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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嫁 第5章(1)

「醫官大人,他這不斷地流口水也是中毒的跡象嗎?」

為了公主府不被臭口水淹沒,繁錦已經蹲在他的床邊擦了一個多時辰的口水。他是狗嗎?怎麼有那麼多的哈喇子要流?她就這麼不停地擦啊擦的,擦得她的手都臭了。

「公主殿下,我受不了了,我要吐了。」

「你可以直接吐到他臉上。」她不會心疼那張床的。

醫官掩面輕笑,告訴繁錦︰「他流口水跟他喝下去的那些東西沒有關系,我看董大人睡得香甜,這不斷流出來的口水怕是他在夢里吃了什麼好味的東西吧!」

「八成是……糖!」繁錦就沒見過那麼愛吃糖的男人,簡直一時一刻無糖不歡。

「今日之事麻煩醫官大人了。」湖陽一招手,繁錦遞上早已準備好的酬金,讓宮人送醫官出去。

外人走了,湖陽可就不再客氣了,拿起手邊的枕頭按在董宣口鼻附近。不消半刻,他就連咳帶喘地醒了過來。

「咳咳咳,你……你好毒的心啊!你毒不死我,怎麼?還想悶死我啊?」

「反正你活著也是多余。」湖陽撿了他的袍子丟到床上,「快點走吧!別髒了我的地方。」

走?董宣模模自己的臉,看看自己的手腕,瞪著吃驚的眼楮瞅著她,「我沒死啊?」

「你要想死,我現在就能成全你。」她很大方的。

還是不要了!董宣拎著自己的袍子坐起身來,「那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嗎?」

「當然是了,我怎麼會放過阻礙我出嫁的女人呢?」她斜眼盯著他,「如你所說,為了嫁出去,我已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幾條賤命對我而言算得了什麼?一句冒犯公主威嚴,那位宋夫人死十次都不夠。」

她說得狠毒,可是看看自己神輕氣爽的模樣,董宣相信那一瓶根本不是什麼毒藥,「既然你無心殺她,干嗎要說那些嚇死人的話?」他發現這女人就是嘴巴太不可愛了點。

明明是她安葬了被馬奴害死的婆婆母子,偏要往歪了說——好吧!那件事是他誤會她;明明想救宋弘夫婦,卻要說成毒殺人命——好吧!這件事也是他誤會她。

總之,她就是太不坦率了,不能怪他總愛誤會她嘛!

先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考慮正事才是正經。董宣拉住湖陽的衣袖,「你會救宋兄,對吧?」

「一命抵一命,誰的命抵宋弘的命?」她翹著嬌小的下巴,愛理不理的樣子,誰讓他搖尾乞憐好像一條狗。

「你只要在皇上面前極力替宋兄說話一定能救得了他,舉手之勞,舉手之勞而已。」他連聲懇求,順手把藏在懷袖里的「珍藏」塞進她手心里,「這是我的心頭好,送給你,抵宋兄一條命,行不?」

什麼好東西能抵得上一條人命?湖陽撥開紙一瞧,「花生酥?」

他欺負她身為公主不懂民情是吧?一個大子能買一大包的花生酥,也敢說是抵得上一條人命的心頭好?有沒有搞錯?「欺瞞公主是什麼罪過要我告訴你嗎?我看你還是跟宋大人結伴游覽地府吧!」

「這可不是一般的花生酥,這是我親手做的。用今年新收的花生炒香了,配上麥芽熬成的糖做出來的。你嘗嘗,你嘗嘗,味道絕對非比一般。」

不由分說,董宣直接把花生酥塞進她的嘴巴里,湖陽想吐都吐不出來,那塊花生酥就在她的嘴里慢慢融了。

哇!味道果非一般花生酥可比,的確香甜可口,甜而不膩,香而不油。

她正要伸手再取一塊他的心頭好,繁錦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公主,公主!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慢慢說,什麼事?」處變不驚,這個繁錦是怎麼教也教不會啊!

怎麼可能不驚呢?繁錦大叫︰「公主,公主,皇上派了宮人偷偷出來告訴您,皇後大鬧,抬出了國丈當年傾家輔佐皇上一事,逼著皇上將大司空宋弘處死。」

董宣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話,「皇後也能逼皇上?繁錦姑娘,你嚇唬人也請編給好點的謊話。」

「編什麼編?誰還有那個閑心?皇上那邊已經火燒眉毛了。」繁錦拽著湖陽的袖口直吵吵,「怎麼辦啊?公主,這次皇後把仙逝的國丈爺都抬了出來,我看八成挺不過去了。」

「挺不過去也要挺,宋大人不能死。」湖陽起身招呼繁錦,「取朝服。」

董宣倒頭大睡,宋兄有人管了,他可以睡個好覺了,好累啊!怎麼感覺這麼累呢?

「忘了告訴你了。」湖陽停在門邊,笑容吟吟,「我賞給宋夫人的那瓶是補陰極品,對女人是最好的了,可惜被你給喝了。」

「什麼?什麼?補陰極品?」那是什麼東西?

湖陽回首,滿面千嬌百媚,「我記得董大人你至今未曾婚配吧?」

「啊?嗯!」

「那就不打緊了!不打緊了!」

什麼不打緊啊?他只覺得全身虛軟,還不打緊?

湖陽一身朝服走進內廷,遠遠地就听見皇後娘娘哭天搶地的聲音,旁邊照例是陰貴人溫婉的勸說聲。

皇上坐在正位之上,默不作聲若有所思的模樣只能解一時之困。所以當他看見長姐走進來,仿佛看到神仙從天而降。

「長姐,你來了?找朕有何事嗎?」

皇後娘娘最厭惡的就是他們兄妹二人這副裝腔作勢的模樣,找準了機會先下手為強,「長公主,你不會是來替那個害死我嫂嫂的宋弘求情的吧?」

已經把話說到這分上了,湖陽索性接了下去,她鄭重地跪在皇上身前,皇上忙叫宮人將她扶起,「長姐,您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不妨對朕直說。」

「湖陽求皇上恕大司空宋弘無罪。」

皇後娘娘喜歡挑明是嗎?湖陽成全她,「大司空宋弘是為了推行皇上的新政才會與國舅夫人起了爭執,國舅夫人之死純屬意外,並非大司空一人過錯,還請皇上恕他無罪。」

皇後輕蔑地笑望著她,「我說長公主啊,我知你素喜宋弘這樣文質彬彬又溫婉多情的男子,可感情這東西也要有的放矢啊!人家宋弘都已經明確對你說了,他是寧可要糟糠之妻也不要你這個尊貴無上的長公主,你還不要體面地為他求情——當真是饑不擇食了嗎?」

「給朕住口!」皇上呵斥皇後娘娘的口沒遮攔,可該說的她都已說了,該听的湖陽也都听到了。

陰貴人摩挲著她的脊背,她知道,陰貴人是在默默地支持她。其實,她的心並不感到痛。早就料到皇後娘娘會取笑她打擊她,她也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皇上、皇後,二位還記得棘陽一役嗎?」

她提起這話,在場除了皇後,余下的皇上和陰貴人都流露出落寞的神色。那個地方,那場戰役,是他們都不願意提及的話題。

可今日,湖陽要說。

「當年皇上拔棘陽北上攻宛時,曾敗于王莽的軍隊。三妹伯姬飛馬來救,皇上您同三妹共乘一騎,自小長安開始逃亡。後來又遇上了二妹劉元以及您和陰貴人的三個女兒。

「為了保護您,二妹和您的三個女兒都被王莽的軍隊殺了;為了保護您,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亦在棘陽城北三十里外的棘水邊戰死。

「他的尸身甚至都未來得及掩埋,至今他的冢里埋著的只是他的衣冠,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怨恨我這個妻子。他是為了您,為了漢室,為了我……死的。可是我、皇上您還有這漢室天下又還給了他什麼呢?」皇後娘娘不是拿娘家的恩德來要挾皇上嘛!她湖陽放出這些話就是在拿死去的亡夫當籌碼向皇上索要宋弘的性命啊!皇後娘娘听得真切,她看得更清楚,皇上分明就被說動了。

不行,她堅決不能讓嫂嫂白死,一旦宋弘活下來,就會更加肆無忌憚地推行新政。那她這個皇後在宮外的勢力還可能不受影響嗎?

她絕對不能讓宋弘活著離開皇宮。

皇後冷笑著步到湖陽身邊,「我說長公主啊,你還真有趣啊!拿著死去丈夫的性命來換現在你想嫁的這個男人的性命——要我說,馬將軍死得是不值啊!你就不怕他從陰曹地府里爬出來怪你無情嘛!」

「夠了!」她的奚落讓皇上對湖陽更是愧疚。

洞察到皇上下一步的舉動,皇後拋出殺手 ,「皇上,您莫要忘了,當初助您建功立業的可不只是死去的馬將軍,還有我們郭家滿門。如今我嫂嫂死得不明不白,您如何向郭家滿門交代?」

比籌碼,皇後向來覺得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這玩意了。要是沒有他們郭家,他劉秀至今不過是個鄉野小兒。想來皇上心里也是清楚,否則當年也不會撇下發妻陰麗華,反立她郭聖通為後了。

只是這一次她失算了,她的籌碼在日漸消磨中所剩無幾。皇上最終下了決心,「大司空宋弘無罪開釋。」

「你……」皇後娘娘氣呼呼地甩袖而去。

湖陽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皇上走上前一把拉住長姐的手,眼中含淚道︰「委屈長姐了。」他的淚是為她而流,為她早已流不出的那些心痛和無望。

湖陽慢慢地搖著頭,木然的臉上不泄露任何傷悲,「為了這個天下,受委屈的人多了,死去的二姐、戰死的馬毅,還有皇上您的三個女兒,還有……還有陰貴人。」她握住陰貴人一直攀附在她脊背上的手,又是長長的一嘆,「為了漢室的興盛,誰不是在委屈中活著。」

皇上指天發誓︰「我劉秀,待有一天,絕不叫為了這個天下受著委屈的人再委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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