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婕妤走進小可病房的時候,小可正看著窗外,低聲嘆了口氣。
「怎麼了?身體感覺怎樣?」
「婕妤姐姐,」她轉頭,因看到她而微笑。「我覺得很好。只是今天天氣好像很好,外面的庭院看起來好舒服,我想到好久都沒有曬過太陽,每天關在這里,覺得有點難受。」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知道。」小可乖乖地點頭,嘴角卻出現可憐兮兮的苦笑,「只是還是會想……」
範婕妤咬牙。小可一向有讓人心疼的本事,再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拒絕她。
她在腦中想了一下,小可這兩天的狀況很穩定,現在是大白天,應該不會有危險,而且曬太陽確實對病人的病情會有幫助……
「好吧,等我巡完房回來,我推你下去曬曬太陽。不過只能待十分鐘喔!」
「真的?」小可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謝謝婕妤姐姐!」
一個小時後,她跟小可坐在醫院樓下的庭院里。
小可不想再坐在輪椅上,所以她把她抱到木板凳上。她的體重輕得讓人擔心。
範婕妤眉頭深鎖,小可卻好像很開心似的笑意盈盈。
「婕妤姐姐好帥喔,穿著醫生袍,一路上很多病人都對你行注目禮。他們啊,八成在想怎麼會有這麼漂亮頭腦又這麼好的人呢?」
範婕妤苦笑。「是嗎?這只不過是件衣服而已。」
「哪是,醫生袍給人感覺很崇高、很偉大耶!」
與其如此,不如說是責任重大,範婕妤常常覺得這件白袍像鐵做的一樣沉甸甸地壓在肩上,擔負的是病人的生死。
「你想穿穿看嗎?」
原本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小可卻張大眼楮興奮的說︰「可、可以嗎?」
想想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範婕妤月兌下袍子給小可披上。
「哇!嘻嘻,我現在是範醫生了。」
範婕妤被小可孩子氣的笑容感染而彎起的嘴角,在感覺到背後突然出現的人影時消失了。
「不要動!」低沉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個堅硬冰冷的物體緊抵著她的背部。
她全身冒出冷汗。該死!這應該就是嚴勁廷提到的仇家派來的人。她本來以為在光天化日之下她跟小可不會有危險,沒想到他們竟然敢這麼大膽。
懊怎麼辦?
她轉頭看小可,也有另一個男人制住小可,她心里更急了,小可臉色發白隨時有暈倒的危險。
「老大,是哪個啊?」在小可身後的男人問用槍抵住範婕妤的男人。
「我哪知道。干!值錢的老板也沒講清楚,就只有說他的人說她被醫生帶到院子里了。」
「老大,我們要快點,好像有人在往這邊看了。」
「干!你們哪個是林可欣?」在範婕妤身後的男人不耐煩的問。
「我,我是。」範婕妤立刻回答。
小可張大眼楮驚訝地看著她,範婕妤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別亂說話。
「她是我的醫生,你們要找的人是我,不要誤傷無辜多添事端。」
「對啦,老大,這個是醫生。」男人批判小可身上披著的白袍,情急之下也沒太過仔細去看,否則應該看得出小可掛著點滴還有特別瘦弱的身體。
既然這兩個人只是對方臨時花錢找來的打手,對嚴勁廷身邊的人沒有太深的了解。範婕妤只能慶幸這點。
「好,你跟我們走,乖乖地不要作聲,否則我就開槍。」
範婕妤在背後男人的示意下起身,小可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是範婕妤給了她警告的一眼。
「沒事的,我應付得來,你別做傻事,照顧好自己最重要,知道嗎?」
「嗚嗚……婕……」
範婕妤怕小可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配合兩個男人的指示盡快離開她。只要讓小可遠離危險就好了,她心里只有這個念頭。
「上車。」
被塞進車里,男人用膠帶把她的手反綁,車子高速的駛出醫院以後她才開始想到自己的處境,開始害怕。
「你們要把我帶到哪里?」
「閉嘴。我們拿人錢財幫人辦事,把你交出去收了錢就不關我們的事了。你安分點,別睡在討苦吃。」
車子不久就來到一處意外郊區的平房,兩個男人把她拉下車,交給一個穿著邋遢且眼神扭曲邪惡的中年男子。」
「吶,你要我們去綁你死對頭的馬子,我們兄弟給你抓來了。付錢!」
中年男子眯起眼看範婕妤,然後大吼,「見鬼了!你們這兩個笨蛋綁錯人了啦!姓嚴的那女人瘦瘦小小,根本不是長這樣,你們隨便在路邊抓個人就要我付錢,哪有這回事?」
听到他說的話知道自己被騙,抓著範婕妤的男人勃然大怒,火冒三丈的就甩了她一耳光。
「媽的!你這娘們敢騙老子?!」
範婕妤只覺得眼前一黑,被那一耳光扇得耳朵嗡嗡作響。
隱約中她听到那兩人跟中年男子激烈的爭吵,後來那兩人罵了一堆髒話就丟下她,開著車子揚長而去。
太好了,發現綁錯人她應該就可以離開了吧?
懷抱著一絲期盼,範婕妤抬起頭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廢物!那兩個廢物……」
男子喃喃的咒罵,精神狀況似乎不太正常,那瘋狂的眼神讓範婕妤的心不斷往下沉。
「什麼都不順……我怎麼那麼倒楣……都是姓嚴的害的,害我身無分文,連綁個人都會綁錯……啊啊——氣死我了!」
男人抓著自己的頭發,力道之大竟抓下了一大把頭發,可那人似乎一點都不感覺到疼痛。
濃重的黑眼圈,蒼白消瘦的雙頰,男子的臉喚起她遙遠的童年記憶,她那吸毒的媽媽就是像那樣。內心深處涌上的寒意讓她打了個冷顫,她慢慢的後退,事實上她想要轉身迅速跑開,只是雙腿顫抖得就連移動都很難了。
「你想跑哪去?」男人注意到她的動作,一把抓住她的頭發。
範婕妤痛得倒抽了口氣。
「你們綁錯人了,我不是你要抓的人,放了我。」她壓下恐懼,試著跟他說理。
「綁錯人……對,都是那兩個蠢豬!」
「對,所以你不需要我,放我走,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男人稍稍放手,就在範婕妤感到一絲希望的時候,卻又被緊扣住頭發。
「不行!我不能放你走,拿你的命來跟姓嚴的要錢!對,他應該多少會給一點吧?隨便了,多少都好。什麼都要錢……媽的!買通姓嚴的身邊的人要錢,叫那兩個廢物去綁個人也要錢……老子缺錢缺得要命……」
見他又開始腦袋不清楚的胡言亂語,範婕妤趕緊試圖說服他。「不可能的,不用浪費時間了,他不會為我出錢的,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是沒有。」
她期望這樣能夠讓他放了她,但卻收到反效果,男人非但沒有放開她,反而被激怒了似的甩了她一巴掌。
「沒用的東西!可惡!」
男人不只打她一次,還泄憤般的狂甩她耳光。
她的嘴里嘗到血腥味。該死!這些爛人怎麼老是喜歡打女人巴掌,再這麼下去,她會被人打死的!
眼冒金星的範婕妤努力讓自己不要暈過去,雙手被反綁,她能夠回擊的可能不大,只有盡量瞄準,奮力舉腳朝那男人的踹去。
她的動作快狠準,只听得男人殺豬似的大叫然後身子彎了下來。
她抓住這機會轉身就跑,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不過不管了,她就盡量往前跑,只要遠離那瘋子就有逃生機會。
只不過她跑不了多久就被怒吼著沖上來的男人撲倒,倒在地上的她全身都火辣辣的發疼,然後旋即又被揪住了頭發。
「賤人!」氣憤讓男人更加瘋狂,也更加駭人。「起來!走!」
男人把她抓起來往屋子里拖,雙手被綁又全身疼痛的她根本不是發怒的男人的對手。
男人打開一扇門,門後是一間廁所,他咒罵了一聲把她給關進去。
落鎖的聲音讓她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給我安分的待著,我等會再來收拾你。」男人在門外吼。
不!不不不不!她想大喊,可是聲音卡在喉嚨里出不來。
怎麼處置她都好,別把她關在廁所里!
她用力撞著門,感覺四周的牆壁慢慢在壓縮,就要把她壓扁。
童年的恐懼再次回來,她無法克制的全身顫抖……
範婕妤纏著身體靠在門邊,張著空洞的大眼,她所看到的只有黑暗,無盡的黑暗,將人吞噬的黑暗……
臉上冰冰的,淚水不斷無聲地往下滑落,她張開嘴,卻已喊不出聲音,喉嚨干澀得好像被火燒過。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關在這里多久了,仿佛已經過了一世紀,或是更久?
救救我……她無聲的吶喊。放我出去……
沒人听得到她,沒有人會來救她,她會被遺忘在這小小的室內,終于死去……
也許這就是她的宿命。
童年那次沒死成,她以為她可以改變自己,她成了夢想中的醫生,她以為自己已經不是那個沒用的懦弱小女孩,想不到結果依然沒變,她還是只能被關在這小小的房間里等死……
炳!多諷刺,多悲哀。
「嚴……勁廷……嗚……嚴」最後她的腦子里只有不斷想著那個人。
來救我……救我……求你。上次是他救了她的,這次他怎麼不來了?
是了,他跟小可在一起呢。可是不是只有小可需要照顧啊!我也需要你,我也好需要你……
她腦袋亂七八糟轉著念頭,相關的幾乎都是嚴勁廷。只有在這時候她才能任由自己想他,想她有多需要他,有多想要他。
他卻不是她的。
不是她的。
「婕妤!」
罷听到那聲音時她以為自己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直到門外傳來打門聲,然後是一聲聲的撞門聲。
「範婕妤!」
她張大了眼楮。是他!他叫她的名字!她想喊卻喊不出聲音,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然後門被撞開了,光線灑了進來,他就站在門口。
「婕妤!」
他沖進來,抱緊了她。
那雙手臂,那寬厚的胸膛,那正是她渴望的、最需要的。
「啊啊——」她哭喊出聲,那聲音卻宛如被沙礫磨過般破碎,但她管不了這許多,她只知道自己安全了。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