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力充沛的趙筠止不住滿腔的游興,很快就到街上去買了一部單車游街。
兒時的老家附近全改為一處又一處的草蝦養殖場.離香快二十年了,親威們也陸續搬離這片土地,最後一次返鄉探親的印象與今日市景街道的拓整,對這窮鄉僻壤的改變不可謂不大。
「還什麼鄰家大哥哥呢,如果還能夠遇見鄰家小弟弟就不錯嘍!」周末的傍晚,踩著單車踏追故鄉的大街小巷,趙筠不得不承認,許多記憶里的人事物都成了過眼雲煙,已不復追憶。
「趙筠!」
行經漁港堤防的她,隱約听見有人自後頭呼喊她的名字,未假思索,她反射性的煞住車,循聲回首。
「是我啦!」定晴一瞧,不遠處有個同樣綁著馬尾,平凡但不陌生的臉孔。
「是羅櫻丹,與趙筠年歲相當,且同在慈安任教的同事。
「你怎麼會到這里來?」羅櫻丹帶著幾分驚喜的跑上前。「閑著無聊,所以出來逛逛。」能遇見認識的人,趙筠自然喜形于色,「你住這附近嗎?」
「嗯,就在前面不遠處,走啊,到我家坐坐。」羅櫻丹熱忱的邀請顯然不是客套話。
閑來無事的趙筠就牽著單車與羅櫻丹同行。而她與羅櫻的感情就是在這次偶然的機會中建立的。
「你知不知道你有個綽號?」羅櫻丹笑意滿滿的瞅她一眼。
「我?!」趙筠瞪大了眼,半天才會意的自嘲說︰「該不會是小迷糊吧?」
「錯!」羅櫻丹像個大孩子似的嚷道︰「阿桂嬸常說你月兌線月兌線的,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叫你月兌線筠。」
「月兌線筠?」趙筠突然很懷念碧瑤她們喊她小迷糊的日子。畢竟兩相比較下,小迷糊似乎比月兌線筠要可愛得多了。
「阿桂嬸告訴我們好多你的事哦,比方說你洗了三次碗盤.有兩次會不小心打破啦,有就是你洗好的牛仔褲的口袋享曾掏出一張洗得面目全非的千元大鈔,更離譜的是,你竟然會把阿桂嬸的內衣看成是你的,從曬衣架上收回自己的房間去,或是拉鏈忘了拉之類的更是經常有之……」羅櫻丹滿是興味的描述有關趙筠方靖恆一籮筐糗事,直到最後才注意到趙筠已是面紅耳赤。
趙筠了解羅櫻丹其實是個單純沒啥心眼的女孩,馳之所以告訴自己這些,無非只是好玩而已,沒多想自己是否會因此而「受傷」。
「阿桂嬸就是這樣一個人啦,表面上客客氣氣的,私底下她總會說一些不太能入耳的批評,像我們也經常被她說得體無完膚,不過時間一久,大家也就習慣了,再說她其實也滿可憐的,死了兩個兒子之後,難免心態上會異于常人。」羅櫻丹本想安慰趙筠,無意間卻透露出屬于阿桂嬸的一件傷心事。
「原來阿桂嬸有兩個兒子啊。」趙筠的好奇心被滿滿的挑起。
「你不知道嗎?她那兩個當船員的寶貝兒子早在五年多前就死于船難了,只要是本地人沒有不知道的,我們這小村子,哪家人有什麼風吹草動,到最後都會傳開來。」
哪家人有什麼風吹草動,到最後都會傳開來?趙筠頓了頓,突的問道︰「那你可知道有關小雅家的事嗎?我的意思是說小雅的父母是怎樣的人?」她期待著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羅櫻丹口中得到一些解釋。
「你說裴家呀……」羅櫻丹搔搔頭,半晌才見她用不甚確定的語氣說︰「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小雅的爸爸裴少奇是隔壁村子的人,而且听說還是一家船公司的大老板,倒是有關翁家的事,比較常听村子里的人說起。」
「翁家?」
「就是小雅的外公家,也就是小雅媽媽的娘家。」
事情听來似乎很復雜,趙筠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思維,好把一切听得完全。
「小雅的外公好賭嗜酒在我們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而小雅的媽媽卻也是我們村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她曾在這里的小學教書,跟我老哥是同事。
「後來小雅的外公為了償還一大筆為數可觀的賭債,就把小雅的媽媽嫁給隔壁村能替他還債的首富裴老板,接著翁家兩老也隨著女兒搬到隔壁村去住了好幾年。
「幾個月前兩老很意外的又搬回咱們村子住,而且還帶了外孫女小雅回來,雖然小雅的外公嘴巴上說小雅的爸媽生意忙,可是有些好事者到隔壁村去打听回來的結果是,小雅的爸媽已經離婚了,她爸爸再娶,她媽媽則下落不明。
筆事說完,羅櫻丹的家也到了,她們的對話很自然的告一段落︰但羅櫻丹心中尚有一大疑惑,難道園長不知道這件事嗎?她真的不明白為何園長會特別強調小雅有個正常的家庭。
「趙筠是在我們這里出生的哦,只是在她三歲左右就隨父母搬到台北了,她覺得人不能忘本,所以決定回鄉教書。她現在住在慈安的桂園居。」羅櫻丹神情愉悅的將趙筠介紹給從事漁販生意的父母以及在小學教書的哥哥。
在羅家人的熱情招呼下,趙筠很自然的就留在羅家吃
「俗話說‘人不親土親’,沒有親戚朋友沒關系,只要回到家鄉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樣,特別是我們這里的人熱情好客,相信你不管走到哪都會受到歡迎的。」
「是啊,我也一直覺得回來是對的。」
用餐時羅錦村不斷我話題與趙筠聊,隨和的趙筠也很給面子的爽快應對著。一來一往間,仿佛趙筠跟他才是同事。
羅家父母與羅櫻丹都察覺到羅錦村對趙筠的異常熱絡,趙筠盡避心里也有數,卻裝傻裝胡涂。
是夜。月光微暗。羅錦村基于安全的理由,執意要護送趙筠回家。
「不用了,錦村大哥,我知道路的。」趙筠一再婉拒,仍敵不過他的堅持。
「好啦,趙筠,你就讓我哥的車在後面幫你照路好了。」羅櫻丹與羅家父母也口徑一致.讓趙筠感覺她若不從就是一種失禮。
于是羅錦村開著車緊緊追隨在趙筠的單車之後,儼如一個護花使者般。
抵達慈安幼稚園的大門口,趙筠跳下單車,朝後向他揮揮手,算是道謝也是道別,孰料羅錦村不僅沒掉頭走人的意思,還停下車走向趙筠。
「趙筠,真高興能認識你。」隔著單車,他投以她一個極為關愛的眼神,繼而面向夜燈亮的燦的慈安幼稚園大門。緬懷似的遠瞻巍峨聳立的教學館,「我想我跟慈安之間一定有種莫名的緣分。」
「哦?」趙筠不明所以的聳聳肩。
「我一個好同學曾經住在這里。」他的目光兀自流連在觸目所及的校園。
「你該不會是說阿桂嬸的兒子吧?」
「不,我指的是阿桂嬸的外甥,也就是方靖慈的弟弟方靖恆。」他答說。
「園長還有個弟弟?!」又是兒子,又是外甥的,趙筠突然感覺掛園居以前好像曾經住著很多人。
「以為靖恆離開後,我大概沒有機會再來這里了,沒想到後來櫻丹會來這兒教書,而且現在又認識你,這若不是緣分。又該作何解釋?」他轉過頭來面向趙筠。
他那神情在趙筠看來頗有欲訴情衷的嫌疑。
「桂園居究竟住餅多少人啊?」趙筠問他。一來為解除她的疑問,二來是不想給他有表達情意的機會。
「最早以前這享住的是靖恆的父母親,慈安幼稚園也是他們成立的。無奈天有不測風雲,一場火災奪走了方氏夫婦的生命,把慈安以及靖慈、靖恆姐弟倆留給了阿桂叔夫婦。阿桂叔夫婦原有兩個兒子,五年前同時子船難中喪生。而靖恆也差不多是在那個時候遠走他鄉,一直到現在,始終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是什麼理由要遠走他鄉?跟阿桂叔兩個已故的兒子有關嗎?」
「晤……說來是一個令人傷感的故事了。」羅錦村蒼涼的笑了笑,傷懷襲上了他。
「我、靖恆和紫嵐原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我們上同一所師院,也同時回村里的小學教書,靖恆和紫嵐深深的愛著彼此,他們一對令人羨慕的愛侶。只怪天不從人願。他們的愛情非但沒有得到應有的祝福,賄似乎一天始就注定是個悲劇。」他低沉的嗓音中夾雜著幾許哀傷之情。
「紫嵐的爸爸好賭成性,在外頭積欠了一大筆債。債主幾次上門催討不成,恐嚇要廢他雙腿,翁老伯心悸之餘,腦筋動到了女兒身上,他知道靖恆與紫嵐相愛,遂逼迫靖恆將慈安遠大片土地連同幼稚園一並變賣給大財團以換取紫嵐的終身幸福。
「他的要求自然得不到阿桂叔夫婦與靖慈的同意,當時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靖恆帶紫嵐私奔了,就在他們出走後的半個月,紫嵐因為心系著她的父母,所以又回來了,于是靖恆就硬生生的見財迷心竅的翁老伯把紫嵐嫁給了船公司的裴老板,而就在婚禮的那一天,靖恆也帶著簡單的行囊悄悄的離開了這里。」
「翁老伯……船公司的裴老板……」
趙筠立刻聯想到先前羅櫻丹才說過的故事,差不多的人物背景,主角由小的父母換成了紫嵐和靖恆的愛情……
啊!她明白了!紫嵐原來是小雅的母親,翁紫嵐與方靖恆曾有過一段情,而方靖恆是方靖慈的弟弟,因為這段故事,所以園長不願自己多管小雅的事。
對,不會錯的,一定是這樣!
「紫嵐嫁給裴老板之後生下一個女兒,後來他們就離婚了,沒多久裴老板再娶,小雅跟著外公外婆搬回村子里,而紫嵐也沒有人知道她身在何方。」趙筠胸有成竹的替羅錦村說完故事的結尾。
「你已經知道了!是櫻丹告訴你的?」羅櫻丹露出驚訝的表情。
「是的。因為是我小雅的老師。」
對趙筠來說,我是個充滿驚嘆號的周末,羅家兄妹所道出的故事,無法抑止的她心間低回。
這天小雅又尿濕褲子,趙筠在廁所替她換了干淨的褲子後,蹲在她面前親切而友善的詢問她一些家里的事。
「在家毫不小心尿褲褲的時候.是誰幫小雅挨干淨的褲褲呢?」
「小雅在家里最喜歡做什麼?玩玩具嗎?喜歡辦家家酒?還是洋女圭女圭?」
「你喜歡上學嗎?還是喜歡留在家里陪外公外婆?」
小雅的反應仍像平常一般低垂著頭,緊抿著小嘴,一句話都不說。
同樣的情形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不管趙筠如何竭盡所能的找話題跟小雅聊,小雅都是怯生生的難得發出一語。
趙筠曾接觸過一個自閉癥的兒童,也涉獵過這方面相當多的文獻資料,她可以肯定小雅不是自閉癥,因為那雙充滿靈氣的大眼楮下,明明是為著「惶恐」,而不是「視而不見」的。
後來的日子里,對小雅一直觀察入微的趙筠終于有了意外的發現。
那就是每當她在說故事時,小雅總比其他的孩子更顯專注,那股專心一意在聆听童話故事的神情里不僅沒有平日所見的驚懼,還有著無比的好奇。後來趙筠試著在說完故事後指著童話書里的插圖問小雅,小雅竟然有令人意外的回應——
「告訴老師,這只會把小羊吃到肚子里的是什麼動物?」趙筠將《大野狼與七只小羊》的書在小雅的桌前攤開。
「大野狼。」小雅不假思索即以細如蚊蚊的聲音回答,小手還指著書里的野狼插圖。
「那麼最聰明,沒有被大野狼吃掉的那個小羊躲在哪里?」趙筠乘勢又問。
「時鐘里。」小雅再次有了正確明晰的回應,雖然音量仍
這個發現經過反覆驗證的結果,確實屢試不爽,因此趙筠靈幾一動,骨子里愛管閑事的念頭又蠢蠢欲動了。
某天夜里,趙筠給在台北的碧瑤她們寫了一封信,除了問候與訴說近況之外,她主要的目的是想請她們代她訂購一套精裝童話故事書以及三大堆玩具。
趙筠不斷在信中強調,她絕不是「難婆」,只是「關心」而已。
「庫奇,來!今晚有你愛吃的雞骨頭哦!」
矮牆邊大樟樹下的大黑狗庫奇興奮的搖晃著尾巴迎接趙筠為它送來的晚餐。
「喏,請慢用!」趙筠把裝狗食的大碗往地是一擱,順勢蹲在一旁看庫奇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能與庫奇建立起友好的交情實在是她「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結果。
某天趙筠在幫阿桂嬸洗了幾天的碗盤之後,被她不小心洗破的碗盤竟比剩下的還多,乒乒乓乓的碗盤摔碎聲幾乎成了廚房固定播放的變奏曲,嚇得心髒不太好的阿桂嬸最後搶回來自己洗。
問題是她實在太熱心了,阿桂嬸雖然不讓她洗碗,她還是拚了命的找事情幫忙,結果當然還是慘!慘!慘!愈幫愈忙的慘!
所以阿桂嬸干脆就把喂庫奇這項不需要太細心的工作派給她做,好讓閑不下來的她有事可忙,他們老人家的心髒才總算保住了。意外的是,她竟與庫奇成為好伙伴。三不五時可見到放學後的慈安校園里有人與狗追逐戲耍的劇碼上演。
既名之為好伙伴,庫奇自然而然成為趙筠的忠實听眾,對好所抒發的喜怒哀樂愛惡欲一律無條件的照單全收。
雖然此刻庫奇正忙著吃大餐,但趙筠也沒因此而放過它,還不停的在它耳邊嗡嗡的叨絮著。
「瞧你有東西吃就可以這麼滿足,反觀我們人類的卻像個無底洞般永遠欲求不滿,想想自忘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社會其實比狗的世界要復雜太多了!也許你會說,人類既然這麼聰明,可以想辦法弄得單純些啊,不過我告訴你,沒有辦法的,因為人類是群居的動物,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問題發生,而且是從小孩到老人,不同的問題不停在生活中出現。
「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是很難像狗一樣那麼單純的,所以人際關系真的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好比我說我吧。混到二十幾歲了,對許多人情世故還是胡里胡涂的,怎麼也靈光不起來。」趙筠似乎完全沒有對牛彈琴的感覺,她自問自答的功夫比洗碗抹地還厲害。
「突然好想念碧瑤她們哦,以前跟她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好像從未了解什麼叫做無聊,可是自從來到這里之後,無聊好像住在我隔壁一樣,有事沒事就來找我麻煩,唉!難怪姐姐們在電話里一直笑我是‘頭殼壞去’。
「我忽然覺得像阿桂叔一樣有一票喝茶下棋的老朋友真的是一種幸福耶,像我現在連想找櫻丹聊聊都不太容易,因為她有一個要好的男朋友了,小倆口正打得火熱呢,倒是櫻丹的哥哥來找過我好幾次,我們只是很單純的聊天而已,沒想到這事給阿桂嬸一傳出去,現在幾乎每個人都以為我垠錦村大哥在談戀愛了,嚇得我不得不跟閑言閑語投降認栽嘍!」
「趙筠!趙筠啊!」阿桂嬸的喊叫聲由後院的晾衣場傳來。
「哦,我馬上來。」趙筠聞聲未敢拖延,馬上三步並作兩步的朝後院跑去。
一面跑著。她心里一面嘀咕,又不知道怎麼了?到慈安近一個月以來,不管她做任何事幾乎都有阿桂嬸說嘴的地方。
初來的幾天,阿桂嬸的確是客客氣氣的,時日一久,她老人家吹毛求疵的個性開始就在趙筠身上挑起毛病來,弄得原本做事經常少一根筋的趙筠更是三天兩頭被指正和怨怪。而趙筠總在心頭不舒坦時,想起羅櫻丹曾說過阿桂嬸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傷心事,往簇同情心一起,一切就煙消雲散了。
阿桂嬸在晾衣場叫她,趙筠腦子飛快的想到傍晚自己要洗衣服時,見學廳的椅背上擱了件阿桂叔經常穿的薄外套,雖然不算髒,但總是穿了好幾次,于是也沒多問,她拿了就洗,洗好後順理成章與她自己的衣服一並晾在後院了……難不成跟那件外套有關系?
「什麼事啊?」盡避趙筠有預感又要被訓上一頓了,卻還是裝傻的笑著問。
「錦村來了,現在前頭跟你阿桂叔聊天。」阿桂嬸平板的語調里听不出有任何懷緒,純粹只像是善盡版知之責。
羅錦村又來找趙筠了,自從他們認識後,他幾乎三兩天就會來一次,每次來總是先在桂園居與阿桂叔夫婦閑聊一會兒,才與趙筠在慈安的園區漫步聊天。
這位廉遜中帶著幾分靦腆的男老師,意圖又明顯幾到眾人皆知的地步,只有趙筠自己一個勁的裝憨裝笨。
「錦村是個很務實的孩子,他爸媽也都是老實人,如果要做他們漁販家的媳婦,將來多少要能幫家里做生意,對于家事也要精明點,才不會被人看笑話。」阿桂嬸似在告誡趙筠。
「錦村大哥的確是個好人,我常跟他說,能有像他這樣一位兄長實在很不錯。」趙筠刻意在阿桂嬸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態,而自己也的確一開始就把羅錦村視為哥哥。
然而阿桂嬸似乎沒听進趙筠的話,她腦子里仍只有一個念頭在打轉,那就是——趙筠不會是個稱職的好媳婦。
當阿桂嬸移開目光,注意到曬衣桿上的牛仔褲時。她猛然想起先前召喚趙筠前來的用意。「你這牛仔褲啊,比較厚而且又有口袋,這樣晾是不容易干的,一定要把它翻過來晾里面,這樣口袋的地方才會干啊。」
阿桂嬸怕她不懂,沒好氣的將她那件牛仔褲由外自內對翻,明顯的示範意味,擺明了乘機要給趙筠一個機會教育。
趙筠不是第一天認識阿桂嬸,她知道生活嚴謹,相當注重細節的阿桂嬸是拿著自己心中那把標準的尺來衡量她的一切。
「還有,你怎麼會想到要洗阿桂叔這件外衣?」
丙然阿桂嬸對她的雞婆是有意見的。「我看阿桂叔穿了好幾次,可能差不多要洗了,所以……」趙筠幾乎可以確定她與阿桂嬸的思維邏輯有很大的差距,盡避她認為沒什麼的事。阿桂嬸卻似乎不以為然。
「既然已經洗了也就算了,以後你只要洗好自己的衣服就行了,我跟你阿桂叔的部分我會負責。」阿桂嬸顯然是不領受趙筠的好意。至于原因為何,她總算在離開前說出了口。「衣服經常是洗舊而不是穿舊的,像這只是每天早上醒來套一下的外衣,根本髒不到哪里去,用不著經常洗。」
什麼跟什麼啊!趙筠真是有種快招架不住的感覺,她知道的阿桂嬸一向是愛干淨到近乎潔癖的呀,桂園居里一塵不染不說,廚房都能晶亮如新,像這樣的人怎可能對挨洗衣物有不同的標準呢?阿桂嬸的原則又在哪里?
趙筠對著阿桂嬸遠去的背影扮了一個鬼臉,心里雖有點不舒服。不過她還是不認為自己這種迷迷糊糊過日子的心態有何不妥。
這晚與羅錦村在慈安校園散步,他照例以他班上一群大孩子的趣事開啟話題。原本話很多的趙筠則顯得特別沉默。他們一路由佳園居走到大門附近的秋千時,趙筠才在羅錦村停話的空檔,努力恢復了正常。
「大概是國小的時候吧,記得有一次放學回家的途中。跟一個同班的女同學同時撿到地上的一張百元大鈔,因當時覺得拾金不昧是一種非常了不得的榮譽,一想到既可以拿獎獎,又可以在朝會地風風光光的站在司令台上讓全校的師生為我們鼓掌,于是我們拾起鈔票後,兩個人就喜孜孜的又折往學校的方向跑。
「沒想到了校門口時,我們卻為了誰先發現那張鈔而吵得不可開交,巧得是那位女同學讀高年級的哥哥正好隨著路隊走了來,一眼就看到了拉扯中的我們,在搞清楚狀況後,同學的哥哥馬上就吆喝了五、六個牛高馬大的高年級男生把我帶往附近一條小巷里……」趙筠心血來潮的搬出年少時的趣事。
羅錦村馬上接口說︰「簡直仗勢欺人嘛!」
「對啊,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他們太低估我了,我趙筠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眼看當時的情勢寡不擊眾,我心知唯有以智取勝了。」趙筠露出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如虹氣勢。
「哦?」羅錦村笑了,他笑趙筠有點臭屁的表情逗趣橫生。
「我故意聲東擊西,手指著那些男生的後方,佯稱我有六個哥哥而且已經朝這邊走過來了,待他們一轉頭。我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過女同學手中的百元大鈔。並三兩下將它揉成一小團後吞到肚子里去了。」她驕傲的仰起下巴。
「什麼?你把錢給吞進去了!他們會肯善罷甘休嗎?」羅錦村露出驚異之色。
「當然不會嘍,所以在他們對我動手之前,我立刻哭喊肚子痛,旋即倒在巷子口哭嚎翻滾,那票臭男生大概受不了我那震耳欲聾的哭聲,罵我一聲活該後就走人了。」
「好家伙,你膽子真不小耶!」他哈哈大笑起來。
趙筠反倒嘟起嘴,一臉喪氣的說︰「膽子大有什麼用!第二天我就嘗到了苦頭。」
「他們報復你?」羅錦村笑容隱去緊張的問。
「那群壞蛋自知頭腦不行,就改用非常三溫的手段來對付我。」趙筠忿忿不平的道︰「他們掀我裙子,然後四處宣傳我內褲的顏色,被他們捉弄了好幾次之後,我雖心有不甘,最後還是在姐姐們的勸說下在裙子里頭多加一件短褲了事。直到現在,我都不喜歡穿裙子。」
「孩子就是孩子,好像不搞得雞飛狗跳,就會枉費那段時光似的。」身為教師的羅錦村自然見識過與趙筠的糗事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趣聞。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不過就只是一張紙鈔,一個要強的念頭在作祟而已,讓一下就沒事了,根本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的,只是當時年紀小,哪有想那麼多啊!」趙筠攤攤手,臉上泛起淺淺的笑意,「就是從那吹之後,我發現有哥哥的好處,至少被欺負時,有人可以幫我出一口氣,不像我那群老姐,動不動就求我不要給她們找麻煩。」
「照你這種說法,我豈不是白當櫻丹二十幾年的哥哥了?從小到大,她好像從來不需要我出面幫忙她什麼,」他的唇角隱隱含著一抹笑意。與趙筠認識有一段時間了,他知道慧黯的她總以搞笑打趣為樂。
「哎呀,櫻丹跟我不一樣嘛,她安分乖巧,不像我從小就是個惹禍精。」她骨碌碌的眼珠子轉向羅錦村,「錦村大哥。我認你做干哥哥好嗎?拜托啦!」
拉里拉雜說了半天,這才是趙筠最主要的目的。
羅錦村稍愣了會兒,心想,他是喜歡趙筠的,可是他想要當的是她的男朋友而不是哥哥,然而含蓄的他又怎麼開得了口呢?
「這麼勉強啊?」趙筠知他猶豫,故意噘著嘴說︰「那就算了啦!反正你一定賺我是個大麻煩,避之惟恐不及。」
「誰說的!我很樂意啊!」趙筠的激將法果然奏效。羅錦村很干脆的做了回應。
「太好了!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從今以後咱們就是好哥兒們了。」趙筠又叫又跳的歡呼著,「待會兒就去告訴阿桂嬸他們,我趙筠有哥哥嘍!」
羅錦村見她雀躍的模樣,心頭酸酸甜甜的。
只她開心喜悅,當不成男友,做哥哥也行,說不定有朝一日,他們的感情會逐漸演變成愛情的,他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