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等你說願意 第10章(2)

秘密一定藏在這里!

羅奇打開這扇白色雕門時如此肯定。他找了好久才在一個隱密的小抽屜里找到鑰匙,馮羽桑的昏睡不會太久,他得利用這短暫有限的時間,自己找出秘密。

門內是一個浪漫悠柔的綺幻世界。一字排開的大小癟子,全擺滿了一個個的相框。他不由自主地移向那一個個精致漂亮的相框,照片被兩個搶眼的女子佔滿。照片中的女人二十來歲,長得十分美麗,那神韻跟羽桑倒有幾分相似。另外一個明眸皓齒的小女孩,他看了好久,才認出那是馮羽桑。

照片中的女人,他肯定不是董媚芝;因為董媚芝不會「浪費」時間在這上面。而且他也見過了她,他想起了巴箴和馮靖邦口中的「馮靖柔」,暗自推測「她」就是馮靖柔。

這些上百張的照片可說是記錄了馮羽桑的童年成長過程,但卻只有前半段;照片中不見馮靖邦,也不見董媚芝,只有那個可能是馮靖柔的女人。

那麼,馮羽桑的秘密,應該是來自馮靖柔。他把馮羽桑的驚嚇、馮靖柔的墜樓、馮靖邦的敘述聯接在一起,整理出這樣的定論。

他拿下其中一幅二十寸的照片,那是馮靖柔的獨照,他翻轉到背面,在夾縫邊發現一小截黃紙;他將相框打開,卻意外的掉落出一張紙。

他拾起紙,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張皺巴巴的紙一定是放了十年以上的時間。一張泛黃的紙,上頭還有許多觸目驚心的黑紅色血跡。冷不防的,他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那是馮靖柔的遺書、詛咒!」

他驚訝地轉頭,看到了巴箴。巴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走向他︰「馮靖柔在臨死前寫了一張『遺書』,然後把它含在口里,自十二樓高的醫院頂樓跳下。這張匯集馮靖柔的悲憤、淚水、愛恨、怨懟與血的遺書,經由雞婆與世俗的佣人交到羽桑手上,成了羽桑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可怕夢魘。」

他看了巴箴一會兒,才低頭細看手中的紙張,一行足以震撼他五髒六腑的字映入他的眼中,擾亂了他的思緒。

我以我的血和生命起咒!代董媚芝承受一切罪孽的馮羽桑,生生世世都得不到

愛、幸福和婚姻!

他反反覆覆的看著那一張紙條,好像明白了,但他不敢確定。他回頭望著巴箴,希望她為他說明。

「這就是羽桑的致命傷,她其實是個很宿命的人,她沒有勇氣挑戰命運,因為她怕失去你。她愛你,你也愛她;偏偏……她一直逃避,你一直給她傷害。」巴箴的語氣平平的,听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為什麼?」他百思不解,「為什麼你能看得如此透徹?」

「因為我是局外人,所以我看得清楚,更甚而,我可以操控結局。」

「你的目的?」雖然如此,他仍相信她一定有她的目的和理由。

她聳聳肩,「我只是認為,相愛的人應該在一起,馮靖柔的詛咒並不成立,但羽桑卻深信不疑。而你,是唯一可以破除詛咒的王子。」

「那麼你呢?你將何去何從?」他不相信她會留下來陪他們共組四人家庭。

「我要去哪里並不是重點。如果羽桑問起,你就說我陪吳奇隆去當兵了。」

「可是他四度月兌臼,又不用當兵了呀!」他曾在音樂演奏會場听人討論此事。

「那……」巴箴偏著頭思索,「那你就說我去當他的特別護士好了。」

他搖頭,「我怎麼覺得我好像從沒了解過你?」

她笑了笑,「你了解羽桑就好了。」她指著照片,「她就是馮靖柔。」

趁著羅奇正專心看著那些照片時,她悄然離開。她要去做最後一件事︰叫羽桑起床。羽桑會上來三樓,看到這一切;然後,她就要走了。

為了報答馮家對她的栽培,為了幫她最好的朋友得到真愛,她一直留在馮家。現在,她要走了,或許不會再回來,也或許還會回來;但就算回來,也是好久以後的事了。

***

馮羽桑瘋狂的捶打著羅奇,而他,只是動也不動的讓她發泄。

「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她哭吼著,「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狠心的掀開我的傷口?你難道看不出我的痛嗎?」

他甩開她的手,「我是在治療你的傷口,為什麼你從來都不肯跟我說?寧願去相信一張紙也不願相信我!」如果她願意用心體會,他心里的痛並不亞于她。

「那是詛咒!」她又吼了回去,與其再受一次更大更深的傷痛,倒不如現在做個了斷。「你到底要把我逼到哪里你才甘心?我已經沒有後路可以退了。」

「我不要你退,更不是在逼你。」他強迫她看著他,「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回來?一開始,我愚蠢地以為我是回來報復你的,我騙過了自己,也騙過了你。當初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到你就讀的學校去教音樂,更不會到台灣來。你睜開你的眼楮看看我,看看這個世界,不要再躲在你的象牙塔里了!」

「陶曼莎呢?你為什麼要讓她跟你一起到台灣來?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羞辱我!」

「馮羽桑,你搞清楚,我不是變態!陶曼莎是我的經紀人,她理所當然要陪我來台灣。」他犀利的眼光瞅著她,「你還是懷疑我們的關系?我承認,她的確當過我的情婦。」見馮羽桑那圓睜憤怒的眼,他連忙又補上一句︰「但那是在認識你之前。」

「你何必解釋?這與我無關。」她幽幽的說。

「當然有關,而且很重要!」他實在搞不懂這個女人,明明很在意,卻要裝作不在意。「給我機會,也給你自己機會,讓我們一起破除馮靖柔的詛……」

「不要!」她猛然推開他,「不要提這件事!不要!」

他無奈又生氣地看著她,「我要怎麼說你才會懂?」他真的沒有辦法了,她的執拗與膽怯實在可以磨掉一個人的耐性。

「什麼都不要!這是你唯一該做的,而我會非常感激你。」

「狗屎!你明知道我做不到!」他一生氣,又開始怒吼。

她退後幾步,接著跑下樓。他留在原地,空虛襲卷而來……

***

她還是逃了。

秉持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逃到了澳洲,她與巴箴求學時所住了七年之久的房子。

她站在房子前注視它許久,一下子曾有的回憶又涌上心頭,像一波波洶涌的潮水,幾乎將她淹沒。

這房子已經是別人的了。

她看著這棟與她共度了七年歡笑淚水的屋宅,如此告訴自己。早在五年前,她匆匆離開後,馮靖邦便把房子賣了,而她自己,是壓根兒沒想到會再重返這充滿各種記憶的屋子。

奈何,現實總是與她背道而馳。她,終究還是回來了,什麼都沒有帶,包括芃芃。

她打開那一小扇鐵門,在門邊找到了一張紙,上面寫了聯絡電話與地址;她毫不遲疑地找到了上面的威廉先生,她決定了,無論花多少錢,都要把這棟屋宅再買回來。這是她僅有的了。

威廉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先生,但不是這房子的主人。「我只是幫屋主管理這棟房子,並定期請人來打掃整理。」

「屋主不住這里?屋主在哪里?你能不能幫我聯絡?我想買下這棟屋子。」

棒天,她住了進去。

「他現在人不在澳洲,但他願意把房子先借給你住。」威廉遞給她一串鑰匙,她仔細一瞧,發現屋主連鑰匙都沒換過,就連她所留下的木乃伊鑰匙圈也還在。

打開她睽違了五年之久的屋子時,她錯愕的說不出話來;屋里的擺設,竟與她臨走時一模一樣!唯一改變的,大概只有後院那棵桑樹吧!

她離開時,它才那麼一點兒大;那是羅奇陪她一起種下的。現在,它長大了,大得可以當樹蔭。為此,她買了一張藤椅,放在樹下,無論白天晚上,她都會在那坐上一段時間;偶爾,會想起過去,想起芃芃,想起羅奇。

住進來已經一個多月了,干澀的空氣對她來說沒太大感覺;時序已經進入二月,中國的農歷新年已近,芃芃的生日也快到了。芃芃的四歲生日,她怕是無法參與了。

她與威廉提過多次,希望屋主能回來澳洲一趟,她得買下這屋宅,不管花多少代價。終于,威廉在昨天有了回應,屋主將于今天來澳洲。

「花多少錢我都願意。」她急急的向威廉保證。

丙然,屋主抓住了她的弱點,準備開出一個可能會令她措手不及的代價。不過這是後來的事了。

一個月來,沒有任何人來干擾她,她想見或不想見的人,通通沒有出現;她有些放心,也有些失望。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離開台灣那天的情景——

「芃芃,跟媽走。」她拉了芃芃的手,要帶她出門。

芃芃掙月兌她的手,「爹地去不去?」她怕極了爹地和媽咪分開。

「不去。」羽桑狠心的說道。「芃芃,有爹地就沒有媽咪,有媽咪就沒有爹地。」

「兩個都要!」芃芃肯定的點頭。

羽桑急得哭了出來,「芃芃,不可能的!」

芃芃躲到床上,「那我要爹地!」她天真地以為,媽咪這麼愛她,不可能不要她。

但她錯了!羽桑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就離開;從此,沒有再回來。

羽桑走後,芃芃開始哭喊,哭得呼天搶地,連羅奇也安撫不了;但羽桑卻不知道。

她一直說服自己,芃芃讓她擁有了四年,已經足夠了;而且,羅奇那麼疼她,一定會好好善待她,芃芃的適應力強,很快就會適應沒有她的日子。

芃芃,她的芃芃;也或者,是她與羅奇的芃芃。

昨晚,她夢到了馮靖柔。馮靖柔一如當初的美麗,最讓羽桑想不透的,是她的笑容;如她生前一樣柔雅和媚的輕笑。

這意味著什麼?

二月一日,明天是芃芃的生日。沒有她陪的芃芃,都在做什麼?羅奇是否會因忙著創作音樂而疏忽了她?陶曼莎是否會藉機欺負芃芃?健忘嗜睡的巴箴會不會忘了她?

她愈想愈不安,走進屋內開始撥電話;電話撥通了,但是沒有人接。最後,她頹喪地放下電話。

不安的感覺又開始在空氣里泛濫,她雙手環抱身子,這才開始覺得擔心。門鈴驚擾了她的思緒,她看了看牆上那個精致復古的掛鐘︰三點整。

威廉說屋主下午三點會到。她一手撫過長發一邊去開門;二月的澳洲正溫熱。

打開門的剎那,她愣在原地,腦子久久不能思考。

「媽咪!」一個藍色的影子向她撲過來,她驚喜地猶置身夢境般地接住芃芃。

這教人如何相信?羅奇抱著芃芃,出現在她面前!?

羅奇摘下墨鏡,笑望著她︰「我就是買下這屋子的人。在芃芃生日前一天送她來,一則是希望你與她共度四歲生日;一則是關于這屋子……威廉說你不論花多少代價都要得到它?」

她開始覺得事有蹊蹺,「對。」現在就算她真的得到這屋子也沒有用呀!他都找上門了,她還是逃離不開他呀!

「我不要錢,只有兩個條件︰一是你必須一直住在這里,二是我擁有這房子一半的主權。」他強忍著得意向她宣布。

她瞠目結舌的瞪著他。這算什麼狗屁條件?這不就表示她得與他共處在這屋檐下?噢,她又得開始擬個逃亡計劃了。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你逃到哪里都一樣。你逃到這最危險的地方,我都找得到你;更何況是天涯海角,那些『安全』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買下它?」她終于問出了心里最大的疑問。

他環視了房子一圈,視線落在她眼中,「因為你遺留了你的記憶和氣息在這里。」他怕她還是想逃;這次他能順利找到她,全是上帝保佑。他想遍了她可能去的每個地方,獨獨遺漏了這里;幸好,他買下了這棟房子。上天垂憐!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現在才來?」她撞牆的發現自己的口氣听起來像抱怨。

「我必須給你時間,讓你自己去想。」天知道他這一個月來每天都努力克制著自己想馬上帶芃芃來找她的。

「陶曼莎呢?她怎麼沒跟來?」她以為自己的口氣像嘲諷,但其實是一種酸溜溜的嫉妒。

「她找到了第二個Ricky,會音樂、有才華,她又做了他的經紀人兼情婦。」

「媽咪,我好想你哦!」芃芃在她懷里磨蹭。她可想死了她的媽咪,她那笨爹地老是把女乃粉搞錯。

「芃芃。」他開始覺得自己的女兒很礙事。「你去里面找找看小毛好不好?」

芃芃爬下羽桑的身子,一邊往里面走,一邊還想不清︰誰又是小毛?

她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問他︰「我到底偷了你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他嘆了口氣,拉起她的手,放在他胸前,「你不覺得我這里空空的嗎?」又把手放在她胸前,「你不覺得這里悶悶的嗎?」

哦,羽桑想了半天才想通。原來,他的心被她在不知不覺中偷走了;難怪,她老是覺得心口郁悶,原來是留了兩顆心的緣故。懂了!

他將她攬進懷里時,那一瞬間她彷佛與馮靖柔取得了和解。

「我昨晚夢到了姑姑。」在他覺得他已經握住她和幸福時,她突然說。他全身僵硬,屏息地等著她的下文,「她對我笑,還把愛和幸福交到了我手上。」

他笑了,彷佛也看到馮靖柔那美麗婉約的笑容。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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