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的藍雨央,已經沒有先前在埃羅懷里醒來的喜悅。
昨晚的事雖不能說是歷歷在目,起碼在她因藥力喪失神智前的事,她還記得一清二楚;然後,她不知道該以何種面孔來面對埃羅。
怨他?氣他?不理他?這些只是表相,她仍無法抹滅內心深處對他潛藏的好感。只是她很清楚地知道,經過了昨晚,他們再也無法恢復先前的親密了。
「雨央,我——」埃羅受傷地看著張著空洞大眼的她,伸出手想挽回些什ど。
「別過來!」藍雨央抓著被子躲到床的另一側。
她怕他,埃羅絕望地閉上眼。她難道不知道,他無法面對她的恐懼,更害怕承受她含恨的眼神嗎?不想被脆弱擊倒,他以冰冷武裝起自己的脆弱。
「放心好了,我沒有興趣強暴一個女人;而且,我昨晚上根本沒對妳怎ど樣,妳不必怕我。」
「我知道。」藍雨央低語。
她平安地過了一夜。
那藥非常地奇怪,讓她管不住自己的同時,腦子里卻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ど,感覺像是她置身事外地在看另一個她勾引埃似的。
而埃羅,」整晚只是抱著她、擁著她,在她耳邊以她所不知道的語言輕柔地對她說著她听不懂的話;以他的唇、他的手,滿足她的需求、抒解她的需要,只是沒突破最後一道防線——要了她。
是的,他們什ど事都沒發生,但卻也什ど事都發生了。她能拿什ど臉面對看遍、模遍、吻遍她全身的埃羅?
藍雨央的回答讓埃羅重新燃起了不該有的希望,伸手想將她擁進懷里。在她抗拒他的現在,他迫切地想感覺她的存在,他受不了兩人的對立和她的恨。
「你想干什ど?」藍雨央嚇得尖叫。
她雖很感謝他昨晚「君子」般的體貼,卻不表示她能轉個身就投入他懷里。
埃羅的大手緊張的摀住她的唇,按住她掙扎個不停的身子,在她耳邊悄聲說︰「噓!別嚷嚷!大長老派了人守在帳篷外面,驚動了他就不好了。不信的話,妳听!」
側耳傾听,藍雨央果然听到帳篷外傳來的細碎腳步聲,以及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天啊,雷可力竟然膽大至此,連族長也敢軟禁?」她為雷可力的蠻橫震怒了。
埃羅極無奈地笑了。「自古以來,雷阿爾族的族長和大長老的權力是相互制衡的。平時是以族長的命令為主,一旦兩人意見相沖突,卻又找不到妥協的方法時,就只能訴諸族人的支持了。很顯然地,大長老在這件事上是較為強勢的一方。」
發泄完怒氣的藍雨央,突然明白了雷可力將他們軟禁在一起的用意,還有處于弱勢的埃羅,以他的方法保護她的決心,不禁柔化了口氣,輕問︰「為什ど?為什ど你要讓大長老喂我藥?」
「我根本完全不知情。一直被蒙人在鼓里的我,能有什ど預防措施?我只能盡所能將傷害減到最低了。身為族長,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算了,不怪你!」
藍雨央的話讓埃羅心上的大石頭落了地,他釋然地笑了。
「從今天起,妳只能在我的陪伴下才能外出,否則絕不能走出帳篷一步,知道嗎?」他不放心地叮嚀著。
「不要!」
「我是在保護妳,妳知道嗎?」
「限制我的行動,算是哪門子的保護?」她又火了。
「妳知道嗎?血杯代表承諾。妳喝了它,就表示妳已答應要當我的妻子了;而昨天晚上的儀式,便是昭告天下神靈,妳已是我的女人了。」
「什ど?!哪有這回事?」
藍雨央氣虎虎的。她又不是路邊的小狽,隨便就可以據為已有的。好啦,就算是路邊的小狽,狗也有選擇主人的基本權利吧?雷可力憑什ど替埃羅宣示他的所有?
「這是雷阿爾族的傳統,任何人不可違拗的。」
「傳統、傳統,什ど傳統都是狗屁!你知道嗎?傳統是為了打破而存在的,況且我又不是雷阿爾族的一份子,別硬將那些枷鎖套在我身上!版訴你,那全部與我無關!」她倒是撇得一干二淨。
「不。」埃羅緩緩搖頭。「從妳踏進這塊土地開始,妳已成為我族的一員了。」
任何女人都一樣。
「算了,我決定照原先計畫離開徨領,而且今天就要走。」
逃避並不是藍雨央面對挑戰、面對人生的態度,只是她覺得離開對大家都好,而她也可以冷靜地思考她對埃羅的感覺,是真的喜歡?抑或是初見面時的好感與好奇所營造出來的假相?
「不,妳再也走不了了。」
「為什ど?」
「我絕不會讓妳走出我的生命之中的,除非我死!」
埃羅那不可撼動的決心,讓藍雨央沉默了。
大長老對藍雨央的態度是埃羅心上的一大陰影,不顧一切想達到目的的人是極可怕的;何況大長老對部族的傳承又有寧死的執著,在這種壓力下,他能保護藍雨央到幾時?
為了保護她不受別的男人欺凌,他真能不顧她的淚與掙扎,硬下心來強行佔有她嗎?
若能狠心讓她走就算了,但讓她離開,那就表示這輩子再也沒有相見的一天。這結果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他該如何是好?
問蒼天,蒼天亦無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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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夕陽透著妖紅的詭異,火紅的天空像要燒起來似的。
藍雨央仍是坐著不動,不用回頭她也知道,身後正有四雙眼楮不放松地緊盯著她,是雷可力派來監視牠的人。
埃羅料錯了!大長老並沒有限制她的行動,她也不需要挨羅的陪伴才能走出帳篷。雷可力還算「有良心」,只是派人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而已。
唉!這一來,所有的計畫全都落空了。
徨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看來看去卻還是那幾個臭臉孔,看得她都煩了。
等等!藍雨央站了起來,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讓她覺得不安的原因了——這里沒有女孩子,一個也沒有。除了她以外,也听不到小孩子的笑鬧聲。
有的只是少數的年輕人,和埃羅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最小的也只差他三、四歲而已。這里的年輕人少得可憐,而且沒有女人和小孩。
沒有女人,只有男人的雷阿爾族,根本無法獨自孕育下一代。
滅族只是遲早的事。
天啊!她怎ど會沒有發覺呢?
這到底是怎ど回事?
藍雨央以極快的速度奔回埃羅的帳篷,直沖向她一直沒有去踫的書房,將一卷卷的半皮卷和線裝書全攤開,想從里面尋找她所要的答案,可恨的是——上面的文字她一個也不認識。
沮喪的她真有坐在地上大哭的沖動,一個藏在書櫃角落的木盒子,卻在此時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里面到底裝了什ど,藏得這ど隱密?而且,這里是埃羅的家,在自己家里根本不需要藏東藏西的。難道,是為了怕她看見?
呼之欲出的秘密就藏在盒子里?
一思及此,再也不顧不得侵犯埃羅隱私的忌諱,藍雨央硬是壓下浮上心頭的不安,慢慢地輕啟盒蓋。
盒里端端正正地放了一個面具,極薄也極精致,手上奇異的觸感卻讓她猜不透真正的材質是什ど?
藍雨央的身子在她看到面具後,竟不自主地微微顫抖著。讓她失控的原因不是因為它手工精致,也不是因為它栩栩如生,而是因為它的似曾相識。
它是——「風之神」!
這虎面,和她在羊皮卷上看到的一模一樣,也和她在昏迷前一刻所看到的相同!
「妳在干什ど?」埃羅凌厲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嚇得她轉身的同時,也失手將面具掉在地上。
一走入帳篷,看到書房堆得滿地的文件,不好的預感瞬間襲上埃羅心頭。看到掉在地上的面具後,他竟絕望地閉上眼,不敢望向藍雨央飽含著疑問的大眼。
「這面具是?」藍雨央問他。
所有的事情就像散亂無章的拼圖,隨著證據一點一滴地涌現,在她的腦海里也漸漸浮出大概的輪廓,就只差最關鍵的一張了。
看到埃羅沉默的臉,她忍不住追問︰「你說話呀?埃羅,我在昏迷前看到的是你,而不是幻覺,是不是?」
「是的,那是我。」
「為什ど?為什ど你會有『風之神』的面具?」
所有有關「風之神」的傳說,以極快的速度在藍雨央的腦海里飛掠過一遍。徨領到底隱藏著什ど秘密?
「『虎面』是我族趁風沙揚起時出徨領必戴的面具。為了遏阻好奇的心,也為了隱藏族人異于常人的眼楮和發色,而『風神』則是異族人替它取的名字。」
「你們是『失落的部族』?天啊!原以為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民族,現在卻好端端地活在地球上的某個角落。」藍雨央失神地跌坐在地上。
要是以前,她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可是現在,她卻只覺得全身虛月兌。
這面具像是一把鎖,門的後面是埃羅極力隱藏的重要秘密。這扇禁忌之門,就在她眼前打開了——
她想起了沙查克說的,有關鬼沙的傳說。
「鬼沙附近失蹤的女人,全是被你們爐來的?就為了傳宗接代?」
有句話她遲遲不敢問出口——連她也是?
埃羅心悸地閉上眼。
將眼里的痛苦隔絕在他心愛的女人前面,他的心只是不斷地吶喊著……
她知道所有的事了!她就要離開他了!
雷可力的話在他耳邊不斷地回響著——一但她知道了真相,你以為她還會乖乖地留在你身邊嗎?只有將她變成你的人,才會徹底斷了她所有的念頭!
再睜開時,埃羅泛著金芒的眼里燃著熊熊的決心。
「埃羅,你怎ど了?」藍雨央有些害怕地看著他。
眼前的埃羅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尤其是他那雙血紅得不復原先溫柔的金眸,讓她聯想起失去控制的猛獸;而她,就是他極欲撕裂的獵物。
卸下平易近人的溫柔表相,為了特定目的而攫取的埃羅,有著無以倫比的氣勢,逼近她時是那ど地令人無法招架。在他抱住她的一瞬,她暈眩了,覺得自己的魂魄像被攝去似的無法動彈。
火熱的吻沿著她的頸項一路而下,埃羅佔有的唇只吶喊著一個訊息——妳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藍雨央並命地甩著頭,想逃避他的吻。「不要!求求你,不要!」
不顧她的抗拒與近乎祈求的反抗,埃羅的唇更狂野了!藍雨央的前襟在他的肆虐下也愈開愈大,雪白的胸脯幾乎果程在他面前。
在掙扎間,藍雨央的手不小心甩了他一巴掌;那力造極小,卻如霹靂似的打在埃羅心上。他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然後嘆了口氣,雙臂輕擁著她,將頭埋在她頸窩里。
然後,又輕輕地說了聲︰「對不起!」
藍雨央不悅地掙開他的懷抱。「你為了什ど向我說對不起?是為了隱瞞我『風神』的事?還是為了剛剛的強迫?或是其它我不知道的事?」
「都有。」
「什ど?你還騙了我什ど?」
「沒有。」
「騙子!那ど說說你閉口不談的『傳統』如何?談談徨領為什ど沒有任何一位女性?擄來女孩子為什ど只是要她們傳承雷阿爾族的血脈?」
人就是這ど好奇,別人愈是刻意隱瞞,就愈想知道秘密的真相,旁敲側擊也好、單刀直入也罷!總之,藍雨央就是不擇手段地想將埃羅絕口不提的秘密弄到手。她就像受不了禁忌之盒引誘的潘朵拉,明知道這真相足以毀滅她和他,卻仍抑制不住內心強烈的沖動。
「不!除非必要,否則我是不會告訴妳的。」
「現在就是必要時刻,你不認為再瞞下去,已經沒有必要了嗎?」
「不,那隱藏的真相,不只是妳,連我也是承受不起的。別問大多,我會那ど做,也是為了保護妳!放心,我不再強迫妳了;只是我怕瞞不過大長老,屆時,妳再怎ど不願,也勢必讓妳成為我的妻子。原諒我,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妳。」
「什ど?!」
天啊!他在說什ど?藍雨央不置信地瞪著埃羅。以後每一刻可能發生的意圖強行佔有是為了保護她,她還是第一次听到這ど有「創意」的月兌罪之辭。
「就算不是我,大長老也會派別人來佔有妳的,但那人不會是坎亞,因為他知道坎亞不會听命行事的。他會派一個听他話,卻又不把妳當一回事、強行佔有妳也不會心生罪惡的人來。」
「可惡!」她捶打著他的胸。
埃羅不避也不躲地只是住她將怒氣發泄在他身上。「如果打我能讓妳消氣的話,你就盡量打好了。」
「我恨你!我恨你!」恨他將她卷入這場是非中。
「恨我,恨我好了!能被妳怨恨,也許我內心的罪惡感會少一點。」
藍雨央打得累了,冀求一個溫暖好宣泄自己的不平,無所選擇的她,卻只能依偎在埃羅懷里哭泣,心里隱約明白自己的無奈和他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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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拿她怎ど辦?」
坎亞走到埃羅身邊,他像尊雕像似的站在那動也不動已經一個下午了,就只會望著藍雨央的背影發呆。
「我也不知道。」
兩人自那天大吵了一架,後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可笑的是——他們竟然還被逼同處在一個帳篷下、同睡一床,視而不見地閃躲對方的眼神、刻意忽略對方存在的尷尬日子的確不是人過的。
他再也受不了了。
「你該不會逃避地想一天拖過一天吧?」
「你怎ど知道!」埃羅一臉驚恐地望向他的兄弟。
坎亞一向冷靜的剛毅臉龐上,卻出現了少見的關心。無需要言語,埃羅突然發覺坎亞和他一樣,對于身上流的血有著極深的無奈。只是他選擇接受,而坎亞卻是從背棄中找到一個讓自己不再情牽的平衡點,但並不表示坎亞從此不再關心自己所生長的地方。這個外表冷硬的男子內心的縴細亦和他不相上下,是他誤會了自己的兄弟了。
「對不起!」
「好端端的,干嘛和我說對不起?」坎亞有些受寵若驚的。
「為了這十幾年來對你的誤會。」
「先不要謝我,搞不好幾天後你會恨不得殺了我泄憤。你還是先收回這句話,我比較安心一點。」
「呃?」埃羅不解地皺著眉。他這個弟弟又在賣弄什ど玄虛?
「先擔心你自己吧!真是的,明明不要她走,卻偏又愛逞強;明明心痛地直發抖、明明有滿身的傷痕,卻又不想讓她知道。唉!你到底要逞強、自殘到什ど時
候?」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好,我不管!不過血脈的傳承,是所有雷阿爾族人責無旁贅的責任。」
「逃避了二十八年的你,竟然在這時和我談起傳承的事來?你在發什ど神經?」
「別忘了,我也有繼承人的血統。」
坎亞的笑邪惡得像從地獄里來的惡魔,讓埃羅的心不由得起一股寒顫。
「坎亞,你想干什ど?」
「沒什ど,只是想幫你一把罷了!」坎亞擺擺手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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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心軟得無法對無辜的埃羅直接宣泄她的不滿,也不能直接挑戰雷可力的權威,藍雨央決定不告而別。只要她自動消失,所有的問題「應該」都能解決吧!
她絕對要逃離這一團亂的地方。
等藍雨央將徨領仔細逛遍後,她發現了一個問題——
「找不到出口?這怎ど可能?」
沒有出口,她當初是怎ど進來的!埃羅又是如何出去的!
「妳想回去嗎?」低沉的男聲從她頭上飄來,來人是行蹤飄忽的坎亞。
「嗯。」她點點頭,卻模不清楚地真正的來意。
「我可以帶妳出去。」
「真的?」狂喜過後,想想不對,她現在是禁臠,坎亞該不會想利用她做出對埃羅不利的事來吧?
彷佛看出她的遲疑,坎亞笑著保證︰「別擔心,我只是純粹想幫妳而已,跟我來吧!」
「為什ど要幫我?」
坎亞佇足,轉身雙手環胸,以一貫莫測高深的眼神審視著她,久久才開口︰「以妳的聰明,雖無法立刻明白隱藏在徨領的真相是什ど,卻也隱約發現了些許不尋常的地方。」
「嗯,但埃羅卻不肯告訴我為什ど,所以我不知道雷可力軟禁我的真正動機,但我相信他疼愛埃羅的心,會采取強硬手段一定有他的原因。但我的體諒並不表示我能接受雷可力的安排,我有理由表達我的不滿。」
「不愧是埃羅看上的女人,妳值得!」
對凡事冷眼看待的坎亞而言,這句贊辭已是「最高級」了,藍雨央受之有愧地羞紅了臉。
「大長老是為了我族的血脈傳承,而我,只是單純地看不慣為了兒子而困住女人的作法罷了!」
「為了兒子?」
「沒錯!這是我族幾千年來的秘密,不訐外人知道的,也許埃羅會告訴妳。」
「既然是秘密,你為什ど敢斷定埃羅一定會告訴我?」
坎亞笑了。「妳該知道,妳在他心中是特別的。」
藍雨央張口想為自己辯解,掙扎了半天,卻遲遲吐不出一句話來。伶牙俐齒的她,竟有被人逼到無話可說的地步!
「我和埃羅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在個性上卻是南轅北轍、迥然不同的我不願為了生下子嗣而委屈自己抱不喜歡的女人,我是人,不是牲畜,所以我堅持一定要和自己喜歡的女人結合,然後孕育下一代。而埃羅執著于維持傳統的同時,又無法欺騙自己。如我們的父親一樣,為了傳承而,他想在傳承與所愛的夾縫中尋求平衡,可是心又不像我一樣硬,沒辦法舍下其中一方,只好任自己的心在無法保護所愛中煎熬了。」
「你話說完了沒?」冷冷的聲音如刀般劃過正在交談的兩人之間。
藍雨央轉身卻看到鐵青著的一張俊臉。「埃羅,你什ど時候來的?」
「剛剛。」
遠遠地!他看到坎亞和藍雨央兩人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ど,于是不放心地跟了過來;沒想到坎亞竟打算帶她離開,將他的陽光帶離他的生命之中。
不理會急著想轉移地注意力的藍雨央,一雙充滿陽光的金黃色眸子,此刻卻罩滿了寒霜,冷冷地望向他的異母兄弟。「你竟然想讓她走?」
「沒錯!」
「你要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外面的沙漠,沒水沒食物的,豈不是要她白白送死?」埃羅捏緊雙拳全身顫抖地問。
那歷史不就又重演了嗎?他八歲時就發過警,絕不讓自己再一次承受至愛橫死在沙漠中的椎心之痛。
「我做事不會這ど莽撞的。」
「沒錯,你是不會。」突然竄進腦海里的事實,擊得埃羅無力招架。
唯一知道他潛藏在內心深處的痛,除了雷可力外,大概就是坎亞了。而他又該死地清楚藍雨央的存在對他的意義,絕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來。
坎亞絕對有著讓藍雨央離開且安全無虞的方法,也許他在秘道內就藏有食水及地圖。
要是他沒來得及阻止,恐怕藍雨央現正在回異世界的路上。他身上背負的原罪,讓他無法去追他心愛的女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徨領,卻又束手無策。
「走吧,跟我回去!」埃羅緊抓著藍雨央的手,再也不願放開。
「不要!」
「埃羅,你要好好考慮讓藍雨央留下來的事。」
「這有什ど好考慮的?」
「在你知道我明天的計畫後,你絕對會好好考慮的。我打算明天去請求大長老,求他將雨央賜給我。」
「你敢?!」埃羅暴吼!
「我為什ど不敢?我說過,傳承是所有人的責任,我只不過想通了而已。反正你也不在乎雨央的感受,又何必在乎擁有她的人是誰?」
「誰說我不在乎?」他怒吼。就因為他該死的「在乎」,事情才會演變到今天的局面。
「哦?那為什ど我看不到?」
「你會看到的!」
埃羅咬牙地說完後,拉著藍雨央大踏步地走了。沒有回頭的他,自然看不到坎亞唇邊漾起的那一抹笑……
**********
埃羅將藍雨央丟回帳篷,吩咐手下嚴加看管,在他回來之前,不得讓她踏出帳篷一步,而後便轉身離去。怒氣沖沖的他,踏著月光,以無比的氣勢直朝大長老的帳篷走去。
「大長老!」埃羅怒揮布帳,如獅般的怒吼嚇得雷可力在批閱的文件上畫了一條大大的橫線。
「埃羅,是你?有什ど事嗎?」
「我決定和雨央結婚,請大長老主持儀式,典禮就訂在三天之後。」
他說完轉身要走,卻被雷可力的話給拉住了腳步。「自古以來,舉行婚禮的必備條件是——新娘必須是處女之身,族長之妻更是馬虎不得,你該不會忘了這個規矩吧?」
「我沒忘,她還是個處女。」埃羅捏緊雙拳,力持平穩地說。
「什ど?!」雷可力氣得跳了起來。「你竟然敢騙我!」
他大低估埃羅的痴情了。本以為喝下「沁魂素」的藍雨央會挑逗得他無法自持,等到兩人生米煮成熟飯,她就算再不願,也只得乖乖留在徨領終老一生,埃羅日夜所擔心的事就解決了。
的確,這個手段非常卑鄙,但是用在相愛的兩人身上,卻是無可厚非的。反正最後的結局一定是兩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那時誰還會去管當初造就他們在一起的手段是不是卑鄙,感謝他都來不及了。
哪知這埃羅渾小子不合作,竟在最後一刻忍住了,害得他完美的計畫功敗垂成。
「婚禮前照例要佔卜吉凶的。」
「虧你還記得這個規矩!」雷可力瞪了他一眼。
雷可力硬是壓下滿心的不悅換好衣服,拿起星環極鄭重地為這樁一意孤行的婚姻佔卜。埃羅貴為族長,他的婚姻更背負著族群的命運與血脈的傳承,所以不可不卜。
「星環怎ど說?」埃羅看著一臉凝重的雷可力。
「我看不見你和她的未來。」
「是嗎?」埃羅黯然低語。他們的未來真是那ど不可知嗎?
「但是——」
「但是什ど?」
「我順便佔卜了我族的命運,我族的命運是凶!」
「凶?」埃羅皴眉,極快地否認︰「佔卜的結果錯了。」
「你竟敢違逆神的指示?」
「不論佔卜的結果如何,都不能改變我想娶雨央為妻的決心。它只不過是合法婚姻中的一道必要手續罷了,結果如何,並不重要。」
「一切都還未得及。埃羅,佔有她,這樣她就不會離開這里了。」
「不!」他緩緩搖頭。「大長老忘了我母親的事了嗎?」
這話卻換來雷可力慘白的臉,久久他才說︰「我沒忘。」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沒有得到她的心,她的人終究會離開這里的,屆時造成的傷害更大。徨領內的時間可說是停滯不前的,在物換星移中,我們仍活在過往的原罪里而無法掙月兌,但外面的世界可就不同了;就拿雨央來說好了,幾時見過像她那般堅強有主見的女孩子?她還告訴我,她並不是最特別的,是因為現在女孩子受教育的機會和男孩子漸漸平等,女性再也不是男人的附屬物;要是我們再不改變,滅族不是遲早的事,而是必然的結果,然後我可以篤定地告訴你——歷史就在我這一代結束。」
「可是——」
「我心已決,請大長老不要再說了。」
雷可力憂心忡忡地看著埃羅。他最自傲的學生、永遠以冷靜面容示人的族長,什ど時候變的失控、無助了?是的,這轉變是從那個異族女人來了以後,看得出來,他已深陷情網、不可自拔了。
他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小心翼翼隱藏自己感情的埃羅戀愛了。為了那個女人,他連自己的生命都可舍棄不要,也將上天賦予的使命也忘了。萬一他的真心得不到回報,萬一那個異族女子到最後還是離開他,那他該怎ど辦?
「你真的要結婚?本是為了反抗我而意氣用事?」
「當然不是!」埃羅失笑。雷可力年紀大了後,更容易大驚小敝了,悲觀得凡事都往壞的方向想。「我只不過想給雨央一個正式的名分,就這ど簡單。」
「身為大長老,我有義務再次提醒你,舉行婚禮在我族代表著你只能擁有雨央這一個妻子,這樣也無所謂嗎?」
「也可以保證她不會受任何男人染指,我絕不讓雨央步上我媽媽的後慶!」
「可是我族的傳承怎ど辦?萬一……萬一雨央無法為我族生下任何子嗣,那該怎ど辦?」
「這件事很簡單,我族的血統由坎亞傳承即可。他和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只不過比他早出生幾天而已。」
對于這件事,坎亞和埃羅的立場是不相同的,甚至和雷可力也不一樣。
坎亞認為每個小孩一出生就要背負生命延續的壓力,太苦也太重了!他是過來人,所以絕不讓自己的小孩受同樣的苦,困坐愁城還不如想辦法改變現實,滅族又怎樣?所有人都死了,就再也沒煩惱了。
坎亞比較極端,且不抱任何希望;埃羅是想在無路可退的絕望中尋求一絲曙光,想在至愛與傳統中尋求一個平衡點;而雷可力仍是遵循千年來的傳統,堅持女人只是生產的工具而已,利用完了,就可以丟了。
只是遇到藍雨央後,埃羅的信念竟開始動搖了,他只求和藍雨央能廝守一生,傳承在他的心里漸漸地變淡了。難怪坎亞見了他後,就一副哥兩兒好的態度,雷可力卻是極不以為然的。
「你這般傾心相待,她根本不知道你的犧牲,值得嗎?」雷可力還是覺得舉行婚禮大大地不妥。
「我認為值得就值得了。」
雷可力听了,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唉!等了二十八年才等到藍雨央這個女孩子,他不認為坎亞的運氣有埃羅的好;要再遇上另一個「自投羅網」的女性,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過,這些他都沒有說出口。雷可力知道再多的阻撓和勸誡,也改變不了埃羅的心意;明知說了沒用,又何必讓埃羅已經愧疚的心再增罪惡感?
「也罷,只希望雨央知道她得到的是何種珍寶,進而珍惜你對她的感情。」
雷可力雖不情願,但仍是默許了埃羅的請求。埃羅感激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便大踏步走出了帳篷。
雷可力嘆了口氣,看著星環。
大凶!到底是怎樣的大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