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總裁,你好,你好。」
王總經理不安地搓著手,冷汗沁出他的額頭,他困難地吞咽一下口水,習慣了二十多年位高權重的生活,能讓他這樣哈腰鞠躬的人屈指可數,而眼前的這個恰恰是最最不能惹的那個。
倪振東淡淡地冷冷睨他一眼,不怒而威的氣勢叫人不敢直視他。他有一雙銳利、冷漠的眼楮,深沉得像一座潭,高大的身材更增他的氣勢,俊朗的他是多少名門千金愛慕的對象,但他的冷酷、淡漠不知道碎了多少女人的心。
他掃了這工廠一眼,這曾經是他最熟悉的一個地方,倪氏企業遍布全亞洲有上百處的資產,但這里,寫過倪家的一段歷史——一段努力被每個倪家人遺忘的歷史,除了他!從小到大,他被迫深深地記憶著,直到死都不能忘。
看到工廠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數十人全盯著他,他們的目光里都寫著同樣的表情——憤怒、悲哀和無奈在臉上交織著。
「這工廠下個月不是就要停業了嗎?」听來溫和但沒有一絲暖意的聲音從他的薄唇里吐出來。
「是、是、是……」王總經理不安地看著他,一接觸到他的目光,使他凝聚起來的勇氣如煙散去。「但是……這些員工有很多人都在這里工作了大半輩子……」
「該給的遣散費和薪水一分也沒有少吧!」
「沒有、沒有。」他點頭如搗蒜。「一毛也沒有少給……但是,他們很多人年紀也大了……不容易再找到工作……還要養活一家老小……」
「那我應該養他們到老到死嗎?」一字一句恍似帶著千斤的重量吐出來。
「當然……不是……」他嚇得臉色發白,發福的身軀抖得像秋天的落葉。「只是……倪董事長……他說無論如何,這工廠都不能關。」
倪振東莫測高深地看著王總經理,看到他全身發毛,他重重地喘了好幾口氣,幾乎以為自己快心髒病發死了,耳邊只听得到「咚、咚、咚、咚」像打鼓的心跳聲。
「我以為,倪氏現在是我在作主。」
撲通一聲,王總經理癱倒在地上了,哆嗦著唇,顫抖地說︰「是、是……當然是倪總裁當家。」
老獅和年輕獅子的爭權,在倪氏的高階主管里已經隱隱聞到煙硝味了。
「那下個月工廠能關了嗎,王總經理?」冰冷的話語在他的職餃上嘲諷地加強了語氣。
與其說這話是問話,不如說是最直接的命令,言下之意,下個月工廠不關門,他也別想當這個職務了。
「是、是、是……」汗潺潺、淚潸潸是王總經理現在最佳的寫照了。
等倪振東的車子要離開廠區時,原本安靜的工人喧擾了起來。
「你沒有人性,你是魔鬼!」一個婦女的聲音驀地響起。「工廠關了,你就要我們滾回家,我孩子怎麼辦……」
「你愛關就關,告訴你,姓倪的,我們和你沒完!」
「你有錢,你就不管別人的死活了!」
堡人們叫囂著一擁而上,豪華的加長型轎車從容地駛離,遠離背後砸過來的石頭,還有咒罵和哭叫聲。
「少……少爺……」司機老劉看著後照鏡不安地叫他。
老劉在倪家待了十幾年,從小叫他「少爺」叫慣了,不像別人都叫他總裁。
倪振東平靜的臉上風波不起,對于剛才工人的憤慨置若罔聞。老劉吞咽一下口水,從來沒看過少爺的臉上有其他的表情,喜怒哀樂不曾傳到他的眼里,冰冰冷冷的沒有人性。不是的,少爺以前不是那樣的人。
「回公司去。」
「是。」
車子平穩地向台北市中心駛去,車內的隔音設備將車外的聲音全都摒擋了去,倪振東在心里吁了一口氣,終于可以把那間工廠拆了,那縈繞在他腦海里的夢魔也可以消失了。
車子一路駛到台比市最繁華、最昂貴的辦公大樓區,感覺到車子停在原地久于一點,倪振東從文件中抬頭看向車外。
「少爺,前面塞車,一會兒就到公司了。」
他漫應了一聲,目光仍在車外逡移著,初秋的陽光很明媚,他按下電動車窗,看向車外的車水馬龍。在兩條大馬路交會的地方有一個小便場,廣場上有一個噴水池,心里有股奇怪的騷動,他的目光定定地鎖在坐在噴水池前的一個女孩子身上。
她靜靜地坐著,簡單的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褲,過肩的長發扎成馬尾,她好嬌小,白皙的臉龐看來很年輕。她悠閑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一會兒閉著眼仰頭面對藍天,嘴角勾出一個笑容。她看來正享受這個陽光,嘴唇有些微的蠕動。雖然隔的很遠,但莫名的,他知道她在唱歌,知道她現在有一個好心情。
是什麼讓她愉快?是什麼讓她有種溫暖恬靜的表情?那嘴角揚起笑時,又是什麼樣的面容?
說不出什麼吸引了他,但就是讓他挪不開目光。驚鴻一瞥,那恬適、安靜的神情莫名地牽動著他。
「少爺,不堵車了。」
「嗯。」他臉上恢復了淡漠的神情。
車子快迅地駛過,他不禁回頭再望她,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為止。
「一個女人罷了!」他自嘲地再說。「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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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野仙蹤」是位于繁華、喧囂的台北市,安安靜靜的,小巧而精致的一間花店。遠遠地看到這間小店,就會令人忍不住停下腳步佇足欣賞。
花店位于最繁華黃金地段的商業辦公大樓區,這間小店平空為了這新穎、冰冷的建築樓群里增添了綠意。古樸的木頭上題上了店名——「綠野仙蹤」,黃金葛輕輕巧巧地攀繞了招牌,透明、干淨的落地長窗里面逸出了沁人心脾的綠意,走過店門口的時候,不免驚嘆于店主人玲瓏心思,一間小店裝飾得精巧可愛;天人菊、馬櫻丹、勿忘我、紫羅蘭、球蘭、小雛菊、薄荷……還有一些沒標上名字的,開得茂盛美麗。
最重要的是,店主人親切、溫柔的笑臉,讓人打從心里舒服。就算不進去消費,她還是免費奉送微笑,所以店面雖小,但店主人和氣、人緣好,使生意興隆通四海。
店主人的名字是「郝可伶」,一張清秀的臉龐、及肩的長發,還有嬌小不到一五五公分的身高。五官的組合只能說是平凡無奇、稱不上漂亮,充其量只能說是清秀。
在店門口整理花束的大男孩看到迎面走來的嬌小女孩。
「可伶,你又趴趴走了。」王浩不滿地摘咕著,俊朗的臉上寫滿控訴。
「我難得出去散散步都不行嗎?」
「散步!你看看我這是什麼。」他指了指自己滿身的大汗。
「身體新陳代謝後排放出來的廢水,恭喜你,你的身體正常運作。不過,有點味道就是了,麻煩你再退後三步。」
可伶捏起鼻子,小手像揮蒼蠅一樣地揮動著。
「哼!你的員工作牛作馬的,你居然還有空散步。更過分的是,居然還嫌我有汗臭味。」他指控道。
「拜托,這里離噴水池不到兩百米,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都不行啊!」
「那里都是廢氣,你跑去呼吸廢氣干嘛,擺明了叫偷懶好不好!」
她悲哀地長嘆一聲。「作員工的這樣訓老板,我這老板威嚴何在,蒼天啊……」
拌仔戲的三七調才正要唱時,就被王浩呼天喊地的哭調搶了先聲。
「蒼天啊……嗚嗚……我是苦命的工讀生,修花、灑水、接電話,老少客人來不斷,問我薪水有多少,區區時薪一百塊,我命苦啊……」
哭完後,他奇跡似地止住了聲音,然後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她,剛剛的哀嚎好像是假的。
可伶稀奇地看著他,然後不好意思地嘿嘿干笑。
「你傻笑也沒有用,加薪比較實際。」
「加薪呀……」可伶認真地想了一下。「花店現在生意不錯,好,你的時薪加十元。」
王浩重重地敲了她一記。「笨蛋,這麼好說話,和人談價錢都不會談,那你只有被欺負的分。記住,要堅持立場,就算漲價,也要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活像對方佔了大便宜似的。」
「你又不是別人,和你還得耍心機嗎?」她抱怨道。
「和我都談不好了,你怎麼和顧客談?別人就是看你好欺負,凡事都好商量,你看看我,有誰敢跟我殺價嗎?」
「因為你窮凶極惡、目露凶光、一副在逃的槍擊要犯的樣子。」她小聲地說。
「郝可伶!」他低吼。
「好啦,我錯了!」她趕緊陪笑,知道他的嗦都是為她好,知道他對她的單純和天真有一百個不放心。
他從鼻子哼一口氣出來。「倪氏企業今天有訂二十個花籃,還有五盆盆栽,下周一的中午以前就得送去了。」
「倪財神又訂貨啦,哇!真的是我們的財神爺。」
倪氏大樓位于花店的斜對面,中間隔著一個大馬路,倪氏二十幾層的大樓里含蓋各個部門組織,不定時的會舉辦一些說明會、記者會,各種餐會等等,所以常指名要「綠野仙蹤」送各種的花圈、插花、盆栽的。一直以來,雙方合作得非常愉快。
王浩現在是大四的學生,正準備考研究所,一間花店就靠他們兩人經營。
一年前花店開幕後,她越來越忙,一個人無力應付過多的訂單,又要送花又要顧店,但應征了幾個人後,都覺得不夠滿意。
有一次,她彎腰費力地抱著一大盆櫻樹;這櫻樹她一直當心肝寶貝的照顧著。一樹燦爛的櫻花美麗搶眼,讓它搶手得不得了,各公司行號辦各種活動展覽時,都指定要它。但當櫻樹還回來之後,就是可伶頭痛的時間了——要怎樣好好地安頓這棵樹,這盆樹可不是她一個弱女子可以搬得動的。
她費力地像老牛拉車一樣地挪動著。
「我幫你搬吧!」
彎著腰的她一抬頭,看到一個高高帥帥的陽光男孩正沖著她笑。她抬起手遮陽光的時候,真覺得他的背後金光閃閃。瑞氣金條,她還詫異怎麼沒看到他的頭上有光環。他看來就像一個笑容可掬的大天使來幫她的忙。
「好啊!謝謝你了。」
她一向不拒絕這種幫忙,實際上有好幾次她就站在店門口裝成一副可憐樣,有好幾個見義勇為的男士幫她抬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東西。
她一彎腰,準備和他合力搬進花盆。
嚓!耳邊傳來一陣可怕的像是骨頭錯位的聲音,天啊!她幾乎沒有勇氣去證實剛剛自己有沒有听錯了什麼。僵立了三秒後,她咬牙面對現實,輕輕地扭一下腰。
哇!痛!痛!痛!痛感神經猛抽了一下,沒錯,她閃到腰了!
清楚的看到那大男孩看著她僵立不動後,茫然的表情。「為什麼……不起來……」
「我也想呀……」
「那……」
「我起不來……」
沉默一陣子後,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你還好吧?」
「還好……」只是不能動了。
「那……」我走了……他幾乎吐出這一句話,但看到可伶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他感到一種罪惡感油然而生,看那濕漉漉的眼楮瞅著他瞧,拋棄家貓家犬的心情大概就是這樣吧!
她看來年紀很輕,大概跟他同年吧!她不是一個美女,差強人意只能算中等美女。中等者表示平凡也,美女則是安慰人用的,他實在沒有必要覺得對不起她。但……她的眼楮很溫柔,瞅著人瞧的時候,會讓人覺得那白皙的臉蛋越看越耐看。
「我送你去醫院吧!」
那黑眸感激地快沁出淚來,他看著發呆了。
之後,王浩開始隔一、兩天來拜訪她一下,三不五時地關照她,也就順理成章地在她店里幫忙了。
當王浩知道可伶的年紀比他大三歲的時候,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看你一副營養不夠、發育不良的樣子,居然已經二十五歲了。」
「小姐我二十五歲又怎麼了?」她莫名其妙地問。
「嘖,看你的身材以為你還有發育成長的空間,但你的年齡已經是不可能了,我替你惋惜。」
「喂、喂,我長得嬌小一點,節省柄家糧食又怎麼了?人的智慧和他的身材沒有關系。」
「對,沒有關系,就拿你來打比方好了,長得矮一點,營養應該都讓大腦吸收了才對。但實際上就不一定,不只少一根筋,而且根本就停止生長。」
「喂,你不要人身攻擊!」
他嘖嘖有聲地上下打量她,她氣得頭頂冒煙。長得矮,呼吸不到新鮮空氣已經夠嘔人了,還要被人嘲笑!
「我比你大,」她強調道。「比你多了幾年的人生經驗,那些不是你這種黃毛小表懂得的。」
「我心理年齡比你大。」
可伶氣得牙癢癢的。但這家伙還真的用行動證明了,證明他年紀輕輕,就已經老奸巨猾了……不、不、不,是少年老成。
他高高帥帥的,又有一臉陽光的笑容,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小女生和大女生,根本是一個師女乃殺手,從三歲到八十歲的女人都喜歡他。而他戲謔、爽朗,里里外外什麼事都幫可伶。
說來慚愧,雖然她大了他三歲,但她一副女圭女圭臉,又長得嬌小,總讓人覺得她好小。王浩雖然小她三歲,但是他精明得很,好幾次花商看她年幼可欺,試圖在價格上欺蒙她,都被王浩給拆穿,久了,花商也不敢了。
還有顧客,大概是這幾年消費者意識抬頭,每個人都像大爺一樣,再加上可伶單純善良,老有想耍賴或者想多A一點的客人,這時候王浩就笑嘻嘻地出現,不僅擺平了客人,有時候還海削了他們一頓。
可伶是老板,可伶的年紀也比他大,但他反而像個大哥哥一樣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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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結束公司的高層主管會議後,倪振東下樓準備赴「旭光」葉董事長中午的餐會。
走到一樓時,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四顧著。一樓的辦公大廳寬敞明亮,此時人來人往、喧擾不休;各式的花籃、茶點進進出出的,看來是企劃部在辦一個活動。他面無表情地巡視著。
不由自主的,他的目光落到一個角落里,緊緊地鎖在一個嬌小女孩的身上。
是她!是幾日前坐在噴水池前的女孩;這幾天那女孩的身影偶爾還會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她溫婉、安靜,嘴角噙著一個怡然自得的笑容,無視于身邊嘈雜的人聲,安安靜靜地修剪著桌上的一盆花。她專注而細致地為這插花調整位置,吸引他注意的不是那張臉,而是那種安靜的神態。他的眼楮不自覺地追隨著她的動作,看到她微蹙著眉,目光放在手上的一葉蘭上。怎麼,那花哪里讓她苦惱了?
猶豫一下後,她將一葉蘭換成跳舞蘭,然後嘴角揚起一個滿意的笑容,輕退一步後,她評判地打量排成一排的花籃和各種插花。
「總裁?」王總經理猶豫地叫了一下。
敝了!總裁為什麼發呆……喔,不!不是發呆,精明能干的總裁不會發呆。誰都會發呆,但英明神武的總裁不會發呆。對,他是在沉思,王總經理感到自己剛才的想法,實在是褻瀆了高高在上的總裁。
順著總裁的視線,只看到花店的人在整理花籃,看來一派祥和,沒有什麼不對勁,而那女孩看來很普通。但他們要的是花呀,跟那女孩又有什麼關系,呃……難道總裁不滿意?完了!完了!那企劃室有人要倒霉了。
神經大條到可以當電纜的可伶,感覺到兩道炙人的目光,也像磁鐵被吸引一般,她抬頭就接觸到一對深沉的眼楮——正對著一個男人,一個出色的男人。
他不快樂!
這認知一下就竄進她的意識里,沒有任何的理由,她就是知道。在人群里,她一眼就看到他,實在是因為他有太吸引人的特質了。上帝一定在他頭頂裝了一只聚光燈,就像舞台上的主角一樣引人注意,他一出現便使四周圍都暗淡了下來。
他一八○以上的身高使他看來高大,有稜有角的五官上有一對濃黑的眉,還有一對銳利的眼楮。但那眼楮黑得陰郁,冷冷地不起一絲的情緒。他嘴唇緊抿著,臉上刻劃著精明干練,他全身上下迸發出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即使他臉上帶著笑容,也實在是無法將他歸類于溫和、親切的鄰家大哥哥。
他的眼里有一種很深沉、很深沉的東西,冰冷的黑眸里壓抑著一些更黑暗的情緒,看得出他身邊的人很怕他。但不知為何,看到他冷峻、淡漠的神情,她的心口狠狠地揪了一下,悶悶地有些疼痛。
他們的目光交會了。
那像黑暗中豹子的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緊盯住她,時間靜止了,她屏住氣息,荒謬的以為那眼楮可以看透她的靈魂;像被魔法師施了魔術一樣,她的腳在這地板生根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其實可能才一、兩秒鐘的時間,那黑眼珠里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動作快一點,我們的活動快開始了,你這花怎麼都還沒有弄好啊?!」企劃部的朱麗英不耐煩地對可伶說。
可伶眨眨眼,過了好一會才從那聲音里反應過來,她溫言地說︰「朱小姐,別著急,這些花都弄好了,擺到桌上就行了。」
朱麗英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鼻孔不屑地哼出聲音。「你們老板是怎麼回事呀?也不多請幾個人過來弄,耽誤了事情,看你們怎麼賠。」
可伶臉色垮了一下。第N次被誤會成是工讀生了,阿浩看來都比她像老板,她真有這麼年幼、可欺的樣子嗎?她哀嘆地自怨自艾著。
而那人的兩道目光還在緊跟隨著她,她臉一紅,沒勇氣抬頭看那對眼楮的主人。唉,怎麼選在她挨人罵的時候被撞見呢?難道是因為她平時不燒香不拜佛,連禱告都難得一次,所以選在她最窘的時候被帥哥瞧見?
「我一人就可以了,我馬上弄。」她小聲地說。
「哼,最好是快點!」朱麗英一昂頭,就看到前方冷峻的眸子,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她嚇得幾乎腿軟。天啊!居然是倪氏的大老板。她一驚,撞了可伶一下,使得可伶手中的剪刀就跌落在地上,滑到他的腳前。
倪振東一動也沒動,仍舊一言不發地看著可伶。可伶尷尬地蹲在他的腳前撿起剪刀,兩人近得幾乎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她低著身體起來後仰頭,接觸到一個……東西?鼻間聞到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唇刷過一個柔軟的、溫熱的唇,難以言喻像觸電又交織著,強烈的觸感,一下子驚呆了兩人。可伶愣愣地看著他,他的眼里瞬間閃過迷惘,隨即仍是平靜、冷淡的眸子。
她剛剛……吻了他的唇??
一認知到這個事實後,可伶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她往後一退,但腳步不穩,就跌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身體還兀自輕顫著。
那……那是什麼感覺?像觸電一樣酥酥麻麻的,又美妙又激烈,像一根弦繃得老緊,在瞬間迸出音律。
倪振東想也不想地一腳跨出去、手伸出來,可伶著地還呆呆愣愣的,一看到他伸出來的手,立刻往後退。倪振東又向前跨了一步,可伶貼著地板拼命地往後挪,又驚又慌地看到那冷峻的眸子里已有了怒意。
「起來!」他沉穩地說。
「不……不用了……」她拼命地搖手。
「起來!」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她語帶哭音。
「我說……起來!」他的語氣又冷又硬,活像一個將軍要他的士兵起來沖鋒陷陣,識相的就不要挑戰他的權威。
可伶吞咽一下口水,小聲地說︰「我……我起不來……」
他往前跨了一步,粗魯地抓住她的胳臂,把她抱起來,兩人的身體一接觸,可伶又是全身一震。她費力地想離他遠一點,但剛又經歷了第二次的驚嚇,她已嚇得腿軟,整個人又軟了下去。
畢生最難堪的時候大概就是現在了。可伶現在才發現整個大廳靜悄悄的,全部的人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看著他們兩個。每個人都睜大了眼楮,連眨都舍不得眨眼,因為他們居然演了一出戲,提供人們娛樂兼閑磕牙的題材。
可伶又羞又窘又急,整個血液直往腦門沖,真恨不得現在馬上昏過去算了,昏到大家都忘記地球上有她郝可伶這個人之後,她再醒過來。但是,她身體健康到沒有昏倒過,雖然心髒跳動得超乎尋常,但顯然還不到可以昏倒的地步。
倪振東一臉古怪地看著她,唇邊遺留著她的柔軟。剛看到那身體靠近他時,他無意識地低頭,想更近一點聞她的味道。而踫觸她的感覺讓他震撼,仿佛全身的感官細胞都活絡了起來。
「你……」
「別過來……」她雙手抗拒著他,聲音又急又慌。
「總……總裁……」王總經理吞了一口口水,期期艾艾地開口。
親眼看到剛剛那幕情景,他幾乎要以為是一出「一見鐘情」的戲碼。但……但是,名列台灣百大企業的倪氏和那一個來歷不明的花店小妹?喔……不、不、不……這是不可能的……現代已經沒有灰姑娘了,因為沒有神仙教母了,所以灰姑娘還在打掃爐灰,王子照樣參加一夜又一夜的舞會。
「總……總裁……」他稍稍再加大了音量。
總裁回頭了,但給他一個冰冷的眼神,王總經理當場嚇得快腿軟……嗚嗚……那哪像一個剛墜入情網的男人,我錯了,大錯特錯!
「總裁……葉董事長來了。」顫抖的手指指著走進大廳的人。倪振東轉身往葉董事長走過去,留下王總經理留在原地找毛巾擦汗,還有呆愣、軟癱在地上的可伶。
可伶咽了一下口水,愣愣地看著遠去的高大身影。旁邊的人看看主角走了,覺得無趣後,也分別作鳥獸散。
「唷,真是撿了個大便宜,這樣強吻了我們的老板。」朱麗英眼楮冒著火花。
看可伶愣愣呆呆的,朱麗英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也不是什麼大美人,真不知道交了什麼好運!」
耳邊還模糊地傳來各種低低的私語聲,還有奇怪打量的視線。
可伶模了模唇,久久地才反應過來。是我強吻了他?我剛剛明明是在他腳前蹲下,然後起身抬頭呈四十五度角,依那個距離來算是吻不到他的呀!再說我沒有像餓虎撲羊一樣把他撲倒在地呀!那怎能說是我強吻他……明明……明明是他自己低頭踫到我的。
「喂——你怎麼可以隨便吻我……」她後知後覺地在他背後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