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門」的諸葛定懷擁有一頭蜜色長發,是來自西疆的有趣大夫,數年前,因為對「一氣門」的養氣拳法極
靶興趣,便留在中原研究博大精深的養氣療治之法,最後莫名其妙成為「一氣門」的駐門大夫。
這時,一听是三師傅莫封驍的差請,諸葛定懷二話不說背著藥箱到莫府出診。
隨著下人急如星火地領著他穿廊過院,一眨眼工夫,他已來到中毒的喬沁禾的寢院,為她診脈察看。
「怎麼樣?」莫封驍完全失去平時的沉穩淡定,著急地問。
諸葛定懷為喬沁禾診脈察看將近一盞茶,隨著時刻流逝,只見他的兩道淡金劍眉愈攏愈緊,直教人忐忑難安,無法放心。
瞧他焦急的模樣,諸葛定懷徐聲安撫。「三師傅莫急,施毒者下的毒藥只是一般坊間可買得的毒物,只是混了數種,解得麻煩卻不足以致命,放心、放心。」
「不致命,那你臉色為何愈見沉凝?」
從未見他有如此激動的一面,諸葛定懷忍不住玩味地打量他,緩道︰「那是因為三師傅臉上的神情十分罕見,我眉擰一分,三師傅神色便沉了三分,不知若我嘆息出聲,三師傅會有何反應?」
諸葛定懷留在門里的這些時日,眾人已漸漸習慣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怪性,但這會兒,見他憂心如焚,卻被他當玩笑,莫封驍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見他一臉又氣又好笑的神色,諸葛定懷接著道︰「三師傅放心,夫人這毒解是可解,但就算治愈了,也會留下病謗。」
「無妨,只要解得了毒,讓她醒來就好。」
就算真留下病謗,他也會看護她,不再讓她受一丁點傷害。
聞言,諸葛定懷頷首認同。「也是。病謗慢慢調養或許能愈,我已喂她吃了顆我特制的藥丸,恢復她因毒受損的經絡,等會兒讓人依照我開出的藥方子,到藥鋪抓藥煎服即可。」
因為多種混毒,他的藥方子洋洋灑灑寫了五大張,久未提筆寫字的手,這會兒竟有些發酸。
「有勞諸葛大夫。」莫封驍恢復原有的溫文模樣,無限感激地朝他抱拳施以一禮。
「好說、好說。」諸葛定懷回以一禮。
「那她幾時會醒?」
「夫人轉完鬼門關一圈,便會還魂回陽。」話落,他背起藥箱,悠哉悠哉地步出寢房。
他莫測高深的話讓莫封驍模不著頭緒,想開口再問,卻已不見諸葛定懷的人影。
沒心思揣想他幾時離開,莫封驍坐在床榻邊,抓起妻子柔膩溫軟的小手,始終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踏實了。
定定凝著喬沁禾彷佛熟睡的蒼白容顏,他萬分感慨,哽咽地輕喃。「沁兒,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憶起妻子在他面前合上眼的瞬間,他彷佛回到當年爹娘遇劫,在他面前斷氣的一刻。
那時,怕失去她的恐懼猛然襲上心頭,揪痛得讓他無法呼吸。
他多害怕失去她!像失去爹娘、太女乃女乃的心情一樣。
不知主爺還在寢房,彩荷見大夫出了門,按捺不住地進門探望小姐,一見主爺仍然坐在主子床榻邊,她愣了下,準備退出去。
察覺細微的動靜,莫封驍開口喚了喚。「彩荷,進來看著你家小姐吧!」
放下為妻子憂心的情緒,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完成。
听聞主爺的吩咐,彩荷定住腳步,應道︰「是。」
家宴時,他們一幫下人守在門外等候主子吩咐,是二爺要他們全部退下不用伺候,她才離開。
卻沒想到人一走,主子便出了事,她心里懊惱愧疚不已,恨不得代主子受罪。
一听丫頭低啞的聲嗓,莫封驍想她一定是為妻子中毒之事傷心難過,于是柔聲安撫。「有諸葛大夫在,你家小姐絕對平安無事,現在把淚擦干,好生看顧著,知道嗎?」
「奴婢遵命。」
彩荷原本強忍著淚意,主爺這麼一說,激動憂懼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紛然落下。
離開前,莫封驍又戀戀不舍地看了妻子一眼,才斂起臉上柔情,沉聲吩咐。
「我人在議事廳,若有任何動靜,馬上派人通知我。」
「是。」
彩荷杵在一旁,暗暗將主爺臉上細微的變化納入眼底,心底有著無限感觸。
當初四大丫頭得知小姐得听從媒妁之言出嫁,無一不為小姐抱屈,但隨嫁至今,看著小姐與主爺之間越發濃甜的感情,她為小姐感到欣慰又歡喜。
但願這次劫難後,小姐能否極泰來,當個幸福的娘子——
議事廳外的偌大廣場上,莫封驍命人召集府中奴僕以及鋪中伙計,宣布了往後由自己當家的決定。
原本他的心還在猶豫,但經由二叔二嬸完全不留後路、心狠手辣的手段逼迫下,他知道,到了自己該作決定的時候。
一听莫封驍作出如此重大的決定,眾奴僕驚訝地議論著。
人人都知,莫家這唯一嫡親血脈根本無心家業,正因如此,太夫人才會急著將喬府姑娘娶進門,由她接掌、管理莫府龐大事業。
如今這個決定,立刻在莫家引起軒然大波。
莫府中任職最久的老總管聞言,激動得老淚縱橫,直呼是太夫人天上有靈,才能讓莫府唯一的嫡親少爺回心轉意接掌家業。
當著府中奴僕、伙計說出心中決定後,莫封驍帶著總管往二爺夫妻院落而去。
凜凜腳步剛踏出,鋪中大掌櫃卻匆匆來報。「少爺,二爺搶了鋪子里的現銀以及載貨用的馬車,帶著二夫人及小少爺走了!」
莫封驍一听,溫儒面龐起了波瀾,冷肅得令人望之生懼。
原本他打算揭發二叔惡行,再將他們斥趕出門,不料,二叔竟因事跡敗露,作出了狗急跳牆的決定。
莫封驍定在原地,心頭五味雜陳地思忖。
懊不該趕盡殺絕?
二叔二嬸的惡行讓他有做絕的打算,但妻子性命無憂,再想起不過五歲的弟弟得琛,他猶豫了。
當年,他在稚齡時親眼目睹爹娘枉死的經過,失怙之痛讓他的童年苦不堪言,慶幸身邊還有疼寵他的太爺爺、太女乃女乃一路護著他長大。
但得琛沒有,他會因為不成材的爹娘而受到池魚之殃,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他若做絕了,得琛不就成了當年的自己?處境甚至會比他更可憐……
思緒幽轉,莫封驍盛怒的情緒漸漸緩下,隨著呼吸調息變得徐長,他才開口。
「大掌櫃,有勞您吩咐上下,往後不準二爺一家踏進莫府一步,並且對外宣布他們日後在外的作為,皆與莫家無關。」
接著,他轉頭對大總管說︰「命人把方才抓到的人送到衙門,再將被二爺拿走的財物——清點,列一張清單出來給我。」
這是他對二叔一家所能做到的最大寬容。
听著溫雅的大少爺從容吩咐,溫潤目光變得鋒利,兩人也不敢輕忽,趕緊領命退下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