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瑕拿著令牌,拖著駱風,一路走出了皇宮。事情進行地實在是太順利了,順利得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似乎,有一個巨大的怪獸正歇伏在暗影中注視著她,嘲笑著她的無知。
她四周望了望,除了凜冽的寒風外沒有一個人影,也許是她太多疑了。
她扶起一動不動的駱風,本來虛弱的身子經過這麼一拖一拽顯得更加羸弱了。冷無瑕無聲地背起他,現在,該到哪里去醫治他呢?
還沒走出兩步,她的身後就傳來一陣陰惻惻地笑聲,直听得她毛骨悚然。她的直覺印驗了,他們並沒有走出危險的範疇。
她輕輕放下駱風,緩緩轉過身,凝視著巫昭辰那猙獰可怖的鬼臉。
「冷姑娘,別來無恙呵?」巫昭辰存心要激怒她。
「既然你已經看出我的身份,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還是用手說話吧。」
「好,痛快,你贏了我,我就放你走,輸了,你就得跟我回去。」巫昭辰就盼著跟她打,皇上說過放了他們,他巫昭辰可沒這麼說。捉了回去做妾室那到是一件美事。
冷無瑕打定主意,打不過也要斗個魚死網破,斷斷不能讓駱風再落到他手中。
一時間,二人拳來掌往,四周狂風四起,卷起了落葉飛沙。巫昭辰沒有想到冷無瑕的功力恢復得這麼快,他漸漸收起輕敵之心,全力以赴。
這邊,冷無瑕卻顯得左支右拙。不行,這樣下去不行,越是焦急,章法就越亂了套,眼見冷無暇就快支撐不住。
打不過還是想辦法逃吧。這樣一想,冷無瑕需晃一招,背起駱風就展開輕功向外掠去,想借著夜色月兌離巫昭辰的魔爪。
然而,她的身上畢竟背負了一個人,她的速度大打折扣。任她如何努力,依然擺月兌不了巫昭辰如影隨形的追蹤。
忽然,一陣淡黃色的濃煙升起,罩住了二人。冷無瑕努力睜大眼楮,仍然什麼也看不見,她想起來,駱風救宇文卓的時候也是放了這麼一股煙霧。她一陣激動,這麼說駱風醒過來了?她慌忙閉上氣,怕吸進了毒煙。
這時候,濃煙中伸過來一個手臂捉住了她的,將她往外拉。她順著手臂的方向逃離開去,眨眼功夫,已經到十丈開外了。看看後面並沒有巫昭辰的影子,冷無瑕才算松了一口氣。忽然之間,她的背上一輕,這個驚可讓她吃得不小,她順著前方追趕過去。
只見前面一個背影背負著駱風跑得正歡。冷無瑕追上前去,救他們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子。他一把將駱風放下來,夸張地喘著氣。
等他的氣喘勻了,冷無瑕才得以問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救他們?
那孩子指著駱風說︰「我救的可是他,沒說要救你呀!」
「那你又為什麼要救他呢?」冷無瑕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用大人的語氣說話的孩子。
「他是我們清風寨的寨主啊!」男孩得意洋洋地說。
「寨主?」冷無瑕瞪大了眼楮。哦,對了,似乎駱風是曾經說過的,軍隊里那些不肯投降的士兵最後都跟著他落草了。原來,那里是叫「清風寨」的。
看著冷無瑕了解的樣子,男孩頗不服氣地說︰「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們寨主以前是做什麼的吧!」
「哦?那他以前不會是鎮守邊關的大將軍吧?」冷無瑕故意睞睞眼楮,偏著頭問。
「你怎麼全都知道?」男孩睜大了眼楮,萬分不相信地說。駱風以前的身份是絕對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的,否則,那可是株滅九族的罪。但是,寨主為什麼那麼相信她呢?
「現在你相信,我和他是好朋友了吧?」冷無瑕微笑著說。
「你跟我來!」男孩對著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話。他再次負起駱風,帶著冷無瑕專揀僻靜的巷弄走,沿途到也安靜,沒有遇上任何人。
「你對這里還蠻熟悉的嘛。」冷無瑕頗為佩服地說道。
「那還用說,我八歲參軍,將軍就派我來京城了。」男孩大聲說。現在,他背著一個人走路,到一點也看不出吃力的樣子了,想他先前的模樣一定是裝出來的,小小年紀到還頗負心計。
「哦?在京城做密探?」冷無瑕故意逗弄他。
「誰說的?我一直在京城跟著將軍的師傅學些簡單的護理工作,以後,好去軍隊里效力。可是……」男孩低下了頭,現在還有什麼軍隊呢?他學的本事都無用武之地了。
「別急,有本事的人還怕沒有你展示的地方嗎?」冷無瑕安慰著他。
「快到了,老先生就住在前面的竹屋里。」男孩指著前方那座小小的竹屋說。竹屋的四周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草。冷無瑕覺得很奇怪,別的地方都是種花,為什麼這里全都是種的草呢?
「你別奇怪,這些草有些可是百年難遇的獨品呢!」一個蒼老的聲音對著冷無瑕說。他似乎從她一進門就看見了她的表情,然而,冷無瑕到此刻還沒有見到老人的面。
「進來吧!」竹屋里又繼續傳來聲音。
「是!」男孩畢恭畢敬地將冷無瑕帶進竹屋。
一進竹屋,冷無瑕就明白了。從外面看起來,竹屋是全封閉的,而從里面看出去,就漏了好多的洞,可以清清楚楚的將院子里的一切盡收眼底。
冷無瑕不得不佩服造這間屋子的人的匠心獨運。再打量那個老人,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袍子,眉毛和頭發全都是白色的,看不出年齡,但在他的沉默中依然透出一股洞察世事的智慧。所謂仙風道骨的神仙也不過如此吧。
「把風兒抬到床上去。」老人吩咐著。冷無瑕和男孩一起將駱風挪到了床上。老人神色凝重地給駱風把脈。
時間一點一點緩緩移動,過了盞茶功夫,老人才抬起頭來,對著冷無暇說︰「如果想救他,唯一的辦法只有找到‘忘憂草’。」
「‘忘憂草’是什麼?」
「那是生長在關外的一種植物,有金蟾蜍的地方就一定生長著忘憂草,它們是相生相克的。」老人耐心地解釋著。
冷無瑕興奮起來,只要這個世上有東西可以克制金蟾蜍,駱風就有救了。她在心中默默感激著上蒼,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上天就派了這麼一個人來幫助她。
「只是,我還不明白,您是怎麼知道駱風有難,正好派這個小兄弟來救我們的呢?」冷無瑕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這當然是我的寶貝徒弟不讓我好好安享晚年了。他在前天忽然找到我說請瀾兒在皇宮外面接應他,我就知道要請我出來擺平的事情一定小不了。只是沒想到他會受這麼重的傷。」老人嘆息著。
原來駱風一整天不見人影是找師傅去了。
冷無瑕真心佩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俗話說得好,「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只有真正的隱士才會選擇在天子腳下隱匿。
「想找忘憂草雖然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它是長在塞外的,這叫要看你們的速度夠不夠快。他本來還可以挺上半個月的,可是不知道誰給他吃了一種千年人參,人參本來是好東西,可是此時的他吃下去無異于是火上澆油,連我這里的一顆天山雪蓮也不敢給他吃了。他現在最多只能拖十天了,十天過後,如果還沒有拿到‘忘憂草’,就是大羅神仙也束手無策。」老人頗為擔憂地說。
「那我現在就去。」冷無瑕焦急地說。
「帶上風兒一起走,等你一來一回趕過來,他怕是沒命等了。」
「是,我這就去叫車。」冷無瑕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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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冷無瑕和駱風離開皇宮以後,天就一直在下著小雨,淋淋瀝瀝的,撕天扯地,綿綿不斷。
樂雲的心里也象那些小雨一樣充滿了憂傷。自從上次和冷無瑕的一番談話之後,她的心就沒有片刻平靜過。也許,是她的固執使她遠離了快樂的源泉,但是,依她現在的身份,她還有權利享受快樂嗎?她是一個忍辱偷生的人,如果生得沒有價值,她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呢?那麼,她的價值除了復仇之外還有什麼呢?
蕭衍自從上次在慧景宮意外的沒有受到樂雲的奚落和嘲弄之後,他經常會來這里坐坐。有時候是為了來看看梅花,有時候是來欣賞頑石,而更多的時候,他是沒有任何借口的,他就是來隨便走走。只要是在樂雲身邊,他就能感受到一股發自內心深處寧靜的快樂。
樂雲的身上隨身帶著一個藏有劇毒的小藥瓶,這個秘密誰都不知道,包括冷無瑕。她不說,是不想讓冷姐姐替她擔心,因為,那是她為自己備下的最後歸宿。
有很多時候,她真想將毒藥倒進蕭衍的杯子中給他喝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在突如其來的心軟中喪失了下手的機會。她安慰著自己,也許是這個毒藥太珍貴了,她要留給自己,事成之後,她是斷然逃不月兌懲罰的,那麼,就讓她自己毀滅自己好了。她更深地掩藏起那瓶珍貴的毒藥起來,她不願到時候自己在牢獄中接受他人的審判。
那麼,還有什麼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蕭衍呢?她的心里越來越急噪起來。有那麼一天,她看著蕭衍在慧景宮的軟塌上睡著了,他在睡夢中微笑著。幾經考慮,幾度猶豫,樂雲終于向他舉起了跳舞那天沒有機會舉起的匕首,蕭衍渾然不覺,他舒服地翻了個身,嚇得樂雲的匕首差點跌落在地上。不行,不行,她又矛盾,又不安,為什麼,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她面對著蕭衍,為什麼一次又一次錯過了殺他的機會?是因為蕭衍太信任她?還是她對他根本就是心軟的?她鑽進了一個愛情的套子里,套得她喘不過氣來,套掉了她的執著,也套掉了她的狠心。
這樣下去,她還怎麼報仇呢?她焦慮難安。祿兒見她總是捧著頭深思,以為她有頭痛的毛病,就對她說︰「我們家鄉有個治療頭痛的偏方,藥引子用的是少量的砒霜,很見效的,只是砒霜的數量要掌握好分寸就行了。」
樂雲一听,眼前一亮,這可比她自己私藏的毒藥好多了。砒霜無色無味,下在茶水里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而且,每次的分量下得不重,他也不會有所覺察。等到時日積得多了,再發作時,誰能說得清是哪一次喝茶時飲下的砒霜呢?
樂雲連忙吩咐祿兒去找劉公公來。這段時日,因為皇上常來這里,劉公公到是和她們走得很近。她就是在等著這麼一天,等著這個一箭雙雕的機會。
不一會兒,劉公公就來到了慧景宮。樂雲笑著請劉公公出宮時帶一點點砒霜回來,因為她最近總是頭痛,想用一個要砒霜做藥引子的偏方。劉公公猶豫了一下,砒霜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但是,他經不住樂雲的一再懇求,終于答應為她買砒霜回來。只是,劉公公帶回來的砒霜劑量很少,這怎麼行呢?于是,樂雲就不得不頭疼了好幾次,才斷斷續續令劉公公帶回足夠分量的砒霜回來。
備好藥,樂雲就開始了她的計劃。每次蕭衍來慧景宮,她總是殷勤地給他炮上一壺好茶,而且,每次都是劉公公在身邊伺候著端給皇上的。因為每次下的藥劑量都很少,所以,蕭衍一時到也毫無察覺。計劃在順利地進行著。
一個月後,蕭衍在早朝中突然昏倒在大殿上,經太醫診斷,是中了砒霜的毒!爆中所有的人都大驚,什麼人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給皇上下了毒呢?太後大怒,下令在後宮搜尋砒霜,一定要找出這個凶手。
這其中只有祿兒隱隱猜出是怎麼回事了,她嚇得面色發青,抖抖索索地說不話來。很快,在慧景宮就搜出了還沒有用完的砒霜。太後招樂雲去德景宮問話,問她的砒霜是從哪里來的?
樂雲淡淡地說︰「是我求劉公公為我買的。」
「你買砒霜做什麼?」
「我一直有頭痛的毛病,這是皇上知道的,買砒霜是為了治頭痛,而且每次我買的分量都不多,根本就不足以制人于死命,這您完全可以去問劉公公。」樂雲昂然說道。她不管太後是信也好,不信也好,只要能引太後去懷疑劉公公,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丙然,太後大怒,馬上命傳劉公公。劉公公一听太醫說皇上是中了砒霜的毒,他隱隱約約就覺出事情不妙了,似乎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為他做的一個圈套。
他戰戰兢兢來到太後面前,趴在地上,縮成一團。樂雲輕蔑地看著他,他逼潘娘娘和紅袖喝毒酒的時候是多麼趾高氣昂啊,如今,卻又象一條哈巴狗一樣的可憐。
「你為什麼要去買砒霜?」太後厲聲喝問道。
「回稟太後,是紅袖姑娘要我去買的。」劉公公可憐巴巴的說。
「她讓你去買,每次的分量不是很輕嗎?你有沒有看著她喝下去?你自己有沒有私藏?」
劉公公仔細想了想,他搖了搖頭。
「那就是了,你既不知道她買來做什麼,為什麼還要去買?」太後越來越嚴厲地質問著他。
「我,我……」劉公公結結巴巴的,他怎麼能想到紅袖會用他買的砒霜來害皇上呢。她那麼得寵,應該是沒有理由的呀。但是,隨即,他想起來了,他想起那天他看著潘貴妃和「樂雲公主」喝下毒酒時紅袖那充滿怨毒的目光。她是來報復的呀。
「太後,太後明鑒,我是中了那小賤人的計呀。」劉公公扯著嗓子喊,那樣子就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雞。
「你是皇上身邊的人,如果這麼容易上別人的當,皇上的性命還有保障嗎?陛下的飲食還能由你負責嗎?」
劉公公涕泗四流,他懇求著請太後看在他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他一命。
「好,就賞你個全尸吧,來啊,賜三丈白綾。」太後漠然地說,任你多少次忠心也不能抹殺掉一次過錯。
看著劉公公被拖下去,樂雲的心中暢快極了,她的第一個報復計劃已經成功了。潘娘娘和紅袖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你還有什麼話說?」太後直直地凝望著她,每次她看見「紅袖」,總覺得心里特別不自在,這份不安攪得她徹夜難眠。憑直覺,她認定「紅袖」會毀了兒子一生。此時不除去她,更待何時?
「我無話可說,如果太後一定要冤枉我,我能分辨什麼呢?」樂雲不屑地說,她只要能得到蕭衍已死的確信,她就滿足了。至于她自己,她不是已經安排好毒藥了嗎?
「你先別得意,我現在還不想讓你死,我要等皇上親自來審問你。」看著她囂張的模樣,太後恨恨地說,皇上怎麼就沒有看清她這麼跋扈的一面呢?
這段時間里,她被太後下到大牢里去關了起來,只等蕭衍病好了之後親自來審問她。忽然之間,她心靈上的負擔放了下來,讓她無比的輕松。她只耐心地等待著蕭衍的消息,她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毒藥,蕭衍一死,她就下去陪他。
只是,每一次只要她一想到,蕭衍此時正處于生死邊緣,她的心就沒來由的隱隱作痛起來。那種痛楚沒有來路,沒有去處,就那麼根深蒂固的郁結在她的心中,讓她分不清是外來的因素引起的,還是她本身所固有的。
這幾天,時光在牢獄里仿佛凝固了起來,看不見日升日落,看不見黑夜白天的更替。她的希望一點一點坍塌陷溺,蕭衍並沒有死嗎?為什麼她得不到半點消息?如果他死了,世界斷斷不會這麼平靜。然而,她的心里竟然有一點點的竊喜,那份喜悅還在緩緩擴大,逐漸充盈到她的全身。
冷姐姐說得沒有錯,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時候,都要想想做這件事之後,自己能不能獲得平靜。那麼,她的快樂居然是構築在蕭衍的生之上了?那與她時時刻刻希望的他的死是背道而馳的呀。但是,不管怎麼樣,她的喜與悲都是建立在他身上的。她無助地想著。
突然有一天,牢門大開,牢役對著她說︰「你出去吧,皇上在外面等著你!」
在那一刻,她突然有股想撲到他懷里痛哭一場的沖動,是她害了她,她其實是沒臉見他的。她躊躇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留留走走之間,她彷徨無依。誰能告訴她,她行走的方向到底在哪里?
牢役不耐煩地催促著她,她磨磨蹭蹭地走出來。外面的陽光突然一下涌入她的眼楮里,刺得她睜不開眼。冬天的陽光不應該是這麼毒辣的呀,她心酸的想。但是,感謝陽光,感謝這突如其來的刺激,令她深藏了許久許久的淚水終于發泄出來。
她閉著眼,流著淚,她是不敢去面對蕭衍啊,她不知道面對他,她是該痛恨呢,還是該悔恨?
「好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蕭衍朗聲說道。是的,他是一國之君,沒有任何病魔能催垮他,現在,他不是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嗎?一切都過去了,過去的事情他不願再提,他也不願她多想。
樂雲看著談笑風生的蕭衍,忽然之間百感交集。她終究是逃不過他的審判的呀,她的過錯是因為他的大度才得以化為無形,他可以讓她生也可以讓她死。而她卻不能,她不能讓他死,也不想讓他生,她第一次發覺了自己的渺小。
她突然之間那麼那麼的恨著自己,恨她的心屈從在他的深情里,恨她的人屈從在他的度量里。她不要這種感覺,她的仇呢?她的冷漠呢?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堅強的外衣呢?為什麼頃刻之間化為無蹤?她的血管里奔流的應該是復仇的血液,現在,為什麼它們都披上了溫情的外衣?
她默默地和蕭衍走在回慧景宮的路上。一路上,他牽著她的手,生怕她遺失了似的,珍而重之的牢握著。
樂雲沒有爭月兌,從昏暗的牢房里重新看見溫暖的陽光,她的心里仍是無限的依戀,就讓她短暫地貪戀一會人間的溫暖吧。是的,和蕭衍在一起,她由衷地感到溫暖,寧靜。
他們一路走到慧景宮的門口,站定,然後怔怔地對視。樂雲舉起手來,輕輕地敲門,蕭衍仍然握著她的另一只手,直到祿兒興奮地聲音從門里響起,他們的手才分開。樂雲默默地走進門,在鐵門從身後關上的瞬間,她還看見了蕭衍那雙定定的眸子,說不清是憂還是喜!
第二天,意外的,樂雲發覺慧景宮里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她驚疑不定地走出來,這才發現院子里黑壓壓地跪了一群人。
「娘娘千歲,千千歲?」
听到這些話,樂雲象是被蛇咬了一般,快速地後退了一步,驚魂未定的望著她們。
「娘娘,您還不知道吧,皇上封您為貴妃娘娘了。」祿兒眨著眼說,這可是宮中所有女人都羨慕的殊榮呵。當皇上醒過來後,一听說樂雲被關進了大牢,他就和太後吵了起來,為了以示樂雲的清白,他封她為貴妃娘娘,用自己的性命來試她的忠心。
「不,不。」樂雲驚惶地搖著頭。事情不是這樣的,為什麼是這樣呢?她從來沒想過要受蕭衍的封,如果她接受了,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她的態度深深的刺傷了站在門外的蕭衍,他本來是想給她一個驚喜的,然而,她的態度卻是那麼的驚恐。她到底是怎麼了?依母後的話來說,她是不識抬舉。他從來猜不透她要的是什麼,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那種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的女孩。或許,連她自己在做些什麼,她都是不清楚的。然而,她卻又分外的固執,她一直在堅守著一些什麼,堅守她內心深處的某一項東西。一有什麼人,什麼事物踫觸到了她內心固守的那樣東西,她就象被蠍子蟄了一下似的跳起來捍衛。
但是,蕭衍知道,她其實是茫然無措的,她找不到自己要走的路,她把自己給弄丟了。他很想幫助她,她卻那麼堅決地拒絕他的幫助,甚至拿他當仇人般看待。
他黯然地揮揮手,命令所有的人都下去,拆掉慧景宮里所有的布置,收回成命。說完這些,他落寞地往外走,也不管身後眾人驚異的目光。他希望,她能自己醒悟過來,他不會逼迫她的。
雖然,樂雲拒絕接受蕭衍的封賞,但是,全宮上下已經儼然當她是貴妃娘娘一般對待了。而蕭衍本人則更是三不無時就往慧景宮里跑,全然忘記了自己所擁有的三宮妃嬪。
在大雪紛飛的日子里,圍爐對坐,喝酒賞花是他們的一大樂事。聞著滿園冷香,喝著杯中熱酒,談一談風花雪月,好象人世間的恩怨情仇都離得他們遠了,剩下的只是彼此心心相惜的關愛。
只是,這樣的溫馨情懷也是不能長久在他們之間存在的。在蕭衍持續呆在慧景宮里的第十天,太後身邊的小爆女來到慧景宮拜見皇上,說余妃娘娘臥病在床,太後請皇上過去瞧瞧。
蕭衍頗感不耐地揮揮手,說︰「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上,太後吩咐了,要奴婢跟著皇上過去看看情況好回稟太後。」小爆女誠惶誠恐地說。
蕭衍為難地看了一眼樂雲,太後擺明了是非請到皇上不可,他總不能不去敷衍一句。樂雲將頭扭向暖閣的外面,默不出聲,這時候,她應該是沒有資格說話的呀。
蕭衍嘆了口氣,和小爆女一起走出了慧景宮。
看著他們漸行漸遠,樂雲怔怔地,理不清紛亂的思緒。理智告訴她,應該離蕭衍遠點,然而,感情上她又是那麼的依賴他,渴望著親近他。
她望著對面空空的座位,一動也不動,任由屋外滿天的飛雪紛紛揚揚地飄灑下來。暖閣似乎是她的殼,她把自己縮在這層殼里,不哭,不笑,不移,不動。
從來沒有任何時刻象現在這樣的渴望解月兌。她寧願把自己包起來,也不肯正視她心內翻涌著的醋意。
她是不該吃醋的呀,她憑什麼吃醋呢?然而,她只要一想到此時此刻蕭衍正在余妃的病榻前噓寒問暖,她的心就象掉進冰窟窿一般的冷徹骨髓。
暖閣里的火爐熄滅了,她也沒有感覺,她全身全心只覺得疲軟乏力,但是,她卻又支撐著不肯就此睡去,她想等等,說不定蕭衍馬上就要來了呢?然而,時光一點一點流失,黑夜一點一點拉開序幕,仍然不見蕭衍回返,她的內心充滿了難以言說的委屈和孤獨。清亮的淚水順著她的面頰緩緩滑落下來,她卻仍是一無所覺。
「哎呀,你怎麼還坐在這里?」來請樂雲回去的祿兒一進入暖閣就渾身打著哆嗦,這哪里有半分溫暖呢?簡直就是一個大冰窖。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暗影里一動也不動的樂雲,她著了慌,不知道樂雲是怎麼了?和皇上吵架了?剛剛皇上還在這里的,怎麼現在不在了呢?
但是,容不得祿兒再想下去了,她跑過去拉樂雲,樂雲不動,臉頰通紅,目光渙散。祿兒嚇一大跳,忙叫進來幾個小爆女,大家手忙腳亂地將樂雲抬到床上去,用冰敷住樂雲的額角,她卻滿嘴里胡言亂語起來,一刻也不停息。
祿兒囑咐小爆女們照顧好樂雲,自己跑出慧景宮去請太醫。到了太醫館才知道,所有的太醫都去余妃娘娘那兒了,抽不出人來去看一個侍女。
祿兒急得團團亂轉,她又重新折回慧景宮,想看看樂雲安靜點沒有。然而,樂雲仿佛是更瘋狂了,她一忽兒坐起來,目光直勾勾瞪著祿兒,喊著「紅袖,你去哪?你去哪?」一忽兒又直挺挺地倒下去,咬牙閉眼的,人事不知。
「你在說什麼胡話呀,誰是紅袖?你叫什麼呢?」祿兒拼命地搖晃著樂雲,然而,樂雲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躺著,她賴在床上不想起來了呀。
祿兒一咬牙站起來,今天說什麼也得請到太醫來看看,她擦干眼淚,向繡景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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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景宮里。
余妃靠在床沿邊一個勁地呼痛,十幾名太醫全都圍著余妃緊張地查探著病情。太後焦急地坐在一邊等待著,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查不出一點病因,余妃卻總是喊痛呢?
余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著太後,請太後為她做主︰「太後,您是知道的,臣妾一直是安守本分的一個人,到底是誰這麼狠心想害我呀。就算害了我,那也沒有什麼的,怕就只怕那人最後的目標是皇上和太後您哪。」
太後一听這話,緊張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太後,臣妾這是受了小人暗算呀!」余妃的喊聲更顯淒厲。
「大膽,誰敢在皇宮內苑興風作浪,哀家一定會要她好看!」太後凌厲的目光射向在一邊沉默不語的蕭衍。
「朕看,你只不過是有些勞累罷了,休息幾天就會好的。不要疑神疑鬼。」蕭衍皺著眉頭冷冷地說。這女人想玩什麼花樣,他看得清清楚楚。
「太後!」余妃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太後。
太後正想發話,忽听小太監前來報告,說慧景宮里的祿兒姑娘求見皇上。
蕭衍一听,忙跟著小太監身後走了出來。祿兒此時來找他,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他不想太後听到又添什麼亂子,余妃攪的禍水已經夠大了。
他一出繡景宮的門,就看見祿兒焦急地向內張望著。看見蕭衍,她才露出輕松下來的表情。她上前一步奏到︰「皇上,紅袖姐姐剛剛在暖閣著了涼,不知道惹了什麼病,現在時睡時醒,神志不清。」
「快,你先回去,朕帶上太醫馬上就來。」蕭衍一刻不停地說。怎麼會這樣呢?全怪自己,把她一個人留在暖閣內,一定是雪水飄進去,澆熄火爐,她又不知道照顧自己。唉,他怎麼會丟下她的呢?
蕭衍一路自責著走進繡景宮,他也沒看余妃一眼,只對著太後說︰「母後,兒臣現在要帶走所有的太醫,請母後原諒兒臣的無禮。」
「你既知道無禮,為什麼要帶走所有太醫?你置余妃的生命何顧?」太後盛怒道。
「朕看余妃也沒什麼大病,她要的只是好好的修身養性,少惹禍端。」蕭衍沉聲說著,說完後也不管太後再說什麼,自顧自地帶著太醫直赴慧景宮。
余妃哭天搶地地呼喊著︰「太後,皇上這是要逼死臣妾啊!」
「你不要怕,有哀家為你作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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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繡景宮的門,蕭衍就再不用掩飾自己的焦慮。他快步向慧景宮走去,太醫們顛顛地跟在他身後。
看過樂雲的病後,太醫們開了一些治療傷風發熱的單子,退了下去,祿兒也急急忙忙地下去煎藥去了,屋里只剩下了蕭衍和昏迷不醒的樂雲。
蕭衍握著樂雲蒼白的手,在臉上摩挲著,是不是,他不是皇上,他們就會快活得多呢?
罷剛安靜下來,外面就有人報著︰「太後駕到!」
蕭衍煩亂地站起來身來迎接,為什麼總有人要千方百計地破壞他和樂雲之間的寧靜呢?
太後一走進慧景宮就氣勢洶洶地命令搜宮,看看是否藏有什麼不干淨之物。
蕭衍明白這是余妃的詭計,他強忍怒火,走到太後面前,說︰「兒臣可以拿人頭擔保,請母後不必再搜了!」
「皇上,你可千萬不能被奸人蒙蔽呀!」太後語重心長地說。
「母後,不管怎麼樣,有我在這里就不許搜宮。」蕭衍堅定地說。
這時候,樂雲在床上醒轉過來,她虛弱地撐起身子,扶著門框站起來,她對著院子里對峙著的母子二人說︰「想搜什麼就搜吧,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也不怕那些屑小之輩來害我。」
樂雲說完這些,只覺心中一陣氣血翻涌,幾乎站立不住,她搖搖晃晃地把住門框,不讓自己倒下去,蕭衍一個健步走過去扶住樂雲。
太後一揮手,侍衛門前前後後在慧景宮內翻尋起來。忽然,有人來報,從假山後面找出一個插著金針的小布人,小人的心髒上赫然寫著余妃的名字。
太後手持小人,一把揮到樂雲的面前,厲聲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樂雲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的氣息從喉嚨里噴涌出來,她吐出了一大口血。血吐出來之後,她感覺到舒服了一點,她推開蕭衍,傲然挺立著,面對著太後說︰「我無話可說!」那眼里分明就是不屑解說的態度,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
太後惱羞成怒,一疊連聲地說︰「拿下,把她給哀家拿下!」
蕭衍將樂雲拉到身後,面對著蠢蠢欲動地侍衛們,威嚴地說︰「誰敢動?「一眾侍衛唬得連連跪下來,大氣也不敢出。
「好,好,你現在包庇她,以後,你自己怎麼死的你都不會知道!」太後忿忿地說完這些,帶領著侍衛們走了個干干淨淨。
樂雲的眼里閃過一絲痛苦地表情,太後的話並沒有錯啊,蕭衍現在護她,將來要他的命的人很可能就是她呀!
「到床上去躺下來吧。」蕭衍柔聲對樂雲說。
樂雲回避著他的目光,她竭力掩藏著自己的感情,然而,她的身體仍是暴露了自己。她其實是在乎他的呵,不然,她為誰風露立中宵呢?她為誰憔悴為誰消瘦呢?聰明如蕭衍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