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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意他 第九章

「嗚……嗚……」

再一次,綠意因為愛閻竟天而被傷得體無完膚。

小綠苦苦勸她,她仍是哭個不休。自國滅家亡後她便不曾這般嚎啕大哭過,泛濫的淚水如瀑布般的傾泄直下。

她允許自己再脆弱這一回。

她愛竟天,真的愛他!

但他為什麼要一再傷害她呢?她真遲鈍,到今日才發現竟天愛的始終是柳雲雲,是她拆散了他們,如果沒有她……

哭干了淚水,綠意自榻上起身,動筆書寫信函。

才一提筆,閻竟天與柳雲雲的對話突然回蕩耳際,椎心刺痛猛烈狂襲而來,使綠意眼眶發熱,豆大的淚珠不受控制的再度滴落。

綠意逼自己忍住哭聲,堅強面對閻竟天不愛她的事實。

「算了!不愛就不愛……」綠意堅定的道,以強化自己的決心。

信是寫給閻竟天的,內容道出她與他初相遇的經過、過去的總總、與他相愛時的快樂、國仇家恨以及永遠的道別。

她恨不了竟天,縱使被他傷得遍體鱗傷,她坐如初衷的愛他。因為真愛,所以恨不了,但這並不等于她可以容忍竟天愛柳雲雲。

她可以因為愛竟天而去愛幽幽,也可以因為愛竟天而去喜歡他所喜歡的事物。但她就是無法接受竟天愛柳雲雲的事實!

她只是一位愛丈夫的妻子,獨佔丈夫所有的愛無可厚非,一想到竟天抱著柳雲雲、吻著她、愛著她,她的心似乎被狠狠的撕裂,瘋狂的妒意淹沒她僅有的理智,當她無勝算時,她只有選擇逃避。

避開難堪的失敗、避開令她心傷的一切,不管國仇家恨報不報得了,她都決定離開竟天,離開鎮南王府。

他們三人之間就多一個她,她的離開必然可以給他們一個圓滿的結局。她不怪竟天,也不想怪柳雲雲。

不屬于她的愛再痴纏亦枉然!

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並下定決心後,綠意的心情不再沉重。

「小綠,幫我更衣,今日午時我要跟王爺一同進宮參加聖上設的宴會。」她對著房外喊道。

愛可以不要,國仇家恨她非報不可!

倍且偷生這些年,不為愛情只為報仇,得不到竟天的愛也好,少去愛的牽絆她更可以心無旁騖的放手一搏。

「王妃,你還好嗎?」小綠一步入便看見綠意紅腫的雙眼,問不出綠意傷心難過的原因,她真的很擔心。

綠意頷首,不願多談,靜靜的讓小綠更衣,一更完衣,她雙眼無神的呆坐在梳妝台前,等閻竟天回府。

也不知過了多久,綠意突然听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王爺。」小綠對疾行而入的閻竟天福了福身。

「退下。」

「是,王爺。」

閻竟天心情郁悶了近半日,在早朝上幾度失神就為了心里惦念著綠意,怕她胡思亂想,一下朝便匆忙趕回府。

他走近她,在看到她哭腫的雙眼後,心疼的嘆息,輕聲的解釋道︰「綠意,怎麼哭了呢?你听我說——」

「說什麼?」綠意乍然起身避開他的溫情,激動的道︰「說我是你跟柳雲雲之間的阻礙者是嗎?說沒有我,你們便可白頭到老是嗎?說——天啊!」

不對!她要說的不是這些任性且沒意義的話!一見到竟天,她便平靜不了那顆因愛而瘋狂嫉妒的心。

她是怎麼了?

「綠意!」他就知道她一定為早上的誤會而生氣著,「對你隱瞞我跟雲雲之間曾經有過的戀情是我不對,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愛的是你,你該相信我!」

「要我相信你?你當我是瞎了雙眼還是聾了雙耳呢?」他真當她是三歲小孩嗎?他越解釋她就越氣憤。

「綠意,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呢?」他有十足的誠心向她解釋,只要她肯冷靜的听他說。

綠意執意相信自己的雙眼所見、雙耳所聞。

她不願再談此事,目光自他身上轉開,冷淡的道︰「走吧。」她不需要他的解釋,過了今夜,他們的緣已盡。

他愛誰都與她無關了。

「去哪兒?」對她的刻意冷淡,他急了。

「進宮參加宮宴。」她簡短的說著,越過他身旁時逼自己不去看他。

閻竟天對她冷漠的態度也有些惱怒了,錯的明明不是他,他耐心的要向她解釋,她偏偏鼓死的不听他解釋。

這算什麼?

他拉住她縴細的手臂不讓她逃開,「綠意,別這樣,先听我把話說清楚,我跟雲雲之間早就已經過去了。」

綠意怒瞪著他把話說完,視線調回他死命握住自己的手。她不受控制的想到他也用這雙手抱著柳雲雲,這手太骯髒了!

她憤怒的甩開他的手,咬牙道︰「放開你這骯髒的手,別踫我!餅去的不代表不能重來,只要還有愛,要從頭來不無可能,我不知道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也不想過問,不過,我倒要感謝今日你們讓我撞見的一切。」

她氣的是他對她的欺騙!

如果竟天跟柳雲雲真的沒什麼,那麼竟天為什麼不在她見到她時便說明一切呢?為什麼要欺騙她說柳雲雲是幽幽的手帕之交呢?

這擺明了他們之間定有不可告人的骯髒勾當!

「你——」閻竟天沒想到她會變得如此的不講理,他怒火被挑起,失了理性的喝道︰「什麼叫骯髒的手!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氣死他了!

「你自己清楚我說的是什麼,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呢?」她不怕死的頂嘴。

他氣得抬起大掌就要朝她細女敕的臉蛋落下,她又冷冷的挑釁道︰「打呀,有種你打呀!」

「你!」閻竟天胸膛劇烈的起伏,大掌憤怒的朝桌子一擊,可憐的桌子應聲裂開。

懊死的她!他這輩子從未如此狂怒過!

不同于冷漠平靜的外表下,綠意有的僅是一顆脆弱殘缺的心,它正和著鮮血一片一片的撕裂剝落。

這痛,太苦了!

「走吧,宮宴我不想遲到。」撂下這句話,綠意逃也似的奔出房間。

閻竟天氣極了。他為誰掏心掏肺?沒想到綠意也同一般女人一樣的恃寵而驕,可惡!

他太寵她了!

閻竟天冷然的旋身走出府邸大門,跟隨綠意身後進入馬車之內,她撇開臉不看他,他也賭氣不願再解釋什麼。宮宴上群臣開心的替李靖接風洗塵,舞娘伴隨音樂起舞,李世民的心情十分的愉悅。

綠意是宴會上唯一的女子,她的座位被安排在閻竟天的身旁,李靖正好坐在她的斜對面。

這樣的安排恰恰讓綠意能把李靖瞧個清楚。

綠意銳利的眼神憤恨的朝李靖迸射而去,全身的血液狂喚著她起而殺之,李靖離她如此的近,她恨不得一劍貫穿他的心窩。

「李靖敬鎮南王。」

李靖睿智的眸光投來,綠意趕緊低垂螓首,遮掩過于赤果的恨意。

「干杯!」閻竟天舉杯一仰而盡,旋即加入眾人的談話中,但他並沒忽略綠意緊繃的情緒,以為綠意的反常是對他無言的抗議。

她在耍脾氣,他也就隨她去了。

「李將軍為大唐出生入死可說是功不可沒,李將軍,朕這杯酒僅代表大唐對你的感謝之意。」說完,李世民朝他舉杯。

李靖恭敬的舉杯道︰「微臣僅是遵守保疆衛國的本分。」

「哈哈哈,好個保疆衛國!來,愛卿們一起為李將軍敬一杯吧。」李世民高興的道。

「敬李將軍。」

「多謝聖上的恩寵,多謝各位,李靖先干為敬!」李靖爽朗的一仰而盡,心情非常愉悅。

「李將軍最為風光的莫過于與東突厥一戰,十余萬大更舉殲滅東突厥真是大快人心啊!」李宏衷心佩服道。

聞言,綠意差點失控的翻桌而起,她緊握杯子的縴指微微泛白,胸口也劇烈跳動著,恨意無處可出。

可恨哪!她的國仇家恨在他們大唐君臣的眼中竟成了豐功偉業!他們可知他們殺害了多少無辜的百姓嗎?

與她一起成長的、流著相同血液的人們,他們枉死的魂一再提醒著她別忘了滅國的深仇大恨。

大唐君臣根本不明白存在她心中的這股恨意有多強烈!隨著光陰的飛逝,恨在她的心中滋長,而今已成她心中最巨大的一部分!

閻竟天捕捉到她眼中一閃即逝的恨意,才發覺她的不對勁並非完全來自他們之間的爭吵。

她的恨從何而來?閻竟天的目光循著綠意的眼神瞧去,看到的人是李靖。

綠意認識李靖嗎?

「綠意,你還好嗎?」他刻意壓低音量問著。

綠意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驚駭得回神,差點打翻酒杯,她刻意佯裝鎮定冷硬道︰「我……不干你的事!」

「你!」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閻竟天氣炸了,強壓住怒意,在她耳畔冷冷的說︰「是呀,是不關我的事,你該知道我關心的本來就不是你!」

「你!」

綠意不堪一擊的心再度狠狠的被閻竟天無情摧殘,她沒氣力與他爭辯,恨意、氣憤、委屈狂襲而來幾乎使她暈厥。

遲遲听不到她的反唇相稽,閻竟天納悶的瞧了她一眼,卻驚見她慘白的容顏,「該死!你到底怎麼了?」

爭吵歸爭吵,他不會拿她的身體開玩笑。

「不干你的事!」她倔強的咬牙道。

「該死!你就偏要在這時候還跟我鬧脾氣是嗎?」怕惹來李世民的注意,他壓低音量,臉色卻明顯的不悅。

真是諷刺了!聖上要見綠意不就為了想見他們鶼鰈情深的模樣嗎?

而令他跟綠意雖同桌而坐,綠意卻刻意在他跟她之間隔了道牆,她的冰冷著實讓他吃不消。

綠意紅了眼眶,淡淡的道︰「我要回府。」

「回府?!」這時候?

看他為難的樣子,她就知道說了也沒用,她痛恨眼前的一切,但能說嗎?讓她痛苦的人是在她眼前大唐的君臣們!其中還包括了她最愛的人,閻竟天!

她連一刻也侍不下!

「好,我送你回府。」看她漸漸蒼白的雙唇,他十分擔心,更不打算讓她多受一點苦。

「我自己回府便成。」她心中另有計劃侍辦,誰都不許破壞。

閻竟天仍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府。「你的身體真可以嗎?」她蒼白的模樣嚇壞他了。

「嗯。」她頷首。

不得已也只有這樣了。難掩對她的關心,他輕柔的道︰「好吧,你先隨侍衛離去,一會兒我自會向聖上說明一切。」

若非離不開身,他真想親自陪綠意回府,確定她沒事他才安心。

「嗯。」綠意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壓迫得她喘不過氣的地方。

在眾人歡笑聲,在閻竟天擔心的目光中,綠意悄然的退席,隨侍衛離開後,她全身為復仇而活的血液立刻沸騰了起來。

她的計劃是先回鎮南王府養神,待夜晚來臨時,佯裝睡意正濃好遣退丫環,並迅速穿上床底下的黑衣,潛入李將軍府。明月高懸,星子閃爍,兩輛馬車停在李將軍府前。

李靖回府,尾隨而入的是閻竟天及李宏,他們是應李靖邀約過府挑燈夜談。

在宮宴上他們相談甚歡意猶未盡,李靖開口邀的閻竟天及李宏過府一敘,兩人旋即爽快的應允。

三人穿過回廊,步入大廳。

乍見閻竟天及李宏的綠意,她的訝異可想而知。

他們來這里做什麼?

綠意身著黑衣蒙著臉,藏身在暗處的角落,她的位置正好可以將大廳內的一舉一動看清楚,只是千算萬算,她就是沒算到竟天會在李將軍府出現。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才好呢?無論如何,她絕不可能放棄今日這個策劃已久好刺殺李靖的機會。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敵不過竟天,對李靖她亦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如今他們聯手,她更是毫無勝算可言。

看來只有等竟天跟李宏走出李將軍府了。

帶著涼意的晚風吹在綠意身上,雖然有點冷,但她的注意力始終在大廳內笑談縱飲的三人身上。她听不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從他們不時流露在臉上的爽朗笑容,可看出他們之間志趣相同。

不知等了多久,他們終于站起身。

綠意全身肌肉繃緊,蓄勢待發。

「下回李兄可得到小弟的府上好讓小弟招待李兄。」大廳外,閻竟天邊走邊邀請李靖。他們同為武將,非但沒有嫌隙反倒英雄相惜。

李靖個性豪爽,一口就答應,「好,過些日子大哥一定到鎮南王府叨擾閻弟。」不到一日的相處他們便以兄弟相稱,由這點更可看出他們對彼此的好感。

「李兄可別忘了還有我這個小弟啊。」李宏是三人里年齡最小的。

「這樣吧,選蚌良辰吉日咱們兄弟三人結拜可好?」李靖提議道。

「好,太好了,大哥,小弟也正有此意。」閻竟天應允,難掩喜悅的道︰「這真是近日來最大的喜事。」

回府後他要立刻告訴綠意這個好消息,同她分享他的喜悅。

「嘿,二哥,在明眼人面前你就別說假話了!近日來二哥的喜事又何止這一樁呢?」閻竟天的好運連連教李宏眼紅。

「有喜相瞞,這就是閻弟的不對了。」李靖說了句公道話。

閻竟天納悶的道︰「我啥時說假話了?」他越來越不懂李宏腦袋里裝的是什麼,最近他老是對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今日宮宴上二嫂不是因為身子不適早早離席了嗎?」有身孕的人身子容易勞累,早退是可以諒解的。

「綠意的身子的確不適。」閻竟天點頭,旋即狐疑的道︰「你怎麼知道?」他還沒告訴他綠意為何早退,才正在想等會兒拉他一起回王府替綠意診斷。

「嘿,二哥,你忘了小弟我可是一名大夫,二嫂懷有身孕之事當然瞞不過小弟的診斷——啊!」他話還沒說完,衣領已被閻竟天拉起,「你這是干嘛?」

「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他的神情顯得激動。

「二嫂懷孕了,這不是新鮮事吧?」李宏越說越覺得事態不對,「不會吧?你可別告訴我,她沒提過此事。」太奇怪了!

「綠意懷孕了?你為什麼沒告訴我?」這太荒謬了!李宏知道、綠意知道,就他這個做爹的被蒙在鼓里。

「李宏,你就快說吧!」怕閻竟天真的活活勒死李宏,李靖邊說邊將閻竟天拉開以免鬧出人命來。

「上次鎮南王府起火時,小弟曾好心的告訴過二哥,只是當時你為二嫂的安危擔憂,听不進小弟所說的話,小弟只好把這喜事告訴二嫂,但二嫂要小弟先別告訴你,說是要給你一個驚喜。」

「啊?」閻竟天震驚極了,不知該喜或是該憂。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因綠意的隱瞞而蒙上一層憂。

希望是他的多慮。

閻竟天一刻也待不下去,只想此刻狂奔至綠意的身邊,問清事情原委。「大哥,小弟先行回府,改日再敘!」他對李靖有些歉意的說。

「嗯!」

不稍作停留,閻竟天慌張的沖出李將軍府,刻不容緩的進入鎮南王府的馬車,馬車立刻揚塵而去。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慌張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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