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酣睡中的樂思歡柳眉一皺,不安地翻了個身。
真吵!是誰趁她睡覺之際大聲小聲地亂吼?
嘖!真沒教養!
「來呀!快下!快下!」邀賭的吆喝聲不絕于耳,陣陣傳入好夢正甜的女郎耳中。
「他女乃女乃的,又是通吃……」像是有人輸急了,口不擇言地大吼,「再來,再來,老子偏不信邪!」
迷迷糊糊之中,她的一顆心被帶回了過去生活在市井中的光景。啊!對了!狽叔他們可能先出門乞討了……咦!不對呀!她的被子怎麼這麼軟?不像她平時蓋的那條又破又爛又酸味十足……啊!對了……呵,她現在在做夢呀!
「我錢滿山鬼賭尊的名號可不是喊假的,怎麼老是敗在你手上?」
嗯!被子又軟又暖……
咦?
樂思歡瞬間驚醒,倏地睜開大眼,整個人彈坐了起來!
等等……錢滿山……鬼賭尊?
一張開眼,樂思歡先是愣了片刻,回過神後才發現這一切不是夢,又柔又軟的錦被是真實的,外面那吵人的吆喝聲也是真的……她不是在做夢!
她瀏覽了下四周的擺設,雕花拱門、雕梁畫棟,好個富貴人家的派頭。
這是哪里?究竟發生什麼事?她為什麼在這里?才想到此處,她的後頸便隱隱作痛,讓她不得不暫時被棄思考。
不行!她得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倏地下床,才走一步,一陣昏眩立即襲上她,她用力抱著昏昏沉沉的頭,休息了片刻,待稍稍恢復力氣,便跌跌撞撞地循著吆喝聲而去。
才在回廊上轉了個彎,便來到一處偏廳,廳前大片流蘇檀香珠子制成的門簾稍稍擋住了她的視線,靠著珠簾,她清楚看到上官秀正和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賭得天昏地暗,尤其是那大漢的嘶吼聲更是從來沒有間斷過。
但因角度的關系,她看不清楚那大漢的長相,只覺得背影似有幾分熟悉,反倒是上官秀,一派閑逸地應戰,似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正在逗弄著猛獅。
「上官秀,老子就不信你的偏財運這麼旺,今天一定要你輸得精光!」錢滿山忿忿一拍桌面,造成不小聲響。
樂思歡駭了一下,驚呼聲不小心逸出口,引起了里頭的人的注意。
錢滿山最討厭在賭錢的時候有任何狀況發生,影響他賭博的情緒及樂趣,所以他想也不想就以他的大嗓門咆哮道︰「是哪個不長眼的給我死進來!」他以為是他哪個小奴婢又失了禮數。
樂思歡嚇了一跳,倉皇地往後退了一步,才正要逃跑,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給攫住。
「歡兒,你醒了?」上官秀高興地將她帶往懷中,又憐又疼地緊緊摟著。
錢滿山也回過頭來,發現原來是她,不好意思地直搔後腦,繼而粗聲粗氣地說道︰「不好意思,粗人一個,不意驚嚇了姑娘。」他已經由上官老弟那兒知道她是個女兒身。
樂思歡這才發現原來這名大漢就是劈昏她的那名魯男子,嚇得小臉更是一陣蒼白。「他……他……」
錢滿山繼而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不然上官老弟可要怪我了,都是我下手不知輕重,才讓弟妹昏迷了近五天。」
五天?!樂思歡驚詫得目瞪口呆。
上官秀稍稍放開她。「對呀,那邪教在我身上施了迷藥,幸好錢大哥贈與能解百毒的百年靈芝,如今劇毒已全解了……」他突地發現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咦,你還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錢滿山搶著回道︰「大概是弟妹身子還太虛,不怕,我再命人弄些人參、靈芝來讓弟妹進補,過兩天就沒事了。」
弟妹?天!她有沒有听錯?
「什麼弟妹……嗚……」她才正要開口就被上官秀捂住嘴巴。
「好好,那麼煩擾兄弟費心了,我看我先帶她回房歇著吧。」說著,上官秀便急急拉著她離去。
樂思歡坐在床上氣呼呼地質問道︰「什麼弟妹?」
沒想到上官秀竟然神色自若,還理所當然地揚了揚眉。「怎麼樣?不喜歡這個新身份?」
「當然不喜歡!」
經她這麼一說,並且看她一點猶豫的樣子也沒有,他不禁感到有種很奇怪、很難形容的滋味充斥胸臆間,為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其實說是「弟妹」根本是錢滿山自以為是的認定,他從來也沒說過什麼,只是當錢滿山從頭至尾這樣認為時,上官秀沒否認也沒承認就是了。
不過不可否認的,他並不排斥錢滿山的想法,甚至還覺得有這麼一絲絲的……沾沾自喜,但這個女人,她竟然想也不想就直接不給面子地拒絕他,真是令人為之氣結。
嘖!她到底識不識貨呀?
他的口氣轉冷、臉色轉黑,「怎麼?嫌我配不上你?」
「這哪是配不上、配得上的問題!」
「那麼是什麼問題?」
「不管是什麼問題,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他的臉色更黑了,真恨不得掐死這沒眼光兼不識貨的女人。「為什麼不要?我不好嗎?」他沒嫌她就不錯了,她還嫌他?有沒有搞錯?
誰知她煞有介事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是還不錯啦,只可惜……」
「可惜什麼?」
她夸張地嘆了口氣。「只可惜人小氣了一點、啊嗦了一點、好管閑事了一點……」她拼命數著他的「罪狀」。
愈听上官秀的劍眉皺得愈緊,天!他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多的缺點?怎麼自己一點都不曉得?
他打斷她的話,「總之你很不屑這個新身份就是了?」這丫頭真是太不識抬舉,有多少名門閨秀攀親帶故地想嫁他,他還不屑哩;沒想到今天居然處于下風!哼!真是見鬼!
這……這什麼跟什麼呀?
樂思歡氣呼呼地瞪著他,「這算什麼新身份,誰要當你妹妹?」
她話才一出口,上官秀差點從床緣上跌個四腳朝天。
「咳咳!」他清清喉嚨,盡量安撫自己受驚的情緒。「這個……那個……」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該佩服她還是糾正她?
樂思歡繼而自顧自說道︰「我跟你講清楚,不要跟我攀關系,上次你們結拜時我就說不當你們的妹妹了。」
他頭疼似地撫了下額際。「誰說要你當妹妹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弟妹呀?
樂思歡一副理所當然的生氣表情,「我剛才親耳听到的,你還想賴?」
「我什麼時候這樣說的?」唉!簡直一團混亂,他發現實在很難和她溝通。
沒想到樂思歡反倒睜圓了眼怪叫道︰「上官秀,你這卑鄙小人,你自己說我已經不用再當你的丫環了,難道你想出爾反爾?」
「什麼丫環?」他何時提到丫環了?
聞言,樂思歡呼天搶地地哭道︰「你這死沒良心的,說話不算話!嗚……哇……」
上官秀看她這副陣仗,不覺地呆住了。他怎麼不曉得她也會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一招?
「你到底哭完了沒有?」他索性用吼的。
「哇!」她仍然哭得煞有其事。「總之我不要當你什麼弟妹……」
上官秀也被激起了怒氣。「你不希罕我還不屑哩!誰娶到你誰才真的倒霉,連‘弟妹’是什麼都搞不清楚……」
樂思歡一听,聲音拔得更高,「誰嫁你誰才倒霉,你現在是嫌我沒念書就對了?誰不知道弟妹意思就是弟弟和妹妹,」她一副十分瞧不起人的狂態。「嫌我就不用跟我走在一塊,誰希罕,哼!」
「你……」上官秀原本俊雅的五官全被她氣得擰在一起,真虧他方才還見鬼地對她有一點點……一點點好感,真是白費了!
樂思歡的倔脾氣一上來,十頭牛也攔不住,她也不管身子骨還虛弱,忿忿地下床嚷道︰「我走好了,省得礙你的眼!」
上官秀想也不想便上前拉住她的手臂。「你要走去哪里?」
她試圖甩開他的手,卻被牢牢鉗制住。「你這斯文敗類,給我放開!我寧願去找狗叔他們浪跡天捱,也不想在你身邊多待一刻!」
上官秀手勁一緊,她便被帶入他的懷中,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肯讓誰地互相在近距離下挑戰對方眼中射出的怒光。
上官秀決定給她一個懲罰,他想也不想地就趁這「地利之便」湊上他溫熱的雙唇,懲罰性地佔據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嚇呆的女郎忘了做任何反應,只是全身僵住不動,任他予取予求。
這……這……他在做什麼?
不知哪個煞風景的,偏挑這個時候敲門而進,不小心給撞見了這一幕。「失禮、失禮!」說著,便要掩門退出。
兩人倏地分開,尤其是上官秀,他雖然是始作俑者,但也是不知所措地瞪著她。他是著了魔嗎?居然會吻這干扁四季豆?他的胃口什麼時候變得不挑了?
他不禁懊惱地自我反省著。
女郎回過神,臉上的顏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黑,小臉一沉,「哇」的一聲,哭得驚天動地。「哇!慘了……慘了……嗚……我不要活了啦!」說著,她便將小腦袋往牆撞去。
上官秀驚跳一下,連忙上前抓住她。「你干什麼?」
樂思歡嗚咽地嚷道︰「你這死不要臉的給我放手,狗叔他們說要是我的嘴或衣服下的地方被人給踫著了,那我就沒臉再活下去了!你讓我死……讓我死……」
上官秀終于忍無可忍地朝她吼了一聲,「你夠了沒?!」真是!不知道是不是錢滿山那一掌將她劈出了什麼問題,怎麼她一醒來就性情大變?
「孩子……」熟悉的聲音倏地劈進兩人中間,樂思歡胸口一緊,不敢置信地將頭轉向門口。
「狗叔?!」她睜大了眼楮,差點忘了呼吸。
「孩子……」老者哽咽地朝她張開雙臂。樂思歡像見著了父親般,又驚又喜地哭倒在狗叔身上。
上官秀瞪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不知該做何反應?他干咳了兩聲,「歡兒,這就是你要找的人?」
樂思歡這才稍稍收了淚水,抹了抹小臉後興奮地回道︰「嗯,他就是我要找的親人!」說著,她轉頭問向狗叔︰「狗叔,你怎麼會在這里?癩痢頭和大頭他們呢?大家一切都還好嗎?」
狽叔拭去眼角的淚光,欣慰地點點頭,「他們都在這里,一切都還好、還好!」
「狗叔……」樂思歡難掩心中與親人重逢的喜悅。「那……那快帶我去見大家,我找你們好久了……」
「嗯……咱們這就去。」一老一小就這樣消失在上官秀面前。
「喂……歡兒!」上官秀喊道。
「哈哈,上官老弟。」錢滿山湊巧在這時候出現。
「錢兄。」上官秀拱手作揖。
「為兄的是特地來說一聲的,為兄現下要到江西一趟,听說《不敗秘笈》落入當地一位富賈手中,為兄的要去探探看。」
上官秀挑了挑眉。「《不敗秘笈》?真有那種東西嗎?」
錢滿山信心十足地說道︰「當然,想我錢家家財萬貫,這全是祖上靠‘賭’一字給攢來的,我太祖父就曾說過他年輕的時候曾親眼見過《不敗秘笈》這部書,只可惜緣慳一面。」
「好吧,小弟祝錢兄一路順風。」
「這樣吧,」錢滿山食指向四周隨意比劃了下。「這座宅子上官老弟若不嫌棄,就送給你和弟妹當新婚之禮吧!」
上官秀連忙搖手。「不,我們——」我們不是夫妻呀!
「別客氣,這樣的宅子為兄的名下還不少。」
「可是我們不——」
「我知道你們不缺,這只是為兄的一點心意,希望往後還有機會和上官老弟賭上幾把,哈哈哈……」
「我……她……」
「就別推辭了,再推辭便是看不起為兄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