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胃下垂,我黎忘恩三個字倒過來寫。」黎忘恩躺在陳舊的沙發上,有氣無力地申吟著。
一頓飯下來,她印度菜吃得不多,白眼和冷笑倒是挨了不少。
為什麼招蜂引蝶的人沒事,她這個旁觀者反而得受盡欺凌?沒天理。
「那就倒過來寫。」一頓吃得辛苦的飯不至于有引起胃下垂的功力。村上憐一拍拍她,要她讓出一半空間,坐了下去。「你吃得辛苦,我也不見得輕松。」
左右逢源、齊人之福,他佩服任何真的能在兩個暗潮洶涌的女人之間安然度日的男人。
他就不行。苦笑撐過一頓飯的結果,是付了昂貴的帳單卻嘗不到半點美味。
「美女送上門,為什麼不要?」黎忘恩坐起身,在沙發另一側和他對視。她實在疑惑,像她這樣冷淡有寡情的女人有什麼好?
「我喜歡吃清淡一點的食物。」
「什麼意思?」
「熱烈激越的感情口味太重,對我來說負擔太大。」村上憐一一邊說,一邊松開領帶。「在下會腸胃不適。」
回到私人的住所,不必太講究衣著得體與否。
「感情是必要的,我不否認這想法,因為我也是這麼想,就像吃飯一樣,都是一個人活著必備的事項,沒有一個人天生生下來沒有感情,你也是。」
她沉默,不反對。
「但是激越得像小說那樣風花雪月的浪漫對我來說只會造成負擔,人生要花費心力去思考的東西太多,如果連感情都必須刻意營造出熱切激昂的氣氛,鑽研雕飾華麗的言詞去表達感情,實在太辛苦。」
「說到底,你是怕麻煩。」
「並不是麻煩,而是這麼做沒有效益。」
效益?「呵,偉大的經濟學家連感情都講求效益。」她拍手表示敬佩。「學以致用得徹底。」
「少說謊。」他壓下她發出掌聲的手。「人類表達的能力有限,總有用盡的時候,然後呢?換下一個對象,再重復過去的舊形式?還是絞盡腦汁去想新的甜言蜜語和營造氣氛的方法?如果感情只是一次次不斷重復上演的舊戲碼,就沒有追求的價值,時間很寶貴,沒有必要浪費在重蹈覆轍上頭。」
「時間就是金錢。」她應和,十分有同感。
「再者,如果感情必須靠不斷花心思鑽研形式上的氣氛和言語,未免失去它之所以存在的意義。」
「交往過程中的火花再怎麼激烈,也不代表兩個人能一輩子相處下去。」她終于明白為什麼他會說「和我在一起」,而不是老套的「愛」或「喜歡」。
「沒錯。」他贊同地笑了笑。她有很強的思考力和理解力。
「決心和一個人過一輩子是最大的承諾,也是最真心的表示,比任何誓言都實在。」
「涓滴成細流?」
「說得好。」村上憐一為這句話微笑。
有默契的感覺的確很好,說的話對方總能抓出最精要的重點,不會扭曲話意,也毋需擔心誤會。
「當然,我也不否認有時感情是需要來點意外調味,我不介意偶爾帶你玩玩自由落體。」畢竟有能力不用也挺可惜。
「我介意。」她白他一眼。
被發現弱點,只有一個「糟」字能形容。
「我不是一個會講究氣氛的男人。」村上憐一拉她近身,指月復在她柔女敕的臉頰上來回享受絲絨般的觸感。「我務實、滿腦子經濟效益,截至目前為止所做的事情里最不符合經濟效益的都與你有關。」
「很抱歉浪費你寶貴的時間。」她冷眼看他。的確是個不懂情調的男人。「為了你將來著想,還是趕緊放手快快去找個視恩格斯如上帝、拜蛛網理論為聖母的好對象,不要浪費時間在無用的小小女子我身上。」
「哦?」脾氣又冒起來了?村上憐一笑在心里。「你真的這麼想?」
他們的確很難維持和平相處的正常狀態,吵架似乎已成他們的相處模式。
「我是真心為你好。」就算他滾回日本去找扶桑女也與她關。「你是這麼優秀、出色、務實,是個值得女人傾心的好男人。」呸,你是個滿腦子加減乘除,沒事愛在天空亂飛的鳥人。「這大千世界里一定有個好女人能滿足你的經濟理論,成為你得力的好幫手、賢內助,豐富你未來的人生。」那個可憐的女人一定成天只能待在家里畫恩格斯曲線、背供需理論,可憐的女人,她為那個女人深深哀悼。
「那你怎麼辦?」手指移到她耳後,把玩著一撮青絲,難得露出的慵倦懶散神態配合她的冷言冷語。
「我?」黎忘恩淡淡笑了,紅菱似的雙唇添了一絲絲得意。「女人是鑽石,經歷過愈多感情上的磨練愈能散發無暇的光芒,誰沒有傷心往事,我會在台灣看著遙遠的星空祝你幸福。」為那個女人祈禱不要被經濟學滅頂。「再一個人帶著傷心的往事好好生活。」吃香喝辣,捉弄自家那四口酒囊飯袋。「你不用擔心我,真的不用。」因為她根本一點兒都不難過。
「你這麼寬容,真的讓我自慚形穢。」他快笑出來了。
如果她黎忘恩知道寬容兩個字怎生書寫,套句老話,豬都可以飛上天了。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要追求自己最想要的事情,不要為這麼一點小插曲傷感。」快快滾回扶桑,省得在這兒礙她的眼。「祝福你找到更好的女人伴你終生,不必讓這些小事讓你寶貴的心靈受創。」碎成千片萬片、灰飛煙滅也不干她的事。
「你什麼時候轉行做心理醫生了?」昔日一句話,他原封不動地送還她。
「剛開張,歡迎光臨。」她反應極快。
「可惜我沒有掛號。」
「沒關系,我免費義診。」她很有良心。
「女人是鑽石。」他抓住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放在掌心細看。「經過愈多感情上的歷練愈能看見它的無暇光芒,你真這麼以為?」
「的確如此。我說過女人的價值就在于迷倒多少男人還能安然無恙、全身而退,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很可惜,你沒有機會再琢磨你所謂的鑽石。」他不會給她任何向外發展的空間。「也沒有下一個男人。」
「公車都有下一輛了,男人怎麼可能沒有下一個?」紅菱般的唇送他一記難得的甜笑,卻摻了壞心的毒素。
享受斗嘴之樂的好心情逐漸消退。「你最好是開玩笑。」
動氣了?「和你一樣,我不會說笑話。」她是很認真的。
下一秒鐘,她已被拉進結實的胸膛,細腰被箍在兩只手臂圈起的牢籠中。
「你贏了。」他輸不起。
「我說的是真心話。」他似乎沒有放手的打算。
「這局是我敗。」再一次承認落敗,敗在她的話夠刺,刺中他的要害。
「認輸就好。」敗北很多次,總算扳回一城,黎忘恩一臉得意。
「你的公車已經到達終點站,沒有下一個男人。」他再次重申。村上憐一說話的表情會讓人有言行一致的錯覺。
雖然明知是假的,就是會在乎,這點她一定清楚。
「你不知道在台灣只要走到馬路對面搭車就可以回到起點再坐一趟?」雖然有句話叫窮寇莫追,但很可惜,她沒那麼仁慈。
被毒。村上憐一捏住她下巴,決定吻住這張毒唇,免得再听見更多刺傷他的風涼話。
黎忘恩悄悄睜開眼,看見眼前吻住自己的男人一臉惱怒地吻著她。
哪個男人會一臉生氣地吻著情人?眨動的眼透露出這絲訊息。哪個女人會在接吻時睜大眼楮看著情人?皺起的眉頭暗傳反問。
柔荑攀上寬闊的肩膀,緩緩閉上眼。
情趣嗎?她也不是一個很懂這套的女人。
呵,半斤八兩,周瑜斗黃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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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魔跟這個鳥人?」別開玩笑了,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湊成一對?魚步雲率先跳腳。
「這個鳥人有名有姓,他叫村上憐一。」黎忘恩反駁。
「多謝你的伸張正義。」村上憐一投給情人一記不怎麼感謝的白眼。
「不客氣。」
「我反對。」魚步雲第一個舉牌。
「廢票無效。」她才不理他。
「你確定嗎?」跟這個扶桑鳥人?可法•雷掬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還要感覺你的心跳嗎?」老套。
「不是。」嘿嘿,這次沒讓你猜中。「我舍不得你遠嫁扶桑、流落番幫。」台灣雖然交通擁擠了些、人多了點,但還是一個寶島啊!
「我不是王昭君,多謝。」還和番呢!
「王昭君是誰?」可法•雷一臉迷茫。「你朋友?」
「我有一半日本血統。」懶得理他,黎忘恩改口,「不算和番。」
雨朵•席拉愁眉深鎖,哀怨地瞅著眼前人。「日本很遠,坐飛機好久,那里又好冷,冰天雪地的,除了企鵝什麼都沒有。」
「那是南極。」黎忘恩皺眉。「誰跟你說日本只有企鵝的?」
「他。」縴指指向可法•雷。
黎忘恩鳳眼眯起警告的危險訊號。
「嘿嘿。」可法•雷回送她一記傻笑。
她不想讓黎離開。雨朵•席拉伸長手托起黎忘恩的臉。「我不要你嫁那麼遠,這里很舒服,我想和你一直住在一起。」
「別忘記,你要嫁給村上隆史,也要到日本去。」
「啊?他是日本人?」雨朵•席拉看向未來的老公,當下做出決定。「那我不嫁了。」
日本人搶走黎,所以討厭。雨朵•席拉的邏輯推演結論如上。
「雨朵!」又干跟他結婚什麼事了?村上隆史幾乎要抓狂。
「你不跟他走,我就不嫁,大家繼續住在這里。」嗯,還是黎抱起來最舒服。「這里很好。」
「喂,拼湊狂,你沒話說嗎?」人都要被搶走了,他還真能悶。
聶壘聞言,離開辦公桌走近大伙兒圍坐在一起已經嫌擠的沙發,盯著黎忘恩一直看。
「聶壘?」真是難得,他會有想主動開口的時候。
「黎。」
「嗯?」
「你不會說日文。」
「漂亮!」魚步雲和可法•雷同聲贊道。
「認識你這麼久,就今天說了句人話。」好理由。「冰山魔,這下子走不成了吧。」嘿嘿嘿……
黎忘恩嘆了口氣。「我沒有要離開。」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過一個走字,他們在起哄些什麼?
「他是你男人,你不跟他去扶桑要去哪里?」
「哪兒都不去。」她說。「還有,姓魚的,扶桑已經改叫日本,你可以省了幾百年前的古名稱。」
「有什麼差別,不都一樣。」他低咒。
「我不會離開台灣,會離開的是他。」
原來如此,吁!
「那就沒事了。」嚇人啊,真無聊。魚步雲揮揮手宣布︰「散會散會,干嘛啊?虛晃一招,害我以為你要遠渡番幫,啐!」回房間泡水去。
「早說嘛。」可法•雷皺眉,拿出手機指著熒幕抱怨︰「你看看,我為了你漏接這麼多通電話。」說完立刻回撥,通話後忙著對天線另一端甜言蜜語,一邊回自己的位置蹺起二郎腿。
「我去修樓梯間的電燈。」聶壘丟下這句話便走人。
「嘻,說好了要一直住在一起的喔!」美人綻出艷麗的笑,飄回位置安心地優雅補妝去。
「雨朵。」村上隆史跟了過去,為了一分鐘前她那句「我不嫁」繼續奮斗。
擁擠的老舊沙發瞬間只剩村上憐一和黎忘恩兩人,冷冷清清。
「我似乎不怎麼受歡迎。」村上憐一苦笑,「搖身一變成了擄走公主的邪惡魔法師。」
「我是公主?」黎忘恩差點笑出聲。
「對他們來說似乎是。」
「是嗎?」她回想剛才的情景,噗嗤一笑。
「無妨,不管怎麼樣……」
「嗯?」
「你的男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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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忘恩和村上憐一剛從外頭回來,便在樓梯間看見一伙人表情不一。
「怎麼回事?」
「有個皺紋跟酸菜包一樣多的老太婆在里面。」魚步雲指指大門。
村上隆史也跑到堂哥身邊悄聲通風報信︰「長老來了。」
「到了?」他並不意外。
此時,門突然打開。「嗨,好久不見,親愛的兒子。」
「父親。」相較于村上直樹的熱切,做兒子的只是淡淡點頭。
老臉壓在村上隆史肩膀上,嗚嗚哽咽︰「我兒子好冷淡。」
「別哭、別哭,隆史惜惜喔。」
「嗚嗚……」老父泣然,可惜不見兒子有任何反應。
「你父親很有趣。」看戲的黎忘恩淡然道。
听到聲音,村上直樹迅速收起哭臉。「你就是阪口惠美的女兒?」
黎忘恩挑了挑眉。
「也是我兒子的這個?」他比出小指。
「‘這個’是什麼意思?」她問。
「女朋友。」
「我是。」黎忘恩回答得簡潔。
「你好,我是……」
「廢話這麼多,叫他們進來。」里頭冒出的聲音顯得威嚴且不耐煩。
「是,長老。」村上直樹看著兒子,指指里面道︰「听見了吧長老要你們進去。」
「我和隆史?」
「你跟這位小姐,叫……忘恩是吧?」有趣的名字,忘恩負義的忘恩。「你是不是有個弟弟叫負義?」
她朝他嫣然一笑。「我和憐一的第一個孩子會考慮這個名字的,父親。」村上負義,似乎挺不錯的。
呃……「你行,我輸了。」他甘拜下風。
一轉頭,村上直樹正好看見兒子暗自竊笑的模樣。「你很會看,看上一個更厲舌的角色。」
「多謝父親。」他答道,牽起黎忘恩一起進門。
「伯伯,你覺不覺得忘恩跟長老有得拼?」將門從里頭關上後,村上隆史搭上村上直樹的肩悄聲道。
「這場仗很有看頭。」村上直樹說出感想。「真想進去。」可惜長老交代不準進入,唉。
「很有看頭是什麼意思?」同樣被留在外頭的四個人,以魚步雲為首先發聲。
可法•雷也插進話來,拍拍村上隆史的肩膀,口氣很輕松地問道︰「還想結婚吧,老兄?」
「呃……」
門外這場看來也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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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進門後,村上憐一開口道︰「為了捉弄我父親,你不惜代價。」
「這是要告訴你,不要輕易惹火女人。」敢用小指跟她相提並論?她黎忘恩豈是一個老人家不到十公分的小指頭所能比擬的!
「我會記得。」雖然成了情人,不過兩人並不見得因此多了一份濃情蜜意,仍和初識一樣,老在唇槍舌劍。
「記得就好。」
「打情罵俏的時間已經結束,過來。」一道威嚴、沉穩的聲音打斷兩人的斗嘴。
村上憐一帶著她,走到老婦人面前坐下。「長老。」
「真的‘長’得很‘老’。」魚步雲形容得很貼切。
「忘恩!」
老婦人蒼皺的眼皮忽地一掀,睜開犀利有神的眼,同樣蒼皺的嘴咧開,露出不全的牙齒。「哈哈哈哈……你和你母親全都一個樣。」真有意思,呵呵……
「你認識我媽?」
「阪口惠美?嗯,那丫頭是個精明的鬼靈精,滿腦子風花雪月,不過這一點你似乎沒有遺傳到。」
「我很慶幸。」
「那孩子相信我們村上家流傳的故事,就一個人跑到台灣說要找到最後這半匹羽織錦。」老婦人抬起蒼老的手,輕輕撫過桌面上那色澤亮麗的羽織錦。「結果就留在台灣生了你。」
「那是因為遇上我爸!」不是她自夸,雖然老爸留了很多麻煩給她,仍然不減他是個有魅力的男人的事實。「他比那塊破布更重要!」
「憐一也遇到比找回羽織錦更重要的事。」老婦人視她如無形,轉頭和本家曾孫說話。「是嗎?」
這個老太婆……黎忘恩皺眉。
「是的,長老。」長年下來養成的禮貌沒那麼容易根除,長老是村上一族最具權威的長者,村上憐一只能鄭重回答,不敢造次。
「如果我說不呢?」
不?那是什麼意思?丹鳳眼警戒地眯起,黎忘恩瞅著對桌身穿和服的老婦人。
嚴峻的男性臉孔顯露疑色,村上憐一問道︰「長老的意思是?」
「你是我們村上家杰出的後代之一,你以為我會讓你隨隨便便就和像她這樣的女人結婚?」
像她這樣的女人?她是像哪樣?
「我已經替你看了一門婚事,對象是東京都警視廳廳長的女兒,人長得漂亮,家世、學識也很好,配得起村上家。」
「長老。」
「你會違背我的意思嗎?」老婦人定定地看著曾孫。「違背一向最疼愛你的曾女乃女乃我?」
還不發作嗎?如果是阪口惠美早就……
「利用親情壓迫人。」黎忘恩開口,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斷了老婦人的心思。她只是……很火大。「原來你疼他為的只是把他當成種馬配對。」她拍手道︰「了不起的光源氏計劃。」
「小泵娘,你完全不知道村上家的歷史,更不知道我村上家在日本具有什麼樣的社會地位。」老婦人說話的聲音充滿一種對無知者的寬容。
只可惜,「無知者」並不領情。
「不過是某只動物修煉成精後繁衍的後代,有什麼了不起?」
「我不會讓憐一娶像你這樣一個輕蔑村上家的女人!」老婦人動了火。
「你想太多了,老太婆。」黎忘恩甩開村上憐一試圖牽制她的手站起身。「第一,村上憐一還沒向我求婚;第二,本姑娘也沒打算嫁他;第三,和你談過之後我發現村上家很混帳,拿著這塊招牌就自以為還在水戶黃門時代,難怪我媽會留在台灣。你放心,就算他要娶,我也不會嫁,正如你所說,我‘這樣’的女人配不起村上家。」
「你最好不是認真的。」村上憐一打斷她的話,警告地瞪著她。
「要怪我對你家長老無禮?」哼。「你最好先看看她老人家的態度怎樣,再考慮要不要對我放箭。」
「那不是重點。」他要追究的是她那句「他要娶我也不會嫁」。
「要不閣下的重點是什麼?」
「你不嫁給我。」
「小女子配不上你這個日本經濟學界的貴公子。」
「你和長老間的恩恩怨怨和我們的婚事無關。」懷璧之罪,他自認受了冤枉。
「池魚之殃,誰教你是村上憐一。」活該!
很精彩的對話,但兩個年輕人是不是忘記她這個老太婆了?「我是很想听下去,可惜時間不多。」她的聲音提醒了小倆口屋里還有第三人,黎忘恩將注意力轉回到村上家長老身上。
她和村上憐一斗嘴時有個缺點,就是容易太專心而忘記周圍的事。「還有最後一點,這里是我的地盤,你有什麼權力在這里叫囂?」她走到門邊,開了門並道︰「不送。」
老婦人站起身,臉上頗為異常的,並沒有一絲難堪的表情,甚至,皺紋滿布的唇角還稍稍抿起沒人發現的弧度。
傳統日本婦女的內八字步伐緩緩移向黎忘恩。
還想怎樣嗎?黎忘恩低頭,無懼地與一雙老眼對瞪。
「憐一。」這丫頭的眼楮不像她母親。
「長老還有事?」有禮的回應多了份冷淡。
呵,連他也動氣了。老婦人听得分明,訝異之余也不禁竊笑。「呵呵……」多有意思,才三個月,阪口惠美生下的這個丫頭竟然讓她的曾孫也懂得忤逆了嗎?
真難得!
「今年內如果沒有將這孩子娶回日本,你這輩子就別想結婚了。」
「長老?」老人家的意思是指……難道之前只是在試探忘恩?村上憐一不得不這麼想。
「這孩子有當家的資質。」老婦人呵呵笑著。「村上家歷代都是由女人居于長老地位,你是個好人選。」
「我才不想將來變成個性扭曲的老太婆。」聰明如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被耍弄了。
「個性扭曲的老太婆?」老婦人挑挑稀疏的白眉。「好詞兒。」
「哼。」
「記住,今年要把這丫頭帶回族里見我,還有那塊最後的羽織錦,都要一起帶回來。」
語畢,老人隨即飄然離開,就像一陣颶風,來時快去時也快。
丙然是個性扭曲的老太婆。黎忘恩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