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相傳在月圓之夜可以貫通天地各界,在午夜時分更是神鬼出沒之時。而這樣詭異的時刻卻是女兒家的吉時;而且有書記載;對著圓月梳理頭發一百下,然後默默傾訴祈禱,便可依稀間看到未來良人之影像……
究竟是真是假,千葉勛是完全不知道啦!不過,在涼風吹拂下,賞月撫發倒也是閑情逸致的一種。
輕抿唇角,很小心地將頭發撫弄整齊,千葉勛才發現,原來長發馬上就要及腰了。向來是不喜歡把頭發留得過長,可似乎和慕容懷見面後,就真的有心將它保養起來了。古人說︰相公為娘子整理發式是閨房樂趣之一,就不知這現代的慕容懷有沒有這種自覺啦……
怔愣間,她听到門被撞開來的聲音,回頭卻看見慕容懷吃力地拎著兩大桶熱水,臉上也被灶火燻得漆黑……」
「真的要給我洗澡啊?」她卷著頭發問,臉上一派甜笑。剛才似乎是梳了一百下呢,良人就是慕容懷啦?
慕容懷頭也沒有抬,將水倒進浴盆又走下樓去。大木瓜!她暗暗咒罵,拼命對他做鬼臉。
「好啦,月兌衣服吧!」終于把水弄好,他沖著她走過來。看到他臉上那炭黑的樣子,實在忍不住,她便拿起桌上的浴巾替他擦拭起來。
「哪有人燒水卻把自己燒成炭灰的?」她笑著糗他。這男人最近幾天總是怪怪的,不是喂她吃飯,幫她洗衣服,就是東叮囑西嘮叨的,現在更好,要幫她洗澡!
「我幫你月兌衣服。」他抓住她替她擦拭的手,溫柔地說。
「好,悉听尊便。」她笑笑地閉上眼楮,看他撐到什麼時候!
他把她抱在懷里,輕輕低喃︰「不要搞怪,讓我好好給你洗個澡。」
「只有洗澡嗎?」她摟住他的腰。
他輕吻了她一下,「當然不止。」他輕笑。
她將手搭上他的頸,「現在要開始嗎?」他四下環顧,「我關上門窗。」
「好!」她放開他,徑自走向床邊,一件一件月兌下衣衫。
「我美嗎?」她問他,輕笑。他虔誠地點頭,輕輕抱起她,放進溫熱的水中,拿起木梳為她梳理長發。
「剛才我梳了一百下,正好你就進來啦!」她輕聲對他說。他停了一下,看了一下圓圓的月亮。
「你不高興嗎?」她疑惑地問他。
「高興!」他輕笑,「沒想到你也知道這樣的傳說。」
她的手蓋在他握梳的手上,「慕容,你是我的良人嗎?」
他俯身吻她的手指,「是!」他低喃。
她輕顫,將手垂下,任他將香精抹進她的長發,「我長發好看,還是短發好看?」她忍不住問,口氣柔軟。
「都好!」
「不對,」她撒嬌,「只能選一樣。」
他愣愣地看她的頭發,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嬌俏的短發,「短發吧!」如果沒遇到他,她會一直留短發,也會一直很安全吧?
她因他的回答愣了一下,原來他一直都不喜歡長發的,「那我把它剪掉……」
他趕忙阻止,「不,」他撫模她的長發,「長發更美一些!」
「你不會只洗我的頭發吧?」她輕喃,不喜歡他古怪的模樣。
他將手滑向她的頸,灑了無數水花。
「我要你和我一起洗!」她壞壞地說。
「好。」他答應,月兌下濕了的衣服,踏進水里。
她靠到他懷里,撫模他的胸膛,「你咬我一下吧!」她喘息,覺得像在夢中,不敢相信這種虛幻不實的感覺。
他不語,輕輕將她抬高,沿著她的頸項一路細細啃咬下去,引來她的嬌喘。
「懷……」她低吟,為這酥麻而顫抖,想不顧一切地與他纏綿。
他抱起她,擦拭兩人的濡濕,將她放置到床鋪上,「勛,閉上眼楮,讓我好好看看你……」她抬眼看他一臉的水珠,不知為何心中泛酸,輕輕點頭。
他的手輕撫上她的眼楮,唇印上她的額頭、眉心、鼻尖,由臉頰滑向她的耳畔,「勛,我愛你……」他很輕很輕地說,怕她听見,又怕她听不見。
千葉勛猛地想睜開眼,卻因他的壓撫而無力閉上。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不待她發問,他壓向她的唇,用吻止住她欲出口的話語,像在品嘗今生再也無力、無法再品的佳釀似的,他眷戀地不想離去,只是一味地挑動著她,引發她一陣陣的輕顫。
他捧著她的臉,對上她迷夢的眼,「勛,讓我好好地愛你一次,就這一次,這一次……」
「啊……」千葉勛輕抓他的背,感覺到水珠滴落到她的臉上。是她看錯了吧?她竟覺得那水珠滑過他的眼楮,那樣清澈的眼楮……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慕容懷不見了,真的不見了!千葉勛將頭深埋進棉被間,深深地呼吸。他的味道一點點在消散,就如他的人一般,緩緩地退出她的生命,最後無影無蹤……
空氣中飄來濃重的香氣,被她強迫性地吸進鼻腔,夾雜著林間鳥兒的清脆吟唱,令她莫名地哀傷……
漫不經心地將視線調向天空。太陽好淡,風吹著竹屋,帶著恐怖的「吱呀」聲,令她愈發覺得身體乏力……煩躁地將棉被拋向空中任其掉落在床畔,愈來愈濃的香氣令她莫名地熟悉,再吸一次,這香氣、這香氣……她忽然一躍而起,罌粟?!千葉勛驚慌地從竹屋急速奔出,向著火光閃現的地方奔去……
樸司南、塔米兒、山谷……不顧來自足間的疼痛,那通向山谷的小路今日竟顯得那樣陡峭;那樣漫長……
「天啊!」她望著山谷驚叫。距離山谷仍有三百米的距離,那火苗已是那樣清晰,山谷沉浸在一片艷紅之中,就像惡魔的微笑在徜徉世間……「樸司南、塔米兒……」不加理會腳下那灼熱的地面,她奮力拍打緊扣的門扉,那滾燙的門扉令她的手出奇地疼痛……
是誰,是誰毀了這一切?她在心中狠狠地咒罵,不敢置信有人這樣殘暴,毀掉她精心布置的基地……
敖近的村民紛紛涌來,吼叫著她听不懂的話語,高聲地呵責著。回頭看看這些陌生的面孔,她的心沒來由地抽痛,這一切毀掉的不只是小小的罌粟山谷,還是她七年來辛苦創下的一切,以及她從來沒有付出過的情誼。
「樸司南、塔米兒,沈迷源……」她忽然大笑,「走得好,走得好!」她忽然走向陌生的村民,那凌亂的頭發、手腳滴出的腥紅血液和無情嗜血的眼神驚得人們步步後退……
「都給我滾!」她用日文大吼。顫抖的村民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看到她將手伸向腰部,一時驚恐抱頭四散奔逃……拿出擱置已久的手槍,她凌厲地轉身朝四面快速射擊,一時間森林深處寂靜無聲,地面滿布了鳥兒的尸體……
拎著冒火的槍支,踩著地上的尸體,她的心平靜地滲血。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的一刻,從來沒有!她的心中含著狂笑又嗜血的沖動,如果不是因為眼前忽然閃現的身影,那麼腳下橫陳的肯定是那些無知的臉龐……那樣淳樸的眼神,令她莫名的心驚,心中嘶吼出想要毀滅的。她不在乎再沾染上多少血腥,她原本就是個魔鬼,地獄是她一直居住的「家」……
「你太讓人失望啦!」優雅的嘆息聲從她的前方傳來。
她抬頭,審視著那個一臉黯然的女人,「玉泉幽子!」她低吼。
「千葉勛!千葉勉就是這樣教你稱呼自己的母親嗎?」玉泉幽子冷冷地發問,臉上是始終如一的閑適自若。
冷冷地審視千葉勛,她輕蹙眉頭,「也許當初你應該跟著我長大。」
「學著攀附男人的腰帶嗎……」響亮的耳光落在千葉勛的左頰,而玉泉幽子則仍是一派優雅地輕吹手心,「不要再讓我听到這種話!」她輕聲開口,「我永遠都是你的母親,這個事實你一輩子也洗不去。」
千葉勛倏地將槍口指向她,神情狂亂。
「殺死我?」玉泉幽子輕笑,「死在自己的女兒手上算不算特別?」她瞪向千葉勛。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識相的就給我滾回法國去,去找你那些不要臉的臭男人!」干葉勛低喝著威脅。
玉泉幽子不怒反笑,「千葉勛,你並不比我高明多少,起碼我懂得利用男人的價值,而你呢?」她冷哼,「一個無能的鼠輩警察便能將你弄得方寸大亂,身陷危機,你倒是說說看,你想怎麼對付各大毒梟的催討?」她瞄向一旁仍火光不斷的山谷。
「這是我的事!你還是少管為妙。」她低低地出聲,驚訝于玉泉幽子的消息靈通。這不禁令她想到,慕容懷是不是已成了一枚重要的棋子或者某個槍口下的亡魂?這種猜想令她膽戰心驚。
玉泉幽子用手壓下她的槍口,「不要再自欺欺人啦!每個黑道上的人都看到了慕容懷的存在,女兒,你太不謹慎啦!」玉泉幽子難得一見地撫模她的臉頰。
千葉勛退後躲開,「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的。」
玉泉幽子的眼光稍稍一黯,隨即輕笑又飄現眉間,「千葉勛,你最好說到做到。」
「放心,必要時我會親手解決掉慕容懷。」千葉勛深吸口氣,咬牙切齒地說,喉間驀得一緊。
玉泉幽子怔怔地看她,輕嘆口氣,「最近我會一直呆在緬甸,必要時我會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了,再過兩天我就要離開。」千葉勛朝前直走,感到腳下的灼痛。
「不要去印度。」玉泉幽子微微開口,看向千葉勛的手和腳。千葉勛愣了一下,沒多加理會,徑自前走,踩下一路的血跡。
玉泉幽子搖頭,固執倔強的人總是會多付出一些代價的!但她衷心地希望她的女兒能夠早點發現那雙在黑暗中窺視的眼楮,畢竟她是她今生惟一的親人……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二零零一年八月十一日
玉泉幽子的突然出現令我有些方寸大亂,我不知道她的出現有什麼目的或者說明了什麼。但我直覺地感覺似乎在傳達給我一項特別重要的信息。要知道有時候,緣的牽系與女人的第六感靈驗得令人嘆息。
她知道了慕容懷的重要性,這使我備感疑心。我不知道究竟是因為她的深入調查,或者真如她所說是因為我的不夠謹慎,但無論如何我得承認這的確是一個很大的威脅。幸好,慕容懷及時離開了,不然,與她踫面的結局很有可能是慕容懷的九死一生。這令我心驚,更令我想起塔米兒的話,這一刻我真的希望他不在我身邊,只要他活著!但可惜的是,樸司南和塔米兒都不在了,也許這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但是,樸司南會這樣輕易地被毀滅嗎?我很懷疑。
我檢查了山谷劫燒後的廢墟。我看到的景象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到處都是煙燻火燎的痕跡,使我不禁想象塔米兒坐在輪椅上看到這場景時的悲痛欲絕。對了,輪椅!這是我在廢墟中發現的惟一殘留的東西,鐵質的表面扭曲歪斜,被擱置在燒毀的罌叢中。我不知道這些燒剩的灰燼殘渣中有沒有一把屬于他們的,但我衷心地希望沒有,也相信沒有。不相信樸司南會這樣輕易地屈服,更不相信老天會那樣無情無義地奪走不染塵埃的塔米兒。但整個山谷在大火中足足焚燒了三天,萬物俱毀的這一刻,我不願不敢去幻想……
有一剎那間,我覺得我竟是那樣的孤獨。二十五年來我沒有一個朋友,因為我需要的是時時戒備;更沒有一個貼身的伙伴。千葉勉教育我的是︰全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值得信任,那就是自己!所以,我不免要想,慕容懷的出現是不是正因為這樣才顯得格外特別?
這個問題我沒有時間去深想,困擾我的是另外一個問題。那個給我下藥的人究竟是誰?那個人想必對我是十分了解的。他給我下的是藥力極強的催情散,也只有這種強烈刺激感官的藥才會對我起作用,毒藥、麻醉、催眠等等我都是免疫的。另外,想必他也是相當清楚慕容懷的。慕容懷的聲音低沉沙啞,除非天生,要模仿並非易事,但他居然能逃得過我的耳朵,一般意義上來講我都不可小覷。
罌粟全毀了!泰國那邊長勢又不是很好,今年的毒品生意怕是栽了大跟斗,而且明年的落腳點又不好找,所以我必須親自去一趟印度。
向來我對販賣人口並不很熱衷,我並不喜歡嘈雜的環境和太過血腥的廝殺,那樣太浪費時間,但今年的狀況逼得我走投無路,我必須親自指揮這一切以彌補今年的毒品虧損,甚至于好運地能找到幾處古墓。但我很清楚自己不可以呆得太久,嚴苛燥熱的熱帶沙漠氣候令我備感吃力,那不啻于是一項折磨!
千葉勉在玉泉幽子出現後居然「出門」了!美國向來是他的「老窩」,不管基于什麼理由,他詭秘的離開總會令我防備。我不善于了解他的行蹤,更沒有玉泉幽子那樣覆蓋全球的情報網,要了解他的行蹤並非易事。但玉泉幽子的提醒令我詫異!據我所知,千葉勉從40歲之後便不再踏入印度半步,當然也不舍得夏威夷的風光與美女。更甚的是,今年他都63歲了,想來更是對印度有些「無能為力」了吧?但千葉勉就是千葉勉,即便有人現在告訴我他去了珠穆朗瑪峰,我也不會太過驚異,所以我勢必小心謹慎,以免被他逮到空缺!
一切的變化令我太過于措手不及,看來這里並不是一個平靜的地方,下一次再來時我會更加戒備,以免重蹈覆轍!但這里的確是一個處處神奇的國土,它有著十足令我著迷的地方,也許這是因為慕容懷的關系。總之,不論怎樣,我一定會記住緬甸,記住竹屋,記住那一夜的圓月……
我一定會再來的!
——千葉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