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真差。
眼睜睜看著前面的黃燈轉紅,辛磊皺著眉頭把車子停了下來。
「Shit!」
是的,他心情不好。不過並不是因為車子每走幾公尺就遇上一個紅燈,也不是因為台北市的馬路擁擠,畢竟他在曼哈頓開車開慣了,除了台北多了那些總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機車之外,基本上兩個城市的交通狀況差不多……差不多糟。
他心情不好,是因為他剛剛結束了和一位模特兒的交往。即使主動提出分手的是他,如釋重負的也是他,他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
「沒想到那麼縴細苗條的女人打起人來這麼強勁有力,臉都差點被打歪……」辛磊不由自主地揉著臉頰。雖然紅紅的五指印已經消褪,還是有些隱隱作疼。
他就不相信有哪個男人被狠狠罵了一頓又被摑了一巴掌之後,心情還好得起來。
女人,沒了她們活不下去,有了她們也不見得會多長命。
抬頭一看,燈號還是紅的,他興味索然地掃了眼車里那幾片听得快爛掉的CD,想了想,決定听廣播換換口味。
路況,听了也不會變好;古典音樂,饒了他吧!客家風情,听不懂……按按按,繼續換頻道。
「……我覺得這種事說出來好……好丟臉……」一個猶疑不定的女聲從音響傳出,辛磊猜測那是某種無聊的call-in節目。
「沒關系,小貞,我或許無法提供解決之道,但是我願意聆听,妳放心把困擾妳的事說出來,別覺得尷尬。」另一道女性嗓音響起,原本打算切換電台的修長手指頓了下,回到方向盤上。
主持人的聲音不錯听,他心想。
她的咬字清晰,嗓子雖比一般女人低沈了幾分,音質卻不失清亮、圓潤,說話速度不疾不徐,在安撫人心之余又多了一絲慵懶的味道,說不出的吸引人。
他忍不住猜測她本人是否像嗓音那麼有魅力。
腦中浮現的是一位修長高挑,有著一雙美腿的氣質美女,就像他一向喜歡的那型,光是想象就教人心情振奮不少。
「是……是這樣的,解憂小姐。」那個叫小貞的听眾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昨天不小心瞄到我老公在浴室里偷看……看雜志,然……然後今天我整理房子時,又……又發現他書桌的最底層抽屜里,藏了好多期的『公子』和『閣樓』,我覺得他這樣好變態……」
辛磊邊听邊搖頭,忽然同情起小貞的老公。
可憐的家伙,不僅看果女照要偷偷模模的,還被自己的老婆在廣播節目中公開說成變態,這種男人活得還真沒尊嚴。
「小貞,我建議妳找個機會和妳的先生坐下來談談,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溝通,如果妳能心平氣和地跟他討論這件事,我相信他會把自己這麼做的理由告訴妳……」
「Givemeabreak!」辛磊兩眼一翻。「還能有什麼理由?小貞的老公欲求不滿,所以才對妹的照片猛流口水……真是!哪種白痴會听這種爛節目」
偏偏就有一個白痴,嘴里不停地嫌棄,卻遲遲不換電台,只為了多听一會兒美女主持人動人的嗓音。
「接下來的听眾朋友是大安區的妮妮。妳好,妮妮,我是解憂,「心情故事」歡迎--」
叭!叭!叭!
後面的司機不耐地猛按喇叭,原來是綠燈亮了,辛磊踩下油門向前行駛。
「……我男朋友剛剛跟我分手,我覺得情緒好低落,忽然很想找人說話,可是我又不想讓朋友知道我被甩了,所……所以才打了這個電話。」
「妮妮,」解憂溫和地說道︰「我和所有听眾朋友都在這里支持妳,很多時候,把心中的不痛快吐露出來之後,妳會感覺好上許多。」
「嗯。」受到鼓勵,她說︰「他跟我分手的理由是,他媽媽認為他還年輕,不必急著定下來,所以他不想耽誤我的青春。他認為以我的條件,很容易就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對象。」
辛磊好奇地揚起一道濃眉。這位老兄怎麼跟他用一樣的借口?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賞了個特大的鍋貼?
「所以你們分手是因為他母親反對你們在一起?」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辛磊覺得這個叫解憂的主持人音調似乎提高了些。
「其實我跟他媽媽沒見過面,他也從來沒提過要把我介紹給她,我只知道他們很親近,有時候……」妮妮遲疑了一下。「有時候我覺得他心里只有他那完美無缺的媽媽,比較之下,我這個女友好像一點分量都沒有。」
咦?為什麼後面這幾句听起來也有點熟悉?而且聲音有點似曾相識……
妮妮……妮妮……辛磊兩眼倏地瞪大,他剛甩掉的那個女人不就叫丹妮
眼角隱隱地抽搐,他感到先前的壞心情又一股腦兒回籠了。
罵也罵過了、打也打過了,這女人到底還想怎麼樣?
「為什麼妳會有這種感覺?」解憂問。
「每次我打手機給他,他不是推說太忙,就是干脆關機,可是我們約會的時候,只要是他媽媽打來的電話,他都一定會接,也不管我們是不是正在享受浪漫晚餐……」
「那是因為我媽有事才會找我,而妳光是一天就給我打個二、三十通!」他忍不住對著收音機伸冤。
「……另外有一次,我們逛街逛到一家珠寶店,我看上了幾件設計漂亮的首飾,想問問他的意見,沒想到他只是裝聾作啞,自己逛自己的,最後居然挑了條藍寶石項鏈給他媽……」妮妮的語氣哀怨,听來楚楚可憐。
「那是因為妳看上的首飾正好是要套在無名指上,沒當場嚇得奪門而出算是我勇氣過人了!」雖然沒人听,被告還是想也沒想地抗辯。
認識的第三個星期就被拉去看戒指,再遲鈍的男人也能猜出她的陰謀好嗎,買了條項鏈給媽媽,還不是因為他們在店里足足耗了兩個鐘頭,不買點東西不好意思。
「還有啊……」
「還有」辛磊愕然,差點沒能閃過擦身而過的一輛機車。
加加減減,兩人交往還不到兩個月,她哪來這麼多苦水可以吐?
「別的情侶都會趁周末約會、培養感情,可是每逢星期六,他一定回家陪媽媽吃晚飯,不管我怎麼要求,他就是不肯在星期六晚上陪我出門。」
遇上另一個紅燈,辛磊煞住車。
「那是我們家多年的傳統,再怎麼說,回家吃媽媽的家常菜也比跟妳去那些無聊的轟趴--」他想起什麼似的打住。
怎麼好一會兒都沒听到美女主持人的聲音?睡著了嗎?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他卻很好奇她會怎麼說。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們的交往情形了,妮妮。」解憂終于如他所願地開口,但語氣有點怪異,彷佛在壓抑什麼似的。「在心理學上有個名詞,Oedipuscomplex,也就是俗稱的戀母情結。佛洛伊德相信每個男孩在小時候都會經歷這種時期,有一些人呢,比方說妳的男--前任男朋友,這種傾向持續到成人階段,而且比正常人更強烈些--」
辛磊瞪著收音機。「放屁!」
什麼戀母……他哪有?隨便拿個學術名詞來招搖撞騙,他也會!
妮妮很受教地「喔」了一聲,只听解憂繼續說道︰「我知道妳現在一定很傷心,並且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好,千萬不要有這種心態,一點都不值得,這種沒擔當、沒主見的男人就算妳嫁了也不會幸福,不要也罷。」
辛磊瞇起了眼楮。他堂堂一個才華洋溢、光芒四射的知名設計師會是個沒擔當、沒主見的男人?
「血濃于水,妳跟他感情就算再好,畢竟還是個外人。假設有天你們結婚了,而他媽對妳有什麼不滿,妳說他是向著妳還是向著他媽?俗話說得好,一山難容二虎,一個屋檐下絕對容不了兩個女主人,相信我,這是真理。對這種男人來說,老婆不好隨時可以再換,媽媽卻只有一個,所有女人連替他媽提拖鞋都不配。」
「妳真的這麼想?」
「當然。」解憂毫不遲疑地說,也不管妮妮是否真的需要她的回答。「告訴妳,這種男人表面上可能是一條龍,骨子里只是一條蟲,媽媽叫他往東,他就絕對不敢往西,別說是交女友和婚姻這種大事,他可能連什麼時候吃飯睡覺大小便都得先請示過媽媽,要是媽媽不準,他連屁也不敢隨便放!」
「可是他沒有跟他媽--」
「換句話說,這種男人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既沒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也沒有獨立的行為能力,一輩子都活在媽媽的控制之下,依賴媽媽替他做決定,要指望他有什麼個人的作為,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辛磊額上的青筋像是要爆開了,耳中原先的天籟成了鴨子呱呱叫。
這女人不僅開口閉口「這種男人」,將他說得像某種病毒帶原者,還把他貶得連糞坑里的蛆都不如,他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X的!她有完沒完?哪來那麼多口水?
「但是他--」
「沒有但是。」解憂打斷妮妮,順便附送一聲輕蔑的嗤笑。「說不定他晚上睡覺前還含著女乃嘴,等著媽媽夸他一聲乖寶寶,然後念床邊故事給他听或是給他唱搖籃曲……妳說,這種男人妳要來干麼?」
「其實--」
「依我的看法,」顯然解憂並不打算听妮妮說,她憤慨地接著道︰「我會建議社會大眾效法古時候對待痲瘋病人的方式,把這種唯母命是從的沒用男人隔離開來,以免他們危害世人;再不然就是拿條狗煉把他們拴在親愛的媽媽身邊,免得發情的時候還四處招惹無辜女性。」
真是夠了喔!
俊臉一片烏黑,辛磊氣得險些咬斷牙齒。
「臭--三--八!」妖言惑眾、危言聳听、腐化人心!
先前心目中勾勒出來的迷人形象完全破滅,美女化身為妖女。
不,不只是妖女,還是個七老八十、性格扭曲、心態別扭的千年蛇發老妖女!
比起這妖女沒憑沒據的誣蔑謾罵,妮妮的丁點抱怨簡直跟蜂蜜一樣甜。
很好……又是蟲又是阿斗又是痲瘋病人,現在又是發情的公狗……一個男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如果不給這女人一點教訓,他辛磊從此以後光著上街!
于是,長長的車龍中,只見一輛子夜黑的BMWX5倏地拐出,伴著尖銳的聲響,生猛地做了個U字形轉彎,引來路上其他駕駛驚嘆不已的注目禮。
厲害啊……那麼碩大穩重的高級休旅車居然也能演出甩尾的特技呢!
「謝謝各位朋友的收听,我是『心情故事』的解憂,在這里跟大家道聲晚安,咱們明天見。」
解憂解憂,她要是真有這本事就好了,也不知道制作當初發什麼癲,偏要給主持人冠上一個這麼自大的花名。要是由她選,她倒覺得「垃圾桶」比較貼切--反正所有callin的人都只想把心底不要的東西往她這里丟。
梁美華邊想邊吁了口氣,摘下耳機,繼而想起十分鐘前那個callin的听眾妮妮,忍不住把臉埋在掌中無聲申吟。
真是的,老毛病又犯了……
每次听到這類的case,就像體內的一枚地雷突然被踩到,轟地一聲爆炸,滿腔苦澀的洪流奔騰而出,一張嘴就是不受控制地哩啪啦開炮,止也止不住。
「心情故事」的解憂應該是溫和、感性又善體人意的,結果呢,她卻表現得既尖酸又憤慨,活月兌月兌的怨女一個!
唉……為什麼她總是管不住自己的舌頭?為什麼她不能簡短、理智地開導妮妮,告訴她「下一個男人會更好」,然後轉到下一位听眾?她沒事干麼要給她來個「感同身受」啊?
幸好組長出國旅游去了,否則她肯定少不了被海削一頓。
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回來,梁美華也不再多想,站了起來,伸展了下四肢,走出播音室。
「小梁。」下個節目的DJ阿成拿著一本雜志迎面走來。「妳不是雙子座的嗎?」
梁美華睇了眼最近沈迷星座的同事。「早說了我不信那一套,不用浪費口水替我分析運勢。」
「妳要注意喔,雜志上說雙子座的人這幾天走桃花。」
「是啦是啦,我在南部的八十歲阿嬤也是雙子座的,我晚點打電話問她有沒有被哪個老不修拐走。」神經!這種唬人的東西能信嗎?
「妳別不相信,這本雜志說得很準,上次它說我會有財運,結果我那天真的中了發票。」阿成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篤定。
「中多少?」
「……兩百塊。」可以吃好幾碗鹵肉飯。
「好大一筆橫財。」梁美華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雙手合十。「是的,大師,我會在這幾天之內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如果遇到好桃花,我絕不會忘了您的好心指點,到時請您吃大餐;如果遇到爛桃花,我會回家多吃幾碗豬腳面線祛霉。」
「不信就算了,到時別說我沒提醒妳……」
「你的節目要開始了。」沒理會阿成的嘀咕,梁美華看向純水機,水桶卻是空的,她認命地嘆口氣。
在這種收听範圍有限的小小民營電台,一個身兼數職的員工不能指望太多。
她找出零錢,晃到走廊上的販賣機前,投幣買了瓶礦泉水,當場就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過了好幾秒才放下水瓶,暢快地大呼一口氣。
啊……總算把工作時耗掉的水分補回來了。
「小姐,請問一下。」
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驀地響起,她轉頭便瞧見幾步之外的陌生人,卻在看清對方的模樣後不由得一怔。
好帥氣的男人。
他的五官深刻,目光炯炯有神,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色短袖襯衫,下襬輕松、隨意地懸在臀側,搭著一條洗得有些泛白的藍色牛仔褲,略微磨損的褲管底部是一雙看起來很舒適的咖啡色皮靴。再普通不過的打扮,卻讓這個男人穿出一種很個人的味道,使他看來非常有型。
難道真給阿成說中,桃花上門了?
「妳是這家電台的員工嗎?」辛磊面露微笑。雖然他是上門來找碴的,但冤有頭、債有主,他的目標是那個利嘴毒舌的千年女妖,不是眼前無辜的小搬羊。
尤其對方還是只明艷動人的小搬羊。
他一走出電梯便看見她在喝水,也乘機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以他的標準,素面T恤配寬松七分褲外加夾腳木屐是「太」輕便了一點,而那頭隨便扎在頸背的蓬松長發也差不多該重新燙過,不過那張脂粉未施的臉蛋卻讓他心中怦然,尤其是那兩片不點而朱、此時還泛著水光的唇瓣,飽滿而誘人,令人幾乎要嫉妒那瓶得以一親芳澤的礦泉水。
他見過許多比她更美的女人,卻沒人像她這樣一眼就吸引住他,她身上有一種率性、自然的氣質,是他周遭那些矯揉作態的模特兒所沒有的。他所認識的女人絕對不會一手插腰、咕嚕喝完水後還「啊」一聲……他覺得她就是別有一番風韻。
而從那雙丹鳳眼中露出的光亮,他相信這種好感是相互的。
是了,等他擺平了那個滿嘴胡說八道的電台主持人,他要約這位迷人的小搬羊出去。
「小姐,請問妳是不是在這里工作?」見她痴傻著沒回應,辛磊不免暗自得意。呵……小搬羊被他電到了。
梁美華終于回魂,忙不迭地用手背抹了抹殘留唇上的水分,看起來有點像在擦口水。
「哦……是、我是,先生你有事?」
聲音不錯听,很獨特,辛磊評論。
「我想找一位叫解憂的電台主持人,妳能不能告訴我她人在哪里?」
梁美華一愣。找她的?
舊識?不對,這樣的男人她見過絕不會忘。挖角?呵呵,不可能,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踢館嗎?看他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又不太像……
「呃……她……她已經下班了,請問你找她有什麼事?」她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保險起見,誰知道來人是敵是友?
「下班了?可是我上來之前才听到節目的結尾……」她的嗓子怎麼突然變了?一絲異樣的感覺掠過心頭,快得他來不及掌握。
「她有急事,走得很匆忙。」她搪塞了兩句,強烈的好奇使她月兌口問道︰「你找她有什麼事?或許我可以代為轉告。」
版訴那老妖婆、臭三八、死女人,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講,不然我發誓告死她!
辛磊想了想,決定還是把心中的話保留。「是有關我跟她之間的私事。」
私事?她跟這帥哥能有什麼私事可談?
「那個……你跟我講也一樣,我跟她感情好得像親姊妹。」
走廊上的一扇門突然打開,控音室的年輕助理小王匆匆忙忙趕著下班約會。
「大姐,今天的『心情故事』很夠勁喔!組長歐巴桑不喜歡這種style,不過很對我的味說,尤其是發情的公狗那段呵呵……bye!」拋下幾句話,小王消失在電梯里。
走廊上的空氣頓時凝結,梁美華低下頭。死小王、爛小王,不說話沒人當他是啞巴!
「心情故事」……不就是那個妖女的節目!
辛磊站著,氣得說不出話。
先是給一個沒見過面的女人莫名其妙地罵到臭頭,現在又讓同一個人當白痴耍,原先的滿腔怒火不但在瞬間重新燃起,而且又被澆上一大桶油,愈燒愈旺。
毀謗加欺騙,罪加三等。
X的!他幾秒前還在思索著要如何開口約她!
難怪她一听到他要找「解憂」聲音就變了,心虛嘛……Damn!差點就被那張無辜、漂亮的臉蛋給唬 了!
「解憂小姐……」他終于開口,嗓音輕得讓梁美華頭皮發麻。「把人騙得團團轉,好玩嗎?」
她氣虛地笑笑,辯解︰「我只是謹慎一點而已,又不知道你找我有何貴干……」這年頭小心一點總沒錯吧!
「謹慎是嗎?」他把一手搭在飲料販賣機上,偉岸的身軀傾向她,一股壓迫感逼得她倒退一步。「我希望妳在節目中說話時也能多加考慮。」
「啊?」她只不過隱藏自己的身分而已,他有必要擺出這副想扁人的表情嗎?這跟她的節目又有啥關聯?
「我問妳,妳認識我嗎?」他又問。
這算哪國的怪問題?「我、我確定我沒見過你……」
「我想也是。」辛磊輕輕地點了頭,然後爆出怒吼--
「沒見過我妳干麼把我貶得一無是處嗯?妳對我一無所知,憑什麼侮辱我的人格嗯?妳以為妳是誰!不過是一個爛電台的狗屁節目主持人,妳有什麼資格批評妳連見都沒見過的人」
咚!手中的水瓶掉到地上,梁美華連耳朵都嗡嗡作響。
她眨眨眼定住心神,一陣不爽隨即而生,她可不是什麼會乖乖任人欺負的軟柿子。「先生,說話客氣點!我只不過沒說我就是解憂,幾時批評過你了?你干麼這樣大呼小叫的?」
「想不起來了?讓我來喚起妳的記憶。」他扯出一抹陰森森的笑,說︰「我不正常、我是一條蟲、我是阿斗、我連大小便也要先請示媽媽,像我這種人該被隔離開來……喔,對了,我還是條該被拴起來的發情的公狗!」每重述一字,他的嗓門就加大一分,原來用來把妹的翩翩風采早就被踢到外太空。「還是妳說話跟放屁一樣,放過就忘了,完全不當一回事,臭死一群人也是他們活該」
梁美華張著嘴巴,一時之間接不上話。有些字眼听起來真的很耳熟……
「這年頭尊敬母親、孝順母親也成了滔天大罪我跟我媽感情好又哪里礙著妳了居然被妳批評得連畜牲都不如!這種話妳也說得出來,妳這女人到底有什麼毛病?現在的廣播電台都用妳這種心理扭曲的員工嗎?」他死瞪著她,似乎想把她瞪穿孔。
他和他媽?
梁美華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位仁兄就是那個他媽的戀母男!
轟,體內的地雷再度被踩爆,帥哥變豬頭,骨子里蟄伏的潑婦因子破冰而出。
「原來你就是妮妮的前任啊……」她雙手插腰,冷冷笑道︰「怎麼?听不得別人實話實說?嘖、嘖,是男人就要有點雅量,有點風度,不要因為幾句不中听的話就跑來亂吠一通,接下來你是不是也要去找可憐的妮妮算帳啊?」
呸!什麼桃花正旺,明明是霉運當頭!
「可憐的妮妮?」他再吼。「妳只听到她單方面的幾句抱怨,就把我抨擊得豬狗不如,妳當自己是什麼正義使者還是復仇女神Shit!說話是要負責任的,妳怎麼連一丁點媒體人的道德也沒有?節目是這麼主持的嗎」
梁美華被指責得火大了。好吧,她今天在節目中的確有點失常,可是他算哪根,輪得到他來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嗎?要吵就來吵!
「言論自由你听過沒?這是我的節目,我愛說啥就說啥,你管得著嗎又沒人逼你听!」她毫不浪費時間地還以顏色。「順便奉告一件事,這年頭就是因為沒出息又沒主見的男人太泛濫,才會有那麼多女性听眾打電話來我的節目。」
「心情故事」的收听率其實普普,不過這不是重點。
「妳不要欺人太甚!」忍耐、千萬要忍耐,對女人動粗的不是男子漢。
「我只是誠實發表自己的看法。」她把下巴抬得更高。雖然要拿鼻孔對著這種身高的男人有點辛苦,她還是做到了。「何況,如果我記得沒錯,妮妮在電話中根本沒有指名道姓,你又怎麼知道她說的是你?說不定人家嘴里那個戀母、懼母的豬頭另有其人,你干麼這麼迫不及待地對號入座啊?」她冷笑一聲。「還是因為我說的根本就是事實?」
經她一番搶白,辛磊除了瞪眼,還是瞪眼。
好恨哪……除了老母之外,有哪個女人曾給他這種排頭吃?憑他一個英俊瀟灑、身價不凡的當紅設計師,前僕後繼拜倒在西裝褲下的美女不知有多少,今天居然沒法擺平這矮了他一個頭、嘴巴像利斧的刁蠻女?
「要不是看在妳是女人的分上,我早就給妳一點教訓了!」
媽媽說,男生要讓女生。
所以他大人有大量,決定不跟她一般見識,絕不是吵不贏她。
梁美華再度嗤笑。「媽媽的教誨?」
「妳--」辛磊猛地倒抽一口氣,俊臉迅速脹紅。
砰!大掌猛地在販賣機上一擊,好幾瓶飲料喀隆喀隆地掉了下來。
她被嚇了一跳,但迅速穩住陣腳。
「嘖嘖嘖,何必拿機器出氣,有本事你就對我動手好了,這樣不是更能突顯你的男子氣概?」一只木屐拖鞋把地板敲得叩叩響,她可一點也不怕。一種奇怪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只是嗓門大,實際上一輩子也不可能對女性使用暴力。
唔……好想捏死她……
辛磊氣得快腦溢血。
彷佛覺得不夠似的,她又涼涼補充道︰「不敢的話,就回家向媽媽告狀好了,叫你媽來替你出氣,我梁美華隨時奉陪!」哼,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任憑媽媽擺布的男人!
啊--啊--不行了,再待下去他一定會犯下謀殺案!
「妳給我記住!」辛磊氣急敗壞地沖向來時的電梯,火大得要內傷。
Shit!他居然也有用上這句特孬的場面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