了,邵決望著他們倆交疊的身影許久沒有說話。

他活在這個世界上,至今經歷了三段感情,似乎每段愛情都是他犯下的錯,似乎每個女人他都辜負了。

石墨呢?他也辜負了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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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啊,你倒是說啊!你怎麼不說話了?剛剛在酒會上,你跟那個白晶晶不是有說有笑的嗎?那天中午你不也約了西餐廳里的女侍應生了嗎?你跟那些女人有那麼多話說,為什麼回來對著我就什麼話也沒有?」

回到家,石墨將皮包丟在地上,連禮服都沒來得及月兌,就拽著邵決鬧騰了起來,「不說話?你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嗎?你當我是傻瓜啊?我看得出來,你和白晶晶,還有那個郭……郭什麼樺的之間不簡單。她們都是你以前的女人吧?白晶晶不是也說了嘛!你當初是打算娶那個郭什麼樺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早就過去了。」她現在再來追究有什麼意思?如今,他孩子的媽是她,不是嗎?

忙了一天,現在邵決只想洗澡,然後上床睡覺。揪下領帶丟到一邊,這一次石墨沒有像從前一樣幫他將月兌下的衣服整理好,她仍追在他後面,想將他從前的感情弄清楚。

「邵決!我是你老婆,你以前的感情我有權利知道,我們倆在一起生活了五年,為什麼你從來不跟我提以前的事?」

她想了解他的過往,她想知道他曾經的情感經歷,她想參與到他的世界里。她不要像一只米蟲一樣重復著生活,每天她只要花他掙來的錢,幫他養兒子就好了,這樣的日子她過膩了。

可他對現在的生活已經習慣了,他不想改變,「石墨,既然是以前的事,還提它干嗎?你是我老婆,但我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沒必要什麼事都告訴你吧!我有我的隱私,我不想說,不行嗎?」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蠻不講理?以前他不想說的事,她從來不問,什麼時候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跟潑婦似的。他還以為只有白晶晶這個刁蠻任性的小姐會成天追問他這個那個,原來溫順的石墨也會,當初他是不是看錯她了?

月兌得精光,他的身上只穿著一條內褲,像是想擺月兌所有的負擔,三十一歲的男人孩子氣地將所有的衣服都丟在地上。以前只有為公事煩躁不安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往往他表露出不耐煩的模樣,石墨都會自覺地收斂起脾氣,溫順地哄著他。

今天不會了,她不打算再縱容他的任性。

「你不要以為拉著臉我就會怕你,就會容忍你逃避問題。如果那些只是你從前的感情,我也懶得再追問,現在的問題是,你從前的那些女人又全都回到了你的生命里。她們在跟我搶男人,她們在威脅我的婚姻,我難道連問的權利都沒有嗎?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你老婆?」

「你又有沒有當我是你老公?你根本是設計接近我,把我騙到手的。」話趕著話,邵決被逼急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我設計騙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石墨的手揪著心的位置,像個怨婦似的念叨著,「當初你一點也不愛我,是我!是我主動送便當、送禮物,慢慢接近你。要不是為了石頭,你根本不會娶我,你還質問我?如果你認為這一切都是我設計騙你,那我……那我無話可說。」

她又做出這副萬般委屈的模樣,他看夠了,也看膩了,他不想再被她玩弄下去。

「行了,石墨!別再裝了,你根本就不是小媳婦的個性,干嗎非委屈自己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早就不滿你叔叔控制本該由你繼承的產業,但你又沒能力將父母的產業繼承下來。你看準了我,認為我可以幫你達成目的,所以你裝成純情小女生的模樣接近我,慢慢地讓我陷入你設下的陷阱里。你早就打算好了,非釣我上鉤不可。

「你以善良、溫順的表象接近我,讓我無法抗拒。其實你根本不通廚藝,那些便當都是你家的廚子幫你做的,你對家事一竅不通,你真正擅長的就是做個花錢的大小姐。你從來就不是賢妻良母,也做不來,不過你裝得倒是很好。至少,騙我娶了你。」

這些話,他本不想說的。結婚五年,他早已看穿了她的個性,知道當初的溫順賢良全是偽裝出的石墨,可他沒有指責她什麼。

他一直試圖站在她的角度為她著想,總認為像她這樣自幼喪親的女孩能活到這一步,必須擁有這些偽裝。更何況從認識她到結婚,直至擁有今天的種種,他並不是徹底的一無所獲。對今天的生活,對兒子石頭,他都感到滿意和欣慰,于是他不想和她計較太多,卻不想近來的她讓他忍無可忍。居然變本加厲到去他的辦公室查他的筆記本電腦,下一步她想怎麼辦?找人殺了如樺和白晶晶嗎?

對于邵決的指責,石墨惟有瞪大眼楮直直地望著他,她不想為自己辯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是,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中只有一個「錯」字嗎?

他背過身向浴室走去,不想再跟她繼續吵下去。結婚五年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爭吵,太累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只要她照顧好石頭,當好她的邵太太,他不會計較她的從前,也不希望她追問他的過去。

望著他殘酷的背影,她像一個終極審判被定罪為死刑的罪人,連上訴的機會都沒了。她真的錯了嗎?連愛他都是錯嗎?

不!她不認罪,就算沒有上訴的機會,死前的吶喊她還能擁有吧?

「邵決,你對我太不公平了,你根本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難道我所做的一切,我付出的感情對你來說一點也不感動嗎?你真的用心體會過我對你的愛嗎?還是,你根本對我的感情不屑一顧?那你為什麼要娶我?就因為我懷了石頭,如果沒有石頭,你是不是根本不會要我?你……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愛過我?」

沉默,他拒絕回答她的問題,只想沖進浴室沖去一身的煩惱和疲憊。

她用盡一生的力氣拉住他,她不放開他,怕這一松手他就徹底地離她而去,再也追不回來。

「你說啊!你有沒有愛過我?你說啊!」

「媽媽,你和爸爸……在……在吵架嗎?」四歲的石頭語言功能成長得還不夠全面,可他心中的恐懼已經讓他厭惡「吵架」這個詞。

邵決不想讓兒子感到危險的存在,「沒有!爸爸和媽媽在討論問題,對不起!我們說話的聲音太大了,吵到你睡覺了。」他上前抱著石頭,親親兒子的臉算是安撫。

石墨嫉妒地看著父子倆之間的舉動,記憶中他從來沒有用這樣親昵的動作安撫過她這個老婆。他娶她當真只為了石頭嗎?

抱兒子回房睡覺,邵決找到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擺月兌石墨的糾纏。

這一夜,他們躺在一張床上,背對背睡著,誰也沒有伸出手抱住對方。

背靠著背,心向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跳動著,不停歇地跳動著,可誰也听不見對方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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