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蒂安張著嘴,不肯相信。他瞪視自己的房間,就像從未見過似的。他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出。
「喬蒂安?」斯波蘭達拿起他的手,緊緊握住。「你知道你叫我什麼?精靈?對,這名字對我很合適,名符其實。」
他沒有回答。他不能回答。
他只能呆視這房間。從地毯到天花板,每項東西都換了顏色。牆是明紅色,窗戶現在綠如青草。所有的木質家具皆為藍色。
整個房間是紅的,綠的,藍的。
在每個可以發現的角落、旮旯和裂隙……在每個地方之上、之內和上方,生長著一種植物,林林總總。一些開放紅花的葡萄藤纏繞著他的床著和櫥門。碩大的黃玫瑰在案下怒放,爬上壁爐台,蔓過地板。色彩紛呈的野花厚厚一行,給四壁瓖了個邊,還有一棵小小的常青樹在鏡櫃上生長著。
沒有一樣是畫的,沒有一樣栽在盆里,沒有一樣扎根于泥土。
這些植物直接從地板和家具里生長出來。
「喬蒂安?你听見我說的話了嗎?」
依然一言不發,他後退幾步,腿踫上椅子,椅子在他身後。他坐下。「我今天早上在辦公室只喝了些加水的白蘭地。我完全清醒。」
斯波蘭達飛翔到他椅子旁。「你沒有歇斯底里,我太高興了。弗勞利太太和可憐的雷納德,親眼看見我的魔力時,都嚇壞了;泰西也害怕我,直到我對她大加撫慰。厄爾姆斯特德被嚇得夠嗆,當時我讓蒂里舍斯現了形,但我準備盡快送他一些頭發,就算為讓他掛了彩而向他秘密致歉。我還準備去掉泰西臉上的東西,那使她破了相,還有赫伯金斯的結巴毛病,但是我首先必須——」
「清醒,」喬蒂安重復,他的凝視仍在屋里旋轉。「可是一秒鐘前我在門廳,而我現在——」「你發願要在這里,在你的臥室,喬蒂安。我告訴過你我會讓你如願以償,我把你帶到這里來,就是這個意思。而且你講過,我可以在你房間里放滿植物。我只在你自己的房間里放了,這座房子的其它房間還沒弄。而且你所喜愛的顏色又是什麼呢?你說就是紅、藍和綠。你出門時,我做了點兒室內裝飾。你喜歡自己的房間麼?所有的東西都是紅的、藍的,還有綠的。甚至你的衣服。」
她飄然而至他的一個鏡櫃,開了一只抽屜,抽出一雙襪子。
喬蒂安看見他的短襪是藍的。不是暗藍色,而是明快的藍色,如同春天的天空。
"看這里,喬蒂安。」斯波蘭達沖進壁櫥,選出兩套西裝,一套深紅,另一草綠。「我已經改變了你所有襯衫、鞋、圍巾、外套、手套的顏色,還有帽子。所有的都是你喜愛的顏色!所有事情都是我在你不在時干的……這就是我要給你的驚喜。你不高興嗎?夫君?」
「不高興,我困了。我得睡覺了。」
斯波蘭達再次依椅與他相偎。「你醒了。」她魔力即出,掐了他的胳膊。
他感到刺疼,「我醒了。」他心髒跳得極快,懷疑自己馬上要昏迷死亡。
「哎,喬蒂安,你已經醒了。我是霹靂衛郡的精靈,霹靂衛郡。這是我父親王國的名稱,它的位置,就在我們相會的草地不遠處的樹林地下。」
他慢慢地抬頭看她。他的思緒飛速旋轉、糾纏不清,七上八下,而他又不能連貫地思維。「一個精靈。」他喃喃自語。
回憶向他襲來。有好多年了,他從不去想童年的事。他在意識中又看到了埃米爾,他的表弟還只是個小男孩。
如果我們找到一個精靈,那一定很有意思,是不是,喬蒂安?埃米爾有一回這樣問道。英格蘭到處都住著精靈,你知道。他們有閃閃發光的雙翅,帶著短杖。
喬蒂安繼續呆望著斯波蘭達,他的思緒仍失控地跳躍著。「沒有翅膀,」他喃喃而言。「你也沒有一根短杖。」
「我是有翅膀的,夫君,但我經常不帶著,因為要保持清潔太困難了。他們很容易帶上髒東西,如果你曾經給一對易壞的精靈翅膀清除垃圾,又不能撕壞了它們,你會明白,我對他們多麼失望。而父親不允許我把這工作交給僕人干。他說,我們必須完全學會自己清潔我們的翅膀。所以,我不怎麼用我的翅膀。沒有他們,我也能飛得極好。如果我很疲倦——這是常有的,特別是如果我必須飛一個很長的距離——蜻蜓可以充當極好的坐騎。
「說到短杖,」她繼續道,「精靈拿短杖,這不過是個虛構的故事。霹靂衛郡只要單單打開手掌,或伸出手指,魔力即可放出。」
「一個精靈,」喬蒂安說。
「一個精靈公主。現在回答你早些時候的問題,我害怕鐵,是因為這種特定的金屬能帶走一個精靈的力量。一踫……一踫上鐵就會永遠奪去我的魔力。」
喬蒂安頭暈目眩,就像他轉圈轉圈轉了很多次。他口干舌燥,看上去無法深呼吸讓肺舒服一下。
「我父親是霹靂衛郡的威士頓國王。」斯波蘭達繼續說,「我母親是帕萊潔女王,我妹妹是哈莫妮公主,就是她把你的頭發纏在一起,把靴子扔到你頭上,在婚禮上叮你的。現在,我必須警告你,她將從你那里取走一個吻,喬蒂安。當她把我從皮膚疹子之中解月兌出來時,我應允她得到這個,而我不能收回應允。但這會是短短的一吻,而她也不會得到第二個。想到她能夠這麼干許多次,我就很憤怒,但我從未違背過誓約。」
喬蒂安閉上雙眼,雙手支撐著頭。他沒喝多,也沒睡著。「斯波蘭達,」他低聲小氣地說道︰「我是怎樣進這間屋的?」
「我把你帶到這里來。」
「怎麼帶的?」
「用魔力。」
喬蒂安不說什麼,只是繼續雙手撐著頭。幾分鐘嘀答而逝,這段時間,他迅速集中精神,運用起他所有的邏輯。
末了,他的日常理智開始趕他的不信,也拆開了他亂成一團的思緒。「畫的,」他喃喃而語。「是的,當然如此。你簡單地把家具、牆和天花板涂了一遍。而且當我不在時,你安排了那些事,而這些植物……你制造了一種效果。它只不過看上去好像如此,這些植物並非從地板和家具里長出來的。」
她環顧房間。「不,這些植物的確正在從地板和家具里長出來。但是魔力使它們相信自已正在泥土里生長。它們中了魔了,喬蒂安。這叫做精靈之奴。精靈以魔力所為的任何事,就叫做精靈這個、精靈那個。一條在海邊擱淺的船,可能因精靈之風突如其來的吹送,重新揚帆遠航。一種柔軟的植物正忍受干渴,也可以得救于精靈之雨。精靈國的魔力大得很。」
喬蒂安抬起頭來,再次凝視她。「騙術。魔術,沒別的了。」
「魔力。」
他忽地離開椅子,抓住她的胳膊。「你是怎麼把我弄到這兒來的?」
「魔力。」
「見鬼,斯波蘭達。我想得到實情。」
「見鬼,喬蒂安,我能給你的就這些。」她沖著他微笑。「我並非在咒罵,你不認為咒罵總與怒氣相伴嗎?我正在學習發怒,正如我早就告訴你的。大膽向前,夫君。干點或說點什麼能激怒我的,我會讓你看看我怎樣發怒的。」
她精神錯亂了,他思忖。一個瘋女人,應當永遠把她鎖起來。
但是既使她是瘋子,依然不能說明白他是如何這麼快就到達了這個房間的。
大慨他也瘋了。「我的心,」他申吟,「我得了失心狂。」
「你丟失的是對魔力的相信。」
「我從末相信過魔力。」
「你相信過。當你是個小孩時,你對著晨辰祈願,如果你不相信魔力,你就不會做那些祈願。他們還在那兒,你的那些願望。這些年來,我一直守護著你的那些願望之星。事實上,只有一顆從天空隕落。這個小小的意外發生的時候,我因為被貓抓破而被送到床上去了。我的母親發覺你的星星隕落了,但她沒有空去把它復原位。那個晚上她正忙于自已的一件事務。但她告訴我中哪兒能找到它。我長途旅行去找它。你記得嗎?我告訴你我一生中長途跋涉只有一次。就是這一次。你的星星……它在中國的一塊稻田里,喬蒂安,我把它放回了天空。
喬蒂安現在清醒了,但他決定去痛飲半個小時,比他整個一生喝過的再多喝點兒,他向房門猛撲而去。
「你去哪兒,喬蒂安?」
「下樓去喝個酩酊大醉。」
「我不希望你下樓喝個酩酊大醉,你可以過會兒再這麼干,但是現在你將繼續在這里跟我在一起。」
他飛快地轉身南對她。「自從我在草地里見到你,你已企圖命令我干這干那。我是樺詩莊園的公爵,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能命令——」
「我是霹靂衛郡的皇家公主。」斯波蘭達模著頭頂,下一刻,她被加冕以光芒四射的鑽石之環。「我不一定是什麼公爵,但我的名份比你多少高貴一些,我想這事我沒弄錯。尤其是某一天,我會取代我父親獲得王權,女王。」
他呆若木雞地盯著她戴的光閃閃的頭飾。「你是怎樣干的?」他不肯輕信地問。「這王冠……你是怎樣把我從門廳帶到這個房間的?」
「我要告訴你多少次,喬蒂安?我是個精靈,我運用魔力去——」
「胡扯夠了,斯波蘭達!沒有這麼多精靈!如果你不告訴我你是怎麼完成所有這些驚人的騙術的話,我就會——」
「沒有這麼多精靈?可是喬蒂安,你正在看著一個精靈,我必須告訴你,你這樣沖我吼叫,已使我煩躁。」
「嗯?好,你為什麼不運用你的——你的魔力,把我送到一個到處是蛇的洞穴?」
斯波蘭達沒顧及他話語里嘲笑和蔑視的調門。「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建議。」她往他臉上扔出一團星雲。
他一陣窒息,一忽兒之後,喬蒂安眼前一片漆黑。寒冷和潮濕滲透他全身,他的四周全是不祥的「絲絲」聲。什麼東西滑過他的腳面,在擠壓他的小腿。
一道柔軟的銀光接著出現,照耀著包圍他的岩石之牆。他低下頭來往下看。
他的膝蓋僵住了。
上百條蛇包圍著他︰通通是有毒性的。他看見響尾蛇,水螅,月復蛇, 蛇,銅頭蛇,還有黑色的非洲大毒蛇。這麼多條蛇,看上去如同毒液的團塊在暗暗溜動。一條眼鏡蛇落在他頂上,繞住他的肩,它的身體磷光閃閃,它長長的蛇信子在張開著的嘴里閃出又閃進,就像一條鞭子。汗水從喬蒂安臉上冒了出來。
「這就是你心里想的事嗎?喬蒂安,」斯波蘭達通過一顆王權寶球的柔和銀光發問。
他听到她的聲音來自頭頂之上,但他不敢往上看,害怕輕微的動靜會惹火了毒蛇。
斯波蘭達飄飄而下,這樣他就能看到她了。
喬蒂安看她行于眾蛇之上,而眾蛇則置若罔聞。這真是一個噩夢,他想。是的,他又感覺到斯波蘭達在掐他,他疼。但是不管掐還是不掐,此情此景並不真實。不可置信。
他伸出手來,握住寒冷、多鱗的眼鏡蛇,從他肩上扯下重重的蛇身扔出去。眼鏡蛇剛剛月兌手,洞穴里每條蛇都亮出尖牙向他「噓」聲一片。
喬蒂安張嘴尖叫,聲音尚未發出,他已回到自己臥室里,安安全全,「警報」已解除。那緊挨著他到處都是蛇,如今半條也沒有。他繼續抖個不停,汗水依舊從前額往下流,弄疼了他的雙眼。
「你並不真地相信我會允許那些毒蛇中任一條去咬你,對不?喬蒂安?斯波蘭達發問,伸出雙臂環繞著他。
好一會兒過去了,喬蒂安充分平靜下來,能動了,能說了。他突然感到累極了。他倒向床邊,坐在這軟軟的床褥上,靠在床頭上。
如同一個小小、閃爍的火焰,真相自他心中洞穿。他看到其光,感受其燒灼,但他依然不想相信它。
而他已別無選擇。「這些蛇……沒有一個噩夢能夠如此真切。」
斯波蘭達注意到,他的聲音就像蘆葦那樣空洞。「喬蒂安——」
「沒有人類的魔術師能表演一幅如此不可置信的壯舉。」喬蒂安做了個深呼吸,他信了,這給他以重擊,他感覺自己被壓得肩膀直往下沉。「你……真的……是……一位……精靈。」
「是的,夫君,那就是我的本來面目。」
「一個精靈。」喬蒂安想動動腿,從床上站起身,在他紅、藍、綠三色的房間里來回踱步。他在鏡櫃前止步,揪下那棵常青樹的一枝,盯著樹身看,樹身是直接從鏡櫃的木質表面生發出來的。
「喬蒂安,我不是個惡毒的精靈。」斯波蘭達想去安慰他,「你不必害怕——」
一個響亮、凶猛的吼叫響于門外,將她打斷。
「蒂里舍斯,」斯波蘭達叫道。
「你的天鵝?」喬蒂安從未听一天鵝怒吼,但他現在已身臨其境地了解到,奇怪的事情能夠發生。
斯波蘭達開了門。
一頭大灰熊站在那兒,舞動它的碩大腦袋,唾液從它滿是獠牙的嘴里往外流淌。
「蒂里舍斯,」斯波蘭達問候它,「進來,小巧可愛的家伙。」
粗大的後腿一蹬,大灰熊躥進房來。
斯波蘭達關上門,伸手往下模模蒂里舍斯肥胖、毛絨絨的月復部。「喬蒂安,我必須告訴你另一件頂頂可愛的事情……蒂里舍斯小是一只天鵝。他是……嗯,他想是什麼就是什麼。自從我來此和你在一起,他曾是一只豬、一頭驢、一頭海豹、一只海龜、一只公雞、一只美洲花栗鼠,現在呢,他是一頭熊。當我還是個精靈幼童的時候,他就來與我相伴了,我命名他為‘美妙的,’因為它美妙極了。」
「他怎樣來到我身邊的呢?這是個動人的故事,喬蒂安。我在那邊樹林里的池塘里,仰面朝天,躺在一個百合花編成的墊子上,曬太陽。緊接著,我落入水中。我天性善游泳,那一天我動不能,因為我一落入水中就被水下植物纏繞住了。我快淹死了,夫君。那一回蒂里舍斯是條魚。一條貨真價實的游魚,通體似銀,一雙黑眼楮妙不可言,O形嘴唇厚厚的。他看見我掙扎于水下植物之中,把我輕輕托回了水面。」
她摟抱著這頭巨大的灰熊,灰熊名叫蒂里舍斯。「那天它救了我性命,我從此收留了它。它生下來是只蟑螂,生平多感不幸。說起來,喬蒂安,蟑螂在這世界上有何用呢?但它有一天遇上了一位女巫。她端出一碟甜水給它。它沒去踫它。她蒼老、衰弱、瘦削,蒂里舍斯想,她比它更需要這碟甜水。為報答它的周到考慮和一片好心,這女巫對它念動咒語,允許它任憑心願,變成任何一種動物或昆蟲。蒂里舍斯拿不定主意,所以女巫給了它無限的機會,貫串它的一生。」
喬蒂安不動聲色,他向窗戶走去,綠色的窗戶。
他回想起埃米爾曾叫他向待嫁的卡蘿琳•比切爾求婚。
他拒絕了,因為卡蘿琳擁有一條蟒蛇做寵物,卡蘿琳還想在馬戲團表演騎術噱頭。斯波蘭達擁有一個寵物,它想是什麼就是什麼。她還拿蜻蜓當坐騎。
埃米爾曾要他向伊滌絲•亨德葦爾求愛。
他婉拒了,因為她向星辰祈願。
斯波蘭達不向星星祈願,她卻守護星辰。她飛了老遠的路程,到了中國的一塊稻田,把一顆從天上隕落的星星復位。
喬蒂安前額頂在窗戶冰冷、綠色的玻璃上。一個正常的妻子,他沉思,他想要一個簡單的、不偽裝的、普通的、平淡的、傳統的妻子。
「樺詩莊園的公爵夫人是個精靈。」他以一種被扭曲的聲音說。
「一個霹靂衛郡成員,準確地講,」斯波蘭達加了一句。
他從窗前回轉身。「我不想娶個霹靂衛郡,」他從咬緊的牙關勉強擠出這幾句話,「我想要一個平平淡淡的女人!一個女性的人!而我卻娶了個什麼?一個帶著翅膀,施展魔力,引導祈願,騎著蜻蜓的精靈!」
瞬息之間,斯波蘭達的光霧出現並把她包圍起來。喬蒂安舍棄她,這使她傷心;她消失在這發光的陰霾里。她雙手捂著臉,啜泣著。
這下子,喬蒂安被嚇住了,他使勁去琢磨眼前看到的一切。他的妻子被閃光的霧所吞噬了。
「斯波蘭達?」
沒有聲音。
「斯波蘭達?」喬蒂安貼近這發光的雲霧,向內中凝視,試圖發現那中了魔法的異性的跡象,那可是他的妻子。「斯波蘭達,從那里出來!」
幾分鐘過去,她從光霧之中走出來。
「你消失了,」喬蒂安悄聲道。
「你使我感到悲傷。每當我極端難過時,我的光霧出現並擁抱我。但我不能持續悲傷太久。我不能。精靈國的情感,你已看到,不像人類情感那樣深沉。」
喬蒂安听說過每當人受了傷害就鑽進他們的「貝殼」的事,但從未踫上誰逃進光霧。
當然了,他也從未踫上精靈。
他把手指插入頭發,接著看見發光的小滴滑下斯波蘭達的面頰。她的掌中更是亮閃閃。「那些不是普通的眼淚,是不是?」他不容否定地問道。「你哭過之後,我在門廳地板上發現的鑽石和進了這間屋……你哭出鑽石!我給你的珠寶你不想要,這就一點也不奇怪了!你自己能哭出一座閃光的鑽石之山!」
與失望再次斗爭的斯波蘭達只能點點頭。
喬蒂安撲向房門,他的手已在門柄上,從肩上往回望。「我準備下樓了,斯波蘭達,我要去想想然後再喝點,直到什麼也不能思考。」「可是喬蒂安,我不想讓你下去——」
「這是我想要做的事。你明白麼?我想要下樓,而且不希望被打擾!」
斯波蘭達當即中止發怒,她嘆了口氣,抬起手來對著他。
喬蒂安看見一道銀光飄然而至。他試圖躲開這魔力,但這魔力之光抓住了他,圍著他旋轉。一秒鐘後,他已在樓下被母親稱為茶室的地方,他一腳踢飛路中一條小巧的腳蹬,沖出房間,撲向他的辦公室。「茶室,」他喃喃自語,一邊從酒櫃里拽出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他抬頭看天花板,就好像他能直接看到樓上他的臥室。「我不想要一杯該死的茶,見鬼!如果你想送我從房間到房間,到另一個房間再到另一個房間再到又一個房間,起碼你該送我到我想呆的地方!」
杯子也不用了,他拿嘴對著酒瓶狂飲,直到空空如也才停下來喘口氣。然後再喝。再喝。
「婚姻無效。」他盯著蘇格蘭威士忌的瓶子嘟囔。「我們沒有圓房,她就不可能懷上我的孩子。」
他打開一瓶白蘭地。坐在辦公室椅子里,他仔細考慮取消婚姻的主意。「我對此很不滿,」他含糊不清道,「我娶的不是人類。」
他將如何解釋想取消婚姻的理由呢?
施魯斯伯里牧師,我妻子是位精靈公主,故請宣布我的婚姻無效。
他搖搖頭。泄露斯波蘭達的來歷無益于解除婚姻,只會使他的余生繼續與精神失常鎖聯于一處。
「可惡至極。」
喬蒂安又開始喝白蘭地,一個小時後已酩酊大醉,他有好一會迷迷糊糊,但他在就要墜入夢鄉之時看見了她。
斯波蘭達。他無法逃避她。她在一團靈光之中移步前來。
「你不願被打擾,我不願違背你心願,」她輕聲悄語。「在你的領地,沒誰能打擾你。上床去吧,夫君。」
喬蒂安看見她在他頭的上方伸出手。她的魔力化作星光之雨向他落下,爾後發覺自己離開辦公室的椅子而埋進了柔軟的床鋪,他不再吃驚。他喝醉了,精靈怎樣擺弄他,他也不再發怒。他打了個滾,被睡神猛地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