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渾身發軟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有人扶住了她的雙臂,把她從地面上拉起來。她喘著粗氣睜開眼看過去——
「冷硯……」
冷硯冷著臉站在她對面,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他的腳邊放著很多的購物袋。
「白痴!」冷硯擰著眉,恨不得揍她一頓。
明知道自己一跑就會痛,還那樣子跑。自己想攔住她,卻又怕她一驚之下反而跑得更快,只能一直跟著,誰知還是成了這樣子。
「你怎麼會找到我……」
「憑你也想從我眼皮底下逃走?」冷硯狠狠地瞪著她,把她壓在肚子上的手拿開,「我又不會追你,跑什麼?!」
「不追我,你現在在這干嗎……」疼得都快虛月兌了,頂嘴的功能還在頑強地運行著。
冷硯從腕上的藥匣里拈出一顆藍色的鎮痛藥喂給她,接著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東西……你怎麼買了這麼多的衣服……」麥瑋琪指著地上的購物袋。
「不要了,車上還有。」冷硯說著,抱著她向著巷子外面走去。
麥瑋琪松了口氣般靠在了冷硯的懷里。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近地感覺著冷硯,冷硯的胸膛好寬闊好溫暖,讓她有種很安全的感覺,仿佛再怎麼樣的疼痛也不會害怕了,而且——心中在滋生一朵一朵的小幸福……感覺得到冷硯的胸膛輕緩地一起一伏,鼻息間甚至可以聞到他特有的獨特干淨的味道,很心動,也很親切。
她在冷硯的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放心地閉上了眼楮……
逃跑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反正現在想跑也跑不了了,以後會有機會的……
第二天的大清早。水堡廚房。
「油稍熱,加一湯匙的鹽……蔥絲……姜……咦,煲的粥差不多要好了。」
「先加肉絲,拌炒,再拌炒……應該是這樣了。」
「粥不要揭開,再放五分鐘——」
一大清早,水煲里就傳出碗碟的聲音,還有些許的菜香。麥瑋琪穿著比自己大幾號的圍裙,一手拿著厚厚的《烹飪大全》,一手拿著鍋鏟在廚房里忙得不可開交。
今天早上在水堡里例行檢查——當然是偷著檢查——時,居然讓她發現了——廚房!里面有全套的廚具,還有好多的烹飪書。
麥瑋琪差點為她的發現而熱淚盈眶放聲號啕了!上帝還是在她身邊的——再過幾天元謀人的原始生活,生吃生喝,她肯定就要憔悴而亡了!
家里有廚房還逼我生吃魚蝦,你不會做飯也不必這樣折磨我的胃啊!我又不會笑你!我也不會做啊,可是我好學上進,等著吧,一定做出一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麥氏滿漢全席,讓你對我刮目相看!而且……
麥瑋琪自己笑笑,雖說冷硯又抓了她,但是也救了她啊,就當是做頓好吃的報答一下嘍。
「調溫到這兒,好!」她戴上厚手套把三個剛做好的全素漢堡放入微波爐中,又忙著去做下一道菜——剛邁步,她就覺得情況不對——好像有什麼在拽著她一樣,邁不開步子。
麥瑋琪舉高端著盤子的手,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圍裙下擺居然被夾進了微波爐里!
「哎呀——」她連忙丟開手中的盤子去拽自己的圍裙。拽了幾下,才想起現在的狀況應該打開微波爐才對。她忙拉開微波爐,眼前一紅,火苗「騰」地一下躥了出來——圍裙燒著了!
「啊啊……」麥瑋琪尖叫著對著圍裙又吹又拍,可是這種扇風又點火的「滅火方式」讓火苗躥得更快,不一會兒,整個圍裙都著了。
麥瑋琪的尖叫立刻引來了冷硯,他一踏進廚房門就看到了渾身是火的麥瑋琪。
「我著火了……」麥瑋琪在火中間大聲呼救。
冷硯臉色瞬間一片蒼白,他按住右邊的肩膀,整個人變了樣子。
「Sky!」他急促地叫了一聲。
一道金光從門外射進來,sky瞬間纏上冷硯的右臂,吞吐信子的聲音又快又急。
「我沒事……去救她……」冷硯痛苦地捂著右肩,渾濁地喘息著,他虛月兌般抵著身後的牆壁,整個人抖成一團。
「冷硯!」麥瑋琪看到了他的反常,剛開口,Sky已從冷硯臂上直沖她射過來——
「啊——」麥瑋琪一驚之下整個人仰面倒在廚房的水池上。Sky一甩尾掃在水龍頭上,水立刻傾瀉下來,順著麥瑋琪的衣服流下來,澆滅了火。
「噗——」麥瑋琪從水瀑下站起身來,顧不得身上的水直沖冷硯跑過去——
「嘶——嘶——」Sky豎起上半身擋在了麥瑋琪和冷硯之間,急促地吐著信子,那樣子再明顯不過,如果她再向前一步,立刻就會受到攻擊。
麥瑋琪被Sky嚇退了兩步,咬著嘴唇靠到了牆角。
「啊……」不遠處,冷硯癱倒在地,表情異常的痛苦,抓著右臂的手上青筋暴出,混身都被冷汗濕透。
「冷硯!」麥瑋琪一步搶出,卻又被暴怒的sky堵了回來。
「喂,你讓我過去啊,他快不行了,你讓開!」
Sky在地上盤繞著,嘶叫著擺出進攻的姿勢,就是不讓她靠近半步。
「你,你!」麥瑋琪眼中泛起了水霧,冷硯痛苦的樣子讓她好像被針扎錐刺一樣,可是,她卻救不了他!救不了!
眼淚大滴地從她眼中滾落下來,冷硯的痛苦正一點點吞噬著她。
「Sky!」麥瑋琪抹去臉上的淚,「我不管你究竟是為什麼不讓我接近他,我也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說話,我現在要過去!就算是你咬死我,我也要過去!」
麥瑋琪說完,直沖冷硯跑過去,從地上扶起已經痛暈過去的他——
「冷硯,你醒醒!你怎麼了?!」
好燙!麥瑋琪放在冷硯右臂上的手猛地瑟縮了一下。他的右臂好像熱炭般燙人!
剪刀,剪刀!
她在刀具櫥中一通亂翻,卻沒有找到。情急之下,她拿了把刀出來,順著冷硯的袖口向上劃開——
「啊——」眼前的景象讓她失聲驚叫,手里的刀子也掉落在地。
冷硯的右臂燒傷累累,有的地方甚至已經燒成碳黑的顏色。燒傷正在向下蔓延,細小的火舌舌忝噬著他的皮膚,一寸寸燒著。
「這是怎麼了?!冷硯!你醒醒!」麥瑋琪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眼淚不停地滾落下來。
火咒?!
一種不詳的感覺掠上她心頭——冷硯那天去救自己,難道也被那個壞女人打過?!
「冷硯對不起……都是我害你,你是救我才會……」
焰鞭的火咒,只能用血來撲滅……
猛然之間,火凌的話在她腦海里響起,讓她整個人一震。
「血,用血!冷硯,你撐著點!」麥瑋琪拿起地上的刀,沖著自己的手臂狠狠劃了一刀……
「快點,快滅掉……快……」麥瑋琪咬著牙強忍巨痛,把血滴在冷硯手臂上。
火苗一暗,卻又立刻燒了起來,絲毫沒有要滅的樣子。
「怎麼會這樣?很多血,我要很多血!快點流……」麥瑋琪焦急地嗚咽著,拿起刀在臂上一刀刀劃下去。
血從她皓白的腕上不斷地淌下來,火舌在血中飄忽著,漸漸小了下去。
「沒事了,沒事了……」麥瑋琪浮起一抹虛弱的笑容,伸手去擦拭冷硯額上的冷汗,「有我在,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眼前一黑,她整個人撲倒在了地上。
好毒的太陽……
好熱,快要爆炸了……
你、你是火凌?你別打他,他是為了救我才會去山洞,要打就打我……冷硯,冷硯你說話啊,你回答我……
「冷硯,你別死,冷硯!」麥瑋琪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從床上掙坐起來。
看了四周半天,才看出來自己在的地方是哪里,麥瑋琪想抬手揉揉漲暈的頭,才要動手臂就一陣刺痛傳來。
「好痛……」她低頭看去,自己的左臂纏著厚厚的繃帶,還有幾根奇怪的細絲樣的東西固定著。
繃帶,受傷——冷硯!廚房里發生的事閃電般出現在她腦海里。冷硯受了火咒,自己在救他,可是自己怎麼會在這?
門輕聲被打開,麥瑋琪抬頭看去,冷硯手里拿著些東西走了進來。身上還是一襲黑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冷硯,我沒事了;你呢,你的傷好了嗎?」麥瑋琪努力抬著手來證明自己沒事。
「我知道你死不了,不必炫耀。」冷硯眼中沒有一絲的眼神變動,似乎麥瑋琪的醒來對于他來說沒有一點意義。
麥瑋琪也感覺到了他的冷漠。有沒有搞錯,這哪像是對救命恩人應該有的態度?!
雖然心里氣,可是她還是更擔心他的傷,火咒發作時的冷硯一直在她的記憶里,她的夢里一遍一遍地重復,那完全和眼前兩樣的冷硯,那個變得無助虛弱的冷硯,讓她記不起如何和他斗氣。
「你真的沒事嗎?」看著冷硯走到床頭放了幾個小瓶的藥,她小心翼翼地想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臂。
「拿開!」手指還離著他的衣服十萬八千里,一聲斷喝就從天而降,震得她血壓「蹭——」一下就蹦上去了,同時也震醒了她的對抗細胞。
「聾了!」麥瑋琪用還「健在」的一只手捂著離他比較近的耳朵大吼道,「著火的時候好像要甩病危通知的樣子,現在又裝得鐵人三項一樣,你什麼意思嘛,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燒……死……了……」
本想用最大分貝讓他也試試外傷性失聰的感覺,可他的憤怒目光卻讓她的聲音不由得變小,再變小,最後幾個字簡直就變成了自言自語。
冷硯的樣子讓她覺得陌生,之前她好多次在水堡惹禍氣得他半死,亂進房間,在通道做逃跑標記,打壞東西——他雖然生氣,可都沒有現在的樣子這麼讓她覺得陌生,覺得危險。眼神能殺死人,她現在有點相信了。碎發的半遮下,冷硯的眼神凌厲地射出來,血紅的眼角好像要滴下火來,他冷冷地逼視著她,目光定住般一動不動。
「你給我听清楚,」冷硯忽然開口,「那不是火咒,少自以為是。」
「怎麼會不是,我明明——」
「閉嘴。你也不要以為你救了我,相反,你的愚蠢正在浪費我的藥!」
「你——」你這個混蛋大壞蛋升級版!麥瑋琪差點給氣背過氣去,這就是自己豁出命去救他的回報嗎?
天啊,眼前這個大壞蛋的媽媽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懲罰她生出這種劣質產品?
「好,你說我錯。那你告訴我,除了火咒,還會有什麼這麼惡毒,還會有什麼是只有血才撲得滅?火咒曾經打在我身上,燒在我身上,我會認錯?!」接近被氣暈,她的話卻變得出人意料的邏輯清晰。
「是……」冷硯眼中一閃,一時沒有下文。
「你身手好,厲害,可你有大缺點——不會說謊啊,」麥瑋琪立馬換了勝利者的笑容,「要編也要先構思一下打個草稿嘛,怎麼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啊。要知道我可是個中高手呢,你自己搞不定來找我啊,呵呵……」
「你知道的太多了。」
「哪有,還好了,還好了。」麥瑋琪揉揉鼻子一副很謙虛的樣子。不過0.1秒之後她就發覺了不對,冷硯的樣子根本不是在夸獎自己,反而,反而有些危險的味道。
「你……你什麼意思?」大腦迅速超鏈接,她眼前一瞬間全部是些殺人滅口的鏡頭︰黑幫老大露著青龍白虎的刺青,咧開瓖滿金牙的嘴,「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我不能留你。殺!」頓時,黑洞洞的槍口從四面八方閱兵一樣全體指向她的頭,「砰——」
「不要,不要殺我啊!」麥瑋琪抱著頭閃躲著頭腦中的幻想子彈,冷不防從床上一下栽了下去。
好痛!被固定的左手臂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殷紅的血漬立時滲出在繃帶上。
傷口裂了!
她連喊痛都沒來得及,只覺得後領一緊,整個人就被拎回到床上。她抬眼一看,喊疼的力氣頓時揮發——冷硯一臉怒氣山一樣地站在她面前,手里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薄刃。
這下是死定了……
「救命……救……」她只後悔剛剛從床上摔下去為什麼不直接摔暈過去,這樣就算他再補上幾刀也肯定不會覺得痛了。嗚嗚,自己簡直是活生生的東郭先生,救了這麼大一只白眼狼!
冷硯一把抓起她的手,刀刃在指尖飛速地旋轉了幾圈,直沖她的手臂切下來——
只有一個「啊」的口型,聲音還沒叫出來,她眼前就徹底黑了……
繃帶在刀尖劃過之處整齊地斷開來,麥瑋琪手臂上幾條極深的傷痕又顯現出來。其中一條剛才一摔之下已經裂開,血汩汩地淌著。
「白痴!」冷硯心中罵著,抬頭看了一眼早已被嚇到失去知覺的麥瑋琪,手中的工作卻沒停下,清洗、止血、換藥、包扎,不過幾分鐘,傷口就被處理好了。
她長的是人的大腦嗎?為什麼她想東西做事情都和正常人不一樣?!
把她留下來根本就是個錯誤。就算火凌對她窮追不舍,也是在外面殺她,不會連累到寒崎的崇古齋,和寒崎無關,就和他無關,是,無關!
可是——
他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在廚房醒過來時看到的景象。麥瑋琪滿手鮮血臉色蒼白地昏倒在自己身上,嘴里還不停地在叫著︰「血,血……」她的意圖再明白不過了,她在用自己的血撲滅他身上的火咒!手臂上的燒傷已經讓他痛入骨髓,可看著她沒有血色的臉,身體的某個部分卻更痛!
不可以!
冷硯甩甩頭,趕走頭腦中紛亂的思維。也許是時候和她爸爸解釋一下關于他女兒的事了,不可以繼續把她留在水堡,否則他的生活會更加的混亂直到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