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信任猶太王嗎?」
「你有沒有想過埃及為何能如此準確地得知我軍的行程,在我們還未進入埃及國境便早有準備地率軍出擊?」
「您是說猶太事先告密!」蒙拓大驚。
「懷疑而已,不過事實真相我們不久就能得知了。」平靜的語調中隱隱透露出一股陰森。
「為什麼?」
「我國敗給了埃及不是嗎?如果猶太早有反心,你說他們會怎麼做呢?」
「您的意思是,猶太可能趁機背叛巴比倫轉投向埃及!」
「也許吧,誰能說得準呢?」甲尼撒好似無所謂地笑了笑。
「那我們是不是該早做防範?」蒙拓擔憂不已。
「防得住嗎?我讓他們反。」
「王!您……」
看著那雙震驚萬分的眼,甲尼撒輕扯起唇角,「不給約雅敬‘機會’,我怎麼知道他對巴比倫到底忠不忠心。」
「猶太的地理位置太過重要,如果他們真的造反了,您打算如何處理?」
「殺了約雅敬,另立新君。」輕松說出的話語卻是徹骨的陰寒。他絕不會放過任何背叛巴比倫的人!
蒙拓心底一驚。
自從王後去世後,王真的變了太多!
「你去忙吧,我累了。」甲尼撒單手捏了捏眉心。
「是!」蒙拓頷首後離去。
甲尼撒放下窗簾,閉目養神。
腦海中一個人的影像漸漸成形,他的眉頭也在不知不覺間越皺越緊。毫無疑問,他想起的是那個立于戰車上的蒙面女子,讓他恨之入骨的人!
會再見面的,他發誓!
馬不歇鞍地追趕了半個月,南娜終于見到了巴比倫大軍的蹤影。
眯起眼,凌厲的目光注視著遠方嚴整有素的軍隊,她沒有再靠近,而是去了附近的一處小鎮。
再有一段路程就該到巴比倫的疆域了,她這身衣物太過招搖,必須換換。
由于天已近黃昏,小鎮中走動的人並不多,她在店鋪中買了件普通的亞麻布長袍,補足了食物和水,便離開了這里,繼續跟著軍隊前行。
可一路走下來,她發覺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接近這支隨時處于警戒狀態的軍隊,更不要說見到甲尼撒了!無奈之下,她只能遠遠跟著,直到軍隊最終抵達巴比倫城。
看著城門前雲集的萬千巴比倫百姓,听著一聲聲響徹雲霄的歡呼「王萬歲」,南娜很是不解。
甲尼撒打了敗仗不是嗎?為什麼人們非但沒有責怪他,反而用如此的熱情來迎接呢?難道他在巴比倫人心中的地位,就真的無法撼動了嗎?
那一張張興高采烈、神采飛揚的臉,那無數仰慕著最偉大神般崇敬愛戴的眼神,讓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一個民族誕生一個偉大的英雄,往往也是其他民族災難的開始!甲尼撒解救了巴比倫,是巴比倫人心中的神,可他卻也阻礙了埃及,是埃及人不共戴天的仇敵!
他們的立場是對立的,所以不管他有多英明偉大,他都必須要死!包何況,他還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她是失去了記憶,可腦海深處總是有一個人,雖然她看不清他的長相,也記不起他們之間發生過何事,可她知道自己深愛著那個人。
案王說在她得知夫婿的死訊後,傷心過度,一時想不開便投尼羅河自盡,當被人救起時,她早已昏迷不醒,緊急搶救了數日才得以生還。而她所有的記憶也是從那一刻開始,以前的事她雖然不記得了,可當她從父王和眾人口中得知是甲尼撒殺死了她的愛人,奪走了她幸福和快樂,毀了她的人生後,她便發誓要報復,要讓他付出代價!
三年了,仇恨早已深深扎根于她的心底,成為她活著的理由,和生命中的一切!
甲尼撒不死,她絕不甘心!
軍隊在民眾的歡呼聲中進入了城池,城門前的人群也散開了,南娜並沒有急于進城,而是觀望起眼前的城池。
華美而牢固是她對這里的感覺。
延綿數十里,聳入雲霄的堅固城牆,其上設有無數戰垛、箭樓。城門由四大望樓組成,並以拱形橋梁相連接,牆面裝飾著光彩奪目的琉璃磚拼出的龍和公牛,陽光之下,滿壁生輝。遠遠的還能望見城內一座巍然聳立、雄偉無比的塔寺,塔頂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金燦燦的光芒。
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佩之情,雖然她不願承認,可她的這個仇人真的有著非常人的能力,幾乎比她認識的所有人都要優越!
攏了攏有些低垂的面紗,她牽著馬向前走去。由于今日是軍隊歸國的日子,城門的守衛並不是十分森嚴,再加上南娜只是個單薄的女子,她隨便說了個理由便通過了城門。而令她頗感震驚的是不遠處還有另一道城牆。
甲尼撒竟修建起一座城中之城!
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她牽著馬向下一個城門走去。兩城門是由一條用白色和玫瑰色的石板鋪成的寬闊大道相連接的,道路兩旁築有高牆,牆面以深藍色為背景,其上裝飾著近百頭彩釉浮雕的雄獅,他們每頭近七英尺長,姿態各異,色彩斑斕,華麗而威武。
目光不自覺地被那一頭頭形態逼真的獅子吸引,南娜驚呆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些會和她腦海中浮現過的畫面一模一樣!是巧合嗎?還是……
下一刻,她的手猛地捂住了頭,痛苦地蹲在地上。
好痛!為何每當她努力地想記起以前的事時,她的頭總會像撕裂一般疼痛呢?父王說這是正常的,大多失憶的人都會有這種反應,可她不要這樣,她想找回失去的記憶!如果不吃藥,克服著疼痛堅持去想,她能記起一切也說不定……
「姑娘,你怎麼了?」一名老者見她痛苦地蹲在地上關心地問,而這也讓南娜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處境,趕緊拉回飄離的思緒。
她艱難地搖了搖低垂的頭,而後找出懷中的藥吃了一粒。並沒有急著起身,她依舊蹲在地上,直到頭痛的感覺漸漸地消失了,才站起來。
「沒事吧?要……」老者關心的話在看清女子臉龐的一瞬猛然止住,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張自己十分熟悉的臉,心底的震驚簡直無法言語!
這名女子怎麼生得和王後如此相像,不,除了氣質她們簡直是一模一樣!如果不是王後早已過世,他真的會以為眼前的人就是王後本人了!
太好了!真是天助他也!烏蘇姆欣喜地想著。他是巴比倫城的一名長老,因為出城辦事剛回來才沒有來得及迎接甲尼撒。
而最近他正為一件事心煩著。因為王遲遲不肯納後,長老會私下決定等王出征歸來後每位長老都要選一名德才兼備的女子送入宮中,逼王務必挑選其一,實在不行的話也要讓王寵幸其中幾位好產下子嗣,不然後宮長期無人成何體統!
可這項決定卻讓沒有女兒的他苦惱了許久,要在人海中找個各方面條件都極佳又能信得過的女子談何容易!不過現在好了,如果他能說服這名女子進宮,光憑她的長相王就一定願意納她為後!
當南娜看到老人震驚的表情時,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的臉。該死!罷才她竟無意間將面紗撤掉了!冷著臉將那層薄紗重新戴好,她牽起馬向前走去。
烏蘇姆一怔。
「姑娘,請等一下。」他趕緊追了過去。
南娜並沒有理他,自顧自地向前走著。
烏蘇姆一反沉穩的形象跑到她身邊,焦急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姑娘,我——」
「滾。」面紗下的唇瓣輕輕吐出這陰森森的一個字。她扯回自己自己的手臂,斜眼冷冷瞥了他一下後,接著向前走去。
那陰鷙冷冽飽含威脅的目光,竟讓見過各種大場面的烏蘇姆心底驀地升起一陣寒意,可當他看到她又向前走去時也就沒時間去在意那種感覺,緊緊跟在她的身旁,「姑娘,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離我遠點!」聲音中明顯多了份怒意。
「你別誤會,我是巴比倫的長老烏蘇姆,不會害你的。」
當南娜听到長老二字時眉梢微微挑了一下,「什麼事?」長老在巴比倫的地位可是極高的,可這個人死追著她干嗎?
極會察言觀色的烏蘇姆自然感覺到了她的轉變,趕緊說︰「是這樣的,我們的王後已經去世多年,可王始終不肯重新納後,所以我們商量——」
「說重點!」南娜不耐地打斷他。甲尼撒納不納後關她屁事!
「好。」烏蘇姆趕緊轉入正題,「我想送姑娘入宮選後。」
南娜听此話猛地頓住腳步,扭頭看向他。
天下間竟有這等好事!她正為如何進宮刺殺甲尼撒而傷腦筋呢,竟然有人主動找上她!
面紗下的唇角微微揚起,勾出一抹陰邪的笑意。可心喜的她並沒有因此而喪失警惕。
「為什麼找上我?」這個對自己一無所知的人不問她的身份來歷,只是看了她的長相就要將她送入宮中,實在是可疑!她還沒那麼漂亮吧!
「說實話,是因為你長得實在太像我們已逝的王後,而王對王後又情有獨鐘。」
「所以你選我當替代品?」南娜隱約間明白了,可她對自己長得很像甲尼撒的妻子這件事感到很震驚。以前是听父王說起過,可她以為那只是他人謠言,沒想到連巴比倫人都這麼認為!她真的像那個叫賽米拉斯的女人嗎?
烏蘇姆不好意思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問道︰「你同意嗎?」
「能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我當然不會拒絕。」沒有再將精力浪費在思考長相的問題上,她開始思量起入宮後如何刺殺甲尼撒。
听她如此回答烏蘇姆終于安下了心,「對了,你好像是外地來的,能問一下你的出身背景嗎?」
現在才想到問這些他不覺得晚了嗎?南娜在心中嘲弄著,不過口中卻乖乖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出生在巴比倫邊陲的小鎮,家里很窮困,父母在戰亂中去世後我就在國內四處游蕩,來這里只是想看看都城的繁華的景象。」
烏蘇姆對她的身世好像還算滿意,他點了點頭,和藹地笑了,「那你就先到我的府上歇息一下,今晚我會帶你和長老們選的其他女子一起入宮。」
「如果我得寵的話,一定不會忘了您的恩惠。」極為了解人天性自私自利的一面的她刻意如此說,可她沒想到他的回答竟是——
「你能讓王開心就好。」
南娜愕然,握著韁繩的手越攥越緊。
甲尼撒,你到底都做了什麼,竟讓巴比倫人如此擁戴你!緊咬著下唇,她的臉變得有些蒼白,只是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些什麼別的原因……
「那我們走吧。」烏蘇姆的聲音讓南娜回過神。
「好。」她淡淡應了聲後,跟著他進了城。
甲尼撒,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唇角一抹陰寒的微笑,緩緩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