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總裁駕到 第八章

她該等他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

瑪穎,等我回來,到時我會跟你解釋一切。葛森。

瑪穎看著手中不知揉捏過幾回的紙簽,上面的字跡因為曾經滴上去的淚水而模糊暈開。

第十天了,整個新年,她幾乎都待在松之間,深深呼吸著充滿稻香的榻榻米氣息,卻遍尋不到一絲她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

他是騙她的,他根本不愛她?

還是他沒有騙她,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就算他有天大的理由,難道他不能告訴她嗎?她有這麼不能依靠嗎?

瑪穎叫自己要有耐心,不要失去方寸,葛森說過他一定回來的,她要相信他——

但她能怎樣相信他?在他這樣不告而別之後……

十天以來,她無意識地等著每一通電話,等著手機鈴聲每一次的響起,期待他會打來解釋,或是多說一句話也好,告訴她他什麼時候回來……但什麼都沒有,一點消息都沒有。

等待很痛苦,無邊無際的感覺讓人發狂,她無法不去猜想他現在在干嘛,會不會有危險?還是他其實根本在嘲笑她的痴傻?

她緊懸著的心一次次落空,落空到她再也無法忍受的地步,她知道她不能哭、不該哭,可是,心里滿滿的苦澀酸楚涌上。

他好可惡……可惡透頂……

她明明給了他機會,讓他可以告訴她他何時要走、何時回來、為什麼要走,他竟然騙了她,選了這麼傷人的方式離開。

她如果不愛他就好了,就不會每天待在這里等他,不會每天回憶起他如何微笑、如何踫觸她的手、她的發、她的唇,記起他的擁抱,卻發現她身邊空無一物……只有那張紙條,嘲笑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多麼的單薄!

所以,那時她就這樣想,十天,她只能等他等十天,再等下去她會崩潰。如果愛那麼多會讓她那麼痛苦,那她決定少愛他一點。

沒有想到她這麼沒用,面對愛情這麼軟弱……

深夜里只有時鐘滴答滴答的輕響,牆上的時針走到十二點,她毅然決然地把手機關機。

瑪穎眼里的淚直直落下,心里崩塌坍陷。

她不會愛得這麼沒骨氣,不要愛得失去了自己!

起身離開松之間,她心里下了決定。

如果他真的愛她,就來找她吧!這一次她要他等她。

上海花園大酒店

奼紫嫣紅花團錦簇的花園里,穿著銀灰唐裝長袍的葛森挺立在白色大理石的噴泉旁,他听著耳機里傳來機械式的留言聲,眉心一蹙。

又是關機!

這半個多月來,為著葛五爺跟葛先的事,他香港、奈良、上海三地到處跑,今天跟各派的長老開完會,正式宣告將葛五爺他們逐出創星集團,事情差不多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忍不住想打電話听听瑪穎的聲音,怎知又是關機,這已經不曉得是第幾通電話了。

「森,會議快開始了,我們該到大宴會廳去了。」阿齊走過來,對葛森最近魂不守舍的態度很好奇。「怎麼了?」

梆森唇角揚了揚,看似輕松。「沒什麼,走吧!」他率先朝飯店里走去,阿齊模模鼻子,跟上他有點急躁的步伐。

他們穿過巴洛克式華麗繁復的回廊,坐上貴賓用的電梯,飯店的領班經理領著他們走向大宴會廳。

「你打算怎麼做?會議里那些長老多半都還是看重血緣親情,不可能答應將葛五爺他們逐出創星的。」阿齊邊追著他的腳步邊問。

「很簡單,靠證據啊!間諜、販毒、走私黑槍、殺人未遂、洗錢……每一項的證據都在公安廳那里,如果那些老家伙答應將葛五爺他們逐出創星,讓我抓人,人抓到後也交給我來處置,我就請廳長壓下來;不然馬上他們就要亡命天涯。」他的聲音听起來非常愉快。

「哇——葛五爺他們有犯這麼多罪嗎?」阿齊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原來他竟然跟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是遠親!

「當然沒有,他們哪有那麼厲害?都是我瞎掰的。」葛森輕笑,很不把誣告當一回事。

哇咧——阿齊驚駭地瞪著葛森。他竟然是這種殺人不見血的大魔頭的保鑣!

梆森睨他一眼,看透他的想法。「你放心,今後我會乖乖金盆洗手,好好當我的總裁,我已經沒那麼想追求刺激了。」

「我才不相信!」他就是被他這種話騙了好多次,成天繞著地球追著他跑。

「真的。」葛森用力點頭。

「為什麼?」阿齊滿月復的疑惑都被勾起來了。

「因為瑪穎。」葛森的眼神剎那間變得柔和。

阿齊的舌頭似乎打結了,他震驚的看著葛森的眼楮,想在里頭搜尋一絲玩笑的痕跡,可是沒有。「你是認真的?!」

「嗯!」葛森漫不經心點個頭。

「請進。」領班經理打開宴會廳的大門。

宴會廳四面是法國古典裝飾風格的女乃油色牆壁,地上鋪著高貴的棗紅花紋地氈,抬頭可以望見彩色玻璃瓖拼而成,中間為船底造型的天花板,而現在這里圍成方形的椅子上,滿滿坐著近百名各派系的長老。

梆森正要踏進門內,卻發現阿齊拉住他的袖擺。「怎麼?」

「你確定官小姐願意跟你在一起?」阿齊的語氣里透著困惑。

梆森為他的話感到好笑。「當然,她很愛我。」

「是啊!每個女的都嘛愛你,我知道,可是,官小姐如果願意跟你在一起的話,她為什麼辭職搬家了?」阿齊真是不懂。

「什麼?」葛森的臉當場罩上寒霜,語氣森冷。「你听誰說的?」

痹乖!他從來沒看過葛森有這一號表情!「我……听之彥說的。」

「為什麼沒有人跟我說?」

「因為……沒有人覺得你會在乎……」

額上青筋蹦出兩條。「搬到哪去了?」

「不……不知道……」阿齊回答得膽戰心驚。

梆森黑色的瞳眸里燃起怒火,猛力推開阿齊轉身就走,阿齊撞上門框,「砰」的一聲,把領班經理嚇得花容失色。

「森!你要去哪?還要開會耶——」阿齊急急忙忙跳起來,追過去。

大宴會廳里正在等待的長老們,遠遠瞧見今天的主席來到門邊又走掉,現場一片嘩然。

「喂,瑪穎為什麼辭職?」葛森打手機給葛之彥。

「瑪穎是誰?」葛之彥一如往常的語氣冷淡。

「你不要給我裝蒜!」

「呵……」葛之彥難得的低笑。「你又沒跟我說她是你多重要的人,員工自己請辭,我怎麼會為難人家?」

手機另一頭听得見深吸一口氣的聲音。「她為什麼走?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你以為我手下有幾個人?我怎麼可能每個都去問——」

刺耳的「嗶」一聲,手機被掛了。葛之彥揚揚眉,原來森也會生氣呀!

梆森撥到溫泉旅館的訂房專線。

「喂,您好。」

「阿嬤,您好,我是葛森——」

「你這欺騙我孫女感情的王八蛋,不準再打來了!」

「喀嚓」一聲,阿嬤掛掉電話,淘氣的吐了吐舌頭。

那刺耳的掛電話聲,讓葛森迅速拔掉耳機。

焦急、煩躁、懊惱、憤怒……這些八百年沒造訪過他的情緒一擁而上,讓他的俊臉僵了又僵。到底怎麼回事?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想飛到台灣找瑪穎問個清楚;但葛五爺還沒抓到手,他們在暗、他在明,這時候他有什麼大動作,說不定還會把瑪穎他們給卷入危險中。

「Damned!」他把耳機狠狠往地上一扔。

寫著「汪傳聲律師」的招牌高高突出在騎樓外,位在三樓有一間小小二十幾坪的律師事務所。

里頭窗明幾淨,劃分為會客室、辦公室、所長辦公室三區,一進門還看得到一尊雲州大儒俠史艷文的布袋戲偶,那是所長的寶貝收藏。

「瑪穎,幫我調一下這篇剪報的相關判解,謝謝。」挺著啤酒肚,好像快把西裝撐破的王律師,把畫了紅圈的報紙擺到瑪穎的辦公桌上。

「好。」瑪穎接過來,馬上進入法源資料庫,點進判解困釋的部分搜尋。

陽光從大大的窗戶灑進來,台中最棒的就是舒適晴朗的好天氣,跟台北的濕濕冷冷截然不同。

她進這家律師事務所擔任法務助理也快一個月了,因為大學學長出了車禍,所以請她來代班。

這間事務所里雖然只有三個律師加上她一個助理,但因為所長跟幾個代書很熟,人脈很廣,所以生意滿好的,專門接一些民事案件。

「瑪穎,你有報名法官助理的考試嗎?」隔壁桌的蕭律師問道,她已經是兩個孩子媽了,短短頭發精明能干。「最好去試一下,薪水很不錯,也能夠累積一些臨庭的經驗,還可以順便準備律師考試。」

「有啊——我好早之前就把報名表寄出去了。」瑪穎笑道。

「你報名哪一家?」

「板橋地院。台北地院報名的人太多了,競爭激烈。」

「為什麼不報台中地院呢?被錄取的機率比較大吧?」

「可是長期來說,我還是想回台北,我不太放心把我阿嬤跟弟弟丟在台北。」瑪穎抿抿嘴,笑容里有著淡淡的思念。

本來想說從小到大沒離開家住餅,又踫到葛森不告而別,所以她把心一橫,接下學長的工作,到台中一個人獨自生活一段日子,希望自己能再獨立堅強一點,哪知道相思病苞思鄉病同時襲來,打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要不是她從阿嬤那里知道,葛森有打電話去旅館找她過,她早就包袱款款回台北,別再跟自己過不去了。

想到葛森還是有打電話來,代表他還是喜歡自己的,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揚。

「沒過多久就要考試了,對不對?」蕭律師問道。

「對,三月一號、二號。」

「哇!只剩兩個多禮拜了……我瞧你很輕松的樣子,應該是信心滿滿羅?」蕭律師取笑道。

「哪有!我回家念得很辛苦,你都沒看到呢!」瑪穎嬌嗔。

認識葛森又離開葛森,她發現自己有一點變了,變得比較放松了。

雖然還是像以前一樣認真念書,但她身邊不再有那種緊繃嚴肅的氣氛,也因此一下子就跟新同事們打得很熟——這份輕松該不會是被他的懶散給傳染的吧?

「瑪穎,過來一下。」突然,所長從透明玻璃的辦公室里探出頭來,對她招招手。

瑪穎進到所長辦公室,順手把門關上。「所長,您找我?」

「有件事麻煩你到香港出差一趟。」所長坐在辦公桌後,五十開外、身材魁梧的他,即使坐著也像椅子上矗立了一座小山。

「去香港?」瑪穎滿臉驚訝。「所長……我一個人嗎?」她……她沒出過國耶……

「對,機票、飯店都已經幫你訂好了。你也知道我們其他人最近幾天都要出庭,根本走不開,麻煩你去香港一趟,我們有個委托人在香港,他要把一份涉及一億元爭訟的資料交給我們,他會在機場等你。」

「可是,所長,我要準備考試——」

「你拿了資料就可以去逛一逛、血拚血拚,坐隔天一早的飛機回來就行了。」

「這……對不起,我沒坐過飛機,可不可以不去呀?一定要人親自去拿嗎?沒有別的方法?」瑪穎總覺得怪怪的。

「瑪穎——」所長央求的望著她。「我跟你保證,這個任務真的又簡單又安全!你瞧,這是對方提供的機票,是頭等艙的喔——你只要一到機場,安德森律師就會在那里等你,把東西交給你。

「香港現在被大陸統治了,講國語嘛也通,你絕對不會把自己搞丟的,去啦、去啦!」

「好吧……」唉——念在生平第一次坐飛機就可以免費坐頭等艙,去試試看吧!

到達香港國際機場,瑪穎穿著式樣簡單的粉綠色皺紗上衣、雪白色寬版褲,一頭柔軟的棕色長發被散著,肩掛著手提包下飛機——這是她唯一的行李,跟著眾人搭乘旅客捷運到入境檢查大堂。

她單身一人,加上長得可愛可愛的,吸引了機場里不少人的目光,不過她渾然無所覺,因為剛剛在頭等艙里不小心喝了太多紅酒,現在她整個人都覺得醺然欲醉。

不能怪她愛喝酒,如果任何人生平第一次坐頭等艙,有美麗的空中小姐在你身旁輕聲細語為你介紹各種酒類,優雅的為你開瓶倒酒,怎麼可能拒絕得了呢?

偏偏她酒量不佳,喝到第三杯就開始有點輕飄飄了,為了避免酒後失態,她只能強忍心痛,拒絕空姐們繼續為她服務。

辦完入境手續,燦爛的天光從機場斑聳的拱形屋頂灑落進來,銀白色的建築相映著亮燦燦的陽光,瑪穎抬頭望著天際,簡直看傻了。

丙然還是應該要多到一些地方增廣見聞!

這樣將來對擔任律師也有很大幫助。她邊想邊拿出記事本,把記事本湊到鼻尖前,眯著眼瞧。

自從眼鏡被葛森弄壞後,她一直沒配新的眼鏡,因為心里惦記著他說要賠給她一副新的,因此,不管剛開始多不習慣,她也沒再去配新眼鏡、或是找一副代替的。

她執意不戴眼鏡,等著戴他送的,暗自想著他還欠她,所以一定會回到她身邊。

「一點半,在會合點集合,安德森律師……」瑪穎喃喃念道。「會合點?我怎麼知道哪里是會合點?」眉頭不由得皺起來。

才這麼想著,她馬上看到豎立在大堂中央的深藍色牆一樣的東西,上面就寫著白色的三個大字︰會合點。

「原來如此……」瑪穎不禁感到有一絲好笑,還特地走到前面模了模那上面的字。

突然一個人從後方抱住了她,她嚇得尖叫。「啊——」

但尖叫聲馬上戛然停止,因為她听到了再熟悉不過的男性嗓音。「哼哼……兩個月不見,你就把我的擁抱忘得一干二淨!」

「森——」她驚喘地在那男子的懷里抬頭,對上了葛森俊俏黝黑的臉龐,那雙眸里是一團深情,讓她屏住了呼吸。

竟然是他!

好可惡!不親自到台灣來接她,倒是把她騙到香港來……

可是看著他的眼楮,她竟有種想哭的沖動,她其實好想他,好想听他的聲音、好想被他抱在懷里……

「哇——你偷喝酒,我也要喝。」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他像個頑皮的小孩一樣,側過身低頭啄吻了她的唇,靈舌瞬間探入她的口腔內。

來不及反應的她當場腿一軟,幾乎是可憐兮兮地只靠他箍緊自己的手臂撐住。

他對她笑一笑,立刻把她打橫抱起。「這是綁架,你有權保持沉默,否則,你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綁架?!等等!這樣她的法官助理考試怎麼辦?只剩兩個星期了耶!

「森,你放開我!實在太過分了你——」可惡透頂!這只沙豬又在那邊我行我素了!

她拚命在他懷里捶打掙扎,雙腿在空中踢動。

「噓……很多人在看,還是你希望我被警察抓起來?」葛森輕笑道。

丙然,這一句話成功地讓瑪穎閉嘴,她怯怯地環顧四周。

GOD,讓她死了吧——一群群旅客似乎當他們在拍愛情電影,在他們身旁指指點點、偷偷竊笑,她察看四周的視線還跟遠方看起來像警衛的人員對上,顯然那人正在考慮是否需要上前來制止。

「你趕快帶我離開這里!」瑪穎把頭埋在他的胸膛里,悶聲道。

「遵命。」葛森的唇角上揚,高大挺拔的他抱她像抱一只小貓一樣輕松,不顧周遭曖昧的目光,閑適從容的下樓,一路把她抱出機場的客運大樓。

終于把她手到擒來了。

這兩個月來,他不知打了多少通電話、被掛了多少通電話,就是找不到她!

偏偏之前他無法抽身離開,之彥又很欣賞他的狼狽樣,拚命落井下石,結果拖到上星期他逮到葛五爺和葛先後,才藉由私人情報網,找到她工作的事務所。

那天走到律師事務所位在的三樓門口,透著玻璃窗,他看到她微笑動人、精神奕奕地端茶給別人,感覺像是胃部被人揍了一拳。

所以,他悄悄離開了!決定把她騙到他的地盤上,再也不讓她莫名其妙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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