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探好路線,匆忙翻牆回到鎮南王府時,驚見閻竟天乘坐的馬車正巧抵達大門口,這表示她必須比他先一步進入牡丹園。
綠意壓低身子,閉氣疾行于黑夜中,匆忙避開迎面而來的僕人,听見身後傳來僕人向閻竟天問好的聲音,她一刻也不敢稍作停留。
一進入牡丹園,為怕吵醒丫環,她躡手躡腳的輕聲打開房門,進入房後立刻快速的換衣。
當她笨拙且慌張的將黑衣丟回床下時,房門乍開,微光中,她倉皇的滾入被里假寐。
閻竟天太急于知道李宏對他隱瞞的事,所以一下馬車便行色匆匆的進入房中,當他瞧見床上安歇的人兒後,才想到自己一個勁的急著知道答案,卻沒想過綠意有可能已經就寢。
這可怎麼辦呢?要他喚醒她,他又于心不忍。
「唉……」閻竟天深嘆一口氣,多情溫柔的眸光落在妻子安靜的睡容上。
綠意因為使用輕功過度,導致肚子微微發疼著,為了不讓閻竟天察覺她的異樣,她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他溫熱的大掌覆上她柔細的臉龐,她嚇了一跳,猛然睜開美眸,直直望進他的黑瞳里。
「我吵醒你了。」他輕柔的問並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她立刻甜笑道︰「你回來了。」
「嗯。」他朗笑頷首。
「你跟聖上聊些什麼呢?」她要坐起身,他立刻扶起她。
「呵,當然是謝謝聖上讓我娶了個好妻子啊。」他笑得開心,指月復摩挲著她柔女敕細致的玉頸。
她拍開他不安分的手,笑著斥責道︰「哪有人在他人面前夸說自己妻子好的,不害臊啊?」
「有啊,我就是。」
「羞!」她甜蜜的嬌嗅後,試探道︰「听說李將軍明日就要回朝了。」
閻竟天不疑有他的回道︰「是呀,明日午時聖上特地為李將軍擺設洗塵宴,朝中大臣一起參加,聖上要我帶你一同前去。」
「啊?!」她訝異後旋即甜笑道︰「李將軍是大唐不可或缺的大將啊,我也想看看他呢。」好殺死他!
閻竟天同意的點點頭道︰「是啊,李將軍是我最敬佩的人之一,傳聞李將軍用兵如神,只可惜我至今未能親眼目睹。」
恨!扁听到李靖的名字,她隱藏多年的滅國毀家之恨便打從心底竄出。強壓下滿心的恨意,綠意笑道︰「在我的心中,沒人比得過你。」
「綠意……」她的話真教他感動。
就在他溫熱性感的唇即將吻上她時,綠意突然瞥見床底露出的黑色衣角,她心一驚立刻撇開臉,撒嬌的道︰「我想喝杯水。」她借此引開他的注意力,好把床底的衣裳藏好。
閻竟天深嘆了一口氣,因為房內微暗,他沒察覺綠意神色的轉變,也沒對她的話做過多的揣測,只笑道︰「好,我去倒水。」
見他起身走到桌子邊倒茶水,綠意邊注意他的身影,邊慌張的要將黑衣塞入床底下,以致她的身子低懸于床沿外。
「李宏說你有事要告訴我,是什麼事呢?」
他平穩低沉的嗓音傳來,她心一驚,駭得自床上滾到床下,「啊!」她驚呼一聲的跌滾在地上。
吃痛的同時她仍不忘將露出的衣角塞入床底,迅速坐起,背抵床沿。她整個人氣力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朝他虛弱一笑,默默的忍著隱隱作痛的月復部。
閻竟天見狀,手中的杯子應聲而落,身形一閃,瞬間來到她的身前,焦急的問道︰「你怎麼了?有沒有摔傷哪里?」
他小心的扶起她讓她在床沿坐好,並仔細審視她身上有無撞傷。
「沒事我方才想下榻,也許是尚未清醒,才會不小心踩了個空,自榻上跌下來。」
不同于語氣里的平穩,綠意的心中早慌成一團。
糟了!竟天會不會已經知道她懷孕的事了?
如果李宏欣喜的向竟天道了恭喜,那麼他此刻是不是故意不說破,好提醒她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告訴他。
如果是,那她該怎麼對他解釋沒在一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後立刻告訴他?
懷孕是天大的喜事,而她並沒有太大的喜悅表現,這會不會說不過去呢?完了!她該怎麼應付眼前的難題呢?
「太不小心了。」他責備中帶著濃濃的關心。
綠意回過神忙問道︰「李大夫還對你說了些什麼嗎?」
她懊惱自己怎麼會胡涂到沒先設想李宏跟竟天同兄弟般的好交情呢?
「沒有,他只是要我來問你,你是否有什麼事瞞著我沒跟我說罷了。」他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就這樣?」
「綠意,你跟李宏到底有什麼事隱瞞著我呢?我還來不及問他,馬車正巧抵達李府才會被狡猾的他逃過。不過,在他下馬車之前,他要我回來問你,你快說吧,我快急死了!」閻竟天托起她的下巴,等著她告訴他。
綠意一時語塞,疑惑的眼神掃視著他俊美的容貌。
從竟天的反應中,顯然李宏信守承諾並未告訴竟天她懷孕的事。
綠意刻意眨動長長的睫毛,輕輕的笑道︰「呵,我終于弄懂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就說呀!快說!」他貪戀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竟天,你被李宏捉弄了!」她甜笑道。
「捉弄?」他立刻變了臉色,咬牙道︰「你說他敢捉弄我?」
「不然我跟李大夫能有什麼事可以一起隱瞞王爺的呢?」她衷心希望這個理由可以說服竟天。
等明天晚上刺殺李靖後,她會告訴竟天她已懷孕之事,只要過了明天晚上,所有恩怨都可以了給。
仇恨的生活也會就此遠離她跟竟天及她月復中的胎兒。
閻竟天怎麼也料不到綠意會欺騙他,他怒道︰「改天我非扒下李宏一層皮不可!」可惡!他當真被李宏給捉弄了!
見他如此氣憤,綠意深感愧疚,縴縴玉手輕輕的撫上他的臉,順著他臉部的線條而下,心虛的安撫道︰「呵,別氣、別氣!」
在她的柔情攻勢下,他的剛硬頓時化為繞指柔。
輕哼一聲,閻竟天的全副心神已被綠意甜美的笑容迷去,他猛然低首噙住她柔軟的雙唇,激情遽起,早將李宏拋到九霄雲外。翌日一早,閻竟天進宮前告訴綠意,早朝後他會回府接她進宮參加宴會,等宮宴結束馬車會先送她回鎮南王府,而他則尚有要事待辦,所以要她別等他回府可先就寢。
綠意已擬好刺殺李靖的計劃。
李靖一早回長安城,午時參加聖上擺下的洗塵宴,這期間李靖身旁有太多侍衛,她不好下手。晚上,待他回將軍府便是她的機會!
她跟竟天一同入宮參加宴會正好可確定李靖的長相。
待參加完宴會回鎮南王府後,她會靜待時機出府,並趕在李靖回將軍府之前先行潛入,以等待刺殺他的時機。
今夜她要手刃李靖以報國仇家恨!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為了緩和因強烈復仇意念而遽起的不安和緊張,她決定四處走走,並更精確的把刺殺李靖的路線在腦中演練幾次。
綠意邊走邊想,來到湖泊邊。
突然,她的視線被前方不遠處一男一女親密的舉止吸引,她不敢置信的瞠目以對。
她下意識的壓低身子,悄悄來到他們身後聳立的一塊巨石後面,她的目光自石中央鏤空處窺視他們。她大可正大光明的上前,但她不懂自己為何要躲他們,為何怕他們看到她。
在綠意尚理不清自己的心態時,他們的聲音清楚的傳入她的耳中。
「為什麼,為什麼你當初不違抗聖旨帶我走呢?為什麼……嗚……」說著,柳雲雲淚眼婆娑的撲入閻竟天厚實的胸膛。
他不忍將柳雲雲推開,無法給她任何安慰,雙手不知放在何處才好。
「雲雲,事已至此,你說這些也于事無補啊!」他愛他的妻子,而錯過的愛已成美好的回憶,他感謝她曾給過他那段快樂的日子。
柳雲雲不斷的搖頭道︰「不!我不甘心啊,竟天,我愛的始終只有你啊。」她再也不要為想忘卻閻竟天而痛苦,她只知道離開他後她的日子不再快樂。
「雲雲……」閻竟天無語。藕斷絲連並不是他的作風,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的痴纏。
柳雲雲自他的胸膛抬起細致妍麗的臉蛋,朱唇微啟,柔弱的呢喃道︰「竟天,說你愛我……竟天……」只要他的一句話,她可以不顧一切去愛他。
聞言,閻竟天萬分為難。他不想做得太絕又不想道出違心之論,要他面對感情的難題遠比要他上陣殺敵難上千萬倍啊。
他該怎麼做才能在不傷雲雲之下拒絕她呢?
「竟天,求你……給我活下去的勇氣,說你愛我……」她柔弱的身子微微顫動,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不忍。
閻竟天不知道該拿柳雲雲怎麼辦。
「我……我愛——」
「綠意」兩字尚未來得及說出口,柳雲雲立刻狂喜的直撲進他的胸膛,踮起腳尖,小嘴也因過于雀躍的心情而無所禁忌的吻著他的雙頰。
閻竟天詫異極了,困難的閃躲著她的吻。事情怎麼會變得如此難以收拾,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躲在一旁的綠意將一切看在眼里,萬分錯愕。
怎麼可以?他們怎麼可以背著她做這樣的事呢?記得他說過,柳雲雲是幽幽的手帕之交,跟他沒關系的!
他欺騙她!
綠意的心頓時猶如跌落萬丈深淵。
她的丈夫愛的是別的女人!不!她咽不下這口氣!
此時綠意熱血直沖腦海,眼眶跟著發熱,她倔強的緊咬住唇,強壓抑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深吸一口氣,她沖動的自巨石之後跑出。
她憤怒的眸光立刻對上閻竟天錯愕的臉。
綠意氣得渾身顫抖,深吸了好幾口氣以平靜自己,方才避開與他膠著的眼神,咬牙道︰「如果今天我沒撞見你們,你打算還要瞞我、背叛我多久呢?」她的心好痛啊!
「綠意,你誤會了!」自一片空白中回神,閻竟天急急的解釋著。
「誤會?!」綠意眸光變冷的輕笑著。
柳雲雲見狀,攀緊閻竟天的手臂,怯懦的道︰「我跟竟天相愛在你之前,若非聖上賜婚拆散我跟竟天,今日嫁給竟天的人是我!現在既然被你撞見了,我們也用不著瞞你,今日就把話說清楚吧,你方才應該也听見了,我愛竟天、竟天也愛我。我的要求不多,我可以不求名分的嫁給竟天當妾。」這是她最大的退讓了。
竟天欺騙她!他們相愛!
不,這一定是她在做夢!
綠意如遭五雷轟頂,暈眩得幾乎站不住腳。
「綠意!」見她差點跌倒,閻竟天甩開柳雲雲的手疾速上前,綠意退開一步,不讓他靠近她。
綠意左手扶住樹干穩住身子後,以蒼白的雙唇一字一句清楚的吐出,「你們是舊情人!」
原來,在她自以為幸福的表相下,竟有段因她而痛苦的愛情!這教她情何以堪呢?她該以何種顏面來面對竟天及柳雲雲呢?
是她介入了他們之間的愛戀,是她無意中拆散了他們!他們之間仍有愛,那她算什麼呢?
她在竟天的眼中到底算什麼呢?竟天是否愛她多一點呢?不!在她眼前的……勝負已分了,不是嗎?
竟天方才親口說愛柳雲雲,他愛的是柳雲雲啊!
不,不要!
綠意捂耳搖頭,不願意去面對事實。
不想令綠意誤會,閻竟天急著解釋道︰「綠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綠意受傷的直視著他,「我只問你,你愛我嗎?」
就因一再的退卻才使她失去閻竟天,柳雲雲不願再重蹈覆轍,急忙無情的指控綠意道︰「是你拆散了原本相愛的我們,你剛剛也听見竟天親口說他愛的是我,不是嗎?你該不會不知道竟天痛恨蠻夷吧?他會娶你為妻完全是聖旨難違、迫于無奈!」
又是無情的一擊!
綠意听到了,即使捂住耳朵她仍清楚的听到他們的對話,她完全被擊潰,而且碎的不只是她那顆早已殘破的心,連神魂都傷心的飛離她的軀殼,她僅能呆傻、怔愣的看著他們。
「綠意……」閻竟天又急又慌,千頭萬緒無從整理,「事情真的不是你看到或听到的樣子。」
綠意回過神,難堪的怒吼道︰「閻竟天,你別再說了!你傷得我還不夠深嗎?如果親眼目睹、親耳所聞都還不足以證明一切,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可信的呢?」
他擔心的看著臉色慘白的綠意。誤會的產生非他所願,而這個誤會一時半刻也很難解釋清楚,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他放柔嗓音安撫她道︰「綠意,等我自宮中回來自會向你解釋清楚,你等我同來好嗎?」
他跟雲雲之間的關系非三言兩語可道盡的,方才要出府前被剛到府的雲雲攔下已經拖延了不少的時間,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綠意牽強的苦笑了下。看來,輸的是她,她不該為難竟天。
她痛苦的目光緊纏著閻竟天深邃的黑瞳,半晌才喑 的道︰「嗯,等你回來……我相信……我們都會有一個好的結果,以及新的開始。」
她眼神里的絕望,是對他嗎?不,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這點小小的誤會不足以毀掉她跟他的感情。
「綠意!」閻竟天心急的大喊。
然而綠意早已跑得遠遠的,她落寞的背影使閻竟天心生不祥的預感,這感覺就跟綠意慘遭屋脊壓身的那日一模一樣。
不!
閻竟天就要追去,柳雲雲卻快一步的拉住了他,提醒道︰「閻大哥,如果你再不趕緊出門會趕不上早朝。」
真好!柳雲雲嘴角含笑。竟天與綠意的誤會不得解是她所樂見的,畢竟這對她只有好處沒絲毫壞處。
看著她,閻竟天連對她發怒都顯無力,輕輕甩開她的縴手,冷漠的道︰「這輩子我愛的都只有綠意。」
閻竟天冰冷的話語瞬間凍結柳雲雲唇角的笑意,他決然轉身離去。
他真的氣自己對感情的不夠果斷而造成誤會傷害了綠意。
唉,所幸綠意一向明理,待他回府後再行解釋,相信她會明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