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醉月樓初見面的時候,本將軍就知道你是男的。」她的縴縴玉指滑過他結實寬厚的胸膛。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選我當你的侍妾?」他攏緊眉峰,倏地靈光一閃——反間計!他的臉登時沉了下來。
「有沒有人告訴你本將軍只喜歡男人,本將軍從來沒有踫過女人。」她的手在他的大腿上摩挲。「你……你要干……干什麼?」他撥開她的手,身體不住地向後退。
「假如沒有軍事的羈絆,你早就是本將軍的人了。」她偷抓一把他的臉頰。
「你別……別過來……」天哪!他把自己置于何等難堪之境?
「你放心吧!本將軍從不強人所難,本將軍會等到你愛上本將軍的那一天才踫你。只要你隱瞞身份,不讓別人發現,本將軍可以允許你繼續留在軍營里竊取軍事情報,當然,前提是除了本將軍以外,你不能讓任何人踫你的身子。」
「你……」他氣到說不出話。
「本將軍有事先行一步,你就待在這里慢慢考慮。」
原來荀御火是有預謀的!先是帶他到北方培養感情,再用桃花眼迷得他七葷八素,讓他的目光離不開他,甚至欲擒故縱,對他若即若離。天哪!他怎麼會這麼笨,著了他的道,傻傻地奉上一顆真心……哦!不,他只是純粹欣賞他的豐采罷了!
昨天他自作聰明,幫他趕走七位美人,肯定被他自以為是地誤會他愛上了他,為他吃醋……想到他們之前的肢體接觸他就覺得惡心。
「老天爺!我該怎麼做?為了百花國留下來讓火將軍那個變態男繼續欺負,還是為了保住清白,就此遠走高飛?唉!安巢之下無完卵,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百花國被那該死的火將軍滅掉……話又說回來了,誰說他一定會滅掉百花國的?之前被他打過的千島國和四靈國不都還好好地存活著,最多就是割地賠錢了事嘛!不過就這麼走了,未免有負阿攸之托。」
于是,他溜進廟內一陣搜索,找來一顆雞蛋,「朱雀神君,剛才的事你都看到了吧!請為本王指點一條明路,本王把這顆蛋拋上神桌,倘若雞蛋安然無恙,本王就留下來繼續臥底,反之,雞蛋如有任何損傷,本王就此離去。」他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沾沾自喜,雞蛋從空中掉到神桌上,鐵定會碎掉,將來阿攸若要怪罪于他,他可以把罪過全推到朱雀神君身上。
「翔焰,這小子居心不良,想抱你下水,你千萬不能把火兒許配給他。」玄武神君看冷攸和荀御火常常親昵地黏在一起,怕她會對他日久生情。
「你打算怎麼做?」青龍神君算出荀御火再過幾日有一個大劫,而冷攸是她的貴人,希望翔焰不要意氣用事讓冷攸離開。翔焰二十多年前遭到暗殺,靈力大為減弱,目前無法推算火兒的命運,他又不能泄露天機,真是急死人!
冷攸在得意之余拋出雞蛋,「哈哈……」他隨意瞄一眼神桌,「哈……啊?」有沒有搞錯,雞蛋立在神桌上!?
這顆雞蛋一定有問題!他拿起雞蛋輕輕一捏,蛋殼應聲而破。沒道理,他再試一次,這一回他找來的是殼更薄的雞蛋。「嘿嘿,這次必定會成功!」
「朱雀神君,方才是您同本王開玩笑的吧!這一回才是真的。」這一回他發出五成內力擲出雞蛋。哼!就不信這次蛋還不破。
「這男人想傷害火兒,你絕不能把他留在火兒身邊!」玄武神君見到翔焰出手,急得施法砸碎雞蛋,翔焰的靈力尚未恢復,不是他的對手。但是……
「咦?朱雀神君,你不會是成天吃飽撐著沒事干,拿我來尋開心的吧!」冷攸不敢置信地拍擊額頭,連神仙都贊同他留下來,看來他想走都不成!
「不成、不成!我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想個辦法對付那該死的火將軍。有了!在他的茶里下毒,再把他綁回百花國,這樣焦韶光就會投鼠忌器,不敢為難百花國……笨哪!他有百毒不侵的特異體質,喝下鶴頂紅都能面不改色,不受傷害,怎麼毒死他?」他嘲笑自己的愚蠢,然後在神廟里來回踱步,苦思良策。
「啊!有了!用我獨步天下的翔龍刀法打敗他,再把他送去給阿攸處置……」他的眼楮一亮,接著又黯淡下來,「算了吧!我要是真打得贏該死的火將軍,就不會打了一整夜分不出輸贏,最後還戰敗了。唉!毋需火神兵的幫助,他只要使出御火的異能,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翔焰,你看你看,這臭小子連火兒都敢傷,他……」玄武神君給青龍神君一個大白眼,要不是他出手攪和,冷攸早就離開了。
「我自有分寸。」翔焰感激地握住青龍神君的手,他回以一笑。
「可惡!我竟然拿一個‘小小’的火將軍沒轍……」冷攸氣惱地握緊拳頭。
忽地,刮起一陣大風,吹得他睜不開眼,剎那間,又恢復風平浪靜。他疑惑地抬頭,神桌上由塵土聚集而成的「不離不棄」四個大字映入他眼簾。
「有沒有搞錯?我和火將軍是敵對的,我是來當臥底的耶!你竟然要我對他不離不棄?」他受不了地敲擊神桌,塵土頓時化成灰飄散在空氣中。
他听到孟軒的腳步聲,不再抱怨,暗自氣惱地瞪著朱雀神君的神像。
「玉夫人,熱水已準備好,請夫人回營梳洗。」孟軒好奇地打量氣急敗壞的冷攸,主人昨晚對他說了些什麼,讓一向笑臉迎人的他氣成這樣?
他率先走出朱雀神廟,現在的他沒心情跟她虛與委蛇。
「翔焰,你……」白虎神君氣得一拳捶裂神桌。
「火兒想留下他。」翔焰喃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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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夫人,你放心,在你洗澡的時候,除了主人以外,沒有人敢闖進你的營帳里。」孟軒偷瞧冷攸的臉,等著看他暴怒的表情。
懊死的!他誰都不怕,就怕火將軍闖進來!他懊惱地爬梳過頭發。
「玉夫人請‘慢慢’梳洗,孟軒先告辭了。」孟軒惡意強調「慢慢」二個字,她猜想他或許一跳入水中就迫不急待地想上來了。
可惡!他一定要把火將軍整回來!他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洗完澡,穿上十幾套衣服,裝扮起來就像個大胖子。
「愛妾,本將軍要上街采買年節用品,想不想一起去?」荀御火算準了冷攸洗完澡的時間,還刻意給他一點時間梳裝打扮。
「想。」他咧嘴對她扮鬼臉。該死的火將軍,這哪里是在詢問?根本就是強迫。
大笑聲無法抑制地從荀御火口中發出,讓孟軒和在場的火神兵全看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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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御火和冷攸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閑逛,由孟軒和火神兵負責采買。
年關將至,雪地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趕著回鄉與家人團聚。
荀御火冷漠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小時候的她最喜歡過年了,可以穿新衣、領紅包,出遠門的親人也會趕回來陪她玩耍,而今荀府被洗劫一空,父親戰死沙場,母親身陷皇宮,兄弟姐妹流落四方,她無處可歸。
冷攸非常好心地「施舍」一只左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傷得千瘡百孔的心。
據說他是被焦韶光撿回來的孤兒,他想他正在感懷身世,不過他也太差勁了,感傷自己沒有家人,還壞心地想攻打百花國,造成更多家破,人亡的慘劇。他應該狠狠地諷刺他,對他落井下石,可是他的心卻被他的冷漠神情揪得好痛好痛。
她內心深處的某個裂縫似乎被他填平了,漲了滿滿的喜悅……他在做什麼?他不怕她了?從頭到尾他都誤認為她是男人,不過他對她忽冷忽熱,若即若離,他究竟在打什麼算盤?她狐疑地盯著他。
好哇!狽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決定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施舍」給他。
冷攸放開荀御火,負氣走掉。他痛恨荀御火把他當成壞人,處處提防他。
她傷了他?她快步跟上他。
「柯郎中,求求你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是啊!救我爹爹……」
淚潸潸的小男孩緊抱著柯郎中的腿,小女孩扶著虛弱的男子跪在柯郎中身前。
「滾開!別把天花傳染到我這里來,滾開!」柯郎中嫌惡地踢開小男孩。
「天花!」圍觀的百姓瞪圓了眼楮,這還得了!天花可是絕癥。
「滾!賓出這里!賓!」百姓群情激憤,紛紛拿掃帚追趕這三個不祥的災星。
小男孩和小女孩護著父親,不讓棍子、掃帚打在父親身上,過了片刻小女孩不支倒地,小男孩也傷痕累累。
冷攸與荀御火恰巧踫見這一幕。「住手!」他們同聲怒吼。
孟軒效率高超地命人圍住可憐的三父子,避免他們再遭受百姓的攻擊。
冷攸原想對眾人訓斥一番,在接觸到他們冷漠、憤怒的眼神後自動作罷,他回頭想慰問小男孩等三人,卻被荀御火的行為駭得心差點停止跳動。
荀御火幫壯年男人把脈後,確定他得了天花,便用刀劃開自己的手臂,讓火熱的血注滿一整個碗,再喂壯年男人喝下。
「你在干什麼?」冷攸面無血色地幫荀御火止血、包扎傷口。
「爹……」小男孩和小女孩憂心忡忡地抱著父親。
「帶他們回去好生照顧。」荀御火刻意略過心中竄起的情愫,簡短下令。
「是。小弟弟,小妹妹,別怕,大姐姐向你們保證,你們的爹爹不會有事的。來,跟著大姐姐走。」孟軒輕柔地哄著小男孩和小女孩。
圍觀的群眾想把他們趕出城,但礙于火將軍出面,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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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隨意傷害自己!」冷攸朝荀御火大吼。
荀御火對他仍是相應不理,她實在不解,她受傷對于他竊取情報十分有利,他為何如此暴怒?她這個受傷的正主兒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你……」他為他擔心、害怕、著急,他卻以這種冷淡態度對他,氣死他!
「陪我下棋。」她不想去深思他的作為,那會使她更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你……好!下棋可以,但是我不準你用左手。」他霸道地聲明,他慣用左手下棋,假使因此牽動傷口……不!他不允許!
「你在命令本將軍?」這可新鮮了!從小到大,眾人懼于她的氣勢,莫不對她禮讓三分,她當書僮時,身為小少爺的焦韶光非但不曾對她吆喝怒罵,還對她禮遇有加,他是第一個敢命令她的人。
「是又如何?總之我說不準,就是不準!」他惡聲惡氣地凶她。
不如何,只是……覺得很溫馨,她听他的話用右手和他對弈。
他再度展開笑顏,血色也逐漸回到臉上,好似忘了清晨的不快。
太好了!他恢復了,看來他已經想通,願意留在火神兵營中,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縈繞在她心頭,她的嘴角微微彎起。
「你好美。」冷攸忽然繞過桌子來到她身旁。
「謝……謝……」她結結巴巴地道謝,他眼中的熱焰灼得她快燃燒起來了。
「火將軍……」他抬起她的下巴,印下自己的唇。
她呼吸急促地盯著他漸漸放大的俊顏,怎麼辦?怎麼辦?她定下慌亂的心,身體頻頻往後退,直到靠在椅背上為止。有了!
「哈……你終于愛上本將軍了!我的親親小愛妾。」她主動湊上唇瓣。
他猛然驚醒,嚇得連退數步。他剛才在發什麼瘋?居然想和一個男人親熱。
「親親小愛妾。」她輕撫他的脖子,引起他的陣陣戰栗。
「我……我還有事,先……先走一步……」他狼狽地逃竄而出。
呼!她松了一口氣,幸好她急中生智,以進為退,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冷攸的行為愈來愈古怪了,他的企圖真的只是盜取軍情?罷了,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她該頭痛的是如何在傷亡最少的情況下,達到她救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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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兵的成員大多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有的人已經結婚生子,有的人仍是孤家寡人一個。荀御火的宅邸幅員廣大,里面全住著火神兵的家眷,大伙兒和樂融融地住在一起,像個溫馨的大家庭。
除夕夜所有的火神兵和家眷一圈圈地圍在燃燒的火堆旁「圍爐」,焦韶光和谷悠笛皆來向大家道喜,獨缺火神兵的靈魂人物——火將軍荀御火。
冷攸這兩天存心躲避荀御火,本來不想參加圍爐,在阿威的賣力勸導下,才坐在席上陪眾人喝酒、吃肉。
他在數萬人中不停地搜索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直到天翻魚肚白仍不見他的蹤影。那頭紅發的主人到哪里去了?他喝得微醺。
「我問你,火將軍在哪里?」他抓起一個火神兵,眯起眼楮問道。
「不……不知……」被他抓住的火神兵拼命搖頭。
他氣惱地一把扔下他,轉而提起阿威的領子。「阿威,火將軍在哪里?」
「不……不能說。」阿威的身體瑟縮發抖。
「不能說?為什麼不能說?」他吼出積了整晚的怨氣。
「玉夫人饒命,玉夫人饒命!」阿威下跪求饒。
「哼!」他用力甩開阿威。
比悠笛憂心忡忡的模樣在他眼前閃過。糟了!火將軍可能正在獨力迎戰強敵,所以昨夜火神兵除了歡喜,還有說不出的難過痛苦。不行!他不能讓他孤身涉險,她手上的傷還沒好,武功會大打折扣……他要去找他!他要去找他!
「火將軍在哪里?火將軍在哪里?」他發狂地四處捉人詢問。
火神兵及其家眷被他追得四處逃竄。
「主人在斷魂崖頂。」孟軒出聲拯救無辜的眾人,或許他能解開主人的心結。
他身形一閃,消失在眾人面前,不多時已來到斷魂崖。
荀御火立于斷魂崖邊,陣陣寒風襲來,拂動她雪白的長袍,她像個即將乘風而去的仙人,遺世而獨立。
「不!」冷攸以為她要跳崖自盡,一鼓作氣沖上前抱住她。
她察覺背後襲來一股強大的氣流,下意識側身閃躲,避開他的手。
他一時之間煞身不及摔下懸崖,幸好眼明手快,及時抓住崖邊突出的石頭。
「冷攸?」她伸出援手助他一臂之力,把他拉了上來。
「你沒事吧?」他緊張地察看她的身體,確定她毫發無傷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這句話應該由我問你吧!出了什麼大事讓你跑得這麼急?」
「我……還說呢!你剛才那副模樣就像要跳崖自盡一樣,為了我的軍事情報,我當然要救你!嘿嘿!你不用太感激我,要謝就謝廣寒國的國君,是他派你出兵攻打百花國,我才勉為其難地救你。」他高傲地抬起下巴,像是目中無人的樣子。
他關心她、在乎她,所以舍身救她,卻死要面子宣稱為了軍事情報而救她,她對他的行為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怎麼會來這里?」每年除夕她都會到此地追思逝去的父親,遙想遠方的母親,今年也不例外,不過他的意外降臨在她冰寒的心上添了些許暖意。
「我是特地……我吃飽喝足,到這里來散步幫助消化。」他硬生生地改口。
「呵……倘若易時易地而處,或許我會和你成親。」這可愛的男人呵!
「喂!喂!你……你別想打……打我的主意,你自己說過的,你要等到我愛上你的時候才踫我,你不能自毀前言!」他擺出隨時可以和她比武過招的姿勢。
「愛?什麼是愛?」她喃喃低語。她見過許多男人以愛為名要求女人為他們犧牲奉獻,受盡屈辱,而他們達到目的之後,卻將她們棄如敝屐,不屑一顧,如果這就是他所謂的愛,她寧可不要。
「哈……什麼是愛?愛就是……」他的表情活像是她問了個蠢問題。
「嗯?」她很好奇他對愛的定義。
「就是……」他的眼楮慢慢瞪圓、瞪大,嘴唇和俊顏變成慘白的色澤,嘴巴張得大大的,像見鬼似地瞪著她。
她皺起眉,她只是三天三夜沒休息,臉色不至于慘白到嚇死人的地步吧!
「不!不可能……」他捂住自己的臉。自己是個男人,他不可能愛上他的,不可能!不可能……認了吧!冷攸,想想你近日的所作所為,你已經愛上他了!心里的另一個聲音要他放棄掙扎。
荀御火在他身旁護著他,預防他失足跌落崖底。
不對!如果他愛上了他,就不會一心想置他于死地,所以他並沒有愛上他,之前的作為只證明他天性善良,有俠士之風。「哈……」他對于結論感到樂不可支。
「你沒事吧?」他受了什麼刺激?她不解地望著他。
「沒事,沒事。」他驚覺自己的失態,「對了,你為什麼會來這里?」他一點都不喜歡他方才那孤獨無助的模樣,像是隨時會乘風而去,永遠離開他。
她抿緊嘴唇,遙望天際。
又來了!他老是喜歡故作堅強,拒絕敞開心門,接受別人的幫助。他氣惱地摟緊她的腰。
她不動也不言語,安詳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沉思。
此行是否真能帶回娘親?她對自己指揮作戰的本領很有信心,然而隨著出征的日子一天天地接近,她心中的恐慌就愈來愈大,仿佛有什麼災難正在等著她,直覺告訴她征伐百花國會為她帶來不幸,但是她能就此放棄嗎?不!她不能,她等了十五年,哦!不對,除夕夜已過,是十六年,就是在等待這一刻,她豈能輕言放棄?縱然是死都不能改變她的決心。死……也許等在前方的……就是——死!
「你在想什麼?」他揉揉她輕柔的發絲。
「我在想等我死了以後,有多少人會為我哀悼,有多少人會拊掌稱幸。」
「不準想!」凜冽的寒意自他腳底竄起,不安的感覺在他心底漸漸擴大。
「人生自古誰無死,或許這回征戰百花國,我將亡于敵軍之手……」
「我不準!有我在,誰也別想傷你!」他扳過她的身子,向她宣告他的決心。
「謝謝你的承諾。」過于冷靜是好還是壞?在他這麼動人的宣告下,她想到的是他必須為了百花國與她為敵,這席話只是他一時沖動下的承諾,作不得真。
他是認真的!這男人究竟懂不懂?他極端厭惡荀御火對他的敷衍。
「今日我為火將軍,眾人為我出生入死,明日我淪為平民,百姓將如何待我?」她救出母親之後,就會放棄將軍的封號,陪母親過著平凡人的生活……
「荀御火,無論你是何等身份,變成什麼模樣,我冷攸今生今世誓死保護你,不離不棄!」他在兩人的心湖上投下一顆巨大的石頭,漣漪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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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御火除了過年過節會去探望火神兵的家眷之外,平常很少踏足荀府,今天為何約他去荀府?冷攸納悶地看著帖子。上面不但沒說明請他去的原因,而且末了還附注一句「閣下可到也可不到」,真沒誠意!他應該把帖子扔到一旁置之不理的,可是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在他那麼激烈的告白之後……哦!好吧!他承認那是鬼迷心竅的一時沖動,他至今仍搞不懂自己的心態,但是他也不能連續數日對他不聞不問,然後送一張這樣的帖子給他啊!
哼!他倒要去看看他有什麼充分的理由說他可到也可不到,目前的首要之務是先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免得其他列席的人看到他的衣著,以「婦容不佳」為借口幫荀御火說話。
荀府的大廳中,荀御火坐在主位上,客位則是焦韶光、谷悠笛及孟軒。
冷攸躡手躡腳地來到窗外,想先偷瞧一眼筵席上的情況。
「你來晚了,喝杯酒暖暖身。」她朝窗外射出手中的酒杯。
被發現了!為了名正言順地娶進小妾,荀御火肯定會借機讓他難堪。
他使出五成內力接過酒杯,不料酒杯上只帶了她的一成力量,酒杯承受不住他的強大內勁,在他手中裂成數片,醇酒沿著他的巨掌往下滴。
「過來坐。」她喚他,看來他的火氣不小,大概是為了「閣下可到可不到」那句話發火吧!她就知道只要附上那句話,他就一定會到。
比悠笛看著毫無大家閨秀風範的玉兒,放眼整個火神兵營,除了三弟以外,她是第一個能藏身不被他發現的人。
焦韶光和冷攸不打不相識,對他的本領早已心悅誠服。
倘若她不是火兒的侍妾,他一定娶她入門。
孟軒負責照料冷攸的生活起居,與他相處的時間最長,對他的輕功早已習以為常,不以為意,她比較關心的是主人今天的反常行徑。
很好!沒有女人作陪,他早上才檢查過孟軒手臂上的守宮砂,確定她不是火兒的新歡。冷攸風情萬種地走過來,坐在荀御火身旁空下來的位子,他的手像有意識一般自動環住她的腰。「我不是要孟軒盯著你吃飯嗎?怎麼還是這麼瘦?」
「哈……哈……」焦韶光與谷悠笛仰首大笑。
「嘻……哈……」孟軒起初捂住嘴巴偷笑,最後忍不住放聲大笑。
冷攸的俊臉微紅,接過荀御火遞過來的酒杯低頭淺嘗。
「咦?玉夫人今天特別嬌俏可人哦!」心細如發的孟軒率先發難。
「對啊!啊!我知道了,你想和火兒重修舊好,所以特地打扮得美美的來勾引火兒。」焦韶光為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到無比光榮。
「大哥,玉兒和三弟相好乃天經地義之事,怎麼能用勾引一詞?」谷悠笛存心讓荀御火放松心情,感受兄弟之間的親情,他猜想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們,而這事情關系到他的去留。
「是、是!大哥失言,罰一杯。」焦韶光酒到杯干。
「不夠、不夠,罰三杯。」孟軒跟著起哄。
荀御火綻出苦澀的笑容,大哥與二哥的兄弟之情、孟軒的主僕與姐妹之情、火神兵的擁戴之義,這些是上天送給她最好的禮物,然而她就要離開了……
冷攸雙手抱住她的腰,嗅著她發絲上傳來的淡淡清香。
靶受到他無言的支持,她感激地回望他一眼。
焦韶光、谷悠笛及孟軒不約而同地停止笑鬧,今晚的重頭戲來了!
「大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一起讀書的情形?」她執起酒壺為二人倒一杯酒。
「當然記得,那時候你一下子就讀完西席教的書,可我老是搞不清楚什麼‘廟算’、‘不戰而屈人之兵’、‘香草’、‘美人’的,小時候的你多凶啊!背不起來就拿藤條打我,不準我吃飯,比我爹和西席還嚴厲百倍。到現在我爹還說我懂得行軍布陣之法全是拜你所賜,要我好好照顧你,報答你的恩德。」焦韶光想起往事,雙目熠熠生輝。
十三歲以前的焦韶光酷愛武術,一天至少有五個時辰花在練武之上,兵法和詩詞書畫的課程能缺席則缺度,不能缺席就睡覺。荀御火加入他的生活之後,一開始逼得他學會每一個西席所教的技藝,成效良好,父親打他的次數也減少了,可是他過得一點都不快樂,所以在一年後私下對她下跪,請求她別逼他學這些東西。
她考慮的時候他說有多緊張就有多緊張,考武狀元時都沒那麼緊張。幸好她答應不逼他學詩詞書畫那些鬼東西,不過要求他學習兵法。自此以後,詩詞書畫等文人課程全由荀御火代打,他則快樂地專心學習將軍領兵作戰必備的知識。
「主人,奴婢听說您頭一年要求焦大將軍學會每一樣技能,怎麼到第二年就走了樣,由您幫他學兵法、武功以外的功課呢?」孟軒湊在她耳邊大聲地「竊竊私語」,她對這個問題好奇很久了。
焦大將軍自十六歲起,文武全才之名就傳遍京畿,記得他二十歲那年考上武狀元的時候,皇上還因此要求他吟詩作對,逼得他不得不當著眾人之面招供;年方十四的荀御火因此聲名大噪,直接被皇上封為文武雙舉人。不過他把求情的那一段草草帶過,眾人誤以為荀御火認為他在文才方面是一塊朽木,難有突破,所以決定把他培養成專職的武將。
「不準說、不準說!」那可是他畢生的奇恥大辱耶!怎麼能讓別人知道。
「大哥說……」荀御火的臉上閃過一道惡作劇的神情。
「不準說!」他沖上去想捂住她的嘴,卻被谷悠笛和孟軒制住,動彈不得。
比悠笛和冷攸原本不感興趣,卻被他欲蓋彌彰的反應逗得好奇心大起。
「大哥威脅我,如果我不幫他,他就不讓我學武功和兵法,唉!不得已我只好乖乖地束手就範,把一天當三天來用。」荀御火裝可憐地縮在冷攸的懷里。
比悠笛和孟軒失望地放開焦韶光,還以為他要說什麼驚人的話呢!看來他是打算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里!
冷攸被她逗笑的表情惹得心花怒放。他難得說笑,也是頭一回對他投懷送抱。
焦韶光吁了一口氣,幸好火兒沒把他的事給抖出來。
「二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荀御火幫谷悠笛斟了一杯酒。
「記得,大哥考上武狀元的那一年,皇上要他吟詩作對,他支吾了老半天,最後抬出你的名號,于是皇上宣你晉見,考了你的本事之後,下令封你為文武雙舉人。當時身為文狀元的我實在無法心服,私下找你較量,大哥听了我的來意,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扔出客棧。」谷悠笛嘴邊露出淡淡的淺笑。
「本來就是,你長得高頭大馬的,卻來找瘦小的火兒比試,丟不丟人啊?」
「結果主人為了不讓你跌得太難看,露出一手輕功絕技救了從三樓被摔下來的你,從此以後,你就追在主人後面跑,非要主人和你結拜不可。」孟軒接著說,主人的二個結拜哥哥都很狂傲,不過遇上了主人,簡直就像小巫見大巫——沒轍。
「那一年我為了和三弟結拜為兄弟,真是吃盡了苦頭。」谷悠笛雖然以智謀聞名,卻最自豪于高妙的輕功,遇到輕功勝他一截的荀御火,不期然興起結交之意,而她的抗拒使他的意念更堅定,強烈到想與她結拜為金蘭之交。
「誰教你要強迫火兒和你結交?我和火兒相識十六年,除了選待妾之事,可從來都沒有強迫他做過任何事。」焦韶光自豪地炫耀。
「是哦!不知道是誰在我和三弟結拜的時候硬要湊一腳,非得咱們喊你一聲大哥不成?」谷悠笛涼涼地反將他一軍。
「誰教你小我一歲,當然要喊我一聲大哥。」焦韶光不可一世地斜睨他。
原來荀御火和他們結拜還有這麼一段趣事!冷攸笑吟吟地隔山觀虎斗。
「孟軒,你求救的語言獨樹一格,令人想忘也忘不了。」荀御火記得人口販子要捉孟軒進妓院時,她喊的是「救火啊!」而不是「救命啊!」
「哎呀!沒轍啊!現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喊救命不如喊救火,喊救火至少還能引來一些怕遭受池魚之殃,趕來救火的人。」孟軒無奈地攤開雙手,主人千萬別追問她的來歷,否則以主人的明察秋毫,她怎麼掰也騙不過去。說實話……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她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只是不小心掉入黑洞,返老還童回到這個史書不載的年代。
「第一杯敬大哥,多謝大哥這十六年來對火兒的包容;第二杯敬二哥,多謝二哥這九年來對火兒的照顧;第三杯敬孟軒,多謝你十一年來盡心盡力的輔佐。」荀御火連干三杯,熱淚也從眼角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