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寬敞的大殿只剩下臉色鐵青的夜影和氣息微弱的鄢雨。
天殺的,這班下屬到底有沒有將他這個莊主放進眼內。
可憐他威名顯赫的萬獸山莊之主,竟淪落到要為一名女賊療傷。
怨歸怨,其實他心中清楚即使他的下屬肯伸手,卻也有心無力。他知道自已獨步武林的掌法的威力。
他莫可奈何地抱起地上的鄢雨向白雲居走去。夜影探了探鄢雨的氣息,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女子的確不是那盜圖者。她丹田內根本沒有半點真氣,接了他一掌沒死還真是奇跡。
唉,他有點心後悔為何出掌那麼重,這下好了,得花不少真氣為她療傷。他欲除去她的衣物,豈料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襟帶,只有一排樣式罕見的衣鈕,但那數顆衣鈕全是直接釘在布上的。這到底是啥服式,居然連補票帶也沒有。他當然想不到一千多年後,聯盟的人類會發明拉鏈。而很不幸的,鄢雨身上穿的這一件,正是今年風靡全球的法式夏裝,而更不幸的是這件夏裝的拉鏈是隱藏在衣底下的——那一排鈕扣是裝飾用的,所以他更無法猜透了。
夜影本就十分貧乏的耐性終于耗盡了,他簡直快抓狂了。這該死的女人,沒事穿那麼怪異的衣服干嘛,害他堂堂一莊之主,竟擺不平一件衣服,這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做人呀,不讓那四名手下調侃死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他大掌一撕,霎時鈕扣翻飛,一片片破布自空中飄落,他很滿意這快捷簡單的方法,省去不少時間。
當他看到鄢雨胸口上那暗紅的掌印時,他心中竟涌起強烈的自責,後悔不舍。
他故意忽略那異樣情潮,從床邊的矮幾上取來一布囊,攤開,拔出數支銀針用內力快而準地插入她身上的穴位,然後盤腿坐于她身後,把雙掌按在她背上的兩處大穴。
約一個時辰過去了,一滴滴的汗珠從兩邊面上冒出,他們頭頂上的百匯穴升起縷縷輕煙。
夜影暗吐一口氣,只要部開最後的玄關就大功告成了,但這也得更謹慎,因為這是最關鍵的一環。
他將真氣加速輸入她的體內。而就在這一刻,鄢雨被體內兩股熱流沖撞得痛苦難耐,她感到自己的內髒似乎被人掏了出來,打亂位置後再放回去般的。
她痛苦申吟出聲,緩緩睜開有如千斤重的眼皮。
天!她竟身無寸縷,而體內兩股灼人的熱流很顯然是源于身後男子的一雙手掌。
她又氣又急又痛又赦,努力掙扎,想月兌離他的掌控。
「別動!」夜影的劍眉皺了起來,她可真是個麻煩,這樣一動他倆就很容易走火入魔,輕則重傷,重則死亡。連這點武學常識也不懂,真後悔剛才沒敲昏她。
「你對我做了什麼?你放……放手……」她感到胸口一窒,氣息難以平順。「該死的!」夜影低咒,「別再亂動。」輕輕一拍她左肩,把她旋轉半周,一掌輕按上她的心胸,護住她的心脈,免得她一亂心神導致兩人走火入魔。
鄢雨倒抽了一口氣,他到底想對她干什麼?她想反抗,而她的手腳都不能動,意識也模糊。
夜影把真氣引進她體內的經脈,游走一圈便封住她的昏睡穴。並逼出各穴道的銀針。
一絲黑紅的血從她嘴角逸出,夜影逐步將真氣撤回,聚于丹田,然後練一遍內功心法,再把真氣散到全身奇經八脈。
約莫一盞茶後,夜影收掌睜眼。鄢雨因失去支撐倒入他懷里。只見她雪白柔滑的肌膚因熱氣而微泛粉紅公,玲瓏的曲線著實引人遐想。
夜影強忍心中的莫名騷動,用衣袖輕輕為她擦去唇角的血跡,拉起絲被蓋上她曼妙的身軀。
唉,他嘆了口氣,帶著滿身倦意離開逍遙閣。看來,他消耗的真氣得兩三天才能完全恢復。
兩個時辰一過,穴道自解的鄢雨幽幽轉醒,她睜開美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紗帳,接著是室內古色古香的裝潢。她連忙用手支起上身,環顧四周,身上的絲被徐徐滑落,露出了雪白如玉的酥胸。一切飛離的思緒重回腦中,她想起不久前的一切。臉上一陣熾熱。天!她居然讓一個男人看光了,而這看起來充滿陽剛味的居室,應當是那個男人的臥室。
想起那冷酷的俊容,鄢雨臉上的紅霞益發鮮明。她又羞又怒,那個可惡的家伙僅看遍了她,還,還把那只魔爪踫觸她的,她的胸部。這真是太太太豈有此理了,實在無法原諒。鄢雨越想越是氣憤難平。這個仇,她會記著的,小女子報仇,十年未晚,哼!
當前的問題,是找套衣服穿上用以遮丑。她環視房間一周,最後目光儀在小幾上的一疊衣衫上。鄢雨二話不說,抓起就往身上套,但片刻之後,她就傻眼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下半身還有點像樣,但上半身她就不知到底是延長一回事了。
就是這個時候,門被輕輕推開了。鄢雨下意識地用手上的衣物掩身,睜著大眼不解地望著這個裝束怪異的女子。她的年齡和自己不相上下,一身火紅的緊身勁裝把她惹火的身材顯露出來。銀狐重新掩上門,打量著跪坐在床上的鄢雨,她心中不禁驚嘆,這個小泵娘真是可愛透頂了。一張白里透紅的瓜子臉上瓖著一對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的清澈明眸。一頭青絲呈微卷狀自然披散在後頭,煞是動人,猶如不小心墜落凡塵的精靈。
「你叫什麼名字?」銀狐動手把她從衣服的糾纏中解救出來。
「鄢雨,鄢雨的鄢,鄢雨的雨。你呢?」鄢雨見她似乎沒有惡意,便順從她的擺布,讓她替自己穿上那復雜的羅裙。
銀狐翻了翻白眼,這丫頭說了等于沒說。細心地幫她系緊襟帶並束上縴腰,她答道。
「莊里的人都叫我銀狐,你可以叫我銀狐姐……」
「那叫狐狸姐姐行嗎?」鄢雨打斷她的話,滿是期待地問。
「啥?狐狸姐姐?」銀狐愣住了,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呵呵地干笑兩聲,努力維持臉上「和善」的笑容,「只要你喜歡就行了。」她咬牙忍下想把眼前人撕碎的沖動。
「真的可以?猣姐姐你確定你不會介意嗎?」鄢雨忍著笑,十分認真地問,接著又自語道,「狐狸姐姐狐狸姐姐……其實也蠻好听嘛。」她簡直是在挑拔銀狐的自制力。
銀狐輕咳兩聲,「我想你還是叫我銀狐吧,畢竟我大不了你多少,姐姐二字就免了吧。」
「哦,我听慣了大家叫我銀狐,你突然為我起這麼‘動听’的名字我有點兒不習慣。「她特意強調「動听」二字暗示道,希望她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鄢雨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想捉弄一下人罷了,沒法了,日子無聊需要一些調劑。
「那沒法子了,我還是叫你狐狸姐姐算了。」
老天爺!怎麼又繞回來了。銀狐輕按額際,這到底是個怎麼樣的鬼丫頭。
「你叫我銀狐就行了。」拜托,再這樣下去她準會抓狂。
「不能叫狐……」
「不能,只許叫銀狐。」
「可是,你……」
「沒有可是,你不叫就拉倒。」銀狐凶巴巴地瞪著她,恨不得將她痛毆一頓。
「那好吧,銀狐。」
銀狐滿意地笑了,這樣听起來才讓人舒服嘛。但不到半刻鐘,她感到額上的青筋又快要跳出來了,該死的,那丫頭居然在花園里邊跑邊叫她的名號。
這本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那廂把她的狐字音拉得十萬五千里長,听起來就像鬼吼,狼嗥,難听之至,分明就是想將她氣死。
鄢雨窮極無聊地躺在草地上,除了今早在逍遙閣上見到的銀狐外,她至今還沒遇見第二個人。這使她不得不認為這個莊園人口嚴重貧乏。
突然,她一骨碌爬起來,呵呵,她似乎找到新節目了。
現在她身處的這個花園簡直大得離譜,也美得出奇。今天早上她在穿梭游玩之際看到很多古建築,里面應該有點東西玩玩吧。萬獸山莊在外人眼中是極端神秘的。它于三年前在江湖上迅速掘起,短短的幾年間,它的勢力便遍布大江南北。江湖上不管白道還是黑道都懼它七分,因為此莊的人亦正亦邪,辦事隨心所欲,從不論是非對錯,是名副其實的猛獸——沒有人性。
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獸王令隨萬獸山莊一同出現,凡是收到獸王令的人當晚子時勾魂奪命二使必來索命,曾有自以為武功蓋世的人向此莊挑戰,然決戰過後,這些人就神秘失蹤,從未有例外。明門正派亦曾聯合起來,嘗試攻下莊園,後果不僅無法如願更是傷亡慘重。久而久之,眾人都望莊卻步。
萬獸山莊規模宏大,結構嚴謹。莊園中心是白雲居,為莊主夜影所居,其四方分別為青龍潭、白虎穴、黑豹居和灰狼堡,是四獸士的領土。
由于夜影性格乖僻,極討厭他人打擾,所以白雲居未經主人如喚任何人是不得進入的——當然,四獸士除外,這也正是夜影最為頭痛的一點。
此刻,平時應該極為寧靜的地方傳來十分吵雜的聲響。
幾聲巨響後,練功房那扇可憐的木窗幾經摧殘後,終于成功地開啟了。
一顆小腦袋從窗外冒了進來,一雙眼骨碌碌地轉了幾圈,確定無人後便想翻窗進入,那身形正是頑劣無比的鄢雨是也。
鄢雨輕靈的身軀越過窗戶,正想以最優美的姿勢落地。誰料,她的腳尖好死不死地絆到窗欞,「啪」一聲,十分不雅地跌了個狗啃屎。
「該死的,這臭木、朽木,看哪天我拿斧頭劈了你……」她狼狽地爬起來指著紅木窗樓大罵不斷。
「算了,不跟這鬼東西計較。」她十分大量地放過了這扇窗,真是前所未有的慈悲哦。
鄢雨被眼前一個奇怪的木樁吸引住了,那是一段粗木頭。上面裝著些小圓木,做成個人樣的。她舉步走去。
很不幸的,那長長的羅裙又把好絆住了。她搖晃著雙手想調節平衡,但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而她那雙如狂魔亂舞的小手不知推到了什麼。
在她倒地的同時又鸒一聲巨響,木樁重重地倒下,樁頂的一支圓木剛好頂到兵器架的支架。理所當然,兵器架也不能逃月兌厄運地倒向前方,固定在兵器架腳前的一雙圓球推動了支承便滾了開來,直沖稍低的地方。
乒乒乓乓,一個大書架搖搖欲倒,上面的書本從架上翻落,接著整個書架一下子倒下,書岫散亂。一圓門前的布簾被書架扯下,剛好蓋住了滾動的一雙圓球,圓球帶動著布簾直沖牆壁,途中把一個三腳鐵架撞倒,上面懸掛的暗器把掉在地上,圓球正要撞上牆角那把弓。由于鐵架鉤住了蓋在球上的布簾,圓球的速度減緩了許多,在逐漸接近弓的時候似乎就要停住了,三寸、兩寸,停下了,就差那麼一點點,然而就在這時候,那把弓搖了搖,「踫」一聲,倒下了!
鄢雨從地上爬起來,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瞪著眼前的一切。她鄭重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的,這完全與她無關。
通常,人如果闖了禍,在不能毀滅證據的情況下,十之八九會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地迅速逃離現場,鄢雨當然也不會例外。
她拎起裙擺,轉過身去,正想由原路逃之夭夭。豈料,一陣狂風驟起,霎時書紙翻飛,灰石飛射。
鄢雨還沒回過神來,一雙如鈾鈴般的大眼停在她眼前不足一尺,盯著她一眨也不眨。
「哇,我的媽呀!」鄢雨尖叫一聲,倒退數步迅速拉開了距離,她清楚地看碟清這只誠然大物,它似龍非龍,似鹿非鹿,倒有點像古書上描述的麒麟獸。
「我不會這麼倒霉吧。」她一邊自語,一邊挪動雙腳,生怕那只東西會突然獸性大發地撲上來。
那怪物似乎洞識了鄢雨想逃離的意圖。果然不出所料,鄢雨甩掉累人的繡鞋,拔腿就跑向緊閉的大門,然而她眼前瞬間出現那龐大的身影,她二話不說轉身就逃,但那怪物又如影隨形地出現在她身旁,她反向再逃,繞著房子不知跑了幾圈,打翻了多少東西,但結果依然不變,她自已倒是累得氣喘如牛。
她坐在地上,望向正側著腦袋好奇地盯著自已的怪物,它看起來對自己似乎沒有惡意。
鄢雨露出個招牌笑容,向那怪物招了招手。她決定——將它納為己用。
龍獸低吟數聲,接著發出一聲長嘯,撲向鄢雨。
「喂喂,停一下……你……」鄢雨被它熱情的反應嚇呆了,不知所措地任它為所欲為。
龍獸把鄢雨撲倒在地,用頭蹭著她的脖子,並伸出長長的舌頭舌忝舌忝她的臉。
「得了得了,你用不著替我洗臉,我今早在花園的水池邊洗過了。」鄢雨被舌忝得咯咯嬌笑,她模模龍獸的角。
「你是麒麟獸?」
龍獸發出兩聲號叫示意。
「我就知道我一定沒猜錯,要知道,像我這般博學的人,世上恐怕是絕無僅有了——有的,不是已作古的就是還未出世。」她洋洋得意地說,頗有老王賣瓜——自賣自夸的意味。天知道,她最討厭的就是讀書寫字了。打死她,她也不會說出自己之所以知道這種重物,乃因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炸毀了老爸的研究室而被他禁足一周。在百般無聊的情況下她才去翻了兩翻角落的那幾本殘書,首先看入眼的就是那種怪物。
龍獸咬著鄢雨的袖角表示自己遭忽視的不滿。
她安撫地輕拍它的背。
「我替你取蚌名字叫疾風好不好?」夠貼切了吧,它跑得比穿梭機還要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疾風興奮的低號,用濕熱的長舌表現它的心情。
看到疾風這麼歡喜,鄢雨心中也十分快樂。她對疾風能听懂她的話感到不可思議,畢竟他們才第一次踫面。
「疾風,我們到別處去好嗎?」鄢雨望著眼前慘不忍睹的景象,伸了伸小舌頭對疾風說。
鄢雨和疾風的身影在花園的小徑一消失,路線的目的地正是夜影的書宛——花月樓。可想而知,又有一個地方將被惡魔之女摧毀。
五更時分,習慣早起的夜影起床穿衣完畢,白雲居內惟一的侍僕靈貓子便已敲響了逍遙閣的門。
「進來吧。」
「是,莊主。」靈貓子听到房內傳出莊主低沉的嗓音後便捧著臉盆推門進去。
接過靈貓子手上擰得半干的毛巾,夜影拭擦完了後遞還給他。
「你昨晚才隨我回莊,今早實在不必如此早就起來。」
「莊主,靈貓子早已習慣了,何況,能夠跟隨莊主身邊服侍莊主,是我的榮幸。」靈貓子畢恭畢敬地回答,末了,還不忘拍一兩下馬屁。
「算了,你下去休息吧。」夜影揮了下手就抬腳向練功房走去。
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是不容易也不想改變的了,早上練功既是有利無害,何樂而不為呢?
夜影遠遠看見練功房的門戶大開,心感詫異,誰如此大膽入侵了他的地盤?想當然爾,他壓根兒忘記了鄢雨為一號人。
他立在門前,那兩道很好看的劍眉此刻正巧妙地打了好幾個死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兒就像龍卷風吹過境一般無一物幸存︰破的破,散的散,碎的碎……噢,天!他的書。
夜影掃視了整個內室一周,倒下的書架和地上散亂的書令他有一股想殺人的沖動。那些武學書冊是他當年走遍大江南北,踏遍各門各派,千辛萬苦地取回來的真本或復冊,現在毀于一旦怎叫他不怒呢?
突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堆碎石頭後的石室,他閃入內室。龍獸呢?這密室除非龍獸開啟,否則外人無法進入,因為惟一啟動機關的龍玉在他手中。
他伸手模模厚厚的石壁,仔細審視破口與碎石一番,這明顯是龍獸撞開的。
靈光乍現,腦中瞬間閃過一張俏麗的小臉,難道是她?遺忘的人兒終于在此時被憶起,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夜影迅速趕往重點地帶即他的書宛——花月樓。
途經碧水池畔,他停住了腳步,皆因他看見池中魚兒們的可憐遭遇。往日生機勃勃的魚池此刻變得死氣沉沉。許多魚的鱗片被剝落了,簡直是遍體鱗傷,體無完膚,有的甚至翻了白肚。
他努力壓抑內心的憤怒,不斷對自己說冷靜、冷靜,你必須冷靜。但下一刻,他的自制力便頻臨失控。他發現池畔有一堆草灰和魚的殘骸。天殺的!到底是哪個烏龜王八蛋。他絕不允許有人在他的地盤如此放肆。那兔崽子好大的狗膽,居然把他的魚弄成這樣子,分明沒把他放在眼里。
他怒發沖冠地繼續前進,但下一個地點更叫他噴血。天,誰來告訴他,他到底招惹了什麼人,依肇事者的手段之不過殘忍,讓夜影不得不懷疑是否魔鬼降臨此地,不過即使不是也相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