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又亮了,一個晝夜就這樣過去了。擎天再也沒有放開她,只是兩人不知何時躺到了床上,就這樣相擁著入眠。
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那種心靈相通的感覺比任何行為都更加親密。
擎天一直沒有真的睡著,經歷過短暫的低潮之後,他的自信開始慢慢回到他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讓懷中的小女人涉險,也不可能真的棄災民于不顧。那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雖然這條路同樣的自私,可這是他惟一的選擇。
「擎天,你在想什麼?」茯苓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堅定的眼神。
「茯苓,你可以去山東,但是朕要陪你一起去。」這就是他想了一夜的決定。
「不行,你是一國之君,怎麼可以深入險地?」茯苓坐起身來,震驚地看著他。
「是,朕是一國之君所以不能自私地困住你。可朕也是一個男人,既然朕不能留住你,就只有陪你一起生、一起死。」
「那國家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朝中大亂的!」茯苓試圖想喚醒他的理智,可卻絕望地發現他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的動搖,他好像是鐵了心了。
「沒有朕,朝中不會大亂的。朕只要說是身染重疾無法上朝,將朝政交給大皇兄即可。反正江山到最後一定是他兒子的,他替我管上一陣子也不成問題。」這些他早就想好了。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茯苓不住地低語,可是眼里卻滿是對這個瘋子的愛意。
「是,我是瘋了,從我愛上你的那一天,我就瘋了。我瘋得再也看不見其它,除了你,在這個世上,再沒有什麼是真正重要的了。」顫抖著吻上她幾乎沒有血色的薄唇,他小心地仿佛怕踫碎了她。
茯苓雙睫微顫地閉上了眼,她終于知道所有隱疾之類的理由都是借口,她從沒有真正地排斥過他。
她怕的只是他對她只是一時興起,她更怕在她之後他會有無數的女人,她最怕的是他會把她困在這深宮之中,把她變成一個只能仰人鼻息的小女人。
可是這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可以為她付出一切,為什麼地不能為他冒一點兒險,就算結果仍是讓人傷心的。至少她曾經努力過,而不是畏縮不前,任一段大好姻緣與自己擦肩而過。
軒轅歷一三七年九月,皇帝軒轅擎天稱病,朝政由瑞王軒轅聞天代管。思危殿從此守衛重重,禁止任何人入內打擾當今聖上養病。
同一天,一匹汗血寶馬載著一對男女疾奔出京,一路上揚起風塵無數。
在京城通往山東的官道上,除了來回運送糧食與藥品的車隊外,人煙稀少。往日繁華的商路如今變得極為蕭條,在一片樹林旁,升起的陣陣炊煙,成了這條商路上惟一的一點兒人氣了。
茯苓坐在河邊,背靠著大樹手捧醫書,凝眉苦思。一個男人走了過來,將手中冒著熱氣的干糧放到她的面前,茯苓抬頭一笑,接過他送來的干糧。
先他們一天出發的善堂車隊因為人員繁多,又大多不會騎馬,再加上帶著大批的藥材,所以行進的速度並不快。
他們差不多只用了兩天就趕上了,而同行的郎中們表面上雖然都沒有多說什麼,但對她的失蹤和去而復返都有些耳語,尤其是她又帶回來一個俊美的男人。
「研究出什麼釆了嗎?」擎天不懂醫術,也只能問一下進度而已。
「哪有那麼快,再說到了山東見到病人才能明確地知道狀況。我現在研究出再多的方子,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罷。」她淡笑著放下醫書,開始專心吃飯。
「嗯,真的很香,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他們的吃食都是擎天從宮里帶出來的,就連加熱的事也是擎天親自動手。
她本以為養尊處優的擎天不會做這些雜事,可是擎天卻讓她吃了一驚。
「那當然了,小時候我們四兄弟常瞞著父……父親一起到山里野炊,我的這一身本事就是那時練出來的。」席地坐在她身旁,他眉飛色舞地講起了自己年少時的經歷。
「長大後又隨父親一起打獵,向衛士們學了不少處理食物的方法,別的不敢說,如果你想吃叫花子雞什麼的,我馬上奉上。」
「呵呵,原來你和無情真的有血緣關系,你若是輕松起來和他還真的很相似。」茯苓忍不住笑著道。
「那當然,我們是姨表親,砸碎了骨頭還連著筋呢。」擎天索性耍起寶來,他的樣子真的很神似無情。
「咳咳……」茯苓被他逗得止不住大笑,卻被一口干糧噎住了,擎天趕緊輕拍她的後背,替她順氣。
「原來你離開那個地方,是這樣的輕松自在。」收起笑容,茯苓低聲說道。自從離開京城,擎天便越來越輕松,也越來越開朗。
擎天沉默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真的像出了籠的小鳥一樣。這大概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離那座大囚牢這樣的遠,遠得好像他永遠都不必回去了。
「兩位在談什麼呢,這麼高興?秦大夫,您要湯嗎?是我們剛剛熬好的。」一位中年郎中捧著一碗湯走了過來。
「多謝王前輩,不麻煩了。」擎天搶先替茯苓回答道,他知道若是讓茯苓開口她大概只有「不用」兩個字。
「這位兄台真是好記性,只見過一次就記得在下的賤名。」這位王郎中本來也不是真心送湯,只是想找個話題聊一聊罷了。他不以為意地將湯碗放在地上,大有賴著不走之勢。
「王前輩是京中名醫,大名在下早就如雷貫耳了。」擎天心中雖不悅有人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但還是禮貌地恭維他兩句。
「不敢不敢,老朽的微末名號怎比得上秦大夫的赫赫威名。這位兄台看上去亦不是一般人物,不知是哪家的名醫呀?」王郎中旁敲側擊地想打听出擎天的底細。
「說來慚愧,在下袁天,本是一個讀書人,數考不中之下才改行習醫。日前才投入秦大夫門下,實在稱不上什麼名醫。」
「哎,听兄台的談吐風度,假以時日定成名醫。」王郎中壓根就不相信他的話。
這個俊美的男人雖然也是普通裝扮,那一身貴氣卻是掩不住的。像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屈尊迂貴投入秦茯苓的門下?
「王先生還有事嗎?若是沒什麼事,我們就少陪了。」听了半天的茯苓實在不想和這個虛偽的老學究多費口舌,直接起身走人。
「在下失禮了。」擎天暗自搖頭,茯苓還是這樣不喜與人應酬。像她這樣,什麼人都會被得罪光的。他急忙向錯愕的王郎中拱了拱手,追上茯苓。
「你倒是有空應付那些無聊之人。」茯苓坐在馬車上微諷道。
「那人雖然無聊,但最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有的。若是像你一樣,怕是還沒到山東,這些人都叫你得罪光了。」茯苓雖有奇才,但是也不能就因此小看了人際關系。
「也對,以後應付那些人的表面文章就全交給你了,我的好徒弟,」茯苓贊許似的拍了拍擎天的頭。
「喂,你,誰是你的徒弟?」擎天抗議道,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就矮了一輩。
「你嘍,剛才是誰自稱是我的徒弟來著?我沒向你要束修就不錯了,還敢頂嘴!」茯苓板起臉來,一副為人師表的嚴肅狀,其實離了京城,她也一樣輕松了起來。
「您要束修是吧?小徒立刻奉上。」擎天也想起自己剛才瞎扯出來的身份,嬉笑著迅速在她的臉頰上印上一吻,偷香之余,也順便繳了「束修」。
「喂,你這是欺師滅祖,我要將你逐出師門!」茯苓的臉一下子漲紅了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她義正詞嚴地說道。
「欺師滅祖?我還要更加地大逆不道,將你這個師父娶回家。」擎天宣誓般地說道。
茯苓沒有再說話,她可以承認兩人間早巳存在的感情,但是嫁入宮中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我說的家,不是那個地方,那里從來都不是我的家。我會用我的雙手,再替你建一個家,我們兩個人的家。」擎天握住了她的手,他們都是無家又渴望家的人,最是了解彼此的心思。
茯苓動容了,她從來沒有想過擎天竟是這樣地懂她。擎天嘆息著將感動的她摟人懷中,開始在她的耳邊低喃著家的模樣。兩個人緊緊依偎著彼此,共同幻想著他們共有的家。
山東很快就到了,因為唐子敬生病,所以現在山東由朝中新派的戶部尚書羅世良統管。羅世良為人謹慎、做事周全,山東的一切還算正常。
善堂的車隊一進入山東境內,往日談笑自若的郎中們都很少說話。一入疫區,說話的人就更少了。身為郎中,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鼠疫的可怕。
喬家村,山東疫情最重的地區,差不多所有的病人都被集中到這里和周邊的村子。就連唐子敬也在他的主動要求下,住進了這里。
因為尸體不能掩埋,只能就地焚燒,所以難聞的氣味充斥著四周,遠遠地就能聞到。
車隊越往里行駛,氣味越大。這種熟悉的恐怖味道讓茯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原本坐在她身邊的擎天也被她推得遠遠的。
疫區的周圍挖出了深深的大坑,四周用欄桿圍死,只有一座吊橋可供出入,其實是只可人不可出。
車隊慢慢駛上吊橋,在通過了吊橋後,他們才算真正到了疫區。
「秦大夫,你們總算到了。」一位先前到來的郎中拱手相迎。
「嗯。」秦茯苓步下馬車,腳下一陣踉蹌幾乎栽倒,但被擎天扶住。她想再一次推開他,但是又停住了動作,任他握住她的手。她太需要有人?她力量?廠。
「這位是……」據他所知這位女郎中不喜歡與人接觸,那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是誰?
「她的弟子。」擎天照例答道。
「唐大人情況怎麼樣?」茯苓看了一眼擎天,替他問出他最關心的人。
「很糟,唐大人已經三天高燒不退了,而且已經開始出現紅斑了。」迎接他們的郎中答道。
「帶我們去見他。」茯苓跟著郎中往里面走去,擎天遲疑了一下,也跟著茯苓一起向前走去。
這里的所謂病房都是原來的民房,有些還是軍中常用的帳篷。因為身份特殊,所以唐子敬單獨住在一間還算干淨的小屋內,
走到門口,擎天停下了腳步,放開了緊握著茯苓的大手,「我先不進去了.」茯苓了解地點了點頭,跟著那位領路的郎中走了進去。
擎天站在門外,從他身邊經過的人大多是郎中和還沒有發病的百姓。這些人無暇多看他一眼,對他們來說,眼前的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還能活多久。
一陣哭聲傳來,但沒有人去關心哭泣的人是準?為什麼哭泣?在這里這已經成為最平常的事了。
不一會兒,一家的門口上掛起了白色的靈幡。有幾個衣裳破舊的人抬出一具尸體像是丟死豬一樣丟上了一輛手推車,而車上已經有兩具尸體了。
一些衣不蔽體的小孩子們沒了孩子應有的活潑,一個個雙眼呆滯地坐在矮牆邊。這讓擎天想起了茯苓對他所講的她的過去,這些孩子讓他莫名地心疼起來。
「按著這個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給唐大人服用,先讓他退號。」茯苓一邊將藥方遞給身旁的人,一邊往外走。
「你在……」看什麼……順著擎天的眼光,她也看見了那些孩子,她的問話立刻停了。
「你還好嗎?」擎天收回目光,發現身旁茯苓的眼神也跟著那些孩子呆滯了起來。
「還好。」她點了點頭,發現自從真的到了這里,那些如影隨形的惡心感幾乎沒有找過她。當她面對這些孩子時,她有的也只是同情和難過而已。
「他怎麼樣?」擎天沒有說出他的名字,但茯苓知道他問的是誰。
「吃幾副藥看看吧,不過應該沒什麼事。和跟他同樣發病的人相比,他還算是幸運的,從一開始就接受了最好的治療。」茯苓的口氣冷冷的,
「他沒事就好。」擎天別過了臉,沒有像往常一樣反駁偏激的茯苓。
茯苓意外地看著他,張口想對他說些什麼,可是一個青年郎中飛快地跑了過來,邊跑邊嚷著「秦大夫,您快來看,這個病人快不行了!」
「好,我馬上過去。」算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可是茯苓想錯了,自從他們進入這里以後,就再也沒有什麼空閑的時間。就算是吃飯,也只能是抓住一個空檔隨便吃幾口而已,更別提說話了。
擎天成了茯苓最大的支持者,茯苓的衣食住行幾乎都是由他來照顧。茯苓根本沒想到讓人伺候慣了的他對她竟是那樣地體貼和細心。
唐子敬的病在茯苓的精心治療下很快有了好轉,而他始終也不知道當朝天子就在他的身邊,而且有時還離他很近。
有些朝中的太醫們雖然對擎天有所懷疑,但是真正見過皇帝的太醫並沒有多少,而且擎天也盡量避開他們,所以擎天的身份暫時並沒有被發現。
山東的秋天來得比京城晚些,但是在九月末的時候天還是很涼。白日里熱鬧非常的劉家村在夜晚終于開始平靜了下來,忙碌了一個白天的人們總算可以在夜晚里偷得一點兒休息的時間。
這里的房舍大多是磚瓦結構,由于盛產紅棗,家家戶戶的院中都會有一棵或是幾棵棗樹。月光照射在棗樹上,留下一片陰影。
空氣中那股難聞的味道雖比他們剛來時減輕了許多,但隱隱地還是可以聞到。
「謝謝。」站在房檐下,望著天邊的明月,擎天低聲說道。
「我有什麼人可謝的?」茯苓站在他的身旁,眼楮里滿是血絲。原本就稍嫌過瘦的身材,此時顯得更加單薄了。
「你治好了唐子敬,也治好了大多數的人。」
「那是我該做的。」茯苓回答得輕描淡寫,但擎天知道茯苓為了那些本來和她沒什麼關系,而且也付不出診金的人們付出了多少。
「我們馬上就要回京了吧?」
「嗯,這里的病人大部分已經好了,還有一小部分也沒了傳染力,我們是該回京了。」茯苓心中一震,原本不願面對的現實又擺在了他們的眼前。
「剛來的時候我以為要在這里待很久,可沒想到日子過得這麼快。」擎天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茯苓輕嘆一聲,除了嘆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回了京城,皇帝還是皇帝,神醫還是神醫,他不可能變成普通百姓,她也不可能隨他入宮,做一個普通的小女人。
可是共同經歷過這一切的他們,不可能回到曖昧不明的最初,也不可能回到用知己掩飾彼此感情的過去。
太多的矛盾、太多的無奈擺在他們的面前。可這一次她不會再選擇逃避,她會和擎天一起面對。
「回京以後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會在一起。」茯苓主動握住擎大的手,一雙雖疲憊但依舊煥發著神采的眼楮直視著擎天的雙眸。
「謝謝。」擎天將她擁入懷中,這次的感謝是因為茯苓終于不冉讓他孤軍奮戰。他總是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可以落地了。
只要有她在身邊,他就可以面對一切的困難,面對所有反對的聲音。用力擁緊心愛的女人,讓他感到身上充滿了力量。
在他們就要離去的那天早上,天還沒有亮,一個人扣響了擎天的房門。擎天打開門之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真的是您?」來人也愣住了,事實上若不是自制力驚人,他早已經大叫起來了。
「你進來吧。」
「臣唐子敬叩見皇帝陛下!」被一場大病折磨得蒼老了許多的唐子敬跪地行禮。
「起來吧,你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了吧?」
「托皇上的洪福,老臣的命是揀回來了。」可是一見到您,魂也快嚇飛了,唐子敬在心里道。
「是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知道他曾經到過這里的人越少越好,他不敢想象事情如果傳回京城,那些喜歡大驚小敝的朝臣們會鬧成什麼樣兒。
「是老臣的一個家僕,他曾經有幸一睹聖顏。」唐子敬回想起听到這個消息時他的震驚與不信。
「恕臣直言,皇上乃萬金之軀,實不該來此污穢之地,萬一……」
「她也病了,朕也知道了你和她的事。」
「皇上,請賜老臣一死。」唐子敬跪倒在地,從他決定和東方儀相守的那一天,他就已經料到有一天會東窗事發,也料到了自己的下場。
「如果我想讓你死的話,就不會讓茯苓救你。」他並沒有迂腐到認為女人必須從一而終的地步,也從來沒有真正恨過唐子敬和母親。
「好了,你走吧,別忘了給她寫一封報平安的信。」擎天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唐子敬輕嘆一聲,步履有些蹣跚地走了出去。如果說他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因為他的存在,而使得皇上和太後心中永遠存著芥蒂……
擎天和茯苓並沒有和善堂的人一起回京,在天還未亮時,他們兩個人便悄悄地離去了。等到天光大亮之時,他們已經出了山東地界。
「你的隱疾完全好了嗎?」收住馬繩,讓馬兒輕緩地走在官道上,擎天問著坐在他身前的人兒。
「也許吧。」茯苓點了點頭,「這就叫以毒攻毒,我原本最怕瘟疫,如今經過了這些,我反倒不怕了。」
「唉……」擎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嘆什麼氣呀?」茯苓仰起頭,卻只看見他冒出了胡渣的下巴。
「我原以為你只能和我接近,如今你的隱疾好了,豈不是可以……」擎天真的感到了一種危機感。
「笨蛋,像我這樣又老又丑的女人,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要?而且我並不怕那種環境了,我只是不喜歡和人直接接觸,懂了嗎?」
「懂了,不過你不老,更不丑。」正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擎天的眼里,茯苓就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呆子。」茯苓紅著臉輕斥他一句,卻惹來了他一陣朗笑。
走到了臨近京城的地界,人開始漸漸多了起來。各種商店早早地打開門迎接客人,一間小小的早餐鋪里,早已經坐滿了人。
這里的人大多都是周圍的鄰里,少有外人,大家熟諗地打著招呼,交換著彼此的近況,順便聊一聊八卦。就在此時,敞開的店門外走進了一對陌生的男女!
男的雖然只是一身布衣,但卻斯文俊美,雖然已經不是青春少年,但很有些成熟的魅力。
相比之下,他身邊的女子極是平凡,架子卻大得很,從進門到坐下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露出一絲笑容。
「客官,您想要些什麼?」小二連忙亡前殷勤招呼。
「嗯,我們只要一壺清茶,但是絕對要干淨。」男子說道,順手從懷里掏出一塊大約一兩重的碎銀放在桌上。
「是。」小二接過銀子,一兩銀子只買一壺茶?這種人真是世上少有。
「茯苓,累了嗎?」男子低聲問著身旁的女子,眼神柔得像是能滴出水來。
「還好。」茯苓滿面疲色,牠從來沒有騎過這麼長時間的馬,現在只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擎天憐惜地輕揉著茯苓的肩背,早知道茯苓會這麼累,他就該早些買輛馬車才是,「這里沒什麼可吃的,你先將就著吃些干糧,到了京城就好了。」
擎天說著便從懷里拿出了干糧,說是干糧倒不如說是點心。這些都是京城一晶堂出的珍品,是他高價從前面的大城里買回來的。
「不了,我不想再吃這些了,我看這里也算干淨,就隨便吃些熱食吧。」茯苓搖了搖頭。
「好吧,小二!」
「客爺,您的茶,」小二將一壺茶放在了桌上。
「來兩碗八寶粥,幾樣小菜。還是那句話,要干淨的。」擎天又掏出一錠沉重的銀子。
「是。」小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這是哪來的冤大頭,這些銀子足夠買下這里所有的東西。
不一會兒,粥和菜都上齊了。擎天吃了幾口就放下丫,茯苓緩緩地喝著粥,眼神卻有些迷茫。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茯苓有感而發,在她看來這已經是很不錯的吃食了,而在擎天眼里恐怕連喂豬都嫌差吧。
「委屈?」擎天挑了挑眉,「是你委屈才是吧?像你這樣愛干淨的人都要和別人同樣吃這些。」
「你別忘了,我原本連這些人都不如,所以我並不委屈。倒是你,養尊處優慣了,卻要跟著我風餐露宿。」
「什麼?」擎天半天才反應過來,「我不是嫌這里不好,只是怕這些東西不夠干淨,讓你吃了難受。」擎天微笑著向她解釋。
低頭看了看自己碗里還剩下大半的粥,擎天不好意思地繼續吃了起來,「這粥很香,別有一番風味。我只是有些近鄉情怯,心里有些亂才沒了食欲。」
「是呵,回了京城,有些事就不得不面對了。」想到這里,茯苓也有些吃不下飯,兩人相視一笑,就在這時,鄰桌的對話傳入他們的耳中,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哎,老兄,听說了沒有?」一位中年客人,用手擋住嘴,低聲對身旁的朋友說道。
「听說了。」那個人也回答得曖昧,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你說這真龍天子的事是真的嗎?」中年人低聲和他交換著看法。
「八九不離十吧,咱們軒轅國立國以來,皇位都是傳給長子,一直到了本朝才開了次子繼位的先例。如今瑞王又把兒子過繼給了皇上,不過他的那個兒子好像也不是長子。」
「您還不知道?瑞王的那個兒子就是長子,他原來的那個兒子是別人的。」
「唉喲,真的?瑞王平日里威風凜凜的,竟然當了這麼多年的活王八?」那個人顯然對此更感興趣。
「我听人說,就是因為真龍標記,瑞王爺才知道自己被劉氏王妃耍了,劉氏也因此被他給……」中年人比了個殺人的手勢。
「那現在不是各歸本位了嗎?太子就是真龍天子,等當今皇上百年之後,軒轅家的天下不還是真龍天子的嗎?」
「不對,其中還有內情……」中年書生將當年的曲折又講了一次,其中還加了不少自編的細節。
「你想想,御醫是何等之人,怎麼會說錯產期?如果他並沒有說錯產期,當令皇上才該是長子的話,那他的來歷……」
「照這麼說來,當今天子真的有可能是唐家的子孫。」他身邊的人點了點頭。
茯苓當場就要和他們理論,但被擎天給攔了下來、他雖然電氣這些人胡編亂造,但是其中有些內情除了當事人根本無人知曉,怎麼會變成他人茶余飯後的消遣?
「這位大哥,我們也是京城的人,但是有小半年沒回京了,不知京里出了什麼大事。看您像是個見多識廣的人,能不官給我們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擎天拎著茶壺來到鄰桌。
「听出來了,听您的口音、瞧您的派頭,一看就是京里出來的,怎麼您真的不知道?」中年人歪著頭看了擎天一眼。
「我是真的不知道,來,小二,這桌的賬等一下算在我的賬上。」
那個中年人笑了,「好,兄弟,夠爽快。不瞞您說,我也是听京里的人說的。听說有一天,這永定河里的魚全死光了。有人撈起來想回家下酒,結果一開膛,你猜怎麼著,里面有一張字條,寫著……」那個中年人壓低了聲音,擎天也低頭仔細听著。
「寫著‘鵲巢鳩佔,明珠蒙塵,唐氏子孫竊佔軒轅天下’。」中年人此話一出,擎天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
「真朋假韻?」"擎天按捺住心里的火氣,低聲問道。
「當然是真的,永定河里的魚死得多了。好多百姓都看見了同樣的字條,听說皇上很久沒有上朝了,怕是早就讓人給關起來了。」
「那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又是听淮說的?」
「京里的人部這麼說呀。」
「該死!」擎天一捶飯桌,站起身來,拉起茯苓就走了出去。剛才那個中年人和飯鋪里的客人們都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
他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飯鋪里的人又開始討論起這兩個奇怪的人來。就在此時,原本結實的飯桌轟然倒地,四個桌腳赫然已被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