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實的考量下,錢雅築不得不同意他的說法跟他回京城。大理是不能侍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他們該如何月兌身?薩德納羅並未停止他的搜尋,遲早有一天,他會找到他們暫居的小屋,到那時候,他們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
她無奈的嘆氣,對于命運之神的安排,只有苦笑的份。只有她才知道薩德納羅是多堅持的人,他是那種凡事認真,一定要找到答案才肯松手的人。在沒有親耳听她說「不」之前,他是不可能放棄搜尋,任她浪跡天涯的。
曾經,她以為可以不理會內心的聲音和他攜手共創未來,直到尹律楓出現,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傻。她可以順天意走卻無法抵抗內心,這是悲衷,卻也是另一次機會。或許老天爺也知道她根本忘不了尹律楓,才會有這樣的安排吧。
問題是,這樣的安排對她究竟是好還是壞?她不知道!過多的感情在她心里盤旋教她不知如何是好。但她知道,她再也不願意當一個成天只知道追著人跑,而不理會周遭眼光的白痴。在大理這兩年中她至少學會了尊重自己,唯有尊重自己,別人才會尊重你,這是她和薩德納羅互相學習的結果。
她為什麼不能愛薩德納羅呢?她問自己,也問上蒼。既然老天選走他就是她命中注定的人,為何不一道把她的心給他?反而選擇尹律楓?
你若堅持耍和他在一起,就要有接受磨難的心理準備。
她突然想起揚州算命先生的話,心中不由得一陣苦澀。她是個笨蛋,幸福明明就在眼前,她卻選擇另一條更崎嶇的路。現在她不只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幸福,更進一步成為逃犯。薩德納羅是個精明的人,他人雖仁慈但並不昏庸,要逃離他的追捕豈是容易的事?她該怎麼做才好呢?或許可以利用即將到來的節慶。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突如其來的男聲著實嚇了她一跳,她還沒來得及抬頭便發現整個人騰空躍起,等她清醒時已經坐在尹律楓的大腿上。
「放手。」她使勁扳開纏在她腰際的手,但根本沒用,它們仍是穩若泰山。
「我干嘛放手?」他不但不松手反而更進一步拉開她的領子,透過肚兜她的胸部,低頭吸取她頸間的芳香,強迫她接受他的存在。
「反正等我們回京城後就立刻成親,你的抗拒可以留待新婚之夜再做做樣子,我不會介意。」她好甜,柔軟的身體像是塊海綿,他的魂都快被吸走了。
「誰要嫁給你!」她重復著自和他發生關系後第十次拒絕,無法相信竟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我不會和你成親。」自大的種馬,當真以為沒有女人可以逃得過他的魅力?
他立刻停止他的,無法置信的看著她,她的表情認真得如同每一次拒絕。瞬問他明白她是玩真的,而非女性慣用的嬌嗔。
「你最好他媽的解釋清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冷冷的撂下話,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挫折感。
「我還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明白。」她自他的大腿站起來,雙手抱在胸前,擺明了不會輕易妥協。
「很好。」他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忍住掐死她的沖動。「你這是在逼我將咱們的關系公開,我一定會敲鑼打鼓,鬧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他威脅,不怕她不投降。
「你盡避敲。」她用他曾說過的話回敬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大不了上尼姑庵敲木魚。「你若不怕再淪為笑話,我也一定奉陪到底。」
她的話重重的敲入他的心嵌,教他為之氣結。
為了他,尹氏苑儼然成了笑話中心,足足被笑了十二年。前十年是因為築兒的死命追逐,後兩年則是因為他的瘋狂尋找和她的失蹤,而成為人們揣測議論的對象。
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權利再傷害他們的家庭。她也非常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被她捉住弱點。
「該死!築兒!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咱們已經有肌膚之親了啊!」他氣得痛捶桌子,可憐的木桌立刻應聲而裂,結束它的多年壽命。
「那又如何?」她冷靜的反問,听得尹律楓差點氣得咬斷舌根。「我看不出來‘’和這事有何關聯。」
「你——」他已經氣到不會說話。兩年不見,她的舌鋒磨利了不少,割得人遍體麟傷。
活該,氣死最好。
她悄悄的在心里做了個鬼臉,優閑地欣賞他額暴青筋的模樣。立場好像完全相反了嘛!記得以前她只有挨罵的份,何時看過他被塞得啞口無言?他雖寵她、縱容她,同時也不尊重她。
不過,佔上風的滋味雖好,正事卻不能不提。他剛才出門的目的就是為了探查目前外頭的情形,不知道是否有收獲。
「你慢慢氣吧,但先討論正事要緊。」她涼涼的開口,挑眉笑看尹律楓跳腳的窘樣。
「你進城打听搜查的情形,結果如何?」她理性的口氣和平靜的表情冷卻了尹律楓煩躁的心情。
她說得對,成親的事可以留待以後再煩惱,當務之急是想辦法逃離大理。
「情形不大樂觀。」他嘆道。沒想到大理的士兵這麼有效率,不但封鎖了城門,而且正挨家挨戶搜索他倆的行蹤。這個藏身之處,怕是挨不了多久了,他們必須換地方藏匿才行。
「薩德納羅不但派大批士兵封鎖了城門,還下令漢人不得自由進出,並且逐戶清查。」
丙然。
錢雅築听白了一張臉,一點也不意外薩德納羅會封鎖得這麼徹底。他就是這種人,在沒有得到答案之前絕不會輕言放棄,否則也不會等她兩年。
看來,她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她必須趕在他找到他們之前離開大理,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尹律楓的性命。
她明白自己是個傻子,但她不能眼睜睜任他喪命——不管她此刻的心情為何。
她咬住下唇認真思考方才想到的計劃。再過三天就是大理最大的節慶「耍海會」,屆時會有一大堆大理國民聚集在洱海船上,薩德納羅也會因其國王身份而不得不參加盛會,為了因應這個盛會,大理城門必當會大開以方便遠行的大理國民返國參與盛會。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必須好好把握才行。
于是她把她的想法跟尹律楓提了一遍,挨來他頗感意外的挑眉。
「這個主意不錯,你滿有頭腦的嘛。」他漸漸對她刮目相待,他還以為她只懂得撒嬌任性和鬧別扭。
「哪兒的話。」她的眼楮也不客氣的瞥向他的下半身,和嘴巴一道出拳攻擊。「比起你思考的方式,我的腦子只能算是小意思而已。」言下之意,就是他只懂得用下半身思考而已。
她不疾不徐的諷刺,樂于見到紅暈爬上他俊美的雙頰。沒想到這長有兩個酒窩的種馬也懂得臉紅,她還以為他的臉皮就像大理的山峻那麼厚高呢。
尖牙利嘴的小妮子!瞬間他以為看到年輕了幾歲的麗清;他曾追了她五年,結果還幫忙李少儒那死家伙進了洞房。
曾經,他非常遺憾白己無法和麗清開花結果,如今卻一點遺憾也沒有。不過他不確定自己喜歡她的改變,她變得大多,抑或這才是真正的她?
然而從另一方面來看,他又竊喜于她的改變。唉,人真是一種矛盾的動物。
不過,他可不打算每戰皆輸。打從在天牢和她重逢的那一刻起他就沒贏過,雖說好男不跟女斗,但被踩在腳下的男人也不算好男,更何況,他已經想念她的身體想了一天,奔騰于體內的直嚷著要舒解。
種馬就種馬吧。反正結果也不可能更壞了,他本來就是個公子,又何需懼怕她的尖牙?
心意既定之後,他懶懶的向她踱去,邪惡的眼神擺明了他正打算用下半身思考,錢雅築只得向後退去。
「你有點志氣行嗎?」她從未想過他竟是如此耐打的無賴,跟她的印象差太多了。「我正在罵你?NB462?。」
「我的志氣全被吸光了。」他承認,大手一攬,沒兩下就手到擒來,錢雅築跑都跑不掉。
「反正我只懂得用下半身思考嘛。」他邊說邊月兌掉她的衣服,高超的調情技巧展露無遺。
她再也無法開口,只能跟隨他的腳步,一起騁馳于的高原。
?
?
?
耍海會是大理最大的節慶。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大理舉國上下都會處于一片歡騰。大理的國民大都由白族組成,但也有少數其他不同的族群,比如說隴族、彝族。也因此每到這個節日,城中便會充斥著不同的方言和形形色色的衣著,正是魚目混珠的大好時機。
尹律楓和錢雅築換上大理的傳統服飾,神情緊張的走在大街。為了不引起人的注目,她特地將自己抹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白族姑娘一樣。但她仍然擔心,因為她的臉就像印記一樣教人難忘,更何況大多數的大理國民都見過她。她困難的咽下口水,總覺得每個人的視線都往她這里集中,教她難以呼吸。
「放輕松。」尹律楓握緊她的手給她支撐的力量。他明白要一個人面對危險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不哭就算難得了。
這瞬間他佩服她的勇氣,除了麗清之外,她是他見過最勇敢的女性。經過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漸漸發現,他對印象中的錢雅築正逐步改觀,正在月兌離他多年來認定的模型,帶給他不斷的驚喜。
她不但冷靜,且懂得利用時機。耍海會的確是一個逃跑的大好良機,節慶的歡愉氣氛往往能有效的沖淡嚴格的把關,但願訓練有素的大理士兵也能沉浸在這一年一度的歡慶節日中而松弛防備,如此一來他們才有可能順利月兌逃。
對于錢雅築來說,通往城門的這條道路仿佛長不見盡頭。當初,她就是順著這條路來到大理的,初至西南邦城的撼動至今猶存,她一直以為自己將會終老在這異邦的街道,和薩德納羅一起看顧這些熱情的子民。
然而,世事難料。誰能想得到他們熱烈愛戴的王妃竟成了亡命天涯的逃犯?想到這里,她不由得一陣心酸。她背叛的不只是薩德納德的愛,更是大理國民的信任。他們曾熱情為她戴上花飾,爭先恐後的目睹她的風采,如今她卻和別的男人私奔,徹底侮辱了他們摯愛的國王。
她欠他的一輩子也還不完。他不但救了她的命,還耐心等候她點頭答應他的求婚,而今她卻以「背叛」來回應他的愛。
她不禁顫抖了,腳步也逐漸沉重。她怎麼能?她怎麼能如此對待他?然而她真正愛的人卻又堅持非她才走,她該如何取舍?
「築兒?」尹律楓憂慮的語氣自她頭頂飄過,她抬起眼凝望和她一樣蒼白的臉,他的臉上寫滿擔心。
「你怎麼了?」為何她的臉色蒼白,表情也充滿猶豫。
「我不能。」她緩緩的搖頭,感到羞愧的眼淚也簌簌落下。「我不能離開大理,我不能令薩德納德蒙羞!」她哭得柔腸寸斷,尹律楓則听得一陣火大。
「別傻了。從你選擇去天牢救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背叛他。」他不是不懂她的感覺,只是一想到她的心里還時時刻刻掛念著別的男人,就不由得火冒三丈,醋意橫生。
他殘酷的回答再一次打擊她原本就覺得羞愧的心,也使她的臉色更顯蒼白。
「築兒,理智點。」他輕輕攬住她的肩頭搖醒她,要她認清他們此刻的處境。「咱們現在是逃犯,不離開大理只有死路一條,我們不可能一直躲下去。現在不走,以後更走不了。」他真想搖掉她心中的疑慮。他知道那是愧疚,一種他曾背負了長達兩年的感覺,那會要命的影響她的決心。
他說得對,現在不走,以後更走不了。但她如何在這麼沉重的心情下離開大理?她的心好亂。
「你不走,我也不可能離開,大家耗著好了。」他冷冷的放話,看準了她的弱點。
她一定是得了失心瘋才會愛上他。她擦干淚痕,面無表情的和他一道往前邁去,卻又在城門前再度哭泣。
薩德納羅,是他!她忍不住向前邁進一步,卻教站在身旁的尹律楓拉了回來,將她拖往一條幽暗的巷子里。
「是薩德納羅……」她邊說邊轉頭看那瘦長的身影。凹陷的面頰和明顯的黑眼圈突顯出他的生理狀況,他必定是不眠不休找了她好久,以至于原本還算健碩的身材急速消瘦,面色也變得蒼黃不已。
「他變得好憔悴……」她想趨前看個清楚,結果又被尹律楓拉回按在牆上,他眼中倏然升起的狂暴和脆弱交錯成一個和薩德納羅同樣痛苦的眼神,仿佛他也曾經歷過相同時光。
「不要看他。」他抬起她的臉,用拇指扣住她眼下的肌膚,霸道的要她注視他。「我要你的眼楮只看我一人,不要你的目光流連他方。」
自私的混蛋。
他只把她當成所有物,何時問過她的感覺?她不是草木,更無法輕易忘記曾經受過的恩惠,但她懷疑這個自私的混蛋能懂。
「你不懂!」她試著掙月兌他的鉗制,薩德納羅看起來一副快累垮了的樣子。「你不懂過去那兩年我——」她剩下的話忽地沒入兩片寬唇中。她驚訝地發現到在那其中竟含有諒解及溫柔。
「我懂,我真的懂。」他抱緊她,深怕她會一時心軟,回到薩德納羅的身邊。
他非常了解薩德納羅的感覺,因為他也曾如此瘋狂尋找過。她的身影猶如世界上最甜美的毒,只要一經淺嘗便終身無法忘懷。
他不能說佩服對方,因為他是他的情敵。愛情的戰爭中總有一方是失敗者,而他只想贏,不想再經歷一次相同的痛苦。
若說愛情是自私的,那麼毫無疑問每一個人都有私,在愛情的領域里只有愛人和被愛兩種選擇。愛人的一方或許可以毫無保留的傾倒個人的愛意,被愛的那方卻無法恣意的揮掉她不想要的愛情,特別是其中若包含了恩情。
錢雅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一個是愛她摯深的恩人,另一方卻是緊扣住她身心的情人。
看著城門前那消瘦的背影,再看看緊擁著她不放的身軀,她的心仿佛被撕裂般難受。她多想一輩子融入這溫暖的懷抱,但薩德納羅那焦急的影像也同樣揪緊她的心——他甚至為了找她而放棄主持開船大典。
為什麼愛情會如此痛苦?又為什麼她不能干脆任性和自私呢?
她不禁仰頭問蒼天,然而,蒼天也無語。
薩德納羅的強力封鎖迫使他們不得不改變計劃走更險峻的邊境。他們打算越過和納瓦爾山,繞過大理和瑤族的邊界,再拐彎回中原。
但是想越過國界豈是這麼容易的事?瑤族人向來不歡迎外賓,更何況到處都充滿著捉拿他們的士兵。
錢雅築左思右想,最後終于得到一個結論。唯今之計,只有利用三百五十八個朔望日才產生一次交食現象的月蝕逃亡。在大理,這種現象被視為是凶兆,沒有一個國民會在月全蝕時出門,正是逃離大理的大好時機。
她提出這個建議,再次嚇了尹律楓一跳,他從未想過她竟連天文歷法都懂,跟他記憶中的小女孩大不相同。
「你懂得真多。」他有點欣喜,又有點不習慣于她的改變。她過去的影子漸漸變得模糊,起而代之的是眼前全新的錢雅築。
「這兩年我學了不少。」她淡淡的回答,眼神中有股難以解釋的哀愁。
「我猜是那番王教導的結果。」他沒好氣的諷刺,對于她眼中的愁緒老大不爽。
「沒錯。」
確實沒錯。處在一片黑暗中的錢雅築舌忝著下唇,緊張萬分的跟在尹律楓的身後。
今晚大地一片漆黑,正是俗稱的「天狗吃月」,亦是大理國民最害怕的日子。心兒怦怦跳的錢雅築也一樣害怕,只不過她害怕的理由和大理國民不同,她怕的不是怪異的天文現象,而是薩德納羅。她的天文歷法都是他教的,而且他特別喜歡研究天文的異常現象,難保他不會聯想到這一點。
她欠他太多,不但沒法還,反而以讓他蒙羞的方式離開他。今天,他要是真的出現並要她的命,她也無怨無悔。她不怕死,死有時反而是一種解月兌。強烈的罪惡感和無法背叛自己感情的矛盾情緒往往逼得她快發瘋。她尊敬薩德納羅,視他為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卻無法愛他。
她小心的握緊引導著她的手,心中感慨萬分。這雙大手不但扣住了她的人,更進一步扣住她心的方向。她明白自己是個可悲的傻瓜,即使明知他引導的方向未必是對的,卻仍一個勁兒的跟在他後面,就和小的時候一模一樣。
愛,有時候是一種習慣,而且是一種難以掙月兌的習慣。對她而言,當傻瓜不是什麼新鮮事,重要的是她想傻到什麼地步。在她心中她早已決定,這次她絕不再當毫無保留的完全傻子,在他沒有說出「愛」這個字之前,她絕不會交出自己的心。
但前提是,他們得逃得出大理才行。她選擇了一條最險峻,同時也是最近的路離開邊界。這條路不但崎嶇,同時必須經過一個山谷,非常的難走。更糟的是,他們無法使用火把照路,只能憑直覺和尹律楓的模索,行走起來特別艱辛。
「小心點。」尹律楓連忙扶住頻頻踉蹌的錢雅築。在這一片漆黑中,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
「我們離山谷還有多遠?」他很想干脆用抱的,但毫無光線的幽黑使他辨識困難,只好跌跌撞撞的模索。
「就在前方。」她抬頭看看天色,擔心地說道。「我們必須在月蝕現象消失前通過山谷,否則就來不及了。」一但月光重新照耀大地,他們到時就算是插翅也難飛。
尹律楓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表示他听見了。他對天文之事認識不多,但他知道他們的動作最好快一點,以免被薩德納羅的追兵追上。
他們行走了好一會兒,接著便听到淙淙的流水聲,顯示山谷已經到了。
「前方有個小瀑布,咱們只要順著右邊的小路往前走,便可離開大理。」錢雅築這才放下一顆不安的心,只要通過這片山谷,等于安全了一半。
「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尹律楓笑笑的安慰她,自從她提出這個逃亡計劃以來,心情就不曾放松過。
「嗯。」她緩緩的吐了口氣,舒解憋了多時的緊張情緒。
然而,一個陡然而至的輕柔男音卻劃破他們的希望。
「現在談‘放心’這兩個字,似乎太早了一些。」薩德納羅的聲音和瘦高的身影翩然而至,接著是一大群手執火把的士兵,分別站在山谷的上方,將他們緊緊包圍。
「大王……」錢雅築驚愕的看著薩德納羅清秀的臉,那上頭只有平靜,而不帶怨恨,為什麼?
「你似乎很訝異看見我。」他慢慢的踱向她,尹律楓立刻擋在她面前,目光凶很的和他對峙。
「讓開。」薩德納羅的眼楮也溫柔不到哪里去,只是身為一國之君的風度使他不至于提起情敵的領子粗野的干架而已。
「如果你不想嘗試被萬箭穿心的滋味,我建議你最好讓開。」他的語氣陰柔得就跟談天沒兩樣,但杵在山谷兩側的弓箭手卻已經就定位,每一支箭都指向尹律楓。
「別殺他!」錢雅築連忙站出來保護尹律楓,看在薩德納羅的眼里,顯得分外傷心。
「原來你真的愛他。」他的眼里有淡淡的憂愁,卻沒有她想像中的暴怒。「我還以為你只是因為一時心軟才放走他,結果……」這也是用來安慰自己的理由。
她是!可是她同時也愛他。
錢雅築只覺得抱歉,覺得羞愧。他給她一切,她卻這樣對待他。
「我跟你回去,只求你別殺他。」她捉住薩德納羅的手,眼神驚慌的懇求他,薩德納羅也同樣回望她。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求他、踫他,卻是因為別的男人。他應該覺得憤怒,畢竟他給她最好的一切,又耐心等了她兩年。
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可以強行帶走她,但他不想。留住人卻留不住心,留下的只會是彼此的感傷和隨之而來的嫉妒和猜疑。
「你不能跟他走!」
尹律楓同樣激動的叫囂聲和錢雅築驚慌的懇求聲一起灌入他的耳根,他立刻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如果我放了他,你就願意留下?」他認真的觀察她的表情,無法再隱藏情緒的嬌顏教他安慰,也教他心痛。或許,這才是原來的她。
「我願意。」只要能救尹律楓一命。
「不行!」被救的人情願死也不願意失去他的愛人。
「我明白了。」薩德納羅抬起右手輕撫她掛著淚痕的小臉,滴繞于他手指的淚珠透露出她的心意。
曾經,他以為他撿到了一個精靈,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這精靈的心並不屬于他。
是該放手的時候。精靈本來就長有翅膀,他如何能關得住一顆想飛的心?
「為什麼呢?紜織。」他說得感傷。「你不讓懂你的人愛你,卻寧可選擇一個傷害你的人?」
她也不知道,對于他的問題,她無法給他答案。他懂她、愛她、寵她,了解她的每一個想法,所以才會出現在這月全食的夜,因為他懂得她的心思運作,了解她會以哪一種方式逃離他。
「我不知道,大王。」她痛苦的搖頭,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的一往情深。
「我不知道……」她撲進他的懷里大哭,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真感情。
這才是原來的紜織。薩德納羅摟緊她,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接觸她的身軀。
他知道,這就是答案。她正以另一種方式說出她的拒絕。
他輸得太徹底,也愛得太深。真正的愛並非佔有,身為天子的天職教會他如何寬容的待人。
「你們走吧。」他輕輕的推開她,撫干她的淚痕。他多麼希望這猶如珍珠般的晶瑩是因他而起的,結果還是奢求。
「大王?」錢雅築的表情就和尹律楓一般難以置信,就連月亮也漸漸顯露表示它的不滿。
「這月光就算是我送給你們的最後禮物吧。」他微笑的道別,神情中有著濃濃的不舍。「再見了,我美麗的精靈。」
再見了。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不但為他們的未來畫下句點,也為錢雅築的第二段姻緣留下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