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一場大雨,就算是鐵打的機器人也會倒下。
「好燙!」
「嘖!你這個笨蛋,就不能讓人省心一點嗎?」
冷瞪了一眼,大手搶過小手里的調羹,某大少爺忍不住像個老媽子一樣叨念起來︰「有人這麼喝粥的嗎?還在冒煙就表示很燙,很燙的東西就表示不能直接往嘴巴灌,你是發燒燒到腦殘了嗎?嫌上次手腕被開水燙到的疤不夠看,嘴巴再燙一個來補花是不是?」
黑糖姜母茶不夠力,和博士說好的保密約定也不能將丫頭送到醫院去,就算被飛機輾過也只能待在家里求神拜佛,但至少可以服藥,因為EJX001本來就是用來試藥的。
完全沒轍的裴子驥只能照辦;反正家里是開藥廠的,就交代助理「低凋」的幫他找來一些醫療級的感冒藥。
低調?沒問題。
盡責的助理帶了一整箱藥品和針劑過來,對付各種感冒癥狀的通通一應俱全,離開前還好奇地探頭看看副總裁的金屋里藏了什麼美嬌娘,但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裴子驥的白眼。
好,藥品有了,那接下來呢?全部吞下去會中毒吧?這也不是問題,「笨小孩」自己會開藥、配藥,甚至自己打退燒針。
此刻,裴子驥剛煮好一碗熱騰騰的甜粥,準備讓她在服藥前先墊墊胃。
「……我才離開一下,你就給我惹禍,你還真是上帝派來折磨我的。」
還在發燒的申淨熙被罵得沒有力氣回嘴,只能默默低頭玩手指。
裴子驥的惡言惡語听久了,就像放羊的小孩一樣,越來越失去恫嚇的效果,因為她知道他是多麼面惡心善的人。
「坐好。」裴子驥邊示範邊冷冷地說道︰「粥或用勾芡的東西很不容易散熱,不能用調羹直接挖來吃,要像這樣用刮的,一層一層的刮,把表面比較涼的粥湯刮下來,才不會燙到舌頭,底下的粥湯也才能繼續保溫。」
「來,啊——」
她張開嘴巴含住送到眼前的調羹,讓溫潤的甜粥滑入感冒以來就沒有什麼食欲的胃囊。
「唔,好吃!主人連中式料理都做得好好吃喔……」
不經意地瞥見她伸出粉舌舌忝舐嘴唇的動作,因為發燒讓她的雙頰如火、星眸若霧似幻,有女孩的嬌酣和女人的慵懶嫵媚。
雖然無心,卻更有挑逗的意味,裴子驥臉頰一陣燥紅,熟悉的熱流又在體內竄動,而且有往某處集中的危險跡象。
要命了!這個小笨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好吃就多吃一些。」他趕緊低頭繼續刮粥。「听說川貝和水梨有鎮咳化痰的功效,我多加一些冰糖了,所以你這一碗要全部吃光,听到了嗎?不要等到晚上又咳到讓我睡不著,嗯?啊——」
雖然這個男看護的態度很差,但她樂得享受被服侍的感覺,一口一口地吃完他花了兩、三個小時才煮好的川貝水梨粥,接著才在他的協助下吞下感冒藥。
但藥效還沒開始作用,申淨熙的高燒又復發了,而且還伴隨著劇烈咳嗽,粉頰泛著異常的潮紅,全身的肌肉酸疼不已。
裴子驥也只好繼續像個老媽子似的,小心翼翼地用吸管伺候她躺著喝水,一邊要隨時準備拿面紙讓她咳出濃痰,一邊還要遞冰枕、量體溫,手腳並用,都忙得快要打結了,嘴巴還忙著發揮長舌功力叨叨念念的。
「……怎麼體溫還降不下來?是耳溫槍壞掉還是產生抗藥性了?都已經夠笨了,要是燒成了白痴怎麼辦?真是超級大麻煩。」
盡避腦袋昏昏沉沉、視線模模糊糊,但申淨熙仍是將他眉宇間擔憂不已的深刻褶痕映入眼底,耳邊听著他叨叨絮絮、喋喋不休的醇厚嗓音,只有一種深深的暖意和幸福的感覺。
唉,如果主人也能喜歡「淨熙小姐」就好了……
「主人,來,剛出爐的餅干,啊——」
「嗯、嗯……嗯,這個好吃,味道很不錯。」
「真的嗎?我灑了很多堅果,你要多吃點喔。」
「哦?堅果也能幫助緩解頭痛嗎?」
「嗯啊,主人有沒有頭好壯壯的感覺啊?」
「有,謝謝管家……」
兩個對話幼稚到極點的大人在廚房里卿卿我我,仍嫌調情的言行不夠惡心,還不時地加上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
終于,某個被當成透明人的帥律師發出了不平的抗議——
柴鳴風假咳了兩聲。「咳、咳!兩位,不好意思喔。」小木屋的格局開闊,沒有什麼可以遮擋視線的梁柱,但他並不想長針眼。
申淨熙尷尬地推推裴子驥。「主人,你去客廳陪柴大哥啦!餅干又沒多重,我自己端過去就行了。」
裴子驥伸長脖子,望了望客廳的人影。「你的病才剛好一點,我來端。」
「只是感冒而已,不用那麼大驚小……」
「我說的是你肩膀的傷。」
她怔了一下,怯怯地看向他。「嘿嘿,主人知道啦……」
普遍來說,扭挫傷到了受傷第二天才是最痛的時候;那天被柳孝媛用高跟鞋踢傷的肩膀,到了隔天加上重感冒引發的肌肉酸痛,居然讓她連手都抬不起來。
「既然想躲在房間偷偷擦藥,就要有本事不會痛叫出來。整條街都听到你唉唉叫了,主人又不是聾子。」還以為她違反禁令又企圖污辱他的愛刀了,差點沒被嚇破膽。
「呃,對不起。」
「說你笨還不承認!」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會想跟我說,那是你不小心跌倒、摔到「某人」的高跟鞋底下,然後「某人」是不小心踢到你的吧?」
話都被他說完了,申淨熙只能搔搔頭苦笑,趕快轉移話題。「主人,柴大哥是客人,把客人冷落在客廳,很不禮貌耶!你快去招呼人家,嗯?」
「招呼個屁!像他那種星期天還跑到人家家里來「打擾」的不速之客,根本不需要以禮相待。」裴子驥不齒地冷哼了一聲。
「你快過去啦!不管怎樣,來者是客。」
又哼了哼。「盡量挑丑一點的餅干給他,剩下的通通都是我的。」
這、這……不過是從廚房到客廳,頂多十幾步的距離,需要這樣十八相送嗎?柴鳴風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低頭看看有沒有雞皮疙瘩掉在地上。
要不是那天親眼證實了「神秘管家」的身份,他還真不敢相信淨熙小姐就是老爺子請來的馴獸高手,更不敢相信天才少女會跟月兌韁馬在一起。
嘿嘿……看他們像小夫妻般地如膠似漆,好兄弟被套牢的日子應該不遠嘍!
裴太少爺又和小避家在廚房講了一會兒悄悄話才終于現身客廳,才剛坐下,就听到帥律師的抱怨。
「喂喂!兄弟,好歹這房子也是我幫你找的,做人不可以利用完就過河拆橋的啦。」有異性沒人性,他早該知道這是段薄弱的友情了,嗚嗚。
「上班的時候看到柴大律師也就算了,難得有連假還不能讓我耳根子清靜一下,你是惡鬼嗎?」陰魂不散!
他原本打算要利用連假帶丫頭出去透透氣的,但她的重感冒卻拖到昨天才好轉,沒想到今天又有意外訪客,完全沒辦法好好放松心情。
「別用那種殺人的眼光看我嘛!誰知道你跟淨熙小姐會……」柴鳴風曖昧地擠擠眼。「孤男寡女同在一個屋檐下——兄弟,幸福呵?要好好保重身體哪。」
又是一個將「丫頭」誤認為是「淨熙小姐」的人。裴子驥鄙夷地冷哼一聲,將他那雙眯成一條縫的賊眼瞪回去。
「做律師的人要講求真憑實據,不要像八卦周刊一樣,看到黑影就開槍。」
「真憑實據?你這句話是在邀請我到你房間去,搜看看有沒有用過的衛生紙團嗎?真是大方呢,走吧!」
「衛……衛你個死人骨頭啦!你要不要干脆去兼差當狗仔啊?」
「唉呀,好主意!等等,我找一下有沒有帶針孔攝影機,順便裝一下……」
看他煞有其事地翻看公事包,裴子驥忍住將某人剁碎當肥料的沖動,鎮定地喝了口咖啡。
「柴鳴風,你給我听清楚了,我們只是勞雇關系良好的主人和管家,清清白白的,不準你在老爺子面前亂嚼舌根。」要是被誤會他和「淨熙小姐」有什麼私情的話,那就冤大了。
「不管小紅帽是不是早就被大野狼吃干抹淨,但你再撇清關系就不厚道了喔!哼哼,那天不曉得是誰像瘋子一樣鬼吼鬼叫的,只差沒報警請情報局幫你找人了,會清清白白的才有鬼。」
「我、我……管家失蹤了,當然要快點找到!我只是怕又被老爺子罰抄祖訓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討厭寫書法。」
「還嘴硬?听說最後還是某不肖孫自己先打電話給老爺子找罵挨,還呼天搶地的求老爺子指路呢。」
裴子驥不耐地瞪了他一眼。「你今天就是特地來捕風捉影的嗎?」
唷,被識破了就惱羞成怒?真是沒風度!
「當然不是。其實我剛剛都是在探你口風,現在知道你不喜歡人家,那小弟就可以放心追求你的丫頭啦!」柴鳴風漫不經心似地使出激將法,就不信這顆頑石不點頭。
裴子驥冷冷地一眯眼。「你說什麼?」
「嗯、呃……」牙根一咬。「你也知道我的宏願是采集三百六十行的小花嘛!這麼可愛的「管家」這沒踫過呢。」柴鳴風雙腿打顫地說。
丙然,話才剛說完就先被掄了一記南山鐵拳,緊接著再來一腿佛山無影腳,最後是殺人于無形的河東獅吼功。
「柴鳴風!我鄭重警告你,別把你的歪腦筋動到丫頭身上!你愛泡誰、愛玩哪個女人隨便你,就只有她不行!」
「咳咳!兄、兄弟。」
「我跟你不是兄弟!」裴子驥殺紅了眼,毫不留情地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嚴正警告︰「丫頭是我的女人!你要是敢踫她一根寒毛,我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听到沒有?」
他現在就已經很想死了!
柴鳴風趕緊在窒息前招供,求饒地說︰「請、請手下留情……我……咳、咳!罷剛那一句才是試探……」
裴子驥愣了一下,連忙松開手,愕然倒坐在沙發上。
柴鳴風驚魂剛定地拍拍胸膛、順順氣,喝了口水,偷覷了眼裴子驥怔忡失神的表情,確定自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才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居然會跟死對頭墜入愛河,我猜你自己也很意外吧?」裴子驥的脾氣是不好,但認識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他真的發火。
裴子驥低頭看了看自己失控的雙手,再抬頭瞄了廚房里的小人兒一眼。
是很意外……意外自己的佔有欲竟然強烈到差點掐死自己的好兄弟。
「不要再說這些了。你今天到底有什麼事就快點說,說完就快滾,不要在這邊擾人清靜!」裴子驥煩躁地吼道。
哎呀!又在打迷糊仗了。
「沙發還沒坐熱就趕人,真是無情。假日還要工作,而且沒有加班費,我才是被你們裴家非法奴役的受害者呢……」柴鳴風唉聲嘆氣地委屈控訴。
「既然真的有事,就別跟娘兒們一樣拖拖拉拉的,少裝可憐、少說廢話!」裴家的加害者之一才不吃這一套。
「主人,你那麼凶干嘛?」申淨熙從廚房端了一盤餅干小跑步過來。
「我剛剛好像听到你們在吵架,是不是……」
「沒事、沒事!你家主人在吊嗓子而已。」柴鳴風哈哈一笑,輕松帶過。
責備地白了裴子驥一眼,申淨熙可沒那麼容易被唬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