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晴朗無雲的日子,人的心情也和這天氣一樣的好。
炳里路亞!
看著眼前久違的城市人群,麥瑋琪心中不由得有一種浴火重生的感覺,看見誰都想上前來個擁抱表示一下親熱,連街邊的垃圾桶都覺得特別的親切。
「你注意一下好不好?街上的人都在看你你不覺得嗎?」終于受不了的冷硯疾步搶上前來一把拽住她,低聲呵斥。
「哪有?!」麥瑋琪抗議,一邊使勁想把胳膊抽回來。發現無濟于事後只好示弱,向周圍看了看。
呃?!
這家伙說的居然是真的——來來往往的人居然以百分之二百的回頭率在關注他們,甚至還有人只顧看,和對面同樣目不轉楮向這個方向看過來的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這是怎麼回事?
麥瑋琪在自己身上四下看了看,雖然這身大號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不太合適,可是跟街上這些頭發奇形怪狀,穿著另類大膽的前衛美眉相比實在是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啊。她又抬頭看看冷硯,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掌拍在腦門上——
「老兄,你這樣職業特征也太明顯了吧!為什麼好好的黑色穿在你身上就出現這麼恐怖的現象?!大家肯定把你當成一個恐怖分子了——一個對市民安全構成極大威脅的壞人!」
她指著冷硯一身黑色的衣服,又學著冷硯的樣子擺出一臉極其嚴肅冰冷的「冷」氏表情,「這樣怎麼可以!你說我們要悄悄的,這樣下去我們不如拿個喇叭直接當街宣布我們兩個今天出游吧。」
冷硯皺著眉一語不發。
自己真的會這樣的讓人感覺突兀嗎?現在居然連想悄悄地走在人群里也不可以了嗎?!那自己除了呆在水堡里還可以做什麼?!
他的拳頭一點點攥緊,發出骨骼擠壓的格格聲。SKY顯然感覺到了他的異樣,在衣服下不安地游動了起來。
「NO!NO!你不要讓它也出來湊熱鬧,不然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收拾了。」看見冷硯右臂的衣服正在絲絲縷縷地散發著淡藍色的冰霧,麥瑋琪心里警鈴大作——要是那條太過聰明的蛇也跑出來,自己的逃跑計劃可就真的完蛋了!「沒有關系!我有辦法,有辦法。」
「SKY,我沒事。」冷硯把手放在右邊的衣袖上,輕輕地叫著SKY的名字,接著目光又轉向麥瑋琪,是詢問的眼神。
麥瑋琪打了個響指,「換裝!」
冷硯不解地皺起了眉頭,還沒來得及開口,麥瑋琪已經拉著他跑起來……
「這里!」過了兩個路口,麥瑋琪終于在一家服裝店門前停了下來,「我們進去吧!」
麥瑋琪跳上一級台階,突然彎下腰按著肚子蹲在了地上。
「怎麼了?!」冷硯心里一緊,伸手去扶她。
「我又忘記了……」麥瑋琪苦著臉抱著肚子。一個月每到那個特殊的幾天,只要劇烈地跑動,肚子就會抗議地疼半天,痛死了。自己沒有少吃這個虧,哎呦!可是,剛才也沒有跑太多啊,怎麼會這樣?肯定是最近窩在那個魚缸里,缺乏鍛煉的結果。
「你沒事吧,讓我看看。」冷硯想拉開她使勁壓在肚子上的手上。
「不用不用!」麥瑋琪沖他擺手,「我一會就好了,你不用管我,沒有事的。」
她把手用力地按住疼痛的地方,這是她慣用的辦法。肚子總算還給面子,漸漸地不那麼痛了,麥瑋琪長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好點了?」冷硯抓著她的手幫她站起來。
麥瑋琪點點頭。
「這樣的時候,不要劇烈運動,這些都不懂嗎?」
他說什麼?!
麥瑋琪一抬頭,冷硯已經放開她的手,徑直走進店里面去了。
麥瑋琪把手放在臉頰邊扇風,好丟臉,這樣的事情怎麼可以讓他知道?!
她一步三挪地也進了店里面,一進來,她就覺得不對勁——店里面的那些女店員好像集體中招了一樣,一臉陶醉地呆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可是目光卻都是投向一個地方,而且眼神里大朵大朵地直冒桃花。
不用問,肯定冷硯惹禍了!
順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見了在衣架那邊看衣服的冷硯。
只看背影就覺得很養眼了,這家伙身材還真不是一般的好。想想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驚艷感覺,她完全能明白這些女店員的感覺,可是這樣明目張膽地看,過分!她突然有種很生氣的感覺。
「喂!」麥瑋琪沖他喊了一聲。身後那麼多人在看他他也沒有反應,他到底是不是白痴啊!便宜都被人給佔光了!「你瞎轉悠什麼?!」
正在拿一件衣服看的冷硯轉過頭來,「是你帶我來這里的啊。」
「這些衣服不適合你,走啦!」她說著一邊上前去拉起他就走。
「哪有?!」
「怎麼會?!」
「才不是!」
耳邊突然雷霆大作,她都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丟到幾米開外的地方了,剛才跟木偶人一樣的店員一個個好像被人搶走中獎彩票一樣的表情,把冷硯圍在中間。
「怎麼會不合適,這位先生的身材怎麼會有不合適的衣服?我們的衣服好像是專門為他制作的一樣!」一個推土機噸位的胖店員叉著腰,眉毛倒豎口沫橫飛地指著麥瑋琪。
「對啊,怎麼會不合適!你有沒有品位?!」
「一點眼光都沒有!」
一片高分貝的應和之聲把麥瑋琪的耳朵刺得生痛。
般什麼鬼?麥瑋琪噘著嘴去揉耳朵,我招誰惹誰了?!敝不得人家都說男生闖演藝圈比較容易出名,就是因為現在的女生有大腦的都很瀕危了!看見個帥哥就不能自已,口水嘩嘩的滿眼桃花!像我怎麼高智商的就根本絕跡了!
麥瑋琪心里嘀咕著,看那一批人像侍候皇上一樣圍著冷硯,拿著衣服給他比來比去。
「你們離我遠一點!」冷硯冰著臉擋開面前的一雙雙手。可是那些燦爛的笑臉卻越發夸張地湊在他的眼前,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
「這些我都不喜歡,拿開!」
「別抓我的衣服,放手!」
……
冷硯在一群花痴中間被推搡得直往後退,推開這個那個卻又貼了上來,看著他火大卻又不好發作的樣子,麥瑋琪突然得意地笑起來——冷硯居然也有狼狽的時候?剛剛被攻擊的火氣早就扔到爪哇國去了,她咧著大嘴樂得在旁邊看好戲。
「麥瑋琪!」冷硯突然吼她。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她居然在笑?!如果不是她要出來買東西,怎麼會有現在的情形!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他會被這些人困住?!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可是他做這些從未有過的忍讓換來的居然是她的袖手旁觀,還有咧著嘴傻笑!
「你給我過來!!」
哎呀,敢威脅我?!麥瑋琪在一邊張牙舞爪地做鬼臉,突然,她大眼楮一轉計上心來——
「啊——冷硯!你流血了!」她把聲音提高到極限,極度逼真非常入戲地慘叫了一聲。
嘶——
話音未落,一道金光籠著藍色的冰霧從冷硯右手間閃電般地刺射出來——
SKY瞬間繞上冷硯的肩頭,嘶叫著向最近的一個人發出攻擊,蛇信吞吐,牙齒上閃爍著鮮艷的毒光!
就在它距離對方頸子只有幾厘米的地方,SKY突然停了下來,接著閃身退開一段,盯著那張完全嚇到呆滯的臉——那表情的主人張著大嘴發不出一點聲音,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整個人向後栽去。
嘶——
SKY四周掃視了一圈,突然扭轉方向,玻璃眼楮中閃動著巫師般的迷幻色澤,盯住了不遠處的麥瑋琪。
完蛋!麥瑋琪暗暗叫苦,一股寒意順著後背開始往上爬。
怎麼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這哪是蛇?分明是神仙嘛!
逃命要緊!三十六計走為上!
麥瑋琪立馬轉身向外跑,誰知剛跑出門口就「砰」地撞上一個人。
啊!看著冷硯憤怒的表情在臉前突然放大,她驚叫一聲扭頭向反方向跑。剛剛跑兩步就被拽了回來又一下撞在冷硯的身上。
你鐵板啊!撞死人了!麥瑋琪捂著肩膀疼得直吸涼氣。
冷硯一手抓著她的胳膊,一手向店里揚起一片水霧樣的東西。
「我不跑了!」麥瑋琪使勁地想摔開他的鉗制卻無濟于事,「放手!」
冷硯一甩手把她推在牆角上,走過去以雙臂撐牆把她圈在一個小空間里,氣呼呼地看著她,「全是你的錯!」
「我、我怎麼了?」麥瑋琪強作鎮定,可冷硯近距離的逼視卻讓她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那樣像白痴一樣被她們圍在中間。」冷硯壓了一壓怒火,瞪住麥瑋琪,「還動手動腳!」
看著冷硯毫不掩飾的氣呼呼的樣子,腦海中卻又閃現出剛剛他被那些女的「圍攻」狼狽不堪的情景,麥瑋琪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你——」冷硯的臉都綠了,「不許笑!」
「沒有沒有,哈哈哈,我不是笑,我打噴嚏呢!」麥瑋琪捂著肚子強辯,越發地止不住笑聲。
「好好好!」麥瑋琪舉手投降。
「還要跟SKY道歉!」
「好好好!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麥瑋琪又是敬禮又是鞠躬的,「我將功贖罪吧!」
她說著一下挽起冷硯的左臂,一臉幸福模樣地靠在他肩上,「我們走吧!」
「別踫我!」冷硯警覺地抽手。
「別緊張,裝成情侶的樣子這樣就不會有人注意你了。」也不會再有女輕易地發起進攻了!哼!
麥瑋琪心里一笑,緊緊地靠在冷硯的身上。
「喂,剛才在店里面,你有沒有想動手殺人?」
「不關你事。」
「那,你有沒有看中哪個美眉?」
「閉嘴!」
「你最後撒的就是小說里面能讓人醒來忘記一切的藥石?」
「閉嘴!」
「哎呀,說了對不起了嘛,干嗎這麼小氣。這樣好了,待會我請你吃冰淇淋,八個球的那種……」
麥瑋琪掛著甜甜的笑容靠在冷硯身上邊走邊問,一邊接收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羨慕贊嘆的眼神,感覺自己就像童話里靠在王子身邊的灰姑娘,坐在南瓜馬車里,幸福得一塌糊涂!
看著依偎在自己肩上的麥瑋琪,冷硯驚訝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原來被人接觸身體時的極度反感,感覺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自然,反而有一種很舒服,很踏實的感覺,一直空虛寂寞寒冷的世界,突然之間被柔軟地填滿了——這,是怎麼回事?!
街上響著很好听的音樂,一間很精致的發藝店正在放著五月天的《倔強》。
「最愛我的人別緊張,我的固執很善良,我的手越是骯髒眼神越是放光;你不在乎我的過往,看到了我的翅膀,你說被火燒過才能出現鳳凰……霓虹的方向更適合飛翔,我不在乎萬人阻擋只怕自己投降……我和我驕傲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決不絕望……」
麥瑋琪搖著冷硯的胳膊,「你听,這是我最喜歡的歌。每次闖禍被爹地罵的時候,我就自己給自己唱這首歌。」
「你經常闖禍?」
「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從小到大我的麻煩事情特別的多,呵呵,真的不像是個女孩子呢……」麥瑋琪很頑皮地吐吐舌頭,「你呢,你的故事是怎樣的?你和你的兄弟們的故事。」
「為什麼,你認為我會講給你听?」冷硯皺眉。
「我想听啊,而且你也希望有人分享不是嗎?」
「全部都是鮮血,冷彈,傷口,你不會喜歡的。」
麥瑋琪往前湊了湊,小心地開口︰「你,殺過人嗎?」
冷硯點頭。
「那殺人之後,會睡不著嗎?」
冷硯怔了一下,垂下眼楮,「不會。」
「哦,」麥瑋琪點點頭,「那受過傷嗎?」
冷硯皺了一下眉頭,冷冷地看著她。
「其實沒有什麼不好說的啊,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是超人啊,那,你看我這里,」麥瑋琪撥開耳朵邊的頭發,露出鬢角那里的一道紅痕,「這是小時侯爬樹被劃破的,還有這里,」她彎去把褲子挽起來到膝蓋,「是我小時候摔倒的結果,我都不敢穿裙子。」
耳朵邊突然響起一聲鼻音,一抬頭,冷硯正以一副很不屑又很無奈的表情審視著她。
「這里,」冷硯意外地開了口,「三年前斷了三條肋骨,有一根插進肺里;左手骨折過四次,現在無名指和小指還是沒有知覺;耳朵被手雷近距離震傷,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我只能听見飛機起飛那麼大分貝的聲音;身上縫針超過三百針,我身上的血幾乎全部不是我的。」
冷硯語氣平淡,好像在講述一個完全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麥瑋琪呆呆地瞪著眼楮,半晌才手忙腳亂地把褲子放下來。
和冷硯一比較,自己身上那些,也可以叫做是傷嗎?自己好像白痴,這些還拿出來現!
她咬著嘴唇看著冷硯,輕輕地問︰「當時,一定很疼吧?」
冷硯看著她,嘴邊那句「不關你事」怎麼也說不出口。麥瑋琪的眼神就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眼眶下面滾動著一輪晶亮,表情中有明顯的疼痛在里面,仿佛受傷的不是冷硯而是她自己。
冷硯別過頭去不去看她,她的表情讓他的心很尖銳地疼痛,可是他不需要別人的關心,不需要!在他的字典里,受傷只知道由自己來舌忝噬——鮮血,疼痛,藥水,繃帶,然後是在一個必然的時間里,將傷口十倍百倍地還給那個傷了自己的人——就結束了。
可是,現在他突然發現,原來那些自己覺得已經痊愈的傷口在眼前這個家伙的表情里又清晰地疼痛了起來,這種感覺就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自己哭啊哭啊的也就止住了,可是這個時候如果看見了媽媽,肯定會愈發傷心地哭了起來。
麥瑋琪——媽媽?!
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聯想。
冷硯轉過頭,看著她臉上依舊悲淒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拍拍她的頭,一副很輕松的表情,「傻瓜,早就已經不疼了。」
麥瑋琪抽了抽鼻子,伸手模了模冷硯的耳朵,重重地點點頭,「嗯,不疼了!」
心中難過的她並沒有發覺,冷硯沒有躲開她的手。
走了沒多久,麥瑋琪在另外一家服裝店門前停住腳步,拉著冷硯走了進去。
「我試試這件衣服,那,你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麥瑋琪在店里面轉了一會,挑了一套衣服走向試衣間,「我會試比較久的時間,你不要催我哦。」
「還不進去?」看著麥瑋琪在試衣間外磨磨蹭蹭地不進去,冷硯皺眉。
麥瑋琪噘噘嘴,你這個笨蛋,知不知道我進去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她在心里面默念著,一點點地關上試衣間的門。
冷硯的樣子在門縫中一點點地變小,麥瑋琪心中突然涌起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復雜感情,心里面有個不知名的地方,似乎輕輕地疼了一下。
「麥瑋琪,別傻了,他是危險的人物。」
「可是,他人真的很好,而且,很……」
「可他是個殺手,也許哪一天你睡著睡著就小命不保了!」
「可是……」麥瑋琪用手敲敲頭,頭腦里不同的兩種想法正在斗得不分你我。
「不管了,保命要緊。」她定定心神,飛快地換上衣服。
她記得這家服裝店在試衣間里面有一個通向小倉庫的門,所以才選擇在這里。
她試著盡量小聲地推開了倉庫的門,側著身子鑽進去。
窗戶是可以從里面拉開的那一種,她很順利地就翻窗出去了。順著管道跳到地面,外面是一條小巷子,她繞到了店鋪的後面。
「冷硯,再見了……」麥瑋琪小聲沖窗戶說了一句,轉身向巷子另外一邊跑去。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服裝店的那扇窗戶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本來是擺月兌險境的重生,可是為什麼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麥瑋琪跑著跑著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下來——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腦子里一直在出現的竟然是冷硯。
他冷冰冰的樣子,他發火的樣子,他完全拿自己當空氣的樣子,他靜靜靠在水堡玻璃牆上臉上憂傷彌漫的樣子,他……孤獨的樣子……
骯部強烈的痛楚一下攫住了她。壞了,不該跑得這麼急的,肚子好痛!
麥瑋琪咬著牙死命地按住疼痛的位置,彎腰蹲在了地上。疼痛越發地強烈起來,冷汗順著她慘白的臉滑落下來。
救命啊……好痛……
她的牙齒咬上了嘴唇,一點點地向牆角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