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去到遠揚宮之後,已經過了五日的光景。
蔚兒已經決分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感覺與想法了!
她明明知道自己深愛的人是兆廷,可不曉得為什麼,這幾日縈繞在她心頭最多的身影竟然是令她感到畏懼的雷霆照!
她總是想著他身上的傷勢︰想著他烏黑的眼瞳中透露出的孤寂︰想著他暗啞魅惑的嗓音……她不懂,不懂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竟然不斷地想著他!
蹦足了勇氣,她決定再去遠揚宮中照顧雷霆照身上的腿傷、她是真心關心他的傷勢,畢竟他是她的夫君啊!
同時她也想要證明,上回的她只是一時迷惑在他詭橘的氣息之中,並不是將對兆廷的愛意分了一絲絲到那如迷般的男子身上!
戴著面具的他就像團迷霧一般,讓人難以看清他真正的想法,而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此刻她手中端著一盅剛做好的甜品,正緩緩地往遠揚官的方向前去。
立在遠揚宮的宮門外,蔚兒閉起雙眸,深深地呼吸,直到認為自己的情緒已不再緊張、慌亂,才踏了進去。
當坐在案前的雷霆照看到了她盈靈的身影,不禁令他又驚又惱。
驚的是他思思念念、掛懷的人兒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為她擔憂的心情霎時減輕了不少;惱的是他好不容易才制造出了她冷落皇後的假象,而今她再來,讓他不得不再一次冷淡殘忍地對她,這對他可是莫大的折磨啊!
「臣妾,參見皇上!」
蔚兒姿態婉約地朝他福身,將手中的甜品放置在桌上。
「呵!那日你不是落荒而逃了,怎麼?還有勇氣踏進遠揚宮中?
難道,你還想好好地‘照顧’我嗎?」他眸光鄙夷地睨著她,語氣輕浮。
「臣妾先為那日無禮的舉止同皇上道歉,希望皇上莫怪蔚兒。」她平靜地柔聲說道。
雷霆照皺著劍眉,不懂蔚兒的心思。
「臣妾親自熬了一盅八寶甜品,特地端來給皇上品嘗,希望皇上不會見笑蔚兒的手藝。」帶著淺淺的梨渦,蔚兒漾著一抹淡然怡人的微笑。
「端下去,朕不要吃任何的甜品!」森冷的目光劃過蔚兒的身上,他全身上下籠罩著冰冷的氣息。
「那……皇上告訴蔚兒你喜歡吃什麼,蔚兒立刻到膳房,親自為皇上守灶烹煮。」
「哼!」他悶哼一聲。「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還是……你想讓眾人笑話,笑話我雷霆照竟讓尊貴的皇後到膳房那種地方去,難道我沒有御廚嗎?」他跛拐著身子,欺近她的身邊。
看著他跛拐拖行的樣子,蔚兒的心中漫過一抹刺痛。不舍、心疼的表情不自覺地全表現在她的小臉上。
「該死!你那是什麼表情?是嘲諷,抑或是可憐?」他的聲音充滿了極度的不悅,眼瞳中燃燒著炙熱的焰火。
「不!臣妾沒有那意思,臣妾只是……只是心痛與不舍。」她搖搖頭,輕聲說出她真心的感受。
「心疼?不舍?哈哈哈……」雷霆照無法遏抑地托笑,右手擒住她的下巴,眸光陰驚地睨向她。
「為什麼要笑呢?臣妾說的都是真心話。如此尊貴的你,是不該受此折磨的。蔚兒能體會皇上憤恨的心思,這對皇上的驕傲是多麼大的打擊!」她溫柔的視線停住在他的亮的眼瞳之中。
「該死!」
她那清靈的眸光讓雷霆照感到有絲慌亂,他寧可她畏懼他、害怕他,也不想要她如此溫柔婉約地對待他。
這令他無法掌握情況,不知該如何狠狠地傷害她,讓她逃離他的身邊,不再來到遠揚宮中。
「收回你那假情假意的眼神,朕不需要你的心疼、不舍!這讓我覺得惡心!」他凌厲的眸光掃向她的身子,語氣怒然。
「不!蔚兒是真心的啊,為何皇上總是要誤解蔚兒的心意,拒絕蔚兒關心皇上的心思。蔚兒是皇上的後,是有義務要關心皇上、照顧皇上的啊!」她蹙著眉心,不解地問。
為什麼他不能相信她只是單純的想要照顧他的起居,為什麼總是要用這般敵意的話語傷害她?她覺得心頭有絲委屈,有絲難過。
「義務?算了吧!朕根本不需要你的照顧!收回你那過度泛濫的同情,滾回你的瓔珞宮,做你的皇後!」他的聲音充滿了鄙夷與不屑,全身上下布滿狂暴的氣肩。
「不……蔚兒懇求皇上給蔚兒一個機會,接受蔚兒關心皇上的心,讓蔚兒照顧你的生活。」她認真的看著他,懇求著他。
「哼!你還不明白嗎?朕不需要你的照顧,這些事情每一個宮女都能夠做得比你熟練、比你更好,放著悠閑的皇後不做,何必來自找苦吃!而朕若真要你的照顧,絕對不會是你所想要的……」
她的真心他感受得到,但他目前絕不可讓她進入他的生活,所以地只好再次挾帶著殘酷與冷漠諷刺她。
「我……」她的心中漫過一縷心慌,想到上回他所要索取的照顧就讓她一陣慌亂,臉兒驀然刷白。
看著蔚兒突然發白的臉色,許許多多的懊悔與憐惜的復雜情緒,都在他的心頭交織,他不禁緊握住雙拳,手指掐入了手。
「看看你的臉吧!一副慘白、害怕的模佯,你要怎麼滿足朕?省省吧!我看了也倒盡胃口!「
他擒住她的身子,將她拖到銅鏡的面前,要她看看自己那副怯然的模樣,要她看清自己的能耐!
「看清楚了嗎?依你這膽怯的模樣,根本沒有資格待在朕的身邊,你憑什麼要朕接受你的照顧?」他粗暴地扣住她的身子,眸光凌厲殘酷地掃向她慘白的小臉。
「不!為什麼要這樣欺負蔚兒,我做錯了什麼?」
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害怕,她哭喊出聲,盤據在眼眶中的淚霧撲籟籟地掉落。
看著她驚恐落淚的樣貌,雷霆照的心底猛然竄起一縷扯心揪肺的痛楚,令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硬吞著蝕心般的痛苦屆霆照不斷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再殘忍一次,再一次他就可以將她趕離他的身邊!
「欺負?哈哈!朕可從沒想要欺負你,是你自己選擇來到遠揚宮中讓聯發怒、欺負的!」他邪肆地狂笑,更加殘忍的說道。
「我厭惡像你這般膽怯的女人;厭惡像你這般惺惺作態的女人;厭惡你清澈的大眼;厭惡你縴細柔弱的矯揉模樣!」
雷霆照如豹般犀利的眸光停留在她蒼白的臉上,他無情地扭著她的手臂,將她推了出去……
「啊……」身上傳來的痛楚令她嘶喊出聲。
被推開來的蔚兒,失了平衡地往後方的桌案撞去,撞翻了桌上的甜品,滾燙炙人的甜品灑落她一身,自舊的肌膚立刻被燙得發紅。
而瓷制的盅也破成碎片,些許尖銳的碎片劃過了她的柔女敕的肌膚該死!雷霆照心痛萬千地看著她受傷的模樣,直想一拳揍昏自己。
「蔚兒……」他驚恐地奔向前去,嘶吼的聲音夾雜著顫栗,他緊緊地抱住她,撕下自己的衣物將她被劃傷的部位包扎起來。
緊摟著她嬌弱的身子,雷霆照一跛一拐地抱著她到床榻旁;此刻的他真是痛恨自己為何要將她甩落,他可以繼續用言語刺激她,將她逼離他的身邊啊!
他將盆中的白巾用冷水沾濕、小心翼冀地在她燙著的皮膚上冷敷著。同時緩緩地走向紫竹檀香的櫃中取出一個小巧精致的小瓶子,從里頭倒出一些藥液,輕輕柔柔地推在她被燙傷的部位。
「痛嗎?」他焦急憂慮地問道。
「我比較不痛了……」她遲疑地囁嚅道。
眼前的他讓她覺得困惑與受寵若驚,方才的他不是還怒氣騰騰的嗎?
「該死!」看著她發紅微腫的肌膚,他忍不住咒罵自己。
「對不起……」他帶著濃濃的歉意與感情說道,憐惜地緊摟著她嬌弱的身子。
蔚兒的心中突然漫過一陣心悸,此時此刻的他,卻又令她感覺他像極了那呵護著她的兆廷!
那包圍住她的氣息與愛憐暗啞的嗓音,又一次地迷惑了她。困惑了她……
雷霆照自責地咬著唇,溫熱的厚掌在她的臉部摩挲。
這麼一個輕微溫柔的動作,霎時讓蔚兒的眼中盈滿熱淚,她的兆廷就是這般的溫柔,那彌漫在身邊的氛圍令她感動的哭了……
「別哭啊!」他情不自禁地以指揉碎她眼角的淚珠,暗啞地在她的耳際說。
蔚兒分不清了,分不清眼前的他與兆廷有何不同?一樣的嗓音;一樣的柔情;一樣的細膩;一樣的清冽氣息……一切一切,都令她無法分辨他們。
「皇上你……」
她驚恐柔弱的聲音拉回了雷霆照的心緒。他心神猛然一凜,霎時從擔憂她的心情中月兌出,驚愕地一時無法反應。
懊死!他怎麼沉不住氣?怎麼忘了現在的他該是要殘忍對待她的雷霆霆照啊!不是那萬般溫柔、狂戀蔚兒的兆廷啊!
他緊緊地握住雙拳,直到手指泛白,滲出了淡淡血絲,依舊不感到任何的痛楚。
看著他滲出血絲的雙手,一陣細針般微微的刺痛不斷地扎痛了她的心弦,令她的心頭漫過一陣異樣的奇異感受。這些情緒來得莫名,來得令她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雷霆照倏地松下摟著她的雙臂,步伐不穩地跳離了她的身邊,先前的心疼與對她的擔憂神情又從他如子夜般深沉的黑瞳中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冷淡與漠然。
「你回去纓珞宮吧!讓御醫仔細地替你的傷口處理一下。朕累了,退出遠揚宮吧!」他回過身去,聲音不再冷嘲熱諷、充滿鄙夷,但卻也冷淡地沒有溫度。
「嗯!那……臣妾今後是否可以再到遠揚宮來服侍皇上,蔚兒真的想幫助皇上的腿能早日康復。」她語音婉柔。真摯的水眸中盈滿真誠。
「隨你,只要你不怕朕的陰冷、不怕朕對你喜怒無常,你要來便來,朕絕不干涉你,但……若你要朕能對你和顏悅色,那只是痴心妄想!」他陰冷地淡然說道。
既然管不住她的雙腿,他也不介意再讓她來到遠揚宮中,但這並不代表他願意讓他們之間的關系有所轉變,他會極其冷淡地對待她,他依舊不會在眾人面前對蔚兒有善意的回應,他依舊要讓眾人以為她是他毫不在乎的女子,激不起他心中任何的憐惜。
「多謝皇上,明日臣妻會準備一些幫助傷勢愈合的魚湯,端來給皇上食用。臣妾告退……」她的目光染上一片明亮的光輝,神采奕奕,唇角逸出一抹嫣然的笑容,清新甜美的動人。
雷霆照沒有回頭,靜靜佇立在窗前,听著她細碎的腳步聲離開,漸行漸遠……
看著窗外蔚藍無垠的天空,他不禁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希望,希望他能堅持他該有的漠然與冰冷,不會再次忘了自己該堅守的面具……
獨自走到宮外小徑回廊後的荷花池畔,蔚兒坐在池畔邊的來看看上,托著腮幫子,兩眼失神地疑視著不斷在荷花叢間自在悠游的錦鯉,與開得清新麗人的株株荷花,這幾日她天天前往遠揚宮中照顧雷霆照的生活,雖然他的態度是如此的冷淡、漠然,卻也不再對她說出句句殘忍的話語了,這不禁令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她明白他不是她愛的兆廷,但接觸他越多,她心中的迷惘也變得更多,她實在越來越糊涂了,她為何總是覺得他就是她愛的兆廷呢?
可……不可能哪!
她的心中漲滿了苦澀,她越來越無法理清自己對雷霆照到底是存著怎樣的心思,早先對他單純的照顧,似乎有點不同了。
她好希望能再次見到兆廷,她會將他所有的一切牢牢地記在心底,不會再讓自己陷入迷惑之中,而她也就能控制自己越來越失控的心了……
站在離她約有一段距離的假山之後,雷霆照目光的的地緊鎖著眼前染滿愁緒的佳人,心中漫過一陣酸澀的淒楚,與滿腔的愧疚。
他明白她心里的掙扎,他明白她的困惑,但他不能讓她知道他是兆廷——至少在齊王沒有露出馬腳之前絕對不行。自受傷之後,他依舊在深夜遭受到了兩名刺客的襲擊,若非夜夜有水步痕守在遠揚宮的暗處,否則在他腳殘之時,要想抵抗這些訓練有素的刺客,想必會是相當辛苦。
幾天前,他受傷的左腿幾乎痊愈了,雖然腳步無法如同以往那般的健步如飛,但已能施展輕功,因此這兩夜他都在夜闌入靜之時,藉著夜色的掩護,悄然地來到蔚兒的床前,心疼地撫著她目目的深鎖的柳眉與她虛弱的身子,靜靜地坐在她的身旁,守著她到將近天明的時刻,再悄然地離開瓔珞宮。
看著染滿輕愁獨坐在荷花池邊的蔚兒,他的心里一陣揪疼。
他想走向前去拂開盤踞在她臉上的神傷,但他不能……
深深一嘆,雷霆照無奈地回過身離開。
唉!他只能再度趁著夜色,偷偷潛入瓔珞宮,在她熟睡時靜悄悄地心疼著她。
「你們活得很快樂是不是?蔚兒也好想同你們一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悠游生活著。」蔚兒凝視著池中的錦鯉,羨慕地輕嘆。
她紊亂的思緒不斷地翻飛,所有與兆廷之間的種種甜蜜掠過她的心田,一幕幕在她的心版上重演,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他到底去了哪兒?
為何在與她共度一夜之後就消失了蹤影?他難道不知道她好想他嗎?好掛懷著他嗎?
難道他已忘了對她的承諾嗎?他不是說一生一世不放開她嗎?
難道這些承諾都不算數了嗎?
如果是,她也希望他能來到她的面前,親口對她說啊!如此一來,也就不會讓她對他牽腸掛肚、思思念念啊1沉迷于自己的思緒之中,蔚兒絲毫沒有注意到逐漸走近她身邊的男子。
雷奔巽實在無法置信眼前所見的一切!
他狂戀一生的「浣兒」竟然就出現在他的面前,準道是她知道他對她的想念,活了過來,要與他相守嗎?
他伸出雙臂將蔚兒的身子摟得死緊,心神狂亂地不斷喊著那令他痛苦一生狂戀的人兒的名。
「浣兒,浣兒……你終于願意投向我身邊了!你終于願意離開那該死的上官申是不是?你終于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你,所以你來到我的面前?」
蔚兒心神震蕩地瞠圓了眼,這個男人眸中的狂亂氣息令她一陣恐慌,尤其在听到自己爹娘的名時,她更是如遭電極般地僵了身子。
「放開我,我不是浣兒……不是!」
她不知道他與娘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她要逃離他,他身上的詭譎陰鷙令她感到強烈的恐懼。
蔚兒的掙扎倏地拉回了雷奔巽的神智,他一時晾愣了片刻。
他狂戀的浣兒早已死了好多年了啊!是他害死她的啊!
望著這張與浣兒幾乎干模一樣的容顏,雷奔巽的身子強烈地一陣刺痛,那痛楚令他痛不欲生!
自從十年前在南梁見到浣兒之後,他的心中再也沒有停駐過任何女子的身影!
他可以為她放棄一切,沒想到她竟然舍不下那絲毫比不上他的—上官申,堅決地不肯同意當他的王妃!
這令他憤恨,令他無法忍受這屈辱,因而他派了殺手滅了上官一家,但他沒想劃浣兒仍不願跟隨他,竟然取了刀剪在上宮申的身旁自盡……
他恨哪!恨她竟然無視他對她熾熱的愛意,竟然用這樣的方式逃離了他!
「浣兒,浣兒……」他不斷地逼近她。
「不!我不是浣兒,那是娘啊……」淌流著汨汨的淚水,蔚兒一個心神不穩地跌落至荷花池中……「不,浣兒……」雷奔巽心神膽懼地嘶吼,正當他想眺入池中救起她時,此時傳來一陣宮女的笑聲,他心神一凜,隱入一棵樹後。
「啊……救人啊!快來人啊!皇後娘娘落水了啊!」一名走到荷花池邊的宮。
看著被救起的蔚兒,隱身在樹後的雷奔巽狂亂的神智倏地冷靜了許多……
原來方才那女子是雷霆照的皇後。她長得竟跟浣兒一般的嬌美……
他決定了!他要加快謀取皇位的腳步!只因他想早日奪走運今他狂戀一生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