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車」進入夜晚開始放著快節奏的舞曲,男男女女在舞池中舞動妖嬈的身軀。
小潔像識途老馬般,推開門,鑽過重重人牆,來到吧台前的一個位子。
「湯尼,給我一杯瑪格麗特。」
「唷!小潔,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都那麼晚了。」
酒吧中的酒保熟練地在玻璃杯緣抹上一圈鹽,遞到小潔的面前。
「別說了,被一個煩人的家伙拖住了,對了,文哥呢?」小潔急切地四處張望。
「一來就找文哥,小潔,你真是傷了我的心,難道你都不能把注意力放一點在我身上嗎?」湯尼夸張地捧住心口,一副受傷的樣子。
「你少耍白痴了啦!二十多歲的老頭打我這未成年少女的主意。」
「嘿!終于承認自己未成年了吧!酒拿來,快回家喝女乃。」湯尼作勢要收掉小潔的酒杯。
「干!去你的,文哥咧?」小潔拍掉湯尼的手,凶巴巴地問。
「他在後面和桐哥聊天。」
「謝啦!」
小潔起身在湯尼的臉頰上留下火辣辣地一吻,隨即像花蝴蝶般閃進後頭的包廂內。
煙霧中,以文生和簡桐為中心,小胖、小黑和痞子還有三兩侗小嘍?NB462?在一旁,有一些穿著火辣的美眉也在其中。
小潔毫不陌生地推門而入,擠開坐在文生身旁的一位辣妹,大咧咧地往文生的腿上坐下去。
「文哥,你下午跑哪兒去了,上個禮拜不是說好下午要教我打撞球的嗎?」她撒嬌地將手搭上文生的肩,在他耳邊嬌滴滴地抱怨。
「幾個兄弟說要聚一聚,總不好走開吧。」
文生技巧地將小潔移到他身邊的空位。
「是這樣喔!」
對于文生的刻意疏遠,小潔可不情願,偷偷瞪了小黑他們幾眼。
「大哥,我看小潔是太想你啦!」小黑哪不知道小潔在不高興,並且把原因歸咎在他們身上,忙幫著她說話,這嗆辣的女人他可惹不起。
「對呀!文哥,你最近都好忙,人家想你嘛!」小潔圈住文生的手,整個人都貼了上去。
「好,你現在不是見到了。」
看是掙不開小潔的手,文生就由他抓著,這小馬子越來越得寸進尺,當初是在「軋車」遇到小潔,她主動上前攀談,文生沒啥意見,自動送上門來的女人,文生從不拒絕,只是像這種越來越放肆的女人,只會令人生厭。
依嵐跟著小潔來到「軋車」的門口,眼看著小潔大步走進「軋車」,依嵐猶豫了,進出「軋車」的人,個個看來都非善類,這些都是依嵐所不曾接觸的人,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只是,想到小潔,依嵐還是趁著沒人在門口時悄悄閃了進去。
一入門,震耳欲聾的音樂讓依嵐忍不住搗住耳朵。
依嵐一身晚餐時尚未換下的小洋裝,淡雅高貴的氣質和四周火辣特異的穿著形成強烈的對比。
雖然依嵐已經盡量小心地選擇較不易被人注意的角落,但還是引起了一些騷動。
身後開始有口哨聲出現,還有一兩個人故意去拉拉她的裙子。
「小姐,衣服不錯喔!」
「哪兒買的?還是你媽媽的呀?」
小部分的人開始吃吃地笑起來,有些女生不屑地斜眼看她。
依嵐忍不往開始發抖,轉身想擺月兌這些人,她只想趕快找到小潔,然後離開這個地方。
但這些人可不願那麼快就放掉這好玩的玩具。
「小姐,別走得那麼急嘛!坐下來聊聊天吧!」一個人拉住依嵐。
「對呀!和我們聊聊啦!」
「抱歉,我是來找人的。」依嵐慌了,不停地想掙月兌。
「找人?那我們幫你找呀!」那人漸漸靠了上來,臉上掛著怪異的笑容。
突然「軋車」的另一角傳來一聲酒瓶碎裂的巨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趁大家不注意,依嵐掙月兌束縛躲到角落里。
「干!媽的,叫你們老板出來,他媽的服務態度。」
聲音來源是松幫狄老的兒子小狄,此刻手正拿著破碎酒瓶的瓶頸,扯著喉嚨叫罵,一旁有一個已經嚇壞的女服務生被扶著。
「小狄,什麼事惹得你那麼不高興,要砸可憐的酒瓶出氣。」習慣這種場面的簡桐帶著笑臉走出來。
「我說簡桐,你的PUB怎麼越開越糟糕,酒越來越差不說,連服務生的態度也差。」
「是是,您狄少爺來我這小地方的確是委屈,不過咱的小妹妹是惹到你什麼啦?」
「說到這我就有氣,?NB468?什麼嘛?不過看她可愛請她過來跟我們喝一杯,就端那什麼架子!」
簡桐瞄了那不停啜泣的女服務生一眼,立刻明白發生什麼事,他示意叫人把她帶下去。
「小狄,她比較不懂事,你就別跟她計較了,大不了這頓算我的。」
「當然算你的,難不成算我的呀?簡桐,好歹大家都曾是松幫的伙伴,說實在的,每次哥兒們來這吃吃喝喝,帳還算得那麼仔細。」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總是要作生意的嘛!」
「那意思是說不把我當兄弟嘍?」
「親兄弟也要明算帳!」本來直在包廂內的文生突然走出來,小黑等人也跟著出來。
「原來文哥也在這,看來今天是來這開家庭聚會是吧。」
小狄看到文生走出來,露出不屑的笑容,往身後的沙發椅坐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小狄,松幫解散前,我記得狄老一直是做事嚴謹的人,怎麼他老人家的好德行沒遺傳給你嗎?」文生也毫不客氣地直言。
「文哥,你這就言重了,我不過覺得兄弟間不用計較那麼多嘛!大家都是在同一條船上。」
「這樣你單方面的想法,何況松幫已經解散了。」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依嵐看到文生身後的小潔,鼓起勇氣悄悄地走到她身邊。
「小潔。」依嵐壓低聲音,扯著小潔的手。
「我的天呀!暗依嵐你是白痴嗎?你來這里干嘛呀?」小潔嚇了一跳,猛抓住她的手就往旁邊走。
「小潔,你听我說,這里太亂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你在發瘋嗎?你趕快回去啦!」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你煩不煩呀!快回去!」
兩個女孩子在一旁吵自己的,完全沒有注意身後的氣氛已經箭拔弩張。
小狄端起酒杯淺啜一口,輕笑了一聲。
「杜文生,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松幫已經解散了,那我想這一聲文哥也可以省了,是吧!」
「就算文哥不當大哥,也輪不到你。」痞子看不慣小狄那鳥樣,忍不住月兌口罵了出來。
「原來你是這樣教小弟的呀!沒大沒小。」
「痞子,控制一下你的嘴巴。」
「杜文生,我看這樣的狗你還是別養的好。」
小狄挑釁的話一出,痞子當場抓起身邊的玻璃杯丟過去,動作之快連文生也完全沒有辦法阻止。
杯子小狄閃是閃過了,只是他手下的小弟也火了,馬上回手,一群人就在這狹小的地方打了起來。
一些碎片飛濺到依嵐和小潔腳邊,兩個女孩子不禁叫了出聲。
「白痴,叫你走你不走,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依嵐慌了,這樣的場面是她未曾見過的,此時的她也失了主意。
「媽的!」不時飛來的各種殘骸碎片讓小潔根本顧不了依嵐。「你這個笨蛋,顧好你自己快走!」
「我、我、我……」
依嵐眼看小潔已經深入亂境中,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混亂中,小黑、痞子、小胖都掛了點彩,只有文生利落地解決了所有想靠近他身邊的人,直到一個淡雅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她!
他絕對不會看錯,是早上看到的那女孩。
此刻的依嵐無助恐懼地站在陰暗處,緊抓著椅腳發抖。
那模樣讓他心疼,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以至于當那拿小刀的人靠近他時,他完全沒有察覺,直到他的手臂被劃了一刀,他才悶哼一聲將那人掠倒。
一空出手,文生就飛快地趕到依嵐身邊。
當他抓到她的手時,她害怕的尖叫。
「閉嘴,跟我來。」
文生捂住依嵐的嘴,快速地往後門移動,一面還用腳踹開幾個擋路的家伙。
一直到進入後巷確定安全後,文生才讓依嵐靠在牆上休息。
被文生捂住嘴的她發不出聲,只能睜大眼楮驚恐地看著文生。
「小姐,你似乎來錯地方了。」文生放開手,向後退一步大聲地喘息。
「我,我是來找人的。」依嵐眼眶仍噙著淚水。
「找人?誰?」
這樣的年輕女孩能來這種地方找誰?男人?她的情人?
文生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被這樣的想法搞得很不愉快。
「我找陳潔,就是那個剛才在你後面的女孩子。」
「小潔?你找她干嘛?」
「我、我要帶她回家。」
「回家,你和她是親戚?」文生眯著眼靠近依嵐,仔細看著她的臉,她們是姊妹?
不像!小潔雖也美,但是那是用暴露的服裝和濃妝堆出來的;不像眼前這女子,就算臉上什麼化妝品也沒擦,但卻透著玫瑰色的光澤,散發醉人的氣息。
「不是的,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鄰居。」
鄰居?這更有趣了,從小一起長大,竟有如此不同的氣質。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剛才我如果不帶你出來,你這粉女敕的臉頰恐怕已經掛彩了。」文生用修長的手指劃過依嵐的臉。
驚魂甫定的依嵐,此刻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就是早上在坡上遇到的人。
她的臉立刻飛上兩片紅暈,緊張地倒抽一口氣。「謝、謝謝你,但我要找陳潔。」
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剛救了她,她又想回去送死。
文生把依嵐硬扣在牆壁上,用他寬廣的肩膀壓迫著她的空間。
「你是頭腦不清楚嗎?里面正在拼死拼活,你再進去還出得來嗎?」
「我、我、我……」依嵐被他肅殺的氣息逼得喘不過氣來。
暖暖的體溫,透過衣物慢慢傳到文生身上,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竟該死的有些意亂情迷。
「你叫什麼名字?」
「傅依嵐。」
「依嵐你听好,我會叫陳潔回去,但我要先看你離開。」
「可是……」
「沒有可是,這條巷子走出去就是大馬路,坐公車不要坐計程車。」
「你真的會叫陳潔回去?」依嵐不放心地問。
「你會知道的,快走!」
可是依嵐卻愣在原地不動。
「你還不走?」
「現在……已經沒有公車了。」面對文生,依嵐抖著聲音說。
我的天呀,這女人真不是普通的麻煩。
文生從口袋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又將手機交給依嵐。
「到巷口等車,手機帶著,到家再打給我。」
他說完,硬是推依嵐走,依嵐本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迫離開了。
目送依嵐離開後,文生轉過身,再度被殺氣籠罩,推門入內。
教室中,學生亂哄哄的,中午時分,有的往合作社,有的拿出自個兒準備的中餐。
曉娟三步並兩步地跳到依嵐面前,一坐在她桌子上。
「依依、依依。」
只見依嵐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出神地不知在想什麼,完全沒有听到曉娟在叫她。
「傅小姐依嵐!」
「嗄!曉娟你叫我呀!」
「我當然在叫你,難道叫鬼呀!依依,回神嘍!」
曉娟用雙手貼住依嵐的臉頰,夸張地搖著。
「好啦!好啦!你再這麼搖下去,我的魂就真的要被你搖掉了。」依嵐笑著將曉娟的手移開。
「喂!依依,中午吃什麼?」
「不了,早餐吃得晚,不餓。」
「哇!不得了,天要下紅雨了,今天我們依妹妹不但上學遲到、上課打瞌睡、下課發呆,現在連午飯也不要吃啦!說,發生什麼事?」像是質問犯人一般,曉娟用食指指著依嵐的鼻子。
「哪有什麼事,我好得很呀。」
「不要騙我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一定有心事。」
禁不起曉娟的逼問,依嵐想曉娟也不是碎嘴的人,跟他說應該沒關系吧。
「好吧,跟你說你可不要對別人說喔!」
「這當然嘍!我們的秘密我何時泄露過啦!」
「那好吧!你知道‘軋車’這間店嗎?」依嵐壓低了音量小聲地問。
「知道呀,一個三教九流的爛地方,你該不會去那吧?」
「嗯。」依嵐微微地點點頭。
「什麼?你真的去了那里?」
「小聲點,我是因為要叫陳潔回家才跟著她去的啦。」
「陳潔,你是說你家隔壁那個叛逆女嗎?」
「對呀!她半夜溜出去,我為了勸她回家跟著她去。」
「嗯,那然後呢?」
「不知怎麼的,我才剛找到陳潔,就有人開始打架,陳潔也加入戰局,我一個人愣在那不知怎麼辦才好。」
「天哪!你是豬頭嗎?不快點走還待在那里。」曉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
「我也知道呀,不過我擔心陳潔,後來就有個人把我帶出去,還幫我叫車回家。」
「英雄救美耶!誰呀?」
「你一定不相信的,就是我昨天早上看到的不良少年。」
「不會吧!天底下有那麼巧的事?」
「是真的,我很確定。」
「唉!算了、算了,我還以為可能是哪一個富家子弟救了你,原來是一個不良少年,真無聊。」曉娟跳下桌子,一臉無聊。
「別這麼說嘛,反正橫豎都是個好人嘍!」
「說的也對,看來我對我們學校那堆敗類要改改觀了。啊!好晚了,你等著,我去合作社搶最後幾個面包回來。」
說完,曉娟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依嵐嘆了口氣,將桌上的書本收進書包中,指尖不禁意踫到那支手機。
她將那冰涼的手機拿起來,全黑的外殼就像是它的主人一般,沉郁、神秘。
見了兩次面,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想起他要自己回到家打電話,但她不知怎麼找他。
依嵐將手機放在桌上看得出神,她不知該對這個陌生的男人害怕或是信任。
這男人全身上下散發出冷的氣息,臉部表情總是有一股令人敬畏的傲氣,雖然總和一群不良少年混在一起,但一看就知道,他和他們不一樣。
昨天她回到家從後門溜進去,她對面小潔房里的燈不久也亮起,代表小潔也回到家,可見得他是一個守信的人,而這樣的人究竟是正還是邪呢?
依嵐坐在書桌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人文地理,其實看不看都無所謂,她已經是準大學生了,這些好像已經不是那麼重要;只是,不知怎麼的,她的心就是靜不下來,也許翻點書會好點吧。
四周很靜,依嵐連音樂都沒開。
猛地,一聲尖銳的鈴聲響起,在夜里更顯突兀。
依嵐被嚇了一跳,四處搜尋聲音的來源,最後在書包中找到正在振動並鈴鈴作響的手機。
她猶豫地看著手機。
接?或不接呢?
遲疑間,手機在響了十幾聲後停止。
像是解月兌般,依嵐喘了口氣,然而不待兩秒,手機再度響起。
依嵐不停地掙扎,終于在第十一聲時怯生生地按下通話鍵。
「喂……」依嵐試探地開口。
「為什麼不接電話?」另一端冷硬權威的聲音,直接地表達不悅。
是他!
這聲音是那個男人。
「我……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接?」
「……」另一端突然沉默了兩秒,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回答。「昨晚為什麼沒打電話給我?」
「我不知道你的電話。」依嵐誠實地說出自己的無可奈何。
「……」又是一陣沉默。「我知道了。」
簡短扼要,這個男人真的不太喜歡說話。
依嵐不禁在心中浮起他沉郁的臉龐。
「嗯,昨天謝謝你。」總要想什麼話來講講,否則氣氛太尷尬了。
「……不要再去那種地方,很危險。」
「嗯,還有,謝謝你幫我叫陳潔回家。」
「嗯。」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實在是太尷尬了,依嵐想起自己連人家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杜文生。」
「怎麼寫呀?」
「木土杜,文章的文,生活的生。」
「喔!文哥,謝謝你喔!」
這樣叫應該沒錯吧,依嵐看電影中的道上兄弟,都稱什麼哥什麼哥的,他身旁那些人好像也都叫他文哥。
電話那頭的文生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她這樣叫自己。
「不要用那種稱呼。」
「那、那該怎麼稱呼?」依嵐對他的不悅感到納悶,她叫錯了嗎?
「叫名字就好。」
「喔!我知道了。」依嵐輕松不少,要她學道上人物說話,她也覺得難過。「嗯,文生,我該怎樣把手機還給你。」
有一種怪異的感覺,當听到依嵐喊自己的名字,文生竟有一種飄飄然的錯覺。
「我現在在你家巷口的7-11。」
「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家?」這讓依嵐驚訝。
「昨天送你回家的人說的。」
「原來如此。」依嵐恍然大悟。
「我等你,你下來吧。」
「現在?」
依嵐瞄了一眼時鐘,時針指在十和十一之間。
「對,我等你。」
不等依嵐回答,文生就掛斷了線。
依嵐猶豫著,終于還是決定赴約,好像莫名地有一股力量推著她出去見文生。
好在爸爸出差到台南開會,媽咪又去打牌了,依嵐悄悄地穿過走廊,小心不被在廚房工作的李媽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