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巧笑如花,千嬌百媚︰「既是如此,若是此話傳了出去,莊主如今是否有些不近人情了?」她也不去說師遠淮毀約干預她來往,只說他是不近人情,倒是無形中拉近了雙方的關系,師遠淮被她這一句話堵著回不了,她卻又嬉笑起來︰「西樓知道老莊主的難處,不會為難莊主您的。以我的身份確實不適合留在毓秀山莊,老莊主容我養病,西樓感激不盡!」她說著就當真後退了一步,真心誠意的給師遠淮鞠了一躬,愣是師遠淮听她如此說,心里一陣寬慰,再見她如此重道,也看的一呆,道是這女子喜好先兵後禮,先打你一下,讓你吃痛了,再給你塊糖,安慰你——他真是有些苦笑不得,心里竟有些好笑,自己堂堂一莊之主,差點被她給玩弄了,轉而又產生些許贊賞意味,偏生吶這女子玲瓏俏麗,千變萬化,若真的不能教化,一定是武林一大頭痛人物!
他也並非當西樓乃大奸大惡之人。
「莊主的好意西樓知道,莊主的難處西樓也知道,我不是留不下,而是留不得。」她長長嘆息口氣,「毓秀山莊因西樓而有此大劫,西樓十分過意不去,我幫不得老莊主,本也不想連累毓秀,如今我更是名不正言不順,留在毓秀,不過為山莊多添幾分流言蜚語。」簡而言之,已經不是師遠淮能不能讓她留下,而是毓秀山莊這四個字,容不得她。
師遠淮有些詫異,倒是這女子說的頭頭是道,好像分分都在為著他毓秀山莊盤算打點,她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情,她說的偏又是對的。
西樓呵呵一笑︰「西樓今夜本該向莊主辭行的,老前輩一言九鼎,將來西樓是生是死,斷與毓秀山莊沒有任何瓜葛。」她再鞠了一躬,轉身,長發如瀑,衣角翻飛如夏花一般,跨出去的腳步猛然頓住,眼角生了俏態,樂呵呵的轉過頭︰「老前輩,還有一件事,我想親口對您說比較好。」
師遠淮點頭︰「姑娘請說。」他伸手,今夜原本是他來做這個主導,結果這藥師一停下就先發制人,倒是他這個主人沒了道理,沒了立場,處處被她牽引著走,他暗笑。
「恩……」西樓有些為難,想了想才道︰「西樓本是身無一物,來到毓秀山莊,如今既走,也不該帶走一樣東西,不過——」她眨眨眼,「長流與我說您與他打了個賭,我想不管內容如何結局如何可能都不重要了……」那個人說——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就陪你——長流吶,你真的要承擔惹了我的後果呢!她緩緩一笑,如月下夏花一般明目︰「我只跟您說這一句——長流,我是要定了。」她嘿嘿一笑,轉頭,恰看見長流跨進了門來,許是擔心出什麼事也跟著過來了。
長流腳下一愣,大抵也是听到了西樓最後的話,師遠淮整個人也一怔,斷還沒料到這女子竟然如此大咧咧說了出來——真是,好大膽——竟然在毓秀山莊要人,要的還是他們家大公子,那個江湖上的大聖人!
「怎麼,嚇到了?」她對著發愣的長流做了個鬼臉,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我向來如此,想要的就要,我不會讓給別人的,也不會顧及別人的,這次就算你想留下來,我也不許了!」
「哈,」他難得笑得如此清透清朗︰「就怕你不說!」他吻了下她的額頭,回頭看見自己的爹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頭,他也笑了起來,朝師遠淮點了下頭,摟過西樓的腰,輕輕便躍了出去。
小湖,閣樓。
飛花踏月。
已出毓秀山莊。
「咳!」師從寒猛咳一聲,從一旁躲著的角落里跑出來,追出去的時候,哪里還有長流和西樓的影子,他哇哇大叫起來︰「爹,您就真的讓大哥被那妖女給劫走啦?」他大大嘆息。
師遠淮回過神,大笑起來︰「你攔得住?」他搖搖頭,「我可攔不住。」
師從寒吐了下舌頭︰「那妖女好生厲害,嘖嘖,爹你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大哥跟她在一起一定會吃虧的!」他嘟了下嘴,「她竟然真的跟爹你要人呢——啊,不對,是搶人啊!」那分明是豪取搶奪啊!他一口一個妖女,只是這時听來,怎麼都像有贊美敬佩的意思了。「爹您與大哥打了什麼賭?」他倒是好奇。
「哈,什麼賭?」師遠淮大笑起來,「她已經贏了……這樣,很好啊——」師遠淮的笑里有些釋懷也有些惆悵,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轉而又有些安慰,「有個性吶。」他笑眯眯的踏步出來,如今月正上西樓,月光一片明媚。
長流長流,無非遙遙,毓秀山莊留不住那顆蒙了塵埃的心的。
他看著看著,低低道了一聲︰「痴子。」轉而回了房間——
痴子,就再許你一世情緣吧……
師從寒也學著他的樣子,望了望月亮,又覺得該說些什麼,想了半天,學吟詩的老夫子般搖頭晃腦︰「一彈江水一彈月,半入江風半入雲……」搖著搖著,也回了房去。
今夜星晴,漫天星斗。
他帶著她就如同飛過了千里萬里。
她笑嘻嘻的抱著他︰「我是不是很勇敢?」她等著他的表揚。
「你本來就如此。」長流笑起,這女子性子就如此,哪里容得了別人多想半分。
「你這是夸我還是損我?」她眯眯眼,作勢要打了過去。
「我只希望日後你莫欺負了我去。」長流暗笑,伶牙俐齒的姑娘真的很難對付。
西樓對著他干瞪眼,她落地就掙月兌開他,這一片草叢空曠無垠,她也不管不顧就躺了下來,仰頭看著滿天繁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見閃亮的星星點點,卻是美不勝收︰「我真的出來了?我真的把你給拐出來了?」她哈哈大笑,似乎還不相信自己剛才做了什麼,這師家大公子丟下了毓秀山莊跟著她跑了。
長流走到她身邊坐下,這人就是一副溫雅性子,藍衣一襲,如天如雲,他愈發是顯得高不可攀的清雅不讓,斷不會如西樓一般隨性就躺,他好笑的去模了模她的額頭。
西樓一把打掉他的手,偷偷笑︰「你爹好可愛,竟然真的放我們出來。」
長流也跟著她笑︰「我爹是一言九鼎之人,他說了不再干預你的事,你就是真的放火燒了毓秀山莊,他也不能奈你何。」他好像在教唆她做壞事。
西樓咯咯的笑︰「你騙人,」她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天真可愛極了,「你爹才不是那種人,你老實交代,」她一把扯住他,「是你在打鬼主意還是你爹在打鬼主意?」她眯著眼楮看他,她可還沒忘記他那個賭和那句——就怕你不說——那麼顯而易見,這對父子定是打賭了的,賭她是不是會親口跟師遠淮要人對吧——西樓大笑,「我不光要跟你爹要人,若是要不到,我就又殺又搶,再一把火燒了你的毓秀山莊,總之不得到不罷休!」她作勢又打又殺的狠樣子。
長流點點頭︰「好啊,你又打又殺,再放把火燒了毓秀山莊,我陪你鬧。」他隱隱有些笑意。
西樓看了他一眼,突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將他一拉,「噗通」一聲,長流被她按倒在草地上,滿眼都是天上的星星,瑰麗極了,西樓松手就躺在他邊上偷笑︰「我發現你根本不是什麼聖人。」她嘟了下嘴,覺得自己好像拐錯了人,好吃虧。「你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魔頭!」連一把火燒了自己家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要陪她又打又殺。
「長流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是你喜歡把他當聖人。」他半支起身子,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清風朗朗,幾度虛明,滿天繁星成了他的背景,有著淡淡的華光,好像明月照白荷的干淨。
西樓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臉,看不清楚也能輕而易舉的想到他的樣子,就是這些樣子差點迷了她去,她甕聲甕氣的強詞奪理︰「才不是,是你喜歡當聖人。」
長流笑起,順著道︰「好,是我喜歡當聖人,喜歡當好人——所以,我會對你好,很好很好,你想要做什麼,我陪你,你想要保護什麼,我幫你——好不好?」他伸手就去抓她遮遮掩掩的手,「如果你要的我給不起,那麼從現在開始,我試著讓你不失望,試著讓你不懷疑,好不好?」
西樓被他抓著手,有些愣愣的看他,她咬咬唇,聲音細細︰「我丟了璇覆,你丟了毓秀,我們現在是無處可去……」
「不過四海為家……」他打斷,笑的從容優雅,如同拈花︰「長流長流,無非遙遙,這一生最求不得,就是與你浪蕩江湖……」
痴子。
她腦中頓然跳出這樣一個詞。
轉眼就撲進了他懷里,哭得有些放肆,遠處有不小的蟬鳴。
聲音又甕了起來︰「長流,今夜有些冷,是不是……」
長流拍拍他的背,點頭︰「今夜是處暑。」
處暑啊——
兩年前的那日,劍若驚鴻斂,為他斷去那片明媚;兩年後的今日,執手陌上眠,為她重拾翩躚時光——
「長流,」她眨眨眼,明媚無雙,甚至有些狡猾的眸光︰「你要幫我是麼?鳴軒閣的閣主兩年前打了我一掌,你幫不幫我打回來?」她拉拉他的衣袖,撒嬌一般。
長流含笑不語,就是點了點頭。
「你家小表師從寒騙的我好辛苦,你幫不幫我騙回來?」
繼續笑。
「你爹打了我兩掌,你幫不幫我討回來?
「……」
「還有商秀整天在我身上扎線捆綁,你幫不幫我扎回來?」
「……」
「……」
如果她一直一直那麼糾纏下去,他突然有些無奈,可能——也許——大概——他真的會倒戈了吧……
「噗通」一聲,這邊的草叢動了下,不知是怎麼了動作,話語都消失了去,只有低低的笑意流蕩了整個夜晚——
莫上西樓思,徒怨軒車遲。
我有相思句,知君不能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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