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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能嗆小秘 第8章(1)

二十幾年來,鄭綾帶著歉疚、遺憾及令人痛徹心扉的思念過日子,即使已有了幸福的歸宿,還是免不了在午夜夢回時因思念兒子而感到畏寒。

她沒有一天停止過想念當年自己無法帶走、也沒辦法再見上一面的兒子。

回到台灣後,她不斷試著透過各種關系及管道,打听兒子的近況,並嘗試與前夫溝通,但都得不到善意的回應。

輾轉听說前夫再婚並生下一子時,她還經常因為擔心兒子不能得到繼母的疼愛而在夜里暗泣。

在那個沒有人願意告訴他真相的家里,他一定打從小時候就被灌輸「你母親是個無情的女人」這樣的觀念,而這樣的他,必定對她懷著深濃的恨意吧?

這些事二十幾年來一直困擾著她、束縛著她。但今晚,那件穿了二十幾年的束縛衣,卻莫名的被一個來自日本的設計師解開了。

她對他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及熟悉感,她想大概是因為他姓森,而且也來自日本吧。

總之,她真的非常感謝他今晚對她說了那些話。

補完妝,平復了心情,她走了出來,卻見包廂的簾子已經拉開,里頭空無一人。

她走向櫃台問道︰「坐在包廂那位日本客人呢?」

「他剛結帳走了。」收銀人員說道。

「什……」她一怔。

收銀人員將信用卡簽帳單遞給她,「是這個客人沒錯吧?」

鄭綾接過單子,陡地一震。

「森一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姓森的日本人或許不少,但那麼巧合的名叫一騎的應該不多吧?

想起他的突然出現,以及他說的那些話,她恍然大悟。

抓著簽帳單,她沖出店門口,只見他已在十余公尺外的地方。

她心潮澎湃,身體不住的顫抖著。

那是她的兒子嗎?如果是,為什麼他都已經來到她面前了,卻不肯跟她相認?

是不是因為怨她,所以不跟她相認呢?喔不,他剛才說了那麼溫暖人心的話,她感覺得到他是個體貼又溫柔的孩子。

「森……」她遲疑的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越覺心慌。

二十幾年了,他們母子已經分離如此漫長的時間。而今,她不想再失去他的消息——如果他真是她的兒子。

「一騎!」像是賭場里喊著「Allin」的賭徒般,她朝著他大叫。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然後停下腳步。

像是不確定自己听見什麼似的,他緩緩的轉過身來,驚疑的看著她。

迎上他眸光的那一瞬間,她幾乎確認了一件事——他是她兒子。

「一騎!」她發現自己邁開步伐,然後……跑了起來。

步出酒吧,森一騎獨行著。

雖已打定悄然離去、不想打攪母親平靜又幸福的生活的主意,但一想到這也許是他們母子倆最後一次見面,他還是忍不住情緒低落惆悵。

「一騎!」

听見身後傳來她的聲音,他陡然一震。

有那麼一瞬,他以為是自己幻听,直到第二聲「一騎」清楚的傳進他耳里。

他緩緩的、不確定的轉過身子,看見她站在店門口的身影。

雖然相隔十數公尺,但他們的視線迎上了。

不知為何,他明明觀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確定她現在正流著眼淚。

突然,她朝他跑了過來,而他也本能的往前走了幾步,直到他們相距不到一公尺,他停下腳步。

她的眉心及臉上的線條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跳動著,眼底、臉上滿是淚水。

「老天爺,你……你是……」看著眼前這個高大英挺的男子,鄭綾聲線顫抖得厲害,「你是一騎,是森安三郎跟我的孩子嗎?」

他本打算就這麼離開,不給她帶來任何困擾及麻煩的。

「很抱歉。」他彎腰一欠,「給您添麻煩了。」說完,他打直腰桿,視線微微往下的看著她。

她微抬著頭,用難以置信、夾雜著欣喜若狂及內疚感傷如此復雜情緒的眼神注視著他。

「我只是想見你一面,並不希望影響您的……」

話未說完,鄭綾已撲進他懷里,緊緊抓著他的胳臂,像個孩子般放聲哭了出來。

他一震,手足無措的看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鄭綾哽咽難言,「媽、媽媽對……對不起……」

他楞了幾秒鐘,慢慢的抬起手,輕輕地搭住她顫抖的肩膀。

「一騎,我、我對不起你……」鄭綾將臉埋在他胸口,掩面痛哭。

她的哭聲讓他揪心,因為他不是為了看見她痛苦而來的。

他只是想見她,只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只是想……如果有機會的話,能叫她一聲媽媽。

「感謝老天,我、我還能再見到你……」她努力的想讓心情稍稍平復一些,但徒勞無功。

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卻沒想到他竟會尋上門來。

「我的兒子,媽媽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媽……」他有些艱澀地喊出聲,「媽媽……」

听見他喊她一聲媽媽,鄭綾猛地抬起頭,驚喜的看著他。

他蹙眉一笑,輕輕的捧著她的臉,以指月復抹去她的淚水,「媽媽,我剛才說了,只要您幸福,做兒子的就會為您感到高興……」

聞言,她眉心一擰,歡喜的淚水再度滑落。

「一騎,我的寶貝兒子……」伸出雙手,她再度緊抱著他,「剛才看見簽帳單時,我還以為自己終于因為想你而瘋了,我曾經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為什麼?為什麼你昨天不跟我相認,今天也不……」

「媽,」他無奈笑嘆,「我不想打擾您的生活,您已經再婚了,不是嗎?」

她抬起淚濕的眼驗,「孩子,就算我再婚八百次,也抹滅不了你是我兒子的事實。」

「如果您的生活因為我的出現而有變化,我會……」

「我親愛的兒子,」鄭綾捧著他的臉,慈愛的注視著他,「你一點都不必擔心,我從沒對誰隱瞞過我的過去及你的存在,我相信我的先生及繼子繼女們,都會因為我們重逢而為我感到高興。」

他微怔,憂疑地問道︰「真的沒關系嗎?」

「一點問題都沒有,兒子。」她搖頭一笑,「事實上,我真希望你能跟他們見上一面,他們總听我提起你的事……」

知道母親沒忘了他,而且也從沒隱瞞過他存在的事實,他內心有說不出的欣慰。

他不是被母親遺棄的孩子,而是被母親深深思念著、愛著的孩子。

「一騎,我的一騎……」鄭綾撫模著他的臉,細細的端詳著他,眼底是滿滿的欣慰及驕傲,「你已經長大了,已經變成一個好男人了……」

「媽……」正想給她一個擁抱,他眼尾余光瞥見的是一輛從路邊的停車格滑出來的金龜車。

當它開到燈光較亮之處,他嚇了一跳。

那車型、車體顏色及車牌號碼……老天,他簡直不敢相信那竟是景頤的車。

她為什麼會在這里出現?而她又急著想……

難道她……瞬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他輕輕拉開母親的手,本能的跑上前去。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干了這種愚蠢到沒藥醫的事情——跟蹤他。

她覺得自己愚蠢、可悲又可笑,更覺得自己……無藥可救。

他明明就只是在捉弄她,她為什麼還在意得快死掉?

打從第一次見面,他就以欺負她為樂,而她竟深陷在他「我喜歡你」的玩笑里。

她到底想怎樣?一定要看見他深深思念著的那個女人,她才會接受擺在眼前的事實嗎?

但,她要事實做什麼?她根本不必在意,根本不該喜歡上他。

苞蹤他是愚蠢到斃的決定,待在這里不走,只為親眼證實什麼,更是笨到令人發指的行為。

不行,她不能讓自己沉淪在這樣的矛盾里,她得走,得立刻離開。

忖著,她將于往鑰匙處一探,還沒扭轉鑰匙,卻見他從那家名叫「綾」的鋼琴酒吧走出來。

他想見的女人在酒吧工作?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又有什麼樣的過去?

喔不,這一點都不關她的事,她根本不必往心里擱。

只是……明明就這麼想,為什麼心還是好痛?

可惡,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喜歡他?

他一個人朝路口的方向走去,那身影看來有點落寞。這令她不禁想著︰他到底見到她了沒?

昨晚他因為那個女人已經不記得他而喝得爛醉,還跑到她房間胡言亂語。今天呢?他勾起那個女人的回憶了嗎?

而正當她這麼想著,一個女人從酒吧里跑了出來,並加快腳步的奔向他。

從她所在的地方可以清楚看見那女人的身形,她窈窕修長,衣著品味十分高尚。

他們兩人面對面,女人似乎在哭,情緒非常激動。

坐在車上的她完全听不見他們的對話,只能從他們的互動猜測兩人之間的關系。

她覺得自己像懷疑丈夫出軌的人妻,單槍匹馬的跑來抓小三。但話說回來,人家人妻還名正言順,她是什麼?

她根本什麼都不是,居然還在這里瞎攪和!悲哀啊悲哀,她陸景頤為什麼總是遇上這種心口不一的壞男人?

正哀怨著,只見女人撲進了他懷里哭泣,而他也輕輕的抱住了她。

這一幕,讓她的心整個揪住。

她曾在他懷里哭泣,也曾被他輕輕……喔不,當時他把她抱得很緊。

總之她「嘗」過他懷抱的滋味,她知道那是多麼舒服又安心的感覺。而今看見他抱著「她」,她實在是……

天啊,她看不下去了,再不走,她真不知道自己還會看見什麼。

發動引擎,她將車子從停車格駛了出來,踩下油門就要往街口而去。

但就在這一際,她驚覺到他已發現了她。

她覺得好丟臉,只想加緊速度「落跑」,怎知道他竟突然沖向了她的車。

「啊!」她急忙踩住煞車,嚇得尖叫。「天啊……」她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有點喘不過氣來。

砰的一聲,她感覺引擎蓋被拍了一下。

她緩緩的抬起眼,只見他站在車頭前,一臉驚疑的看著她。

不知哪來的火氣,她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你瘋了嗎?你想死嗎?」她沖到他面前,「為什麼要沖過來擋車?你有病啊?」

「你在這里干什麼?」赫然發現她居然在這里,而且又鬼鬼祟祟的想逃,他既驚又疑。

「這條路是你開的嗎?我不能進來呀?」她用蠻橫掩飾心虛,以及……失落。

「小刺蝟,你在跟蹤我?」他實在不敢相信,但事實似乎就是如此。

像是被逮到了小辮子,她不禁惱羞成怒,「誰跟蹤你!我只是、只是想來喝杯酒,不行嗎?」

事情發展至此,森一騎完全能理解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知道她確實跟蹤了他,而原因無他,只因她喜歡他,而且吃了莫名其妙的醋。

他蹙起眉頭,森忍俊不住的一笑。

「你笑什麼?」她生氣的瞪著他,「你差點兒就要被我撞成殘廢,還笑?」

「如果你把我撞成殘廢,可是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他說︰「認真一想,這樣也不壞。」

「什……」現在都什麼時候、什麼狀況了,他居然還能說這種不正經的話?

「一騎。」這時,那女人走了過來。

看見「她」,她猛地一震。

這個女人就是他一直想見的「重要的人」?他們是……姊弟戀嗎?

「你認識這位小姐?」鄭綾看著眼前可愛得像是洋女圭女圭、卻打扮得恍如小男生的景頤。

「嗯,她是我這次來台灣的收獲之一。」一騎說。

「咦?」景頤一怔,候地瞪大了眼楮看著他。

他在胡說什麼?他居然當著「她」的面說這種話?

「收獲之一?」听他這麼說,鄭綾很快的就意會過來。

她一笑,兩只溫柔的眼楮定定的打量著有點不知所措的景頤。

迎上「她」沉靜又溫柔的眸子,景頤更加的心慌。為什麼「她」是這種反應跟表情?「她」一點都不在意嗎?

她覺得自己好蠢、好驢、好糗……尤其是在態度從容、氣質嫻雅的「她」面前。

一轉身子,她立刻想逃回車上。

「小刺蝟。」

森一騎見她要走,連忙伸手拉住她,而她一個反手,啪的在他臉上擊出聲響。

她嚇了一跳,因為她根本無意賞他巴掌。

未料會吃她一巴賞,森一騎先是怔住,然後無奈的一嘆。

「我以為你只有刺厲害,沒想到爪子也挺利的。」

她應該跟他道歉,可是又拉不下臉。

「你……是你自己活該……」她緊握著拳頭,聲線微微顫抖著。

「我們找個地方聊聊……」他重新拉著她的手。

她用月兌他的手,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朝著他大叫,「這樣很好玩嗎?我是你來台灣時打發無聊的玩具嗎?你夠了,別得寸進尺!」

「打發無聊的玩具?」他聲眉苦笑一記,「你不是玩具,是我喜歡的女孩。」

她瞪著兩顆盈盈大眼,茫惑的看著他。

又來了,他又說了這種讓她心動又心痛的話,而且是當著「她」的面。

他把她當什麼?又把「她」放在什麼位置?

想到自己居然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她真的很不甘心。

「我討厭你,你比Tomo學長還可惡!」她再也壓抑不住情緒,低著頭,雙手捂臉的哭了起來。

見她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大哭,森一騎跟鄭綾都有點慌了。

「一騎,你這是干麼,怎麼把她弄哭了?」鄭綾推了他一下,「快去哄哄人家。」

森一騎驅前,輕輕拉著她的手,「小刺蝟,你先別哭……」

她大動作的甩開他的手,氣憤又傷心的瞪著他,「我不是為了你哭!我是氣自己,我氣自己明明知道你不是真心,卻還是傻傻的當真了……我真是笨,笨死了,嗚∼」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看著這樣的她,森一騎既憐又氣,無奈笑嘆。

「到底要我說幾次,你才會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他一臉「我快被你打敗了」的表情。「是我看起來很不誠懇?還是你領悟能力太差?」

什麼?他還怪她領悟力差,不夠聰明?

「森一騎,你不要太過份,我、我——」

「你在亂吃什麼醋啊?」他覺眉笑嘆,「你以為我身邊這位漂亮的大姊是我的誰嗎?」

難道「她」不是他的誰?「她」是他答應來台的原因之一,他為了「她」學中文,還因為「她」不記得他而喝得爛醉,若說「她」不是他的誰,誰信?

「小姐,她是我媽。」他說。

聞言,她眼楮一個嗔瞪,「媽?你會不會太瞎了?這位大姊才幾歲,而且你媽不是住在白金台嗎?」

「住在白金台的是我繼母。」他一笑,「在你面前的是我親生母親。」

「……」她懷疑的看著正笑視著自己的「她」……

「我叫鄭綾。」鄭綾聲線輕柔,「我是一騎的媽媽。」

「我忘了告訴你,我是半個台灣人。」他說。

她呆住。「她」是他媽媽?這不是真的吧?喔不,看來是真的。

這麼說來,她真的出糗了?噢,她超想一頭撞死。

「天啊,好丟臉。」她低頭擂臉,懊惱又後悔。

「一騎,這位小姐真是有趣……」鄭綾說。

「是啊。」他深深的看著他可愛的小刺蝟,「有她在身邊,我應該一輩子都不會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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