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再次不識事務地響了起來,談話中斷。心愛滿心期待地以為會像上一次,他會很快掛上電話,那樣,他們可以繼續剛才未完成的話題。
可是,心愛听到啟航對電話里的人說︰「我馬上過去。」
啟航從椅子上取下外套,那麼自然地從口袋里拿出鑰匙。
「心愛,鑰匙給你。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心愛皺起了眉,心里有那麼一些不高興。可是,他總要有他自己的事要打理。
「你去哪?什麼時候回來?」心愛還是忍不住問他。
啟航看出她的小動作,他微笑著對她說︰「我一會就回來,保證不讓你餓肚子。」
「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她第二次問這句話。
啟航並沒有在意,他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說得也是。
心愛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兜里,俏皮地聳聳肩,在玄關對啟航眯起眼楮笑,她目送他離開,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
回到屋子里,再拿起書來,才發現少了一個人的房間里如此的冷清,心愛試著找些事情來做,做什麼好呢?
魚缸里的金魚,她已經喂過了;地板一塵不染不需要她再費心地拖一遍;廚房?自然不能讓她大展拳腳。她只好沮喪地坐回沙發,而後狠狠地瞪一眼啟航剛才坐過的地方。
心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開始推動沙發,好在沙發是布藝的,並不重。雖然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擅自挪動屋子里的陳設是有那麼一點不妥。可心愛心里可明白了,啟航最多不過敲敲她的頭,貌似聲色俱厲地對她溫柔地說,可不能有下次了。
想來戀愛的好處多多,最囂張的莫過于這一種——寵溺下的無法無天。
說實話,心愛倒是蠻期待啟航生氣的樣子。她一邊挪動沙發一邊想著啟航生氣的臉,不由得微笑了起來。
心愛決定去附近的超市轉轉。轉轉是其次,她要去買些晚餐用的菜。
等到一切就緒,菜已上桌,雖然不是特別精美,心愛對于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心愛發現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可是啟航還是沒有回來。
客廳的牆上掛了一面巨大無比的鐘,心愛看著秒針不停地轉著圈圈,一圈又一圈。
他會不會出事了?心愛心里「咯 」一下。她拍了拍自己的頭,想到哪里去了?原本滿心期待啟航看到她重新擺設的家具會有怎樣的激動心情,隨著時間的流逝也不復存在了。她現在希望他快點回來,平平安安的。
九點十五分,電鈴丁丁冬冬地響了起來。
心愛跑去開門,興奮的神采在看到門外站著的那個人時,不由得暗淡下來。
「李小姐,執行長讓我來送你回家。」門外站著的那個人是崔總監。
「可是——啟航呢?他去了哪里?」心愛疑惑地道。
崔總監向她解釋說︰「老董事長舊病按發,住進了醫院,執行長人還在醫院呢。」
心愛明白地點了點頭,去取了外套,那桌豐盛的晚餐也被她倒進了垃圾袋里。
啟航的父親住院了,她要不要去看看他呢?可是啟航並沒有介紹她認識章家的人,就這樣冒失前去,會不會太奇怪了?
這倒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情,以至于心愛臨睡前坐在床上想了好長時間也想不出結果。
心愛一身大汗地醒來,天才剛蒙蒙亮,她已經了無睡意了。
心愛從床上坐了起來,決定去找些事情來做。最後決定去何蘇的樂團看看。樂團成立那天的歡慶,她錯過了。她應當當面恭喜他。
樂團是他表哥邢風的唱片公司旗下的,在鐘古樓街對面的小巷子里。何蘇是電貝斯手,偶爾也唱幾句,只是他更多的時候專心在彈貝斯。
何蘇看到心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說︰「心愛,你怎麼來了?」他顯得有些激動,傻呵呵地笑,不等心愛反應,又說,「樓下的安檢很厲害,你怎麼上來的?」
「是邢風帶我近來的,正好在樓下遇到。」心愛指著坐在遠處吸煙的男子,用手語對何蘇說。
煙霧彌漫,何蘇揮手掃去那些煙霧,對邢風說︰「表哥,你少抽一點吧。」據說他一天有兩包煙的紀錄。
心愛笑笑,對何蘇用手語說︰「你忙吧,只是順路過來看看,有時間再找你。錯過成立歡慶派對,以後再為你補上。」她和何蘇的感情越發好了。
何蘇怕她說走就走,擋住她說︰「最近怎麼樣?」
心愛知道他是想問她和啟航,她並不回答只是甜蜜又幸福地對他笑。
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是懂得的。他也笑,他說︰「你開心就好。」
心愛看著他笑,心里卻一酸,他為自己做過很多事情,雖然自己沒有愛上他,可是心愛知道,他曾經是那麼努力想要自己愛上他,他想要給她幸福。
「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好女孩,再漂漂亮亮地談一場戀愛。」心愛用手語說。
何蘇晃了晃頭,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心愛知道再談下去,只是徒勞無益。隔著錄音間室外的玻璃窗,心愛向里面望了一眼。
「想不到你是認真的。」她還以為他是開玩笑。
「不好嗎?」何蘇反問。
「不,很好。」真的很好。那種很好的感覺就像是有人正沿著她曾經走過卻沒有走遠的地點,再走下去。
邢風與她二人並肩站在電梯里。
「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他莫名其妙地感嘆了一句,可是卻沒有半分感嘆語氣,「一個不懂手語的人,可以努力去學手語;不懂音樂的人,也可以努力去學音樂。」
心愛轉過頭來,他說的是何蘇,可是——她听不懂他在說什麼,也許是她懂,只是不想去面對。
「何蘇喜歡你。」他對她說。一如當年他們第一次見面是他精明地對她說,我們做個交易吧。
「李心愛,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嗎?我不知道他的感情是怎麼從內疚到摯愛,你應該感覺得出來。或許我一開始就錯了,我以為你能醫治他心里的創傷。那個傻小子,居然自己跑去學手語,他是真的愛上你了。」可是她沒給他機會。
何蘇不是說他的手語是原來就會的?不是說他們還是好朋友,他亦會祝福她?
「對你來說,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我只是覺得你有權知道,章啟航為你做過什麼嗎?需要愛的時候給你愛?還是彌補你失去親人的傷痛?」他笑了一笑,「真可惜,兩樣都沒有。你心里應該很清楚啊。」
心愛抬頭看他。
他高大的身影在電梯狹小的空間里,讓心愛覺得壓抑。他說︰「听說章潤業病了,外邊不是在傳他馬上要宣布章啟航和林應姿的婚事?我想你應該知道,林應姿就是章啟舟之前的女友。弟弟死掉了,臨死之前要求哥哥照顧女友,」他鄙夷地笑了笑,「電視不都是這樣演的。」
電梯門「當」地打開,心愛跨了出去,對邢風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笑她的倔強,對著背影說︰「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也許何蘇更適合你,還是你想飛蛾撲火地接受章啟航的愛?」
心愛轉過身來,「我有時候真的覺得你像個惡魔。就像你一年前站在我面前告訴我,‘接受你哥哥心髒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我們來做個交易’,你在乎的人,你視若珍寶,比如你和何蘇之間的兄弟之情。你不在乎的人便隨意踐踏在腳下。」
「我不過是想給你一個忠告,你和章啟航不見得會有好結果,你不快樂,何蘇跟著遭殃,我太了解他了,嘴里一句也不說,其實是不想讓人擔心。」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可是愛怎麼可能因為抱歉就自動轉了方向,無法握住的情感,這不正是愛情的真正魅力之所在嗎?
心愛臉色蒼白地從唱片行里出來,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他要結婚了?!
她走出小巷的時候,看到對街掛得高高的「南歧醫院」的廣告。她想起昨天晚上崔總監在車上對她說的話。
「哪家醫院啊,就是南歧醫院。」
鐘古樓街的對面就是南歧醫院,這是心愛沒有注意到的。心愛的腳步越來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