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媒人對對踫 第六章

夜色如洗,清風拂面,月輝澹澹,樹影搖曳。

這原本是屬于情人的夜。

也因此,卓女乃女乃才會好心地囑咐愛孫步行送女友回家。

然而,其實,司機雖然將車子開走,他們原本也可坐計程車。但,不知為何,他們居然誰也不曾主動開口召車。

大概是,下意識里仍然遵守著女乃女乃的囑咐吧。

卓不凡是這樣想的。

而古朵朵的心思,此刻則完全被好奇所佔據。

「你跟秦逍宇,真的是青梅竹馬?」

「是好朋友。」卓不凡嘆一口氣。看來,短短幾個小時,這丫頭已經被女乃女乃洗腦。

「耶?女乃女乃是這樣說的噯。」多奇怪,多麼不可思議。

迸朵朵搖頭嘆笑,笑得像一只快樂的老鼠。

嘻嘻,這兩個人,這兩個頂尖級的夢幻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居然……居然會是……

卓不凡睨她一眼,哭笑不得,「女乃女乃還跟你說了什麼?」

一頓晚飯,就見兩個女人在那里嘰嘰咕咕,嘻嘻哈哈,時不時還對他投以古怪曖昧的眼神,他就猜到,肯定沒什麼好話。

丙然,一出餐廳門,古朵朵這個軟耳朵的女人便開始對他旁敲側擊,附加一臉「我抓到你的小辮子了,你給我小心一點」的得意神情。

「女乃女乃跟我說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怎麼在想?」她偏頭望著他,目光熠熠,像兩盞探照燈,誓要把他臉上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

啊!傳說中的Gay!

沒想到真有一天讓她給遇上了。

那可是她們婚介人眼中最大的天敵!

你說,男人都和男人好上了,那剩下的女人怎辦?會不會有一天,她們麻將館也要改個名字,叫「同志麻將館」?

唉!這個問題值得研究。

「我有什麼好想的?」卓不凡啼笑皆非,「你們兩個神經有病!」

「你說女乃女乃有神經病?」

「我說你。」

「不對,你剛剛明明說‘你們兩個’。」古朵朵一口咬定。

女人真是麻煩的動物。

卓不凡頭痛地注視著她,「好,就算我說了,你想怎樣?」

「我想……」古朵朵眯起眼楮,「要你跟秦逍宇分手,怎樣?」她自己說了,忍不住笑起來。

傳說是傳說,如今親見,她只覺得好玩。

兩個大男人耶,又不是被失戀刺激,又不是沒女人緣,他們怎麼會搞在一起?

想一想,這事情若是哪天傳了出去,會傷透多少女兒芳心?

如今,這頭一個,豈不就是她的委托人——江夏?

卓不凡轉臉瞪她,見她笑嘻嘻,仿佛他這樣子多有趣似的。他忽地閃神,有些恍惚。

目光流過她眼角眉梢,她微笑的表情燙了他的胸腔。

他的遲疑,讓她更加篤定。

迸朵朵再嘆一口氣,仿佛是在自言自語︰「這麼深厚的感情啊,那讓秦逍宇去麻將館,你且不是很為難?」

他再度覺得荒謬,「只是去參加一次聯誼會,這不能改變什麼吧?」

迸朵朵正色,「你可不要小看我們香輕麻將館,只要是進去那里搓過麻將,喝過茶的男男女女,都會在那里找到自已命中的另一半。」

她說得認真,他听得好笑,「那是廣告詞吧?」

「你不信?」她賭氣。

「不信。」他搖頭。

「你要不要試試進去坐坐?」

「坐就坐,搓麻將喝茶,都沒關系。」他聳聳肩,笑嘻嘻。

「到時候,你別後悔。」

「不後悔。」

「拉勾。」

「好,拉勾。」

兩根小指勾在一起,他笑了,感覺這樣打打架,吵吵嘴,生活真有趣。

「好了好了,」她突然拍手,對他眨眼,「我向女乃女乃做過保證,你肯定不是同志。這一下,幫你們兩個各自找到女朋友,我就不算是騙女乃

女乃了。」

讓她幫忙做戲,去欺騙善良的老人家,這簡直就是折磨她的良心嘛。

不行不行,既然取得了卓女乃女乃的信任,她就一定要幫女乃女乃去除嘛。

「喔。」他恍然大悟,原來這丫頭在設計騙他。

不過,有什麼關系?他一點也不相信,所謂的香輕麻將館,真有那麼神奇。

「你對我下套,我要罰你。」他站定腳步,懶懶望她。

她嬉皮笑臉,「好啊好啊,你罰我。」反正她目的到達,現在他說什麼都沒關系。

他眸子一暗,看她夸張微笑的模樣,真可愛。他傾身過來,左手握住她的肩膀,往上一提,低頭吻住她可愛的嘴唇。

她一愣,來不及反應。唇上乍暖,她愕然瞪著他。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腦子里一陣發熱,臉也似乎燃燒起來,啊,不對,整個人都似乎

燃燒起來了。輕飄飄的,毫不著力。

在她幾乎快要窒息時,他終于放開她,她臉上恍惚的神情令他不禁微笑起來,她瞠大的眼,她劇烈起伏的胸腔,她那因他的踫觸而潤澤紅

艷的唇,讓他的心微微一蕩。

有種快樂又甜蜜的感覺,漲滿胸腔。

「你……你!」古朵朵瞪他,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

他是為了要懲罰她嗎?

不,他是為了要讓她相信。

「現在,你還認為我是同性戀嗎?」

卓不凡覷著她,微笑。

耶?

☆☆☆

經過一個多月緊鑼密鼓的準備,香輕麻將館里煥然一新。

為了避免大家見面時尷尬,大廳里暫時撤下了一切紅彤彤的東西,改為彩色燈管。

五顏六色的燈光,將整個大廳的氣氛營造得夢幻而且朦朧。輕柔的鋼琴曲彌漫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柔軟了每一個听眾的心。

迸朵朵忙前忙後,出乎意料之外之多的報名者,讓她忙昏了頭,也樂昏了頭。

「好了沒有?」推開被改為臨時休息室的緣聚廳,朵朵探頭追問。

方心湄一把將她拖進來,掩上門,小聲說出自己的擔憂︰「讓你幫江夏和秦逍宇牽線搭橋,你也不必弄出這樣大的動靜來吧?你瞧,外面那麼多慕名而來的名門淑媛,到時候,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怎麼?你對江夏姐,就那麼沒信心?」古朵朵嘻嘻一笑。

第一中介人耶,光牽出一對曠古爍今的情侶怎麼夠?現如今,有多少名門淑媛肯為秦逍宇來,就有多少精英俊杰肯為這些名門淑媛來,這一場聚會辦下來,她古朵朵想不出名都難了。

哇  !想她,舉一反三,多聰明。

方心湄拍她一記,「哼,沒安好心。」

朵朵忽然嚴肅,湊到坐在一邊的江夏面前,「我覺得今天的江夏姐特別漂亮。」說完,眨眨眼,逗樂了灑月兌的江夏。

「噯,心湄,你也別說朵朵,這餿主意不是你想出來的嗎?」不想去招惹倪喃,便把她推出來當炮灰。

不過,當炮灰也無所謂,反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江夏花痴。只要是美男子,她都喜歡。只要是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你護著她,她才不會感激。」方心湄也不以為意。主意雖然是她出的,但她本意也是為她們兩個好啊。

鎊取所需,不好嗎?

「表姐——」朵朵撒嬌,正打算說什麼。話還未出口,就被突來的敲門聲打斷。

門打開,傅莉莉站姿優雅,優雅地挑眉,優雅地微笑,「有人找你。」

「喔,是嗎?」朵朵匆匆走出來,「哪里?」

「在門外。」語聲依然優雅。

「謝謝你。」朵朵轉身下樓。

卻听得身後「哼」了一聲,那優雅的語聲繼續說︰「狗屎運。」語氣依然優雅。

朵朵怔一下,懶得跟她計較。

繼續下樓。

下到最後一級,那聲音已失去優雅,變得氣呼呼,「古朵朵!你別得意。今晚,秦逍宇真能出現,才算你真有本事!」

她家表姨的佷女婿的姑媽的兒媳的哥哥在秦氏地產工作,而且職位不低。听他說,秦逍宇失戀,整個人意志消沉,不理世事。因為他是獨子,父母親又都在國外,所以,最近公司里的事務都由他的一個朋友在主持。

試問,一個心灰意懶,連家族事業都放棄的男人,怎麼可能出席變相相親這種場合?

暗莉莉在心中冷笑。

唉,不用回頭,古朵朵也能感受到從背後射來的冰冷的目光,脊背上一陣寒颼颼的,仿佛被殺過千萬刀。

為什麼呢?

大家都是同事,為了同一個目標在努力,為什麼不可以和平共處?

她想不明白,此刻,也沒時間讓她去想。

因為,她已經走到門口,已經看到了那個等著她的人。

她看到那人時,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

會場,聚會已經開始,男男女女各就各位。鋼琴曲反復播放過無數遍,主持人古朵朵不見蹤影,急壞了館長柳如眉。

火大地差人去找,只听得最後看見她的人說,她跟一個女人走掉了。

走掉了?怎麼可能?

她做事情,怎麼會這樣沒分寸?

柳如眉氣得猛抓頭發,暴跳雙腳,「換人!傍我換人!」

五分鐘之後,鬧哄哄的會場安靜下來,優雅甜美的主持人傅莉莉粉墨登場,「大家好!歡迎大家光臨香輕麻將館,我是鵲橋廳的傅莉莉…

…」

暗莉莉?

怎會是她?

朵朵呢?這一切不是她策劃的嗎?今天的主持人,怎會不是她?

暗莉莉接下來說了些什麼,卓不凡完全沒有听見。他的整個人,整副心思,都在尋找著古朵朵的身影。

會場里,每個人都穿得花枝招展,盛裝打扮。其中不乏嬌艷的美女,高貴的淑女,可愛的少女,但,她們都不是朵朵,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皺著眉頭,感到無趣。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想著此刻,她在哪里?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受了委屈?會不會傻傻地躲在某個地方哭泣?

這想法,令他坐立不安,心神沮喪。

想要四處去尋找,可,丟不邊的秦逍宇。

他們兩個,在遲到十幾分鐘後,才悄悄潛進會場。原本只想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站一會兒,算是完成任務之後,便帶著逍宇離開。

誰知——

強烈的燈光突然打到他們身上來,傅莉莉興奮的聲音仿如喪鐘敲響,「此次聚會我們得到了秦氏地產的大力支持,很榮幸的,我們請來了秦氏地產的總經理秦逍宇先生,」突然,音樂大響,禮花從空中如雨點般灑落,伴隨著眾人的歡呼,如雷的掌聲,卓不凡一陣炫目,被嚇出一身冷汗,「讓我們大家一起來歡迎秦先生為我們致開場詞。」

什麼?開場詞?!

卓不凡差一點昏倒。

逍宇這一次肯跟他一起來,已經算是還他一個大人情,如今,他怎肯在眾目睽睽之下登台演講?

丙然,秦逍宇巍立如山,緘默不語。

大家屏息等待。

一分鐘、兩分鐘……音樂奏完,禮花撒空,主持人熱烈邀請的人還是沒有上台。

氣氛冷到最高點。

台上的傅莉莉開始臉色發白。

迸朵朵原來的設計,並沒有這個節目,這是她自己的創意。如此完美的創意,怎麼可能弄成這樣?

她鼓起勇氣,再接再厲,「讓我們大家再請秦逍宇先生。」

「啪啪啪……」單調的掌聲,配合著一陣有氣無力的鼓點。

柳如眉面容扭曲,臉色發白。如果被傅莉莉這樣一請再請下去,場面恐怕會凍得死人。

「古朵朵!傍我去把古朵朵抓回來!」她對著身邊的員工大聲咆哮。

而那邊,秦逍宇顯然已經失去耐心。

不管是不是眾目睽睽,不管有沒有人傷心失望,也不管落在身上的目光,哪些是愛慕,哪些是嫉妒,哪些是期待,哪些是憤恨,他全不管。

反正,他本來就是一個任意隨性的人。

「我先走了。」他毫不遮掩地對著身邊的卓不凡說,而且,只對著他說。說完,轉身離去。

台上的傅莉莉猛翻白眼,就差沒有倒地不起。

人群之中,江夏雙手合抱,眼冒紅心,一臉陶醉樣,「好有性格呢。」

「沒錯。」

「咦?你也被他煞到了?」

方心湄卻指著台上的傅莉莉哈哈大笑,「有性格!大快人心!」

這一聲吼,讓身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台上昏昏欲倒的美女傅莉莉,忽然之間,也不知道是要掩飾尷尬,還是活躍氣氛,居然一個

接一個,大笑起來。

哄堂大笑聲中,江夏虛弱地翻個白眼。

唉,對牛彈琴!

☆☆☆

「古小姐,真是太謝謝你了。」

「噯,你這樣謝我,我反而不好意思。」古朵朵極為靦腆地搔搔頭。面前的女孩樸素、秀靜。

年紀並不比自己大,可樣子卻沉穩安靜許多。一雙深邃的眸子,仿佛漾著海一般的溫柔,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能盛載住再多的苦難與變

筆。

是遺落在凡間的天使還是精靈?

每次見她,古朵朵總有這樣的炫惑。

她的高尚與悲憫,會讓所有的人在她面前自慚形穢。

是的,自慚形穢,她現在,便有這樣的感覺。

「你肯幫周老師,我已經很感激。」女孩仿佛看出她的局促,微微一笑。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就是幫忙發個消息,收收信。」就連收收信這個工作,她也並沒做好。私人信箱里,集了太多信件,她都忘了去拿

,「要你那麼遠跑來一趟,真不好意思。」

本來說好,是由她一起收集起來之後,再寄過去的,她居然忘掉。

「啊,我也是來這邊結束以前的一些工作,順道過來拿的,希望沒給你帶來不便。」女孩掠掠頭發,聲音還是那麼輕輕淡淡,「況且,周

老師還囑托我,一定要當面代她向你道謝。」

「周老師……還好吧?」

「嗯。多虧了這些信。女孩又笑了。

朵朵卻一陣汗顏。最近,為了緣聚會的事情,她居然忘記了,還有一個身患絕癥的山村教師,在遠方殷切地期盼著,那一封封滾燙熱切的

聯誼信。

說起來,周老師算是她掛牌之後的第一個委托人。那時候,幾乎所有的中介人都不肯接這個案子,因為,麻煩不小,收入也少,成功的可

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而,一旦案子不成功,對于中介人的聲譽來說,也有不小的影響。

沒人願意冒這樣的風險,尤其是,周老師的請托還並不算完全屬于婚姻中介的範圍。

她需要的不是伴侶,而僅僅只是筆友。

一個能在精神上支持她、撫慰她,能在遙遠的他方陪伴她度過生命中最後一段日子的朋友。

而她,還有要求,所有的信件必須在中介人這里中轉,因為,她不希望讓對方知道她的姓名,她的住址。她不希望自己被打擾,更不希望

傍對方帶來任何不必要的麻煩和困擾。

這樣的當事人,這樣奇怪的要求,幾乎讓所有頭腦正常的中介人卻步,只有朵朵,偏偏只有她,她頭腦不正常,當她看著眼前的女孩,娓娓向她訴說周老師的故事時,當她看著這個瘦弱的女孩子為了同事,四處奔波,求助無門時,她覺得自己的頭腦被無數熱情的細胞所脹滿。

若她不能為她們做一些什麼,她覺得,自己一定會被無限分裂的腦細胞所撐破。

于是,她沖動地攬下所有工作。包括在電台、雜志上登廣告,幫忙回復一些簡單詢問的信件,從中挑選出合適的人選,然後再將他們的資料分門別類地寄到周老師所在的鄉村學校。

做這些,雖然分散了她許多精力,而且,可能永遠也等不到開花結果的一天,但她從不曾後悔。

「是啊,最近我也覺得,好像從全國各地來的信件越來越多了,周老師的回件也快了許多,看來,她的精神應該還不錯。」朵朵欣慰而又驕傲,畢竟,這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嗯。」女孩笑笑。

那笑容,並不像朵朵那麼激動昂揚,可也並沒什麼猶豫憂傷。她不能從女孩的笑容里看出些什麼。

就像,她不能從一朵花開的聲音里听出春的嘆息一樣。

畢竟,她和她,是兩個世界,完全不同的人,好在,這並不影響她被她吸引。

「我該走了,我買了晚上十一點的火車票。」女孩向她道別。

「還早呢。」她急急挽留,「我們今天這里有聚會,你不看看再走麼?」

提到聚會,「嗄!」朵朵一聲驚呼。

「幾點了?幾點了?」

女孩看看腕表,「八點二十七分。」

「什麼?」朵朵一跳而起,疾如點燃的小火炮般,拔足狂奔。混亂中,還不忘抓住女孩的胳膊,試著將她拉入會場。

連奔幾級台階,眼見大門在望,不料,憑空多出來一堵人牆,古朵朵收煞不住,整個人向後仰倒。

媽呀,好痛。

朵朵趴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

再看那堵人牆,赫!倒抽一口涼氣。眼前上演的又是哪出戲碼?

只見那原本該站在她身後做肉墊的女孩,此刻,竟然半倚在人牆懷內,二人四目相撞,一剎那間,不知傳遞了多少復雜到根本無法理得清的情感。讓她這個跌在幾丈之外的局外人,也仿佛被這太過深沉太過強烈的情緒所撼,而一剎失神。

忘了此刻,她的樣子有多狼狽,忘了計較,為什麼那人接住了她身後的女孩,卻反而不曾對她施以援手?

「呵——」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揶揄的訕笑。

迸朵朵臉色頓變,一抬頭,看見閑閑袖手,鼓在一旁看熱鬧的卓不凡。她的心「咚」地一跳,那情緒,居然也跟著復雜起來,明明沖口想說出嗆人的話語,可,不知為何,竟說不出來。只覺得丟臉。

那麼多天的刻意回避,沒想到,再見面時,居然讓他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

她慢慢起身,一瘸一拐。

從樓梯上倒跌下去,那滋味,可不是人受的。

「怎麼?就算主持人的位子被人搶了,你也不必用這麼激烈的手段抗議啊。」

他微笑搖頭,腳步向她的方向不易察覺地靠近一步。恰好讓不慎傷腳落地,痛得幾乎再度跌倒的古朵朵抓住肩膀,穩住了身子。

主持人的位子?

呀!難道聚會已經開始了?那他干嗎還站在這里?

台階上面那個失態的美男子又是何人?

迸朵朵顧不得她原本還在跟他鬧脾氣,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那是——秦逍宇?」

「沒錯。」他遞給她一個贊許的眼神。

她的心神沒來由地一蕩。討厭!這家伙沒事干嗎笑得那麼暖昧?古朵朵回他一個白眼。

他繼續呵呵笑,學她的樣子,也湊到她的耳邊,輕聲問︰「那是——林西?」

林西?原來她叫做林西?

迸朵朵「喔」了一聲。忽然感覺到耳畔一陣麻癢,一股男性的味道竄入鼻尖。原來他靠她那麼近,他的呼吸拂上她的耳朵,呼出來的熱力似暖爐,烘著她肌膚,在她頸上激起一陣酥麻的輕顫。唉,感覺好熱,仿佛整個胸腔都在燃燒。

她的臉紅了,不自覺地退開一步,拉開兩人之間那過分親密的距離。可,動作太大,又是一個趔趄。

「別逞強吧,如果痛就喊出來,走不了便靠著我,我還不至于那麼不濟。」卓不凡伸手拖住她的胳膊,眼楮故意不去看她,說得漫不經心。

朵朵低頭看著台階,真是的,既然明明想幫助她,為何偏要裝得那麼勉強?但,他若真是表現得緊張又心疼,她會怎樣呢?

會開心高興?

還是,會覺得他造作?會被他嚇住?

就像那一夜那樣,被他嚇住?

「嗯……」古朵朵清清喉嚨,覺得有些話一定要跟他說清楚,否則,她會被自己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給弄瘋掉的。

她驀地轉頭瞪他,「你別再浪費心思在我身上,我現在相信你們了,完完全全相信你們只是好朋友。你大可以放心。」

「放心什麼?放心你不會去女乃女乃跟前告狀嗎?」卓不凡笑著搖搖頭,「我從來就沒擔心過。」

呃?沒擔心?沒擔心干嗎犧牲色相來吻她?

朵朵皺眉,下意識地拿手背擦擦嘴。

她的動作讓他呵呵地笑了,她雖沒說,但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分跟她想著同樣的回憶,心,這剎軟了。

像被一片羽毛輕輕刷過。

☆☆☆

失去帥哥的蹤影,這宴會真無趣。

第一個跟著秦逍宇走出大廳的人,是卓不凡。

而第二個做出同樣反應的,則是被失望折磨得心灰意懶的江夏。

救場如救火的麻將館館長又說了些什麼,弄出些什麼新鮮花樣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她全都沒听進去。

有氣無力地走出來,真想仰天長嘆。

唉!天下帥哥何其多,她在這邊張開柔情的蛛網,卻為何總不能撞上來一個兩個?

哀嘆聲還未出口,全身上下對帥哥超級敏感的雷達系統已經發出警報,眼前,起碼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帥哥在場。

她瞪大眼楮,一掃頹靡郁悶之心,而變得精神抖擻。

秦逍宇?

呀!

她還來不及歡呼。便見得日思夜想的秦大帥哥居然很沒骨氣地追著一個陌生女孩跑掉了。

咦?她震驚得連下巴都掉了下來。

怎麼可能呢?

眾花痴女兒的希望之神,愛神秦逍宇怎麼可能這樣輕易便墮入某個女人的辣手魔掌?

扁芒萬丈,像陽光一樣熱情無私的愛神,怎麼可以藏私?怎麼可以背棄她們這些虔誠的信徒?

心好痛,好沮喪。

嗚……

雙手掩面,好想哭。

可,居然有人在這個時候拉下她的手掌。

「江夏姐。」

迸朵朵?是她!

「你剛才躲哪里去了?」不用人拉,她已經自動放下掩面的雙手。

眼前,豁然開朗。她耳根子發熱,心頭小鹿亂撞。

呀!這男人真好看哪。

雖然五官不及秦逍宇那麼英俊完美,但,他眉毛濃黑,眼神深邃,高大挺拔的身材襯著暗色西服,看起來有型有款,尤其是那一雙寬闊的肩膀會讓女人不禁想依偎入懷。依偎?呃,對了,朵朵干嗎靠在這個男人懷里?那麼近?

「噯,」她扯扯朵朵的手臂,朝卓不凡努努嘴,「你朋友?」

迸朵朵慌忙搖頭,又馬上點點頭,指著卓不凡,笑嘻嘻地說︰「委托人。是我的委托人。」

「咦?」

「呃?」

四只眼楮同時對她投以疑問的眼神。

這樣優秀的男人會把自己的終身大事交給古朵朵這只小菜鳥?他腦子是不是有病?江夏做如是想。

而卓不凡那邊,則完全是氣到無力。

這丫頭,總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原本,他覺得這樣多面多變的她為他一成不變的生活帶來了趣味與驚喜,他欣賞,甚至縱容。

然而,今天,當她當著他的面說出這樣生疏的話語來時,他竟覺得自己的心被她刺到了。

或許是他小氣,或許,她原本只是開個玩笑。

但,他是她的委托人嗎?他只是她的委托人嗎?

是不是,在她心里,除了要他幫她說服秦逍宇來參加這次聚會之外,根本沒拿他當一回事?

他們不是朋友,什麼都不是。

如今,交易結束,他該做的能做的都已做到,是不是,除了做她的委托人,她已沒有其他更好的身份來安置他?

他沒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期許早已超出友誼。

「古朵朵!」他連名帶姓喊她的名字,臉上盡是嚴峻的神情。

朵朵朝她眨眨眼,更沒意識到他的口氣已沉重得像剛發生過大災難,而仍然在那邊興奮不已,「怎樣?我若把他的照片掛上緣分牌,肯定會吸引很多青春少女吧?」

「對對對。」以她第一花痴女的眼光來評定的帥哥,怎會有錯?江夏連連附和。

「嘻——你不會這麼快又轉移目標了吧?」

「不是轉移,是又多了一個目標。」

「嘻嘻、呵呵……」兩個女孩邊咬耳朵,邊吃吃笑。

這笑聲,真的刺到卓不凡心底了。他再不能確定她的心思,只覺得自己被徹底輕忽。

從來只被眾人包圍的他,自尊委地,他覺得自己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心動,他的一腔真情,不是被人拿來當面取笑的……

卓不凡一語不發,驀然轉身。

他不打招呼,甚至也不看古朵朵一眼,就大步走下台階,走出香輕麻將館門前小小的空地。

原本倚靠著他的古朵朵,因這突來的動作而踉蹌了一下,傷腳落地,但這刻,她居然並沒感覺到痛。

遲鈍如她,分明也感受到他的怒氣了。

但,他到底在氣些什麼?

她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卻只覺得,突然之間,仿佛一下子,整個世界都背轉過身去,只留下她一個。

那感覺,好孤單,好難過……

可,為什麼,她會覺得那麼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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