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天氣,丹書今晚是不可能回來了。」毋情望著窗外狂風呼嘯、大雪紛飛,若有所思地道。
雪殘忙著替受傷的小狼處理傷口,無心細听他口中的語氣。
他回頭凝視她熟練地包紮小狼的傷口,雖然雙手靈巧且動作迅捷,但他看得出來她相當害怕她一個動作不小心便會觸到小狼的傷口。
「你常常受傷嗎?」她的臉頰上仍掛著濕潤的清淚,令他的心為之惻動。
她有些詫異,發覺他對她的態度似乎稍稍改變了些,才短短三天,她並沒有做什麼事情啊,不曉得是什麼原因讓他改變。
「喂!回答我的話啊!」
她輕輕搖頭,以不觸動傷口的姿勢抱起小狼,溫柔地撫著牠雪白的狼毛坐在椅子上。
「我看你包紮得很熟練的樣子,好像對這類情況習以為常了。」不知怎麼地,他覺得她懷中的小白狼與她雪白的氣質非常搭配。
他坐在她的對面,兩人中間隔著一張桌子。
「你的身體冷冰冰的,小狼被你抱在懷中,牠受得了嗎?」
她螓首輕點不太理會他,一個念頭閃過,她頑皮地朝小白狼的鼻頭來回觸模,害原本在她懷中睡得舒服的小狼連打了兩次噴嚏。
小狼抗議地磨蹭了幾下,惹得她嬌笑連連。
「狼不怕冷嗎?」
她斜睨他,不解今晚的他為何特別多話。狼是有分別的,有的懼寒有的耐寒,通常牠們都是隨生活環境而變的。她張嘴無聲地解釋。
毋情看著她的唇動,意會著。
「一個女人怎可能懂這麼多,你讀過書?」
她戒備地睨他一眼,何時他對她如此感興趣了?
小狼在她溫柔的安撫之下,安靜地枕在她懷中沉睡。我曾和動物生活過,自然也就了解這些。
「你不是雪女嗎?為何會和動物生活?」他猜想那天她射來的那道眸光定是听見他們的對話了,因此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哀著小狼的手登時僵住,她微側過頭,幾縷青絲掩住她的半邊面容,因此教人瞧不見她的雙眸閃動。
她撥了撥秀發,微弱的光線照射在她的臉上,他注意到隱約閃著恨意的眸光,是他眼花了嗎?
空氣不知不覺地凝結,屋內什麼聲音也沒有,唯有屋外狂風的呼嘯伴著他們,她突來的沉默,令他有些不安。
驀地,她張嘴無聲說了幾個字;他定楮一看,火氣驟然升高。
「與我無關!?你要想想看你現在到底是寄誰籬下!我是這屋子的主人,絕對有權質問你。」
他的吼聲吵醒沉睡中的小狼,琥珀色的眼不善地瞪視他。
「瞪什麼瞪!」毋情亦回瞪牠。
對不起,請你不要生氣。她一邊對他道歉,一邊輕模小狼的頭試圖安撫。
「別告訴我你不承認你是雪女,那天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沒有說我不承認。既然那天晚上你全看到了,那我也沒什麼話好說的,你若想趕我走,請便!只要你的一句話,我立刻就走。
他這下更火了。「你別以為有丹書做靠山,我就不敢趕你走!」她為何不怪他偷窺她沐浴,要他對她的身體負責?
她定定地凝視他,安靜的樣子甚為泰然自若。
他氣煞,憑什麼將要被趕出去的人表現得比他還沉靜,她不怕被趕出去的後果嗎?
「你馬上給我……」打開屋門,狂風伴著雪花猛吹進來,話才說到一半,毋情冷得縮緊肩頭趕緊關上。
被寒風這麼一吹,他的怒火頓時滅了。
「你會煮飯吧?我肚子餓了,去煮吧。」沒必要趕走她,丹書不在,有個現成的煮飯婆侍候他豈不是件美事?
雪殘微頷首,抱起小狼欲進灶房。
「等等,牠讓我照顧。」他伸手過去要抱小狼。
她遲疑了下,然後搖頭,她喜歡抱著牠的感覺,瞧牠咧起嘴瞪著毋情伸過來的手,她笑了一下,牠既然不喜歡他,交給他不是很危險嗎?
「灶房都是火的東西,你抱著牠,萬一牠調皮怎麼辦?」他食指指著牠,見牠張口就想咬,他趕緊縮回來,「不過,晚膳若有狼肉可吃倒也不錯!」他狠狠地瞪著牠。
她噗哧一笑,可是當她再瞧懷中可愛的小白狼時,卻有些舍不得。
要乖乖,不準調皮哦!她面對著小狼在心中告誡。
彷彿听得懂她的話似的,小狼抓住她的手不肯離去,她頗感為難地看著他,心下卻有絲竊喜。
「過來!」他一把抓過,一個控制不當,被小狼劃了一道爪痕,立刻綻出一抹鮮血。
雪殘見狀,驚懼地撇開頭。
好不容易制服凶悍的小狼,「你怎麼還不去燒飯!?」他粗聲粗氣地道。
「喂,怎麼不說話?」見她沒反應,他火大地走到她面前,「你怎麼了?」
只見她嘴唇泛白、渾身冒著冷汗,眼里泛著些許血絲,彷彿受了什麼驚嚇。
「喂!你到底怎麼了!?」他推了她的肩膀一下。
她恍恍惚惚恢復神智,抿緊雙唇一逕地搖頭。
毋情皺皺眉頭不再多問,「先別進灶房,去房里拿藥罐子替我上藥。」
她听了死命搖頭。
「為什麼?」陰霾漸漸爬上他的臉。
她仍是搖頭,什麼也不肯說。
伸出被抓傷的手腕,他問道︰「你不會感到罪惡嗎?」他揪起小狼,小狼拼命掙扎,想咬他偏偏就是咬不著,「是你這只小東西抓傷我的,你不認為你該負點責任嗎?去拿!」
瞪著眼前的爪痕緩緩滲出血水,鮮紅的記憶從她腦海一一晃過,她的眼眶逐漸泛紅、凝聚成水霧,一串串淚珠自她眼角掉落。
「你爺爺的,你哭什麼!」他暴躁極了,心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
似乎也受到不平靜的影響,老是掙扎的小狼此刻突然安靜下來。
四周突然變得好靜好靜,沒有狂風的呼嘯,沒有窗子在拍打,只有她心碎的哽咽聲,緊揪住他慌張的心。
「你們怎麼了?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著兩人比平常更為沉默,雲丹書不禁猜測昨日是否發生了他所無法預料的事情。
雪妹安靜自有她的理由在,然而,若連毋情亦是如此,那事情就真的是太不尋常了。
「別老顧著夾菜扒飯,飯菜又不會跑掉!好歹也停一停你們的手,豎起你們的耳朵,听听我說話吧?」兩人之間一定出了什麼問題,絕對沒錯!
兩人依然默不作聲,靜靜地吃著雲丹書打包回來、剛烹過的菜餚,誰也不願開口說話。
唯恐一開口,兩人之間又產生一股微妙的變化,就期望丹書別再打破砂鍋問到底,否則攤開來的真相將會把彼此間的氣氛弄得非常僵。
「毋情你說!」他非要問出個詳細不可。
萬一發生了孤男寡女才會發生的事可怎麼辦?他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我們沒有發生你所想的那種事。」望著那雙透著古怪的眸子,毋情十分了然雲丹書在想什麼。
「是嗎?」他挑起右眉斜睨著毋情。
毋情擱下碗箸,「總之我們就是沒有發生任何事,你放心,就算我們真的發生了什麼,也絕不會是如你所想的那般。」
以往毋情是瞧也不瞧雪妹一眼,而這會兒卻在飯桌上連瞄了她七、八眼;雪妹亦是,平常直視毋情的神情是帶著陰冷,如今卻頻頻閃躲他的視線,彷彿在逃避什麼似的。
雲丹書的目光始終來回於他倆之間,兩人彷彿置身事外並沒有認真听他講話,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多余的外人,無法進入他們的世界。
他不平地敲敲桌面,好在兩人還懂得尊重他,注意力馬上集中。
「言下之意──昨晚你們的確有發生事情了?」
「我們……」毋情深深凝視雪殘,心中涌起一波狂潮。「不就是你眼前所看到的,我們救了那只小東西啊,不然你以為還會有什麼?」他用下巴努了努在他身旁正吃著東西的小狼。
雲丹書隨他的話轉頭望了望小狼,手不自覺地撫撫小狼的頭,小狼非但不抗議,反倒一副享受般地回應他。
看在毋情眼里,卻是一肚子火氣。
怎麼丹書如此輕易就獲得小東西的好感,甚至得到牠熱情的回應,而他卻始終沒辦法,一定要凶著臉抓住牠,直到牠無法掙月兌,牠才會認命的服輸,他有長得這麼可怕嗎?
「雪妹,這只小狼和你雪白的氣質非常相配耶!你是不是想養牠?」
正收拾碗盤的雪殘聞言,笑著點頭,並以眼神詢問他。
雲丹書朗笑一聲。「可以,當然可以了!是不是啊,毋情?」
「是是是!你說得都是。」他敷衍著,然後走到一旁拿起針線坐著開始縫衣。
「那以後小東西的生活全由你來負責,我可是一概不奉出我辛苦掙來的銀兩,也不負責照顧。」他趁早將責任劃分清楚。
「說這是什麼話!」雲丹書略為變臉,「也罷,隨你。」他重嘆了口氣。
望著雪殘專注練字書寫的模樣,毋情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寫到中途,她抬頭沾墨,美目不小心與他接觸,嚇得他趕忙移開眼,手指連著被針扎了好幾下,心中頻喊痛。
她見狀,直盯著他紅到耳根子的窘態竊笑不已。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毋情紅著臉收拾針線活兒,倉皇地逃離廳堂,不敢再多留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