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絹——小絹——」唐媽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龐絹張嘴想要回應,卻被易霈的大手捂住,她奮力地掙扎,直到累了,他才放手。
「你離不開我的。」易霈平靜地說。
「你沒有任何權力扣留我。」龐絹激動地向他喊道。
「你錯了!那天晚上,你已經用你身體的血,還有我的恨,將我們兩人緊綁在一起。」
「放開我!我不想再看到你。」她無力的嘶喊著。
「我會放了你,但是,我要你隨時隨地都記得——我會回來找你的。」他神情肅穆得如同發了一個毒誓。
「不、不!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永遠都不要。」她搖晃著頭,淚水滑下臉頰。
他看到她的掙扎,無情的說︰「給我一個紀念吧!」
話才剛說完,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刀,在他快速的一拉一甩後,一綹長長的發絲已經散落他的手掌上。
龐絹驚慌地伸手觸模那短缺一角的頭發,易霈則伸出了右手中指,輕輕點了她的鼻頭一下。
「還記得它嗎?它是最先踫觸到你身體的地方,也是最早知道你已經濕潤的地方。」
他突然捉住她的手握著小刀,讓她在他的中指上劃了一刀。
這一刀在兩個人的力道下,割得很深,紅紅的血從傷口涌了出來,她圓瞪了大眼,小嘴也因為驚恐而張大。
「這樣,我才不會忘了你,才不會忘了要報仇。」他看著中指的傷痕,將手指湊到嘴里,吸干滲出的鮮血。
血又漸漸滲了出來,他反手就湊到她的嘴里,雖然她趕緊閉上嘴巴,但唇上仍沾染到他的血。
「這是血的味道。」他抿著嘴唇,淺嘗嘴里殘留的血味和咸咸的苦澀。「如果你認為那天晚上你已經付出代價,那你就大錯特錯。記住這個味道.總有一天,你會再次嘗到的。」
話一說完,易霈就低下頭猛力地吻住她,他的舌頭沖開她緊閉的唇瓣,而他帶有咸澀的血腥味也傳入了她的嘴里。他緊捉住她縴細的下巴,雖然她奮力地搖頭.卻仍用不開他那有如水一般的吸吮。
他突然放開手,扯離了嘴唇,望著她下巴上的紅印,狂放地仰頭大笑。
「記住,我每天都在想你,想著要如何讓你嘗到屈辱的滋味。等著我,我會來找你的。」說完,他便大笑著離開。
龐絹呆滯地站在原地,毫無知覺的流下兩行眼淚,他遠離的笑聲就像箭一般穿刺了她的心。
風吹著易霈的長大衣,衣角在空中飄著,他孑然一身的形影,只載滿了對她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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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霈站在候機廳里眺望窗外的飛機,心中默默的記下這每一刻的感覺。
他即將要離開日本,這個他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今天這一走,若沒有建立顯著的功績,他絕對不會再踏上這塊土地。
這一次去台灣,他背負著敗家子及被幫派放逐的罪名,必須靠自己的拳腳重新打出江山,但是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他知道這將是一項艱難的任務。
他望著中指上的刀痕,雖然已經不滲血了,但傷痕鮮明得就像是剛剛才割開的一樣。
「老大,听說台灣這個時候已經是夏天了,可是,我帶的都是厚重的衣眼。」老城嘟噥的抱怨著。
兩人身旁只有老城的一只行李,因為易霈沒有再回北海這收抬衣物,一本護照與一張機要,就是他的所有。
「什麼時候我成了你的老大?」易霈回過頭,直望著老城。
老城略為尷尬地說︰「當我在牢里看到你的時候。」
「我知道兄弟們會祟拜坐過牢的人,怎麼?你也有這種習慣嗎?」易霈自我防御似的嘲諷著老城。他此刻最不想要的就是別人的同情。
老城的表情立刻變得異常嚴肅,他正色的說︰「不是每個人遇到這種情況,都可以像你一樣的鎮定。
老城將手用力搭在易霈的肩上。「你天生就是做老大的料,我不會看錯的。更別說你那快得令人眼花撩亂的槍法,我們在台灣是絕對不會餓死的。」
「靠槍法在馬戲團里表演?」易霈淡然的說。
老城過了好半晌才領會到易霈說了一個笑話,他驚訝地看著易霈咧嘴而笑,知道易霈已經放棄想擺月兌他這把老骨頭的意圖。
老城也開懷大笑,笑聲引起旁人側目。
「老大,憑你的槍法,我們到台灣干脆改行當個警察,回過頭來和黑道對立,你說怎麼樣?」
易霈听到這番話,也被他逗笑了。
便播這時開始催促旅客登機,易霈面對著老城,真心誠意的說︰「老城,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你若想留下來,我不會怪你的。」
「老大,我已經把所有的家當都帶來,我是跟定你了。倒是那個妞,你就這樣放了?」
易霈臉上掛著莫測高深的笑容,冷冷的說︰「等待復仇的滋味,是最甜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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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絹坐在鏡子前面,緩緩地梳著濃密的頭發,發絲像是瀑布般散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用力地將每根頭發梳整耳後,不容許任何一絲掉落在瞼上或頰側。
因為她想起,那晚在他的懷中,她的頭發曾經像蕩婦般的垂落下來,交織在她的臉上,遮掩她的差愧和激情。
她將目光移到右側的頭發,但怎麼梳都梳不到耳後,因為,那里已被易霈剪下了一大段。
她用力地梳著梳著,但發絲還是垂落下來,使她氣憤地將梳子摔在桌上,打開梳妝台的抽屜,拿出剪刀。
她抓起頭發,拿著剪刀,「喀喳」一聲,黑色的發絲便像棉絮般地掉落在地面上。她抿著嘴,又隨手抓起一把頭發,毫不猶豫的剪下。
「我不會記得你的,易霈。」她望著鏡子,喃喃的自言自語。
「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個女人。你如果還想要控制我、折磨我,那你就錯了,你能折磨的只有那個過去的龐絹,而現在的龐絹將會完全擺月兌掉你的陰影。」
龐絹剪完了長發,又動手將頭發修剪得更短。
「我要你完全的從我的夢中消失,听到了嗎?你這個王八蛋!」
她一邊咒罵著,一邊更起勁的剪著頭發.直到它們已經短的像個男生的三分頭,她才停了手。
日本的天氣滿冷的,她可不想光著頭到處跑來跑去。
唐媽推門進來時,被這情景嚇壞了。
她沖過來搶走龐絹手上的剪刀,看見鏡中那雙呆愣無神的眼楮,忍不住抱著她的頭,黑色發屑都沾黏在她的身上。
「小絹,你這是何苦呢?」
「唐媽,你瞧,我已經不是女人了!」龐絹天真的說。
「小絹,你不用再怕他了。剛剛有人回報,易霈今天已經搭機去台灣,他再也不會回來.你可以放心了。」
龐絹搖著頭,堅定的說,「他說過他還會回來的。」
「不會的,他只是在嚇你罷了。」
「唐媽,你不了解,我讓他蒙上這麼大的恥辱,他一定會回來找我報仇的。」
「就算是如此,你剪短頭發就能避得開他嗎?」
龐絹慘然的笑著,「不能,但至少能令我不再夢到他。」她走到衣櫃前,將里頭的裙子一件件挑出來,扔在地上。「把這些衣服送人吧!從今天開始,我不要再穿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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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牡丹」的招牌在巷道里閃爍著,從門外依舊看不出里頭的玄機。
自從三年前陷害竹春堂的易霈入獄後,小紅為了避免竹春堂的人過來尋仇,便自動加入了飛龍堂,現在,「紅牡丹」已經成了飛龍堂的地盤。
一條人影在漆黑的巷道中,快速移動至門口。守門的人認出了他,微微地鞠躬後,便打開前門讓他入內。
穿著黑色的厚重大衣,戴著一頂竟邊的黑色呢絨帽,帽沿下是一張秀氣的臉龐。他直直地走進去,通過回廊,英挺的豐姿吸引了兩旁女孩的注意。
「嘿!好俊秀的男人喔!」女孩用手肘推著身旁的女伴。
「誰?誰很俊秀?」女伴听見有英俊的男人,趕緊放下手中的鏡子還有口紅,四處地張望。「哦!那個人我見過幾次面,但都沒有服侍過他,每次他都直接走進小紅的辦公室內,一會兒之後又走了。」
「難道是小紅姐的……嗯!你知道的。」女孩挑著眉毛,曖昧的說。
「你是說小白臉嗎?這倒是滿有可能的。」
兩個女孩張大了眼楮,看著男人走過的身影,他有一雙異常性感的嘴唇,紅艷而且豐潤。
「天啊!那張嘴巴真是迷人,我還沒看過哪個男人有這麼性感的嘴唇。」
「能讓他親吻的女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走進小紅的辦公室,關上外面的議論紛紛,月兌下了帽子後,對小紅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紅姐,最近可好?」
「托你的福,生意蒸蒸日上。」小紅笑顏逐開地招呼著她。「只是,每次看到你都要付錢給你,還真是掃興。」
小紅拉開了抽屜,開始數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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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做酒店的生意,有人保護也是不錯。自從加入了飛龍堂之後,紛爭的確是少了很多。」
小紅將一把鈔票遞給她,嘴上雖然說值得,但手指還是免不了多模模即將離手的鈔票。
「唐媽呢?今天沒來?」小紅關心地問。
她將鈔票收進大衣的內袋,聳著肩說︰「她今天不太舒眼,大概是傷風了。」她站起身來,戴上了帽子。
小紅幫他開了門。「一個人可要小心一點,道上的事情說不準的,不要以為現在沒人敢對飛龍堂的人下手。」
「你放心好了,這里是飛龍堂的地盤,沒有人有這種膽子。」她調整好帽子角度,露出一個笑容。
小紅皺了皺眉頭,在他身後輕聲喊著.「小絹,你還是小心一點,多看看前後左右,知道嗎?」
龐絹回過頭,輕松地對她搖手,要她放心。她以男裝在道上走動已經有兩年了,愈來愈少人知道她是堂主的妹妹,只曉得她在飛龍堂頗受重用。
那件事情最後還是被龐朔查到了,他對她的莽撞行為氣得暴跳如雷,對她的犧牲又是心痛又是自責。原本她打算將她送到美國,遠離黑道的生活,但最後還是受不了她的苦苦哀求,讓她留了下來。
十九歲生日的時候她正式加入了飛龍堂,「紅牡丹」就成了她管轄的事業之一。
罷開始,龐朔命令她的身邊至少要維持三到四位保鏢,漸漸的,她爭取到只剩下唐媽一個人陪她。
最近,黑道更是一片祥和平靜,因為,龐朔與竹春堂堂主的女兒訂婚了。兩家世仇的聯姻,代表著大和解的時代即將來臨。
如果當初沒有她的插手,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局面?龐絹不禁這麼想。
即使龐朔和未婚妻在人前是一派的親熱,但她直覺上知道,哥哥與對方並沒有感情,他之所以會求婚,無非是想獲得和平,結束多年來的動蕩與不安。
這也算是一種犧牲,不是嗎?
比起哥哥要一輩子與不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幸福的了,為了彌補她曾經付出過的犧牲,龐朔給她充分的自由,讓她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也不用將自己放在結婚的市場上待價而沽。
她身邊所有的男人都是她的伙伴、她的弟兄,他們都已經習慣當她是哥兒們,而不是一個女人。現在。她除了洗澡時還會意識到自己女性的軀體外,她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沒有性別的人。
包重要的是,她不再作噩夢了,她漸漸將過去曾經發生的事情忘記了,很多感覺也都淡了。
她想著想著,突然覺得輕松起來,不自覺地吹起口哨,步伐更加輕盈。她快步地朝巷口走去,司機還在車子里等她。
隨著亮度的增加,她漸漸松弛了警戒心。在離巷口不到五步遠的地方,兩條人影突然竄了出來,瞬間將她套進黑布袋里。
一股嗆鼻的味道直撲過來,令她開始發昏,她張大著嘴巴卻喊不出聲音。
「你確定是她嗎?」一個男聲突然響起。
「當然了,我可是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查出來的。」另一個男人得意的回答。
「可是,她看起來像個小男孩,不是個女人耶!謗據老大的描述,我們要捉的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不是嗎?」先前的男人仍是懷疑的問。
「你懂什麼?這是她的易容術,要不然頂著一個大胸脯,你叫她怎麼在道上混?笨蛋!」
「好吧!只要你確定沒捉人就好了,要不然老大生起氣來,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兩入將龐娟抬起來.快速離開巷道。
老大?是誰呢?龐娟失去意識前。昏沉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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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絹從昏沉中醒來,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她努力地想張開眼皮,卻睜不開,原來她的眼楮被一塊布給蒙了起來。
當她想試著活動手腳時,又發現雙手雙腳都被人捆綁了,她不斷嘗試著要掙月兌,卻只能無力的放棄。
餅了一會兒,她開始冷靜下來,不再想透過厚重的眼布去尋找光源,她閉起了眼楮,用其他的感官去感應環境。
她感覺到地面正在晃動著,一波一波的,像極了在船上受波濤晃動的韻律。她在船上嗎?
她又聞到了一絲惡臭,還有食物發霉味道。這里可能是儲室——個不太干淨的儲藏室。因為,她不時會听見小動物在木板上奔竄的聲音,除了老鼠.應該沒有其他的動物有這麼靈活輕巧的動作。
老鼠!想到這里,她的血液像是凝結了。雖然她的膽子比一般的女孩都大,但免不了的,她還是很厭惡毛茸茸的生物。
到底是誰敢在飛龍堂的地盤上撒野?連竹春堂都沒這個膽子了,八成是一些名不經傳的小嘍羅,想搜括她身上的錢。
可是,他們又好像是策畫了很久。而且目標正是鎖定她,這一點實在令她十分疑惑。
門外傳來腳步聲,龐絹趕緊躺回地面,假裝昏睡。
木板門嘎啦地被打開,透過眼上的蒙布,她仍可以感應到一絲光線斜射過來。
綁架的人在她的周圍轉了幾圈,還用腳尖輕輕踢她,想測試她的反應。其中一人蹲下來俯視著她,伸出一根手指輕戳她的胸部,就像是小孩子伸手指測試水杯的溫度一樣,然後他突然高興的叫著。
「我就說吧!她是女的。你看她的胸部。」他又伸手在她的胸部四周戳著,這一次他連續點了十幾下。
「現在的小孩真是奇怪,是女的還剪這麼短的頭發,若沒有仔細看,還真分不出來是男是女。」
「我听說她在飛龍堂還滿有地位的。」
「當然羅!堂主的妹妹要是沒地位還得了。」
龐娟覺到一只手從她的小腿爬了上來。
「你在干什麼?放手。」模她腳的那只手被另一個人用力地打掉。
「我只是想模模看她的身材怎麼樣?」觸模她的人委屈地說。
「你不想活啦!老大交代過,不能動她一根寒毛的,你想被閹了是嗎?」
「這個任務真是無趣,我們明明都已經到家了,竟然還要在船上待三天,真是有夠無聊的,不知道老大在想些什麼?」那個人眼看沒什麼搞頭,嘴里開始抱怨著。
「你管那麼多干嘛?反正照老大的吩咐,我們把她餓三天,不就得了。」
「你看……她會不會有事?她一直都沒醒過來耶!」那人的聲音透露著不安。
「老大晚上會來。到時再問問他吧!」
直到兩人離開後,龐絹才又坐了起來,她沒有浪費力氣去和他們說話,反正不管再怎麼央求,他們都不會拿食物給她。
她將慢慢往後挪著,直到靠在木板牆上。她現在需要養精蓄銳,等待夜晚的來臨。
也許,今天晚上她就會知道自己的命運了。
當她的手觸模到一處碎裂的木條時,她得意地笑了。
鐵桿磨成繡花針——反正,她有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