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情挑魔鬼心 第六章

在醫院的手術室外,坐著一個少女,她的長發散亂地披過肩膀,衣著有點凌亂,怔怔地注視手術室緊關的門。

坐在她身旁的,是「七海幫」的管家阿黑。

從車禍現場跋到醫院手術,都是阿黑奉聶橫縱之命處理。

不知道為什麼,先前那個奇怪的背影在他腦海揮之不去。現在想想那附近也沒有住戶人家,那背影是哪里來的?

為了以防萬一,他打了通電話回去,一听到何若梅不在,便立即要在家的弟兄去察看一下陳夢殊的房間,結果棉被掀開一看,竟然是空的,兩人早已逃之夭夭。

阿黑立即通知了在公司的聶橫縱,然後便馬上回轉,沿著原路找來。就在他看到陳夢殊的一剎那,車禍發生了。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了,一位醫師帶著疲勞的腳步踏出來。

陳夢殊連忙站起來,急急迎了過去。「醫生……」

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拿掉臉上的口罩,臉色沉重。「我們已經盡了力,可是……抱歉!」

「……」陳夢殊怔忡的杏眼頓時睜得圓亮,她激動地抓起醫師的服襟,淒聲大喊︰「不!你沒有盡力!他們才進去一下下,你就跑出來,你根本沒有在醫治他們!」她用力推著醫師。「進去!進去!去把你的工作做好!進去呀你!」

「他們送到這里來的時候,」醫師耐心地解釋。「就已經剩下一口氣了,我們大家真的是已經盡了全力……」

「你胡說!你什麼大便醫生!」陳夢殊一面尖喊,一面朝醫師拳打腳踢。

「住手!」阿黑趕緊上前拉制住陳夢殊。「喂!你冷靜一點!」

陳夢殊卻歇斯底里地叫喊,掙扎得更厲害了。

突然,「啪」的一聲,整個場面頓時寂靜無聲。陳夢殊感到臉上一陣痛,抬眼只看到身著深色西服的聶橫縱正肅穆地瞪視著她。

「你還不如將這吵鬧的時間拿去見他們最後一面!」他語氣冰冷地說。

陳夢殊回瞪了聶橫縱一眼,用力推開他,急急地推門走進開刀房。

開刀房里躺著兩個人,陳夢殊茫然無措地怔立在他們面前。

「小……小夢……」何若梅的聲音極微弱地響起。

陳夢殊急急跑上前去,抓住何若梅的手。

「小夢……」何若梅對她虛弱地笑。「你……看到你……爸爸了嗎……他……還好吧?」

她不知怎麼回答,只能茫然地抓緊何若梅的手。

「幫……幫我看……看……好嗎?」

陳夢殊帶著不舍松開何若梅的手,轉身去看躺在另一張床上的陳襄之。

只見陳襄之半睜模糊的雙眼,吃力地要抬起手。看著手背上鮮明的疤痕,陳夢殊依稀想起在那雙手被刀釘在桌上的情景,當下便不假思索地緊緊握住。

「梅……」他的聲音比何若梅更微弱。

「不是……」陳夢殊含糊地吐出聲音。

「啊……小……夢……」那毫無生氣的臉上現出一絲歡喜的微笑,聲音卻越來越低。「小夢……我……我是……爸爸……爸……爸……」

「不要!不要啊!」

陳夢殊見陳襄之合上眼楮,登時感到心髒猛然緊縮,慌張地搖起陳襄之的身體,淚水奪眶而出。

「你醒醒,醒醒好不好……爸爸!我還沒說到話……爸!爸!爸——」

「啊!襄……之……」听到陳夢殊的叫聲,何若梅急急地大口喘起氣來。

陳夢殊連忙擦掉眼淚,沖過去緊撞住何若梅的手,急急哀求地喊︰「媽!你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哪!媽!」

「小夢……」何若梅的嘴角欣慰地抿起,淚水自眼角無聲滑落。「你……想起來……了……」

「媽!媽!」陳夢殊把母親無力的手緊靠在自己淚濕的臉上。「對不起!我先前不應該那樣對你,媽!媽!」

「小夢……來……」何若梅似乎有了些許元氣。「再讓媽媽……抱一下……」

陳夢殊含著眼淚,緊緊倚在母親胸前,全心感受著來自母親身上的體溫。

何若梅吃力地撫了一下女兒的長發。「好孩子……」

說著,她便輕吻著陳夢殊的頭,眼角的淚水滴滲進那濃密的青絲里。

「媽?」

靜待幾秒鐘後,她極緩慢地抬起頭,顫著手扶起母親微微低垂的頭。

「媽?」她試探性地低喚了一聲,只見何若梅合眼含笑,看來十分安詳。「媽!」淚水再度淹沒了陳夢殊的臉龐,她不死心地搖晃著母親的頭。「媽——」

可是何若梅毫無反應。

「你不能這樣!」淚如雨下的陳夢殊慌亂地急撫著母親仍帶微溫的面容。「你不能只留下我一個人!媽!你別這樣嚇我好不好?快點睜開眼楮嘛!求求你!我求求你別這樣!媽——爸——」

陳夢殊像是要挽留住已破滅的泡沫似地緊拉住案母的手,拼命地往自己臉上摩挲著,哀慟欲絕地哭喊︰「爸!媽!我是小夢啊!我是小夢!你們別把我丟在這里,求求你們!不要啊!爸!媽——」

那淒惻的哭聲穿過手術房的門,傳進了倚在門旁的聶橫縱的耳里。

他的到來適時遏止了陳夢殊對醫師歇斯底里的發作,也因為他的出現,阿黑總算松了口氣,依他的指示,先行離去。

醫生帶著凝重的面色,正要走進手術室。

「這間手術室急著要用嗎?」聶橫縱拉住醫師問道。

「目前還沒有,不過,兩個小時以後就需要了。」

听著那哀戚的哭聲,聶橫縱深沉地看了下醫師。

「那麼就先讓她在里頭再待一會兒吧!」他平靜地說。

秋天似乎到了,不過,在四季不太分明的台灣,即使是冬天,到處也仍能見到盎然的綠意。

陳夢殊的心似乎陷入了冬季,她總是了無生氣地坐在一個地方。這樣坐一整天,若不細看,還會以為是哪位藝術大師精雕細琢之下的作品。

她如雕像似的坐在起居間里。天晚了,整間屋子都暗下來了,她也毫無所覺。

阿黑曾讓人端了幾次飯給她,她卻沾都沒沾。

「隨她去吧!」聶橫縱知道了以後,只是這樣吩咐阿黑。「還有,除非她自己要求,不然一滴水也別給她。」

「這……」阿黑忍住溜到舌尖的問句︰「行嗎?」「七海幫」老大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

「你去告訴她,我給她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要是她還這樣,我就要采取行動。」

「是!主席。」

阿黑知道聶橫縱的意思,品質差的貨物是出不了門的。若是陳夢殊營養不良,便只能白白養在家里,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

三天過去了,陳夢殊依然故我。阿黑當時的轉告似乎只是耳邊風,對她而言一點都不起效用。

她木人似的坐在起居間里,燈依舊沒有開。

時間似乎已經很晚很晚了,至少這幢宅第的活動已經靜下來了,宅內許多地方的照明也已暗下了。

忽然,起居間的燈光大亮,陳夢殊因這驟來的光線,反射性地閉上眼楮。當她緩緩張開眼楮時,聶橫縱已坐在她面前了。

「我給了你三天時間,」聶橫縱冷冷開口。「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寬容,你最好識相點。」

「……」陳夢殊眼神空洞地望著黑暗的窗外,完全沒有出聲。

「再說,會造成你父母這樣的下場,完全是因為你。」他的語氣如同冰山的回聲。「不過,別忘了,你是屬于‘七海幫’,而不是屬于你父母的。」

陳夢殊轉過頭來,瞪視著他的眼眸有著深惡痛絕的怒意。

「所以你根本沒有糟蹋‘七海幫’貨物的權利!」聶橫縱面不改色地指責。

「要不是你的大便老頭,我和我爸媽根本不會分開!」她咬牙切齒地低喊,但因為多天的不進食,她體力大失,所以話一講完便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只怪你父母當時不識時務!我警告你,有了前車之鑒,你可別笨得重蹈復轍。而且,別忘了,你當年會和你父母分開,是因為阿狗綁架了你;而把你從阿狗手中救出來的,是我!」

「你和阿狗的差別在哪里?」她虛弱得必須靠著椅背。「還不都是靠限制別人的自由、出賣別人的過日子的大便人!」

聶橫縱的眼中燃起惱怒的焰火,但並沒有立即發作。「怎麼,你是不是開始懷念起阿狗了,水叮當?」

陳夢殊的臉色登時白得厲害。「我……我是陳夢殊,不是水叮當!」

「哦?」聶橫縱譏刺地揚揚眉。「想起你的身分了?既然是陳夢殊,就別忘了你的責任!」

「我的爸媽已經去世了,我不必對任何人負責任!」激動令她蒼白的臉閃過一絲血色。

「就算你爸媽還在世,你也不必對他們負責任,你所要負責任的對象,只有‘七海幫’,所以你不許破壞‘七海幫’的貨物……」

他的話尚未說完,陳夢殊已吃力地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要看真正的破壞嗎?」說著,陳夢殊抓起茶幾上的煙灰缸往聶橫縱砸去。

聶橫縱敏捷地將頭一偏,煙灰缸堪堪擦過他的眼角,只听「 啷」一聲,他身後牆上的玻璃掛飾碎得不成樣,陳夢殊卻因為剛剛的使勁而跌倒在地。

「還有更精彩的……」她倒在地上一面說著,一面模出一把預藏的拆信刀,就要往自己臉上劃去。

「可惡!」聶橫縱恨恨罵了一聲。

聲音才出口,他的身體已經撲向陳夢殊,一手拂落那把拆信刀。

「你以為你能隨心所欲嗎?」

他怒不可遏地抓起她的雙肩,正要沖動地往地上一摜,卻瞥見她臉上一抹詭譎的笑,立即頓住要擲往地上的力量。

這個小丫頭,心眼還真不少!聶橫縱深吸一口氣,像扔球似的將陳夢殊拋進她原來所坐的沙發上。斜睨著那虛弱無力的身軀,她瘦了不少,再這樣下去,人肉市場上的買主可能就要以為她是衣索匹亞的難民!

看這小丫頭有恃無恐的樣子,八成認定了他絕不會傷害她。倘若是那個小雛妓「水叮當」,肯定不會做出這麼傷害自己的事,因為她知道自己要靠身體賺錢。

但是,「水叮當」已不復存,那場車禍可能喚起了陳夢殊的潛在本質,這可傷他的腦筋了!要他輕言細語去哄一個不經事的小丫頭,他可是萬萬不願。

聶橫縱想了一會兒,緩緩欺上前去,將唇湊近陳夢殊的耳畔。

「從以前到現在,你所吃過的苦頭,不夠嗎?」

他說著,便輕輕在她耳鬢上吻了吻,這實在是出乎他自己意料的舉動,完全不在他的念頭里,那種來自她秀發與肌膚相混的微香竟教他如此情不自禁!

當他唇上的溫熱落在那猶稚女敕清新的鬢腮上時,陳夢殊不由自主地閉上眼楮,一股酸意直沖上鼻端,豆大的淚珠在那密密的睫毛上顫抖著。

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只要聶橫縱稍稍露出溫情的一面,自己的心就好像變得毫無主見。

那輕觸著她面龐的手掌大而厚實,仿佛能將她滿心的哀戚完全抹煞,那流連在她頸項間的雙唇像是撫慰她的傷痛……

忽然,她听到他在她耳邊的低喟。「你為什麼只有十六歲……」那聲音沙啞而模糊。

在這一瞬間,陳夢殊像是被點醒似的猛睜開雙眼。眼前這個給她如夢似幻感覺的人,正是要出賣她的人!他要拿她的靈肉去換取金錢,那樣論斤秤兩地叫賣,就在人肉市場上……

想到這里,憤怒已在胸口熊熊地燃燒著。陳夢殊想也不想地揚手,朝聶橫縱打去。

正沉醉在那片溫柔馨香中的聶橫縱,感到耳後有風,隨即本能地伸手格開,沒想到錯愕地發現竟是陳夢殊。看著她朝自己齜牙咧嘴的忿恨模樣,眼眸不由得閃過一絲陰沉,立即緊攫住她的雙手。這個小瘋子,居然在眨眼間就對他發脾氣!

「你混蛋!你是大便人!」她沒有體力掙開他的箝制,便氣沖沖地破口大罵。

「當心我拔掉你的舌頭!小瘋子!」聶橫縱低聲怒吼道。

陳夢殊卻奮力往他身上一靠,聶橫縱還來不及理解怎麼回事,便感到肩上一陣痛,原來她已狠狠咬住他的肩頭。

「哎!」聶橫縱驚急地推開她,只見自己的肩上和陳夢殊的唇邊現著血絲,登時怒不可遏地捏住她的下領。「你是瘋狗轉世的嗎?」

「你是大便轉世!」她模糊的語音從被捏制的唇齒間迸出。

聶橫縱氣憤地加重手中握捏的力道,只見陳夢殊痛得眼淚直流,但口中仍舊是「臭大便!臭大便!」地亂罵。

久久,聶橫縱終于松手一甩,只見陳夢殊雪白的臉上有著相當明顯的手印。

「哼!你聰明!」他冷笑了一聲。「激怒我,然後想藉我的手破壞‘七海幫’的貨物,我絕不會讓你如願的!」

「臭大便!」她仍口不擇言地亂罵。「遺臭萬年的大便人!」

「我向你保證,」聶橫縱陰郁地瞪視她,聲音低得有如暴風雨的前奏。「我會重新包裝你,將你以最高價賣出!」

「你會不得好死!」陳夢殊氣憤地流下淚水。「這輩子是大便人,下輩子是狗大便!下下輩子是蟑螂大便!下下下……」

聶橫縱對她的孩子氣的叫罵早已失去了耐性,倏地不耐煩站起身來,走出起居間。

「阿黑!」

「是!」阿黑是個負責的管家,在老大未就寢前,總是守在其附近。

「把里面那個小瘋子給我拴好!出多少錢都沒關系,找最嚴厲的家教,條件是在兩年的時間,要把這個小瘋子給我教成淑女!她的氣質太差!這些事,在三天之內全部辦好!」

不等阿黑回答,聶橫縱已轉身回到自己的臥室。

他看著窗外一片夜色,狠狠地冷笑一聲,他就不相信治不了陳夢殊那個才十六歲的小丫頭!

三天之後,陳夢殊被送走了。

在台北市郊外雙溪的一幢豪華氣派的建築物里,再也沒有那女性嫵媚的縴妙身影;回復了幾個月前,只有男人進出的平靜。

一切好像都恢復正常了。

大雨才剛下完,天空出現一片明淨的清朗,山中的林木受過盡情的洗滌,顯得色彩分明。

陳夢殊怔怔地看著窗外好一會兒,決定趁著下一堂課開始以前,到院子去轉一圈。

地上有些泥濘,但是穿著筒靴的陳夢殊毫不受影響。她緩緩在泥地上踏出一個又一個的腳印,走到一個小坡上,放眼望去是一片綠茵的草地,而微風拂過臉上的感覺,像是母親慈愛的手。

這個院子的範圍很大,陳夢殊從不記得望見劃分院子範圍的樁欄,只知道往這小坡一直走下去,便到了海邊,那沙灘的白色總將海水襯得非常蔚藍,就像被雨洗淨的天空一般。

這是什麼地方?她完全不清楚。只知道當時坐在車內,隨著車身許多許多小時的顛簸之後,就被帶到這里來了。

和她一起過來的有負責照顧她起居的歐巴桑,還有幾個負責教她英文、禮儀、音樂及其他的家教;當然這幾個也都是清一色的中年女性,冷漠而嚴謹。

如果從不知道內情的第三者看來,眼前這情景簡直就像世外桃源,而她在這里正受著貴族式的教育。

但陳夢殊知道,在她看不見的範圍之外,「七海幫」的人在「守護」著。因為她曾逃跑過一次,卻被攔截回來。

「這一次,你很幸運。」送她回來的人用平板的語調說。「下次你有可能會在山林里迷失,被野豬攻擊或墜崖,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我逃跑,難道你們就這麼好心放過我嗎?」

她當時故意這麼問,想引來一陣拳打腳踢,因為她知道每一個打在她身上造成痕跡的傷害,將會令她在日後被出賣的身價墜跌。

「這一切,主席會有打算的。」那人說完便走了。這麼說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會有人向聶橫縱報告。為此,她曾哭鬧了好一陣子。

「七海幫」在無形無影間,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下去了。

陳夢殊對這樣徒然抗爭的無力感有了厭倦,她甚至倦怠到連日子都不數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便不曉得自己在這個「世外桃源」待了多久。

這樣漫無目的地望著空曠的草地好一陣子後,立在草坡上的陳夢殊把視線轉到一棟小院落上。她對那棟獨棟獨院的小屋有一股親切感,記得小時候和父母住在花蓮時,就是住在這樣溫馨小巧的屋子。

不曉得那里住了些什麼人?陳夢殊看著看著,不自覺地移動腳下的步伐,朝小屋走近,大概是「七海幫」的人吧!

這樣溫馨的房子給派里那群冷血的人住,還真是浪費!

她明知道上課的時間到了,而這小屋自她來就在那里,也不是第一回看到,不過,陳夢殊卻在此時突然有了想一窺那小屋奧秘的沖動。

站在院子外好一陣子,陳夢殊卻見不到有人出入,但這前後卻打掃得十分干淨,這不是無人居住的跡象!

「有人在嗎?」猶豫了許久,她終于鼓起勇氣喊了一聲。

屋子里似乎有聲音,站在院落外的陳夢殊听不真確,懷著探險的刺激,她踩著小心謹慎的腳步,悄悄地走進去了。

「有人在嗎?」她在門上叩了兩下,又提高聲音喊。

听著從屋內傳來似有似無的聲音,陳夢殊下意識地將手放在門柄上,轉了兩下後,門開了!

原來門沒有上鎖!她對自己這樣的訝異失笑,有人在屋里,門當然是不用上鎖的!

陳夢殊帶著闖入者的傀疚走進屋子,發現里面陳設十分簡單而且有點舊,似乎在這里的人已住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一陣單調反復的聲音斷續地自內屋傳出,陳夢殊確定適才所听到的,便是這個聲音。她側耳傾听了好一會兒,自然而然地朝屋內走去。

「對不起,打擾了!我剛剛……」她的話才說到一半便打住了。

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坐在搖椅上,一搖一搖的。教陳夢殊訝異的是,那老婦懷中揣著一個破舊的玩具熊。

那老婦像是在抱嬰孩一般,口中輕哼著搖籃曲;但只有反復兩個單一曲調,從她含混不清的聲音听來,有如蚊子在鳴叫。

她是誰?

陳夢殊怔怔地看著那老婦,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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