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夜。」瞥著他手中的杜鵑。「你為什麼這麼喜歡花?」他愛花成痴,這點實在是太詭異了,她老早就想問個清楚。
「這個啊……」他猶豫了一下,望著她充滿關懷的眼眸,原本防備的心防在瞬間松開了戒備。
「我是受我娘的影響,娘親的家人是以種植漂亮花卉販賣給大官為生的,所以她從小就很愛花,嫁給爹之後也沒有舍棄這個興趣。爹常送她好多漂亮的寶盒,本是讓她裝昂貴的飾品,結果她卻將那些寶盒統統拿去盛裝摘下來的花朵。」他緩緩的開口。
「她也總是愛在庭院里照顧花圃……常常帶我認識各種美麗的花卉,還叮嚀我要好好的照顧。她說花兒很脆弱,一個不注意便有可能會枯萎,或者凋謝……」
「你知道嗎?其實我並不是愛花,只是我娘愛花,而我想膩在她身邊,才會假裝對花有興趣。」他微笑,遠望著遠方。「在我眼里,我娘可是比任何花朵都要來得美麗。」
花綴月盯著他,從他俊美的外表可以得知他的娘親是如何貌美。
「有一次娘答應要跟我到山谷去采花,走到一半得知友人來訪,于是她要我先去玩,晚點再來找我。」想起往日,眼底浮上痛楚。「我等著等著,直到等到日落都沒有看見娘……之後听到師兄著急的叫喚聲……他告訴我,我娘走了!」
「什麼?」花綴月傻住。
「等我奔回家,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娘親臉色發黑,身子冰冷……又看到我爹哀號痛苦,我才知道這一切並不是夢,我娘是真的離開我了!」
「是中毒嗎?」是什麼樣的毒那麼劇烈,竟能讓人立刻喪命?!
「對。」
她深吸一口氣,抖著嗓音,「該不會是你娘的友人下的毒手?」
「沒錯。但那人真的是我娘的友人,啊?那女人怎能狠心殺害我娘?」他眯起眼,憤恨的說︰「府里的下人說她是個女子,但因蒙面而不知她的長相,只知道那女人姓潘。」
「太奇怪了。不知道長相,怎會讓你娘見客?」
「本來下人是不打算通報的,可那女人很堅持,而且說只要告訴我娘她姓潘,我娘就會見她。」
「你娘既然肯見她,就表示認識她,而她又對你娘下毒手……她們之間肯定有著深仇大恨。」
「我不管是什麼深仇大恨,我只知道在一夕之間失去了娘!」
她心疼的看著他。「那女子確定是姓潘?會不會是冒名呢?」
「不可能。」他直搖頭。「娘在臨終之前用血寫下了‘潘’字,就是要告訴我們是那女人下的手!」
他握拳,「而爹爹的反應更是讓我確定了這個事實,他明知那個姓潘的女子是誰,卻不打算報仇,甚至要我們忘記報仇!」俊臉上布滿痛楚。
這些年他是花了多少力氣才壓住那股恨意的。那種寂寞與痛苦有誰能明白?他閉上眼,只覺得全身無力。
花綴月皺眉,「你爹難道不愛你娘嗎?」
「當時我也以為是這樣,但自從娘死後,爹一直想辦法保存娘的遺體,每天每夜都守在娘的身邊;他的眼中除了娘,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他嘆息,爹的痴情很令他佩服。
究竟是愛得多深才會變成這樣?花綴月也為之動容,「也許你爹是不想你們活在仇恨之中,才會要你們忘記吧!」
「或許是吧!」他深吸一口氣,從久遠的回憶中回過神,裝回平常嬉皮笑臉的模樣。「反正只要我想娘,我就會跑去看花圃,之後自然而然就愛上各種花了。」
看著花,等于是看到娘……他是將喜愛娘的心意全都投注在花的身上。
「無夜,那一年你幾歲?」她忽然提出疑問。
他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什麼?」
「告訴我。」
他拒絕不了她的提問,「七歲。」
「七歲……」才七歲就經歷喪母之痛……而他最痛苦的時候,他的爹卻只顧著自己的痛苦,眼中沒有他的存在……握住他的手,她的眼眶一紅。「我答應你,永遠不會忘記與你的約定。」
他一定是害怕別人忘記他的存在……他平時裝得這麼不正經,內心卻藏著如此深刻的傷疤。
以為假裝不在乎,就能真的不在乎,從此就可以不再受傷了嗎?他這個傻子!
「小花……」她的神情好難過,是因為他而感到傷心嗎?「你是在心疼我嗎?」
她毫不猶豫的點了頭。「是的,我很心疼你。」一把抱住他。
律無夜呆了,不敢亂動——小花、小花抱他?!他深吸一口氣,心跳猛然加速跳躍,心就快從嘴里跳出去!
平時耍耍嘴皮子還行,但真正親近她,他卻感到害怕極了!「小花……我們……」
「閉嘴!你別想太多,我只是想給你一點溫暖!」雖然她還沒嫁人,更別提為人母,但身為女性,多少有潛在的母性光輝,應該能讓他感受到一點母愛吧?她自作聰明的想到。
「溫暖?」嗯,溫暖過頭了!
他的鼻間突然感到一股灼熱,急忙伸手捂住鼻子,免得鼻血流出會損還到他的美男子的形象。
「有沒有感受到溫暖?」
「有。」
花綴月覺得他的聲音悶悶的,「怎麼了?」想要放開他一探究竟,卻被抱得更緊。
「繼續給我溫暖。」他不想讓她看到他流鼻血的蠢樣。
「這麼喜歡嗎?」他的懷抱好溫暖……
「喜歡。」
「那就好。」花綴月呆呆的回答,看著他爆紅的耳根,自己也跟著臉紅了。
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吊詭——多了分說不上的曖昧,對彼此的情感也悄悄起了變化……
奈何刺上突然傳出慘烈的叫聲——
「姑女乃女乃、姑女乃女乃,求你放開我們……」
「啊!娘的,耳朵要斷了、斷了,姑娘輕點!」
清亮的嗓音響起,「丑大叔,你真沒禮貌!」
「是誰啊?」花綴月站起來,看見遠方有三道人影逼近。
律無夜先是將她拉到身後,皺起眉頭,嗯,著聲音怎會這麼熟悉……不就是、不就是……
「師兄!怎會在這里遇到你?」一名身著黃衫的妙齡女子兩手捏著兩名山賊的耳朵,一見到律無夜,立刻興奮的奔過來。
山賊們隨著她的奔跑,臉色發白,不約而同發出壯烈的吼叫——
「耳朵、耳朵,要斷了……啊……」
女子停下腳步,不悅的說︰「剛才你說嚷著想劫財又劫色嗎?剛才那副狠勁是跑去哪里了」
虎背熊腰的山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這像話嗎?她都替他們感到丟臉。
「嗚嗚嗚……誰知道你這麼威猛?我們本來就只是狐假虎威的山賊,沒事騙騙善良小百姓,女俠有必要戳破謊言嗎?」
「對嘛、對嘛!其實刺我們幾劍就算了,揪著我們的耳朵一路從山下跑到山坡,一下子拉來捏去、一下子扭來轉去,耳朵腫得跟辣椒一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戴了耳環,有夠娘們!」
山賊靠的不就是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嗎?耳朵被揪紅了多丟人?
「是嗎?」女子悻悻然的放手。「誰教你們是山賊,我只是想替天行道。」
她終于修成武功可以去闖蕩江湖,誰知一下山就踫到康富寨的山賊想對她行搶,這對立志要當女俠的人而言,怎能輕易放過?
于是她立刻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順便一次解決大賊窟,才會要他們帶路,沒想到沒走幾步,就听到他們呼天搶地的吼叫,簡直快把她的耳膜給震聾了。
「唉!師妹一出馬,壞人果然淒慘落魄。」律無夜幽幽出聲。
花綴月才想開口詢問,那名女子已搶先一步說話了——
「哈哈,師兄,真巧。」女子撲入律無夜的懷抱。「慎兒好想你喔!」一改先前潑辣的模樣,柔聲撒嬌。
「啊?」山賊們瞪大眼,不敢相信剛才的潑辣女竟會變得如此乖順!
「我也很想你。」律無夜拍拍她的臉,笑笑的說︰「你怎會跑下山?有經過爹的同意嗎?」
「當然有,師父說我已經通過考驗了……唉!我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想找師兄,沒想到真被我給踫上……」她摟住他的手臂,美麗的臉龐正在發亮。
花綴月瞪著他們的逐漸遠去的背影,呆愣在原地。「律無夜,你……忘記我還在這里嗎?」喃喃自語,不願相信他竟忘了她的存在。
被遺忘的感覺好難受……看著他和其他姑娘相擁的畫面,她的喉嚨就像是被魚刺哽住般,想要開口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