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足夠的睡眠,再加上兄嫂爹娘的精心照顧,到第二天,嘯月已經恢復了精神,只是頭上的腫塊和身上的青紫瘀傷還沒有完全消去。
但她心里很不開心,因為整整一天,她心里最記掛的那個人都沒來看過她,也沒有捎來一句問候。
他怎麼那麼無情呢?看著日頭落下西天,她哀怨地想。
雖然記不起昨夜發生的所有細節,但她分明記得是他把她救出來的,還抱了她很久。而且她模模糊糊地記得他好象還流了眼淚,雖然想起來有點不可思議,那麼強硬的大人,會為一個屢次刁難他的任性小女人流淚嗎?但她又覺得是真的。
不過為了怕自己弄錯,她並沒有對任何人講,只是在心里盼望著早點見到他。只要見到他,她相信她能判斷出那是自己的虛妄猜想,還是真有其事。
如果是真的,就說明自己對他是很重要的,如果她向他提出以後不要再試圖約束她的要求,他應該會答應,那麼她想自己願意嫁給他。
經歷了這次劫難,她突然對安全感有了迫切的渴求。而他,是足以滿足她的渴求,讓她感到安全的男人。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她在最絕望的時候,是他救了她、給了她保護。可是他似乎完全忘記了她,都不來看看她,這怎能不讓她生氣呢?
「嫂子,妳說羅大哥怎麼都不來看看我呢?」晚飯後,她終于忍不住輕聲問嫂子。
「大人很忙。听說那個騙妳上船的倭賊是走私案的主犯,昨夜救妳時,那艘走私船也被抓獲了。」
坐在秀雲身邊的秦嘯陽听到了她們的對話,插言對妹妹說︰「嘯月,以後得改改脾氣,妳知道這次因為妳的任性,害了自己不說,也害宏擎受了傷。」
「受傷?羅大哥受傷了嗎?」嘯月大驚。
「那個倭賊臨死前用刀傷了他的胳膊。」秀雲低聲告訴她。
嘯月黯然無語,心里卻更加記掛著那個死硬脾氣的「大人」。
「月兒啊,以後不許再這樣胡亂瞎跑了,听到沒?這次要不是妳羅大哥救得及時,妳恐怕小命就沒了。」秦夫人也教訓著女兒。
「那些倭寇怎麼樣了?」她關心的問。
秦嘯陽對她說︰「那是妳羅大哥跟官府的事,打听那些干嘛?妳就是好奇心太重才惹了那麼多麻煩。」
「可我也是關心嘛。」嘯月申辯。
「別再關心那些與妳無關的事,以後也不能再私自上船……」
「哥,你不要提那個,我再也不要上船了!」嘯月一听上船,立刻搖頭阻止哥哥的話,但這動作引起一陣頭痛,讓她皺緊了眉。
見她神情痛苦,大家都知道暈船害苦了她,便沒人再責備她。秀雲替她輕輕按摩太陽穴,舒緩她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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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晴朗的白天到來,嘯月起床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搖搖頭,甩甩手,她覺得今天完全好了。手腳不再虛弱,頭腦不再暈眩,要不是頭上的腫塊讓她羞于見人的話,她早就跑去戒然居了。
「嫂子,哥走了嗎?」當秀雲來陪她時,她急切地問。
秀雲搖搖頭。「沒,在書房……」
「那我去找他。」嘯月興奮地跳起來,連嫂子的下半句話沒听完就往外跑。
「這丫頭!」秀雲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與五兒對視了一眼。「她這毛毛躁躁的性子還真只有羅大人能受得了。」
五兒抿嘴輕笑。
而就在嘯月急著趕去書房時,書房內也剛結束了一場無法令人愉快的談話。
「賢婿不可妄下斷語!」秦大剛對舉步往外走的羅宏擎說︰「相信老夫,我們嘯月是上天配給你的女人,今生注定要嫁給你,給她點時間讓她明白吧。」
羅宏擎無語,臉上是難掩的落寞。
急匆匆跑去書房的嘯月在後軒花廳踫到了正走出書房的爹爹、哥哥,還有她最想見的人,這讓她歡喜異常。
「羅大哥!」她興奮地喊著,朝羅宏擎跑去。
「秦姑娘身體怎麼樣了?」羅宏擎看見她的剎那,眼里閃過了驚喜的光芒,但僅僅是一閃就消失了。
餅于興奮的嘯月沒有注意,她甚至也沒注意到爹爹和哥哥沉默中帶著失望的表情,沒注意到羅宏擎言辭里的拘謹和疏離。她只是覺得高興,因為見到了他。
「我好了。你是來看我的嗎?怎麼現在才來?昨天我等你一整天呢!扮說你受了傷,嚴重嗎?」她連珠炮似地說著,還拉起他的胳膊想看看他的傷,但被他輕巧地閃過了。
「在下沒事。」羅宏擎拉平被她扯亂的衣袖,雙手抱拳致歉道︰「姑娘此番遇難受驚,是在下的過錯,如今在下別無他求,只願姑娘保重!」
說完這番話,他對她略一俯身,算是行禮。再對身後的秦氏父子躬身行禮,然後大步往門外走去。
「羅大哥!」嘯月被他這番彬彬有禮卻冷漠至極的言辭弄糊涂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突然又見他揮袖而去,她急忙大喊,可是他沒有回頭。
「羅大哥……」恍若作夢般,她看著遠去的身影再喊,弄不懂怎麼才短短兩夜間,她的羅大哥就變得如此生疏冷漠了呢?
她想追趕他,卻被爹爹抓住。「月兒,別追了,妳羅大哥不會回頭的。」
「不會回頭?」她迷惘的看著爹爹。「那是什麼意思?」
秦嘯陽冷冷地看著她。
「嘯月,現在妳該高興啦,我們都該祝賀妳,妳總算是稱心如意了。」
「稱心如意?哥,你是什麼意思?」她看著哥哥,無法理解他話里的含義。
她模模自己的頭,難道是自己的頭被打壞了,不然為什麼今天爹爹、哥哥,還有羅大哥說的話她都听不懂,就連他們臉上的表情她也看不明白了呢?
「意思很簡單,就是妳可以放心了,妳羅大哥不會再娶妳,他已經退親了!」
「退親?!」嘯月看著哥哥的臉,想確定他不是在逗她。
可是秦嘯陽不再解釋,只是說︰「以後妳出門一定要帶著五兒,日落時必須回家,不可再去戒然居!」
「為什麼?」嘯月麻木地問。
「因為退親後,羅大人就不方便再照顧妳,妳也不要再去招惹他。」秦嘯陽說著,又提醒她道︰「為了我和羅大人的兄弟情分,哥哥求妳懂事點,不要再那麼任性。可以嗎?」
說完這番話後他旋即離開。
嘯月麻木地轉向爹爹。「哥哥說的是真的嗎?羅大哥退親了?」
秦大剛點點頭,牽著她的手往院落走去,臉上輕松的神情與哥哥惱怒的神情完全不同。「當然是真的,婚姻大事能兒戲嗎?這下遂了妳的願,妳該高興,今後也不會再怨爹娘,成天吵著要退親了。妳說是不是?」
嘯月默默地跟在爹爹身後,可是心里卻無法感到高興。
是啊,爹爹說的沒錯,是她成天吵著要退親的,如今,羅大哥終于想通了,願意退親了,她應該高興啊,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不行,我得找他問問去,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跑來退親了呢?
說走就走,她馬上往院外走去,剛走幾步,就看到五兒跑來緊跟在她身後。
「五兒,妳怎麼知道我要出去?」她驚訝地問。
五兒說︰「姑娘以後去哪兒,五兒就跟到哪兒,要做姑娘的影子。」
「真的嗎?做我的影子可是很難的。」
「難也要做,這是少爺吩咐的,不然五兒就要被懲罰。」
嘯月驚訝地說︰「原來是我哥要妳這樣做的,他怎麼突然關心起我來了?」
「少爺一直都很關心姑娘的,前日姑娘不見時,少爺可急壞了,大街小巷、店鋪廟宇四處找,最後又去找羅大人,總算救回了姑娘。」
「是嗎?」嘯月緩緩地走著,心里頭一次想到自己出事時家人的感受,也第一次深刻感覺到自己似乎總在給家人添麻煩。
想著這,歉疚感讓她的心情變得很消沉。
而到了戒然居,她的心情更加陰郁了,因為這座她早已熟悉的院落今日對她關閉了。連守衛都換了人,這個新來的守衛倔得像頭牛,死活不讓她進去不說,連大人的行蹤都不告訴她,只是說羅大人不在。
可是嘯月看著緊閉的朱漆大門,心里卻覺得羅大哥就在里面。
于是她失望地想,為什麼羅大哥不願見她呢?就算退了親,也還是朋友啊,難道那麼久的交情,就這樣完了?
「秦姑娘,我是說真的,大人不在,妳就算等到天亮也沒用。」當看到她堅持在這里等羅大人時,守衛毫不客氣地對她說。
可是嘯月的脾氣更倔,硬不讓她做的事,她就偏要做,加上心里有一大堆事沒弄明白,她怎麼能這樣就回去呢?
于是執拗的她跟固執的守衛杠上了,兩人大眼瞪小眼,就在戒然居門外對峙起來。嘯月坐在青石板蓋頂的防火井上,手里揮動著一節樹枝,不時地喊幾聲──
「羅大哥,嘯月找你有事,你快出來!」
「羅大哥,你快出來吧,我要見你!」
可是無論她喊多少遍,里面都沒有動靜,好象真的沒有人似地。
這可將她惹急了,便更加大聲地喊︰「羅大哥,我知道你在,我頭好痛,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不管我了嗎?」
守衛威脅道︰「姑娘,這里是官府重地,妳若再吵,我就把妳抓起來。」
「抓啊。」嘯月沖他瞪眼楮。「抓起來才好,那樣我就能見到羅大哥了。」
那衛士難以理解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對她有幾分同情,可是想到大人的貼身侍衛陳大哥交代過不許放任何女子進去,他又狠下了心不理她。
嘯月繼續用時高時低的嗓子喊著「羅大哥」,可是大門內毫無動靜。
就這樣耗了幾個時辰後,她喊累了,聲音越來越小。
「姑娘,我們回去吧,妳還得休息。」五兒小心地提醒她。
「不要,我要找羅大哥!」嘯月摔掉樹枝,跳下井蓋往牆角走去,守衛以為她離開了,不由松了口氣。
然而她並沒有離開,只是走到了門外側的圍牆邊,站在大樹下注視著高高的院牆,心想如果自己會武功的話該多好,那她就可以飛檐走壁,像以前那樣隨意地進去找羅大哥了。
她有很多的話想跟羅大哥說,可如今大門深鎖,守衛無情,她要怎樣才能見到他呢?
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短短的時間,羅大哥就變了呢?
難道是因為自己逃婚的舉動激怒了他嗎?如果是這樣,那麼退親就退親,為何連面都不見了呢?
她將額頭抵在牆上,喃喃自語。「羅大哥,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對我做這種小家子氣的事情呢?難道做不了夫妻,連朋友都不能做了嗎?」
「是的,不能做。」
低沉的回答讓她一震,驀地回頭,發現她苦苦等了幾個時辰的羅宏擎就站在她身後,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羅大哥!」她既欣喜又委屈地抓住他的手埋怨道︰「為什麼不理我?」
「妳為什麼到這里來?」羅宏擎掙月兌她的手,不答反問。
「我要找你……」看到他沒有表情的臉,嘯月的舌頭打結了。
羅宏擎沒說話,帶她繞過圍牆進了院子。他其實一直都在司衙里忙碌,她才來到,就有人報告了他。對她的來訪,他早就料到,自然是不會來見她的。
現在他要克制自己不去想她都很困難,怎麼能與她見面?見了面徒增痛苦又有什麼意義?
于是他不回應她,希望她自動離開,可是她不僅不離開,還一直喊他,她的每一聲呼喊都被人傳報給他,這讓他如何能安心做事?
現在見到了她,听到她的喃喃自語,他更加相信,這個女孩擁有摧毀他意志與信仰的力量!
守門的衛士這次主動為她開了門。可是嘯月沒有注意他,她的雙眼只是盯著羅宏擎,始終難以相信眼前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就是幾天前信誓旦旦要娶她的人。
走進院子,看見站在石山下的黃茳和陳生,嘯月本想跟他們打招呼,可是他們冷淡的神情讓她改變了主意,而且看到她跟五兒進來,他們兩人都主動去跟五兒說話,沒人理會她。
他們在生我的氣!嘯月暗自想,卻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一走進小廳,羅宏擎就問︰「姑娘找我干嘛?我不是已經按照妳的要求退了親嗎?難道妳是來感謝我嗎?」
他的聲音里有絲渴望,更多的是無奈。
「不是,我……我不是那意思。」
「不是什麼意思?」
「不是感謝你。」他犀利的目光讓嘯月心里發慌。
「那是什麼?」
「是、是來找你。」嘯月口吃地說。
「如今妳我之間已無任何瓜葛,姑娘何必再來找我?」
「我要你做我的哥哥。」嘯月沖口而出。
「不行,我早已經告訴過妳,我不會做妳的哥哥,妳的哥哥是秦嘯陽。」
「那,那你就做我的朋友吧。」嘯月期待地看著他,無論如何,她就是不想跟他「不再有瓜葛」!
可羅宏擎還是搖頭。「不可能,男人不跟女人做朋友!」
他果決的語氣讓嘯月心口一痛,難道他真的不想理她了?
「不要,羅大哥,你不能不理我!」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頓時令他倒吸了口氣,臉色也變得煞白。
「啊,對不起,你受了傷,我一著急就忘記了!」嘯月慌忙拉他的衣袖,想查看他的傷。
羅宏擎退後兩步,嚴厲地說︰「以後不要再踫不相干的男人!」
「可你不是不相干的男人哪!」嘯月眼眶紅了,但她倔強地忍住淚水。
「我是,既然婚約不在了,姑娘與在下從今往後就是不相干的人!」
「不要,我不要你是不相干的人……」他的話終于讓嘯月強忍在眼眶中的淚水滾落。
她的眼淚,讓強迫自己疏遠她的羅宏擎再也無法繼續保持冷漠和超然。
要愛她、疼她很容易,可是要漠視她、討厭她卻是如此的難!
他輕輕張開雙臂,嘯月立即抹著眼淚撲進了他的懷里,同時也沒有忘記避開他受傷的胳膊。
攬著她,羅宏擎嘆息道︰「妳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願退親時,妳吵著鬧著逼著我退親;如今退了親,妳還是要來吵來鬧,那妳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要見你……要你像以前那樣對我好。」她在他懷里抽抽噎噎地說。
可是她沒有听到他的答復,只听到一聲發自心底深處的嘆息。
「羅大哥?」她抬起頭,用眼淚汪汪的大眼楮看著他,希望得到他的允諾。
羅宏擎看著她,面對這雙坦誠無偽、淚光盈盈的眼楮,教他如何能拒絕?!
包何況她目光中透露出來對他的依戀是那麼明顯,是那麼深地感動著他。
也許,他並沒有失去她?他不知是喜還是憂地想。
再一聲沉重地嘆息,他將她壓進懷里。
「嘯月,知道嗎?妳能逼聖賢發瘋,而我只是一個被妳迷惑了的凡夫俗子!」
听到他的話,嘯月含淚笑了,她知道那就是他的允諾!
「羅大哥,以後我還要來找你,你還要像以前那樣對我好,好嗎?」
羅宏擎沒回答她。此刻,他想起了到秦府退親時秦老爺說的話。
是的,老爺子說的沒錯,嘯月今生注定是屬于他的。既然他放不下她,她又如此纏著他,那麼他就只有對她多些耐心,慢慢地等待她開竅。
想想看,跟她做這樣的「朋友」似乎也不壞,至于以後,那就順應天命吧!
得到羅宏擎的默許,嘯月又恢復了以前的快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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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宏擎退親一事因為秦家的不承認而不了了之,知道這事的人本來就只有兩個當事人和秦氏父子及羅宏擎的兩個侍衛。所以當秦嘯月再次自由出入戒然居時,衛士們還是一樣對她,就連那天將她擋在門外的新衛士也改變了對她的態度。
可是黃茳和陳生對她卻比以前冷淡,這讓她心里很不安,也很好奇。
這日,當她再次跑去戒然居時,進門就遇到了黃茳和陳生,于是她直言不諱地問︰「喂,你們兩個為什麼不理我?」
「沒人不理妳,是姑娘多心了。」黃茳和藹地說。
可是陳生還是橫鼻子豎眼楮的。「姑娘心大,小人們心小。連大人都得听從妳的,我們小小侍衛敢怠慢姑娘嗎?」
「可是你這話我怎麼听都是在諷刺我,我得罪你了嗎?」
「沒有,姑娘沒有得罪小的,只是小的得罪姑娘了。」陳生說著,看到羅宏擎從房里出來了,便一陣風似地溜走了。
黃茳也模著鼻子退到門口去了。
她委屈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對已經走到她身邊的羅宏擎說︰「羅大哥,他們怎麼好象很討厭我呢?」
羅宏擎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可是他不會去點破,便安撫她道︰「沒事的,他們的個性本來就是那樣,過幾天就好了。」
可是羅宏擎的話並沒能真正讓她安心,她尋思著要找機會問問黃茳。兩人相比之下,黃茳就通情達理得多,而那個陳生天生與她犯沖,還是不去招惹他的好。
于是乎,沒人懷疑羅大人與秦家二姑娘是一對即將成親的未婚夫妻,唯有迷迷糊糊的嘯月以為婚約已經不存在了,如今的她跟羅大哥只是好朋友而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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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明朝海港城泉州府的琉球那霸港西面,有一幢富有海島風格的豪華民宅,它具有濃郁的明朝建築特色,無論是柔和的色調還是原木的內外架構,都給人寧靜祥和的感覺。
然而,此刻在其整潔的廳堂里,卻充斥著森森寒意和濃濃仇恨。
約五十余名身著黑服的男子跪于堂前,與尋常祭奠者不同,這些人個個手持刀劍。領頭一人,更是手握寬口長劍,鐵青著一張臉。
一張巨大的長方形供桌順牆而置,供桌上方的牆上貼著一張人物畫像,從那倒三角形的眉眼不難看出,那正是不久前死于大明朝泉州市舶司提舉羅大人拳下的英武介三郎。畫者奇筆,竟將他至死未改的婬色冷酷樣畫得入木三分。
桌上擺放著眾多的香爐和祭品,那縷縷香煙從香爐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整個廳堂都被薄薄的煙霧所籠罩。
「啪!」一聲脆響,熒熒劍光劃過,供桌一角被劈下落在地上。隨之落地的,還有另一張人物畫像。
這張畫像顯然與牆上那幅出于同一畫師之手,只不過這張畫的是一名二八芳齡的女子。
那女子濃眉靚目,俏鼻櫻唇,雖然畫中的她嬌弱無力,斜倚船舷,但更有一種弱柳扶風的柔美,無不引起觀者的無限遐想。
冷冽的寬口長劍直戳畫像,劍尖刺入了那張欲說還休的櫻桃小口……
「看清楚!你們都看清楚她!」他冷酷地挑起畫像,展示在眾人面前。「秦嘯月!是她害死了三郎,抓住這個婊子,我要用她活蹦亂跳的心髒祭奠我的亡弟!听見沒有?活的!」
「是,貢使大人!抓住這婊子!活的!」
彬在供桌前的人齊聲回答,並紛紛揚起手中的寶劍助威。
然而,這一切還不能抑制他的憤恨,他近似瘋狂地大笑、吶喊︰「三郎,你在天之靈看好啦,大哥會為你搞到這個女人,讓她于陰間侍奉你!我英武家族的事業不會垮,失去了一艘軒至號,我還會有更多的凌至號、成至號……
炳哈哈,看著吧,大哥我會將一切都奪回來!加倍地奪回來!讓那個傲慢的羅宏擎等著吧,他將失去的不僅是他的未婚妻,還有他的小命!」
伴隨著狂哮,他揚起手中的劍,劍尖的畫像飛起,他隨即發泄般地猛劈,畫像轉眼變成了一片片紙層,紛紛揚揚地撒向空中,再飄落地上。
等大家剛從那片片紙雨中醒過來,只見眼前一閃,一塊黑色幕簾垂落下來,懸在半空中,其上有一個巨大的白色船斧,船斧上畫著巨大的狼頭。
「啊,中山狼?!」當看到這猙獰的符號時,除了跪在最前方的少數幾個知情人外,其余的人無不愀然變色。
有的人甚至情不自禁地驚呼出了二十年前,橫行于日本及中國東南沿海和暹羅一帶,佔據沿海島嶼搶掠過往商船的最大海盜首領的名號,因為這符號正是他的象征!
「中山狼出山?!」
吸氣、驚呼、欣喜、恐懼,各種各樣的反應都有。
然而英武介太郎似乎早已料到大家的反應,因此並無耐心去解釋或說明,此刻他需要的是殺人,是復仇!
英武世家身上流的是幕府將軍的血,他絕對不能讓人壞了他們家族的聲譽!
「沒錯,當年天皇和大將軍足利義滿以為已經將我埋葬在大海中,可是他們錯了!有八幡大菩薩保佑,我中山狼沒死!」
他奮力一拉,將身上的黑色長袍撕開,露出里面那件如同幕簾般的和服,其上印著同樣的船斧狼頭符號。他銳利的目光往在場諸人一掃。
「我中山狼隱忍二十年,如今該出山了!鎊位與我英武世家淵源深廣,如今中山狼出山,還望各位通力合作,共謀海上霸業!」
「沒錯,大明朝物華天寶,海疆無限,今日我主出山,定可大干一場!」
眾人紛紛吶喊呼應。
于是一場因復仇而來的殘酷掠奪與廝殺即在這昏煙瘴霧里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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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英武介太郎與他的走卒們圖謀不軌時,大明朝泉州市舶司提舉大人羅宏擎的書桌上也擺放著一份來自日本國的密件,這是剛從京城送來的。
對提供密信的人,他深信不疑,那是一位曾經受恩于他的日化中國僧人。
自從他上任不久接待來訪的琉球貢使英武介太郎後,他對這個人就很不放心,可是從朝廷方面無法找到有關這個人的背景資料,就是主管進貢納稅多年的孫大人,也只知他以前是琉球宮廷內臣,近兩年才擔任琉球貢使,為人傲慢深沉,其他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越是查不到他的底細,羅宏擎對他的懷疑就越多。無論是練武還是帶兵,抑或是如今的治理一方區域,他都習慣知己知彼、未雨綢繆。如果不了解對手,他會覺得自己無法掌握主動權。
于是征得頂頭上司、中使提督楊邕大人的同意後,他私下拜托這位僧人幫忙調查英武介太郎這個人。
在他想來,日本和琉球相距不遠,而那位僧人也不時會到琉球國去化緣、布道。借助他的人脈和見多識廣,也許能查到什麼線索。
不料如今這份密信是傳到了他的手里,但信中提到的事,卻讓他大惑不解。
「日本人?英武介太郎不是琉球國貢使嗎?怎麼會是日本人呢?」
他困惑地反復閱讀著那短短的詩句。
此君本是東瀛郎,狼首殘似斷斧強,中興不逮琉國去,山中自有猴稱王。
顯然這位僧人為了防止此信落入他人之手,特采用詩的形式告訴他秘密。
從字面上看,第一句是說英武介太郎是個日本人;第二句較費解,但結合下一句,應該是暗示他出身豪門,因此下一句才說他家族衰落後欲重振家業,但最終失敗而到了琉球;末句暗示因為琉球國小,他便「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做了琉球國的貢使。
想到英武介太郎流利的華語,羅宏擎相信他要謀得這個職位並不難。
可現在的問題是,從眼前的解釋,他根本看不出英武介太郎有什麼可疑之處。就算他隱瞞日本人背景混得了琉球使者的身分和地位,那也只是琉球國的政務,而非關大明朝。
然而,如果真是與大明朝無關,那自己對他那些不好的感覺是如何來的呢?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且過去的若干經歷也證明,他的直覺從來沒錯過。難道,這次是自己錯了嗎?
夜深了,他還是沒有理出頭緒。
他將信放在燈上燒毀,因為四句詩文已經印在他腦子里了。他推開窗戶,任夜風吹拂,听海潮輕聲歌唱,看著溶溶夜色中寧靜的一切。
就在富有韻律的海潮聲中,他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于是他疾步走回書桌邊,捻筆在紙上將第二句詩句用筆墨畫下來。
丙真,那正是曾經橫行四海的著名日本大海盜中山狼的標志!
他再將那四句詩的第一字和最後一字用筆墨圈起來,輕聲低吟,立刻意識到這正是一首藏頭藏尾詩。讀著那首尾四字,所有的疑惑迎刀而解!
「此狼中山、郎強去王!」他一拳擊在桌上,興奮地低嘆。「哈,老朋友,真有你的,竟然把已經灰飛煙滅二十載的老海盜都抖出來了!」
他們日本人、琉球人要怎麼去斗,那是他們的事,他可以不予理會。但是無惡不做的大海盜重返大海,這可是直接關系到大明朝海岸安全的問題,他不得不管!
而且他確信,這次中山狼出山,絕對是沖著明朝而來。如今有了這個警示,他將能防患于未然!
終于解開詩謎的他飽蘸濃墨,將剛剛畫下的符號一一抹去。
然而尋找到答案的羅宏擎,還有那位冒著生命危險給他送情報的僧人朋友都絕對沒有想到,在一連串的大陰謀里,秦嘯月由于無意間闖入了風暴的中心而成為中山狼復出後的第一個祭品。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夫命難從》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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