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太陽好亮、好剌眼,這教人怎麼睡得著?
段宜光拉起棉被蒙頭,企圖以此阻絕陽光的侵擾,她滿足地嘆了一口氣,打算好好睡個過癮,咦?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她怎麼可以睡著?
即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起來,環視自己所處的地方,天啊!她怎麼會睡在戚拓遙的床上!這還不算什麼,最嚴重的是,應該躺在這張床上的人,居然憑空消失了!
她太胡塗了,非但沒有好好照顧傷者,反而喧賓奪主佔了人家睡覺的地方,說來奇怪,她完全不記得自己爬到床上與他「分一杯羹」,這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大概是地板太難睡,休息中的腦袋早已罷工,身體月兌離控制自動追求舒適感受,于是她在意識模糊的狀況下,爬上他的床,這種「無心之過」應該值得原諒吧?她又不是故意的。
戚拓遙到底跑哪兒去了?就算她「不小心」與他同床共枕,他也沒必要因為害羞而躲得不見人影,算了吧!那種人恐怕到死都不懂害羞為何物,那麼,他干麼不好好躺在床上養傷?
段宜光扶著昏況的腦袋下床,拖著慵懶的步伐在屋子里搜尋戚拓遙的人影,連最不可能的地方都找過了,就是沒看見他。這人當真是個大怪胎,老是神出鬼沒教人無從追蹤。算了,算了,既然他不顧傷勢妄自行動,就算出了事也與她無關,她不必替他操心。
可是,她的確有點擔心,昨天晚上昏迷得不省人事,今早就到處亂跑,難保不會發生任何危險,要知道,意外是無所不在啊!
真搞不懂這些從事高危險工作的人,日子過得提心吊膽有什麼好?她是迫不得已被牽扯進來,但他應該不是吧?像這樣隨時可能發生事故、身受重傷,甚至送掉性命,他不覺得累嗎?
要是能夠選擇,她寧可一生過著平平凡凡、清清淡淡的日子,這種大風大浪不斷的生活過久了是會短命的,她可不想早早去向閻王爺報到,但唉!此時此刻,她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夢想平淡卻不可得。
奇怪,他為什麼還不快快出現?連累她跟著不得安寧。
昨夜為了等他,段宜光幾乎整晚沒睡,他回來之後,為了處理傷口更是忙得焦頭爛額,此時她的精神正處于極度耗弱狀態,想回房間補個眠卻沒辦法安心入睡,這都是他害的。
從昨兒個中午開始就沒吃東西,想吃些食物填肚子卻沒體力下樓買,更別提自己煮來吃了,真的好餓哦,餓到前胸帖後背,餓到四肢無力兼渾身發軟,這都要怪他,不怪他怪誰?
段宜光無力地躺在沙發椅上,心情差到極點,基本生理需求無法獲得滿足,任誰也高興不起來。正當她覺得自己快暈厥的時候,門適時被打開了,段宜光撇過頭去,看見戚拓遙走了進來。
「你跑到哪兒去了?」段宜光有氣沒力地問著,這令人操心的傢伙,此刻倒是優閑得很,非但如此,精神還好得不得了。
「去醫院縫傷口。」雖然傷勢不嚴重,但若不縫合就不易痊愈。
「喔醫院我怎麼沒想到可以送醫院?」真是笨啊!這麼簡單的常識,不用人提醒就應當明瞭,她怎麼會忘了?害她白白操心一整夜;心不安寧、寢不安眠,簡宜笨過頭了!
「這下你總該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戚拓遙不忘挖苦人,這真是要不得的個性。
「我」算了,沒體力和他爭辯,況且她確確實實是個大蠢蛋。
「你怎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從剛剛開始,就見她一直躺在沙發上,說起話來有氣沒力。
「我的確快死了。」這年頭死于饑餓過度,會不會遺「笑」萬年?
「你胡說八道什麼!好好的怎麼會死?」戚拓遙不悅地朝她大皺其眉,這三八兮兮的小妮子,說話口沒遮攔。
「真的,我快蛾死了。」他會看她可憐,去為她買吃的嗎?
「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只是肚子餓,這包東西拿去吃吧!」戚拓遙拿出一個裝著食物的塑膠袋,往她臉上放下去。
段宜光當然不會計較他把食物放在她臉上,雖然這種行為極不可取,但現在首要之事,是填飽自己空虛的胃,就算他是窮凶惡極、罪無可赦之人,只要為她帶來了食物,就是她的再造恩人。
「哇,是麥當勞早餐!堂哥,你真是太帥了!」取出袋子里的食物之後,她開心地大叫出來。
「大驚小敝!這種便宜的速食,也值得你高興成這樣?」她到底有沒有見過世面啊?
段宜光致力于解決食物,不將他的諷剌放在心上,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吃過麥當勞了,雖然速食價格低廉,但是卻比山珍海味更吸引她。
「你吃慢點行不行?」她不怕噎死,他還怕替她收尸。
「好吃」段宜光含糊不清地說著,漢堡、薯餅塞了滿嘴。
「真容易滿足。」這種女人在現今社會上當真罕見,簡宜像個還沒長大、心思單純的小女孩。
「堂哥,你不要緊吧?」這時候才想到該問問他的「病情」。
「廢話!我看起來像有事嗎?」這問題太侮辱人了,他戚拓遙是何許人也,那一點小傷就和蚊子叮到差不多,豈能對他造成傷害?
「可是,你昨天晚上明明昏倒了。」逞強是不行的。
「拜托!你真以為我那麼遜!從頭到尾我可是清醒得很,包括你把我摔在地上、把我拖進房間、幫我上藥這些事我都一清二楚,我甚至還听見你那可笑的加油聲。」
還從她口中得知她的名字是段宜光。
「為什麼?我不懂。」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故意要看她笑話嗎?
「不為什麼,只不過不想動。」有人免費服務,他當然樂于享受。
「不想動?你怎麼這樣!害我擔心死了。」太過分了!居然用這種不足以構成理由的理由,來解釋他突然倒地的原因。
「奇怪了,我有要你替我擔心嗎?我高興躺在地上不行嗎?我可沒請你幫忙,你自己太雞婆干我屁事?」指責他的過錯?她還早得很咧!
「我」段宜光氣得說不出請來,他實在太卑鄙了,這種話也只有他才說得出口。
「你怎麼樣?」戚拓遙得意洋洋地盯著她脹紅的俏臉,她生起氣來的模樣真可愛,雙頰鼓鼓的像兩顆小鰻頭。
「我我要回房間去了!」再看一眼他那令人憎惡的嘴臉,她會忍不住想在他臉上吐口水。
段宜光怒氣騰騰地拋下剩一半的早餐,現在她完全沒有食欲。
「你還沒吃完呢!」這麼快就打退堂鼓?真沒志氣。
「不想吃了。」與其吃這個賤男人買的東西,她寧可餓死算了。
一陣風似地飆進房間,段宜光顧不得淑女形象,「砰」地一聲猛力關上房門,她氣憤地倒向床鋪,猛捶枕頭出氣。
愈想愈不甘心,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有違人性的事來?他根本把她當成白痴加以侮辱,她的擔心、害怕,她的恐懼、憂慮,她的無助、驚慌,在他眼中看來,是再可笑不過的傻子行為。
餅分又惡劣的人!怎麼可以讓別人為他操心,自己卻在一旁看笑話?!哪天他要真有個不測,她一定會在他面前幸災樂禍,祝他早日升天。
噢!他一定也听見她的禱告了,可能在心里偷笑到腸子快打結,而她居然那麼虔誠、那麼恭敬、那麼煞有其事,說實在,她快被自己愚蠢的行徑氣死了。
扁捶枕頭還不夠,她要狠狠捶牆壁,以發洩滿腔的怒火。沉悶的聲音一次又一次響起,雖然掌上傳來的疼痛感,讓她的手像是快報廢,段宜光仍不打算就此停手。
「你在里頭搞什麼鬼?」戚拓遙的听力何等靈敏,立刻察覺不對勁,沖到門口猛力敲打。
她沒有回答,捶牆聲卻依然不停傳出。他轉動門把,門由里頭鎖住了,不多想,他立刻用肩膀撞門,門應聲而開。
「住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看見她瘋狂的自虐行為,戚拓遙立刻沖上前,制止她再度擊上厚實的牆壁。
「放手!你走開、走開、滾出去、滾出去!」早顧不得她的任務,只知道這男人讓她氣得失去理智。
「你有病啊!無緣無故干麼拿自己的手出氣!」他的憤怒不下于他,看不慣她這樣傷害自己,更不滿她對他頤指氣使的態度。
「我高興!我就是有病,我就是白痴、智障、無可救藥的笨蛋,你高興了嗎?我這神經病要拿自己出氣,你有意見啊?!」
「我說不準就是不準!」他不喜歡她反抗的態度,在這個屋簷下,他是主人,也就是擁有權力的人。
「我偏要,我就是要捶牆壁,甚至還要拿頭去撞牆。」段宜光說著真住牆上撞過去,戚拓遙沒想到她來真的,只來得及接住她反彈的身子。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簡直快被她嚇破膽,抱著她的手微微顫抖。
「你放開我,我討厭你、討厭你」段宜光突然崩潰似地哭了出來,哭得驚天動地,哭得風雲變色。
「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戚拓遙胡亂安慰她,她一哭,讓他整個人慌了手腳。
「你過分好過分」段宜光抽抽噎噎地指責他,其實比較想做的是朝他破口大罵。
「對,我是很過分,你別哭了吧?」要他承認自己是豬都沒問題,只要她的眼淚別像斷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
「我很擔心你」段宜光委屈地訴說著,含淚的眼瞳、動人的言詞、柔弱的姿態,讓人不淪陷也難。戚拓遙覺得自己受到某種程度的牽動,心湖漾起陣陣波瀾。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道歉的話自然而然月兌口說出,他必須取得她的原宥,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看見她傷心流淚的模樣。
認識他、知道他的人若是看見這一幕,肯定會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就是還沒睡醒,像戚拓遙這樣一個驕傲、自負、目中無人的男子,怎麼可能低頭道歉?!而對方竟是他一向最不以為然的女人!
也許,他並非全然無藥可救。
他向她說對不起,是她听錯了嗎?段宜光無暇分辨听見的話是否出于自己的想像,實在太累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覺。
是誰的胸膛這麼溫暖?是誰的氣息這麼教人心安?段宜光倦極地闔上眼楮,安靜地倚在戚拓遙堅實的懷抱中,任自己僵硬的肢體、緊繃的情緒,安適地在他懷中放松。
戚拓遙以前所未有的溫柔姿態護衛著她,心中盈滿異樣的情愫,從來不曾有過憐惜一個人的感覺,此時此刻,卻是出自內心想好好保護她、讓她不受一點點委屈、永遠不再無助地哭泣。
原來,他也是一個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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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天過後,他們之間有了不太明顯但確實存在的改變,雖然,他說起話來還是一樣惡毒得令人難堪,但他對她的態度不若先前冷淡,罵人的時候也比較不凶了,偶爾罵到一半還會忍不住笑出來。
她出的紕漏也實在夠多,難怪他要罵人了,哎呀,反正習慣就好,她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耳」,捱再多罵也不怕。
說起那一天,還真是心有余悸,不顧一切發了一頓脾氣,事後她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她從來沒有這麼失控過,也未曾以傷害自身的方式發洩怒氣,戚拓遙這男人,當真徹底讓她迷惑了。
要是他一怒之下將她趕出門,她一定會走投無路、淒慘潦倒,幸好,他沒有計較她不馴的態度,這算是他眾多缺點中,唯一可取的優點。
「你又在搞什麼?水都滿出來了!」戚拓遙一走進廚房,就看見她站在瓦斯爐前發呆,他立刻上前切掉開關,阻止滾沸的熱水澆熄瓦斯引發災害。
「我忘記在煮東西。」看見灑在爐台四周的湯湯水水,段宜光羞愧地解釋。
「我真想把你的腦袋剖開來瞧瞧,看看里頭的構造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樣。」明明就站在爐前,她居然會忘記自己在做什麼。
「只不過只不過想事情想得太出神」為什麼只要她一出錯,立刻就被他逮個正著?
「不管怎樣,我不是叫你別踫這些東西嗎?」敢情她將他的話當放屁?
「我只是想弄個水煮蛋。」結果,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我真的會被你氣死!」她難道不能仔細點、專心些?
「我又不是故意的。」段宜光嘟著嘴巴喃喃自語,他一天不教訓人會怎樣?
「算了,算了,我帶你去吃好料的。」這小妮子一定是餓慘了,才會違背他的命令,他再繼續責備她好像有點殘忍。
「真的嗎?去哪里吃?」說到吃,她的精神全來了。
「羅嗦!去了不就知道?」只是吃個飯,沒必要問東問西。
「好嘛!那我們現在就去。」段宜光自然而然牽著他的手,拉他往門口走。
戚拓遙怪異地盯著兩人交握的手,非常不適應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向習慣與人保持距離,即使是和他發生過關系的女人,也不敢隨意對他表現親暱的舉動,然而,她為何能如此自然地牽著他的手?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討厭別人牽你的手。」看見他緊蹙著眉頭,段宜光立刻放開手,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有說討厭嗎?想牽就牽啊!」他才沒那麼小氣呢,只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其實說不上討厭。
「真的嗎?」既然如此,他的表情為什麼好嚴肅?
「廢話!」他說過就算,不需要再重復一遍。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走吧!」段宜光原本略顯失望的臉,瞬間綻放著燦爛的笑顏,挽住他健壯的手臂,像是得到天下間最珍貴的寶物。
她的好心情影響了他,讓難得一見的微笑,撥開眉層烏雲的障蔽,展露一線曙光。
和她在一起,歡笑變得如此容易,為什麼會這樣,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這感覺真的是非常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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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段宜光來到韓家,早已熟識的管家莊嫂為他們開門,戚拓遙逕自穿過室內走向飯廳,不用人招呼。
「你終于來了,我們剛剛才在說,有好一陣子沒看見你。」韓家女主人之一的尹繪昀首先發現他們。
「你們還沒吃吧?」若是來晚一步沒吃到,就太倒楣了。
「你不會寒暄一下嗎?一來就問吃的。」這傢伙真令人不敢恭維,韓家二主人韓砌對他的態度頗不以為然,雖說早就習慣了,仍免不了要數落他一番。
「哪來這麼多廢話。」戚拓遙絲毫不以為意,自動自發拉著段宜光坐在空位上,他生平最厭惡客套的禮儀,那些繁文縟節比狗屁還不值。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你的什麼人呀?」從來不曾帶女性參加朋友聚會的戚拓遙,今天很反常喲!好奇心過于常人的巫霽月,立刻進行盤問。
「不是堂妹的堂妹。」這種回答真教人模不著頭緒。
「什麼跟什麼嘛!你說清楚點好不好?」誰知道他說的是哪門子鬼話。
「吃飯啦!」他才不打算浪費口水扯些沒意義的東西。
「哎喲,說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快點啦!」她是擁有追根究柢之美好德行的人,尤其對這種隱晦不明的情事恃別感興趣。
戚拓遙根本不理會她,端起飯碗夾菜就吃。
「欸!老實說,她是不是你的『地下』女朋友?」巫霽月壓根不相信,他會突然冒出個堂妹來。
「不不是啦!他真的是我堂哥,我干媽是他姑媽,所以說我不是他的親堂妹,但是也算堂妹啦!」這個女人膽子好大,居然敢質問戚拓遙,為避免他發脾氣,段宜光只好將他們的關系解釋清楚。
「哇!好復雜,不過幸好你們沒血緣關系,不會有『近親相姦』的困擾。」也就是說,這一對不會有大問題。
「你不是啦、不是」段宜光急著想解釋,這種要命的誤會,不澄清不行。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尹繪昀扯開話題,化解她的慌亂。
「我我是段宜光。」好奇怪,她有種被人秤斤論兩的感覺,這個看起來很溫和的女人,眼神似乎帶著審視意味。
「哇!你的名字好特別哦!你和拓遙什麼時候結婚?你們現在是不是住一起?他有沒有對你做出不軌的舉動?」巫霽月有一肚子問題,不問不快。
「沒沒沒沒有啦!我不是沒有沒有啦!」段宜光臉上泛著潮紅,說起話來結結巴巴,這種問題真教人困窘。
「別理她,她一向唯恐天下不亂。」戚拓遙處變不驚,仍然津津有味吃著飯菜,這時候他如果反駁,這群人一定更加不肯善罷干休,還是聰明點保持沉默,免得愈描愈黑。
「喂!人家是關心你耶!在座的人就只有你還沒結婚,身為好朋友的我當然得幫你注意點,免得幾年後你『人老珠黃』、氣血兩虛,沒有女人肯嫁給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她的一番好意他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如此褻瀆她?!
「你實在有夠雞婆。」就算他老年孤獨、無人作陪,也與她無關吧?
「鎮淩,你看他啦!說人家唯恐天下不亂,還說人家雞婆。」巫霽月轉向丈夫尋求支援,要求她的「阿娜答」為她出一口氣。
「難道你不是這樣?」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老婆,她過度熱心的待人方式,往往令他又愛又恨,她如果能專心點只對他雞婆,他就不會老是自己生悶氣了,不過話說回來,她正是這一點最吸引人。
「你怎麼這樣!不幫人家說話也就算了,還幫他扯我後腿。」這種老公一點價值都沒有,哪天她一氣之下「休」了他,算他活該。
「各位,口舌之爭該告一段落了吧?現在是吃飯時間,請將嘴巴用來咀嚼食物,謝謝。」場面似乎有愈來愈火爆的趨勢,韓礎只好出聲調停。怪了,每次大伙兒聚在一塊,總是爭執不斷,非得要他出面他們才會安靜些。
韓家大主人說話果然有份量,身處別人屋簷下,囂張跋扈的人最好收斂些,免得被驅逐出境。被冷落的飯菜再度贏回眾人的心,由于韓砌的老婆柳曦雨廚藝實在太棒了,讓他們專心一致享用美食,沒有空閑作無聊的爭吵。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眼楮會閑下來,帶著打量與好奇的目光,戚拓遙與段宜光成了他們研究的對象。瞧瞧,那個冷冷的男人此刻正做著類似獻殷勤的舉動,將菜不斷夾往身旁女子飯碗中,而那名害羞的小女人,因為吃不了那麼多而一一夾回他碗里。
若說這兩人之間沒有曖昧的關系存在,就算打死他們,依舊無法教人相信。說實在,這兩人還真相配,傲慢的大男人與怯懦的小女人,這種組合大概就是所謂的互補吧!
他們挺訝異的,戚拓遙從不對人表現冷淡、漠然以外的態度,即使是相交多年的友人,也極難見他顯露關心的神色。倒不是說他這個人太冷血,而是他經常以怒氣作為掩飾,不讓真實的情緒為人知曉,不是知他甚深的至交,無法明瞭在他冷漠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熾熱無比的心。
但,他對段宜光是特別的,任何一個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對她的關心,這是否代表他已經一步步走向感情的漩渦?
在座的人之中就屬段宜光最緊張,她沒想到戚拓遙會有這麼多朋友,看樣子不是泛泛之交,而是真正的好朋友,她還以為他是個沒有人際關系的獨行俠哩!這還不是最讓人感到困擾的事,真正令她如坐針氈的,是那一雙雙彷彿想將她洞穿的雷射眼,他們到底如何看待她?
段宜光食不知味地吃著菜,好不容易才將碗里的食物解決干淨,婉拒莊嫂為她再添一碗飯的好意,她垂首斂眉坐在椅子上,只希望這頓飯局快點結束。可惜事與願違,餐桌上的氣氛好得不得了,他們似乎沒有盡快結束的意願。
她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處在這種情境之下,有著極度不自在的感覺。好漫長的一頓飯啊!
「宜光,我煮的菜是不是很難吃啊?」看她似乎吃得很痛苦,柳曦雨忍不住想問一問。很少人會皺著眉吃她做的菜,是不是她的廚藝退步了?
「沒有,沒有,沒這回事。」段宜光連忙搖手,她實在太失禮了,讓主人自覺招待不周。
「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看干脆到內室聊聊天如何?」看出段宜光的緊張,尹繪昀提出這項建議。
「好、好、好,這是我們女人家的聚會,你們這幾個大男人就自行打發時間吧!」
巫霽月立刻表示贊同,熱情地拉著段宜光走。
般不清楚狀況的段宜光,被動地跟著巫霽月的腳步,在座女士隨後跟上,遺棄各自的伴侶。素來自命為護花使者的賀淨元自然也跟了上去,只有這時候,她才會承認自己是個女人,擁有參加女性聚會的權利。
「你不用這麼緊張啦!我們又不會吃了你。」賀淨元輕拍段宜光的肩膀,安撫她不穩定的情緒。方才她只顧吃飯,沒時間「搭訕」,現在已經「酒足飯飽」,可以積極展開獵艷行動。
「抱歉,我沒有認為你們會吃了我。」段宜光不好意思地低垂著頭,其實她們的態度非常友善,只是她「作儺女乃保?惶?芴谷幻娑雲萃匾5撓訝恕 br />
「沒關系啦!反正以後大家混熟了,就不會覺得彆扭。」巫霽月拉開和室木門,將段宜光帶了進去。
「宜光,我覺得你好可愛哦!」柳曦雨情不自禁地贊美,段宜光擁有一張十足的女圭女圭臉,清純自然又不失女性柔美的風韻。
「沒沒沒有啦」得到贊美雖然高興,卻也教人不知如何應對。
「真的耶!好可愛,好像洋女圭女圭。」賀淨元發現新大陸似地直盯段宜光俏麗的小臉,只差沒流下口水表示她的「垂涎」。
「哇,好可愛,好可愛,讓我親一口。」巫霽月湊上去「偷香」,不愧是行動派女王。
「嫂子,我要向老哥打小報告,你已經是有夫之婦了,竟敢染指良家婦女!」最可恨的是搶在她前面捷足先登。
「有什麼關系?誰都喜歡美麗的事物,我只是以行動表示欣賞,難道這樣也不行?」再說她又不是找帥哥親熱,貞潔不會蒙塵啦!
「要是讓老哥知道你對女人表示『欣賞』,你想他會怎樣?」誰都知道賀鎮淩對愛妻的獨佔欲有多麼強烈,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老婆居然學會「尋花問柳」,肯定火冒三丈加暴跳如雷。
「你們之間的姑嫂問題回去再解決,不要把人家教壞了。」尹繪昀無奈地調停紛爭,她和老公韓礎有著相同的使命,真不愧是夫妻呀!
「就是嘛!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你們再爭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柳曦雨點出明顯的事實,真搞不懂這兩個女人,為了別人的「收藏品」爭得頭破血流,有必要嗎?
「也對,我倒把正經事忘了,你跟拓遙到底是不是一對啊?」巫霽月突然想起拉段宜光進來的目的,那當然不是為了吃她豆腐,而是探問她與好友之間是否有任何「不可告人」的關系存在。
「不是他只是看我沒地方去,暫時收容我。」她們為什麼會產生這種誤會?她明明已經解釋過與戚拓遙之間的關系。
「哦,是嗎?他哪時心腸變得這麼好?」戚拓遙獨來獨往慣了,即使是他們這群好伙伴,也經常見不到他的人影,這種人會收容無家可歸的小甭女,真是本年度最不可思議的怪事。
「呃,是我一直纏著他,他被我煩得受不了,只好勉為其難讓我住下來。」段宜光吞吞吐吐地解釋著。
「這麼說,我可以追你羅?」嘿機會終于來了,有這麼個可愛的女朋友,她可以帶著她到處現,順便打發那些煩人的蒼蠅,專屬于她賀淨元的幸福終于降臨了。
「淨元!你別鬧了!」眾人異口同聲指責她不當的言行,段宜光則目瞪口呆望著賀淨元。她是開玩笑的吧?
「我哪有鬧!我是很正經的。」誰說女人沒有追求女人的權利?想追就追,哪來這麼多限制?
「小心你被拓遙砍成十七、八段,要是你堅持不听勸,發生任何不幸的悲慘事件,我們可不會替你收尸。」尹繪昀煞有其事地警告。
「人家已經表示和拓遙沒發生什麼『超友誼』的關系,我何必擔心因為奪人所愛而慘遭分尸?」說來說去,都是這群女人不肯讓她交女朋友,已經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八股的封建思想?
「你難道看不出來拓遙對宜光很有意思?」誰說女人天生擁有敏銳的直覺與不可思議的第六感?賀淨元的遲鈍,正好可以推翻這一個謬論。
「有嗎?」她可是一點都不覺得。
「唉,以後娶到你的人真倒楣。」巫霽月無奈地嘆了口氣。
「拜托!我會嫁人才怪。」她已經不只百次聲明自己的「屬性」,這些人實在有夠煩,一天到晚告誡她女大當嫁的道理。
「總之,你不要招惹宜光,拓遙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你就行行好,別來攪局。」她的搗亂功夫柳曦雨是領教過的,這一次,可別又是因為她,使得有情人心存芥蒂,各自傷心。
「不是啦你們你們真的誤會了。」話不是她們說了就算,妯與戚拓遙哪稱得上是情侶,這些人的想像力實在太豐富了。
「我們是旁觀者清,你是當局者迷,听我們的準沒錯。」尹繪昀堅定地告訴她,像極了獻策的軍師。
「真的沒有啦!他他對我凶得很,常常有事沒事對我大呼小叫,我覺得他反倒是有點討厭我,不可能不可能喜歡我」他們之間相處的模式,只有她自己最明白,如果這種態度叫喜歡,那麼被他討厭的人想必淒慘得很。
「這就對了,他肯定對你非常有感覺。」想也知道戚拓遙會如何看待自己喜歡的人。像他這種奉行死鴨子個性的硬嘴男人,怎麼可能對令
他心動的女子悉心呵護、溫柔疼惜?怒目相視,破口大罵才是他的「表白」方式。
「你知道我們是怎麼變成好伙伴的嗎?剛上高中的時侯,我和繪昀、阿砌沒多久就變成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那時候我不怎麼喜歡拓遙,因為他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自以為了不起,教人看了就討厭。」巫霽月回想著那一段初識的時光。「有一次,他不小心撞到我,連句對不起都沒說,還瞪了我一眼,我實在氣不過,當下要他向我道歉,
你猜猜看他怎麼回答。」
「大概是罵你不長眼楮吧!」段宜光胡亂猜測,戚拓遙就是有顛倒是非黑白的能力。
「No、No、No,他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既然是他撞了我,就不會故意推卸責任,但是他的回答讓我差點嘔死,他居然說﹕「被我撞到是你的榮幸,我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很難想像世界上居然有這麼厚臉皮、自戀兼不懂禮貌的怪物。後來,我跟繪昀、阿砌提到這件事,他們兩個笑得差點沒斷氣,害我也跟著覺得好笑,甚至笑得比他們還誇張。」這就是他們「結仇」的緣起。
「我們覺得他是個奇怪的人,忍不住想認識他,所以從那天起,就經常去煩他、鬧他,讓他不得安寧,一開始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後來也漸漸習慣了,有時候還會主動找我們打屁,我們就是這樣變成好朋友。同理可證,你只要一直煩他、纏他,總有一天他會甘心就縛,千萬別被他凶惡的態度嚇著了,我想他其實是喜歡你的,只是不會表
達。」尹繪昀非常看好這兩人的未來。
「你可能不知道,拓遙小的時候,雙親就已經過世了,他的母親是孤兒,父親那邊也只有一個姑媽,所以他從小就是自己一人過活。雖然父母留下的財產足以供應他經濟上的需求,但是在孤獨環境下成長的孩子,實在很難要他敞開心胸去對別人表示關懷。「」尹繪昀向她說明戚拓遙成長的背景,會產生這種性格,不是沒道理的。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段宜光覺得胸口悶悶的,不太舒服。想起他失親的孤獨,想起自己此刻與他是同病相憐,一顆心實在無法平靜。
「因為他不若你想像中冷酷,如果你不是他在乎的人,他根本不會對你發脾氣,頂多只是不耐煩地瞪你一眼,然後對你不理不睬。拓遙就是這樣的個性,以非常奇怪的方式表達關心,但是只要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值得信賴的好伙伴,當然,也必定會是個值得依靠的好男人。」獨自一人生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該是他尋獲幸福的時刻。
「我」他是不是個好男人,好像不干她的事吧?
「呃,也許他的職業是有點不尋常,不過我想他一定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所愛的人,所以你不必擔心。」也許段宜光是害怕住後的日子將不得安寧,所以才一副想快快撇清的模樣,畢竟戚拓遙從事的工作,當真令人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我在想,也許他會為你放棄這種刀口上舌忝血的日子,如果真能如此就太好了!」
尹繪昀握住她的手激動地說著,大伙兒不知道已經勸過戚指遙幾百遍,不管他們怎麼勸,他就是不肯安定下來,非要做那種賣命的工作。也許愛情施展的魔法,可以使他放棄堅持,願意為了家人保重自己。
「雖然我不知道拓遙是怎麼想的,但我相信在他內心深處,一定也期待著愛人與被愛,雖然他從不讓人窺伺他的心、不讓人牽動他情緒的起伏,但這並不表示他不需要愛、不需要關懷,也許,他比任何人都渴望一個可以真心相待的伴侶。」因為自己幸福,期望別人也幸福。柳曦雨真心希望段宜光能走進戚拓遙的世界,為他建構一個愛情堡壘。
「我我不能」依照目前的處境,要如何對未來抱持希望?倘若有朝一日,他發現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會如何對付她?真的不敢想像啊!
「哎呀!你怎麼哭了!」賀淨元驚訝地叫了出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說哭就哭?她們應該沒欺負她吧?
「對不起對不起」她實在太失控了,事情並不會因為她的軟弱而出現轉機,但是她為什麼覺得好難過?難道她心中真的期望能與他長相廝守、共譜浪漫的愛之曲?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