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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約 第6章(1)

「唉……」

房間里,舒眉黛愁著一張臉,來回不斷踱步,她試著走出去過一次,發現若是在這座別院內到處行走,是沒有任何人阻撓她的,但只要跨出別院門口一步,就會有神出鬼沒的男子擋在她面前,請她回別院內好好待著。

看來時時刻刻都有人在暗處盯著她,她一點武功都不會,想從這里逃出去恐怕比登天還難。

除了不能離開別院這一點外,他們待她像客人一樣,不只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還特地配了一個丫鬟供她使喚。

但她知道那名丫鬟應該也是來貼身監視她的,所以寧願自己一個人,也不想使喚那名丫鬟。

叩叩——

此時房外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舒眉黛停下腳步,按捺住心煩,柔聲輕喊︰「進來吧。」

推開門走進來的是一名年輕姑娘,她正是被指派給舒眉黛的丫鬟柳兒,柳兒後頭又走進幾名丫鬟及男僕,手上各有東西,魚貫的走進房內。

柳兒在房內看了一圈,指著窗邊一處還空著的位置。「桌椅就擺那兒吧。」

「是。」

搬了一組新桌椅進屋的男僕們手腳俐落的走過去,沒幾下就將桌椅給擺好了。

緊接著其他丫鬟擦桌椅、放椅墊、放琴、放薰香,動作迅速又確實,等東西擺好後就退出房,只剩柳兒一人。

舒眉黛困惑地來到桌邊。「這是在干什麼?」

「舒姑娘,這是咱們少主特別吩咐的,說怕姑娘在別院內無事可做會感到煩悶無趣,才特地備了一把琴,讓姑娘可以解悶。」柳兒笑笑的回答。

他知道她愛彈琴?舒眉黛不由得苦笑,差點忘了,他篤定她就是賀蘭顏轉世,恐怕是直接將她當賀蘭顏看待,那麼會送琴來也就沒什麼好訝異的了。

「喔,對了,少主還說,舒姑娘若是想要些什麼東西,盡避吩咐奴婢,奴婢會幫姑娘備來的。」

「多謝,你也忙了好一會兒,這里沒什麼事,你就回去休息吧。」舒眉黛淡淡一笑,語氣雖溫和,但是疏離的態度明顯。

「舒姑娘若有任何事情,可以隨時喚奴婢過來。」柳兒在曲膝行禮完後,便退出房內,不再打擾。

直到房里又只剩下她一人後,舒眉黛才輕輕撫模著琴身,心頭涌上無限感觸。

這把琴,真像當年單辰送給她的琴,他是刻意的吧,無所不用其極想勾起她和他之間的前世記憶,讓她承認她就是賀蘭顏。

但她怎麼有辦法承認?她和他這輩子是不可能的,除非他願意拋去國仇家恨、不再追究,或許她還能隨著他遁世隱居,再也不問世事,也不問過往兩方之間的恩怨情仇。

這有可能嗎?她苦笑,恐怕很難,比登天還難……

她隨意撥了一下琴,琴弦在指尖上震動著,發出好听的弦音,只試了這麼一下,她就知道這是把珍貴的好琴。

舒眉黛的一顆心都放在琴與自己的深思中,渾然不覺柳兒離開後沒多久,單征樊就從外頭走進來,且無聲的朝她慢慢靠近。

他來到她的後頭,在她耳旁輕聲低語。「這把琴,喜歡嗎?」

「呃?」

舒眉黛嚇了一跳,反射的收回在琴弦上的手,沒想到單征樊的動作更快,握住她本欲收回的手,繼續輕壓在弦上。「隨便彈首曲子吧,這樣才能真的試出琴到底好不好,也可順道讓我一飽耳福。」

「你……」

舒眉黛有些羞惱的微轉過身,才發現兩人此刻靠得異常的近,幾乎要緊挨著彼此的身子了,而他微低下頭的動作,讓他的臉就靠在她的肩上,她一轉過頭,唇瓣幾乎要劃過他的嘴,氣氛是說不出的曖昧。

她心慌意亂,想要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卻礙于他抓住她的手,刻意將她困在他的膛與桌子之間,害她進退不得,只能繼續僵站在原地,氣得與他大眼瞪小眼。

無賴!她已非賀蘭顏,他也非單辰了,兩人既無任何關系,他又怎能靠她靠得如此近,簡直就是存心調戲她!

「我怎麼了?無論是好話、壞話,我都不介意,你大可直說,不必有顧忌。」單征樊輕勾起一笑。

她在生氣,明知自己這麼做的確是唐突了,但他卻不打算收手,只因她又羞又氣的模樣,那嫣紅的雙頰、微噘的櫻唇,在他眼里可是說不出的誘人,看再久也不覺得膩。

「請你放手。」她強壓下悸動不已的心,努力裝得不為所動。

單征樊如她所願的放開她的手,但還是將她困在他的膛之間,若即若離,存心擾亂她的心。

他輕勾著笑意,是發自內心真正的愉悅,這輩子活到現在,他難得有如此輕松喜悅的時刻,就只因為尋到了她,而她,現在就在他的懷里。

雖然離兩人過往的親密還差得遠了,但此刻能如此靠近她,已足夠慰借他的思念之情,聊勝于無。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她心慌意亂的趕緊將頭轉回,背對著他,避免與他正面對上。

「什麼眼神?」

那分明就是看著心愛之人的眼神,飽含著滿滿情意,有著無限柔情,但此刻的她承受不起,只能逃避。

他肯定是故意的!再與他共處一室下去,真不知他又會使出什麼手段來軟化她的心防。

他瞧見她縴細的脖子上泛起紅艷之色,笑意更深了。「你在害羞。」

「我才沒……」

他輕勾起她頸邊的一縷青絲,似有意又無意的淡淡拂過她的肌膚,害她冷不防一記輕顫,身子突然變得異常敏感,連想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行,她不能再跟他靠得如此近,她得將他趕走才行!

叩叩——

此時正好有人敲門,打破一室的旖旎,柳兒的嗓音緊接著在外頭響起。「少主,紀公子有要事求見。」

听到柳兒的聲音,舒眉黛暗自欣喜,也偷偷松了一口氣。

單征樊雙眉微蹙,有些不悅被打擾,但也只能暫時收手,放過她一馬,讓她得到口氣的機會。

單征樊轉身離去,收起只有面對她時才會出現的溫柔淺笑,微冷著表情推開房門,面對門外的人。

就在柳兒的身旁,紀柏修恭敬的行禮。「少主。」

單征樊走出房間,往別院外走,紀柏修也即刻跟隨離去。

等到離開別院,單征樊才開口詢問︰「什麼事?」

「西鄯遺臣願意響應復國起義的名冊已經整理妥當,就等著少主過目。」

「那咱們就到議事房那兒去吧。」

「是。」紀柏修瞧了後頭漸離漸遠的別院一眼,內心的困惑越來越深,終于還是忍不住詢問。「少主,您對舒姑娘……」

舒眉黛在別院所受到的待遇,全都是少主親自吩咐的,以客相待並沒有什麼,但少主所做的已經超過對待客人的程度,幾乎像是在精心呵護著心愛的女人。夢遠書城

不說別的,就說少主刻意與舒眉黛獨處一室的舉止,就夠讓紀柏修警覺擔心了,他明白少主並非之人,所以實在是想不透,少主為何會在明知舒眉黛身份的情況下,還與她如此接近,完全不避嫌?

單征樊頓下腳步,似笑非笑的轉過身來。「你有什麼話就全說吧,不必吞吞吐吐的有所顧忌。」

既然少主都這麼說了,紀柏修也就干脆的提醒。「少主,她可是舒家的人。」

「就因為她是舒家的人,我才會接近她。」

「屬下不懂。」紀柏修輕蹙起眉頭。

「咱們除了可以利用她分化舒家及天圜皇帝之外,或許還可以利用她向舒廉希套出西鄯國璽的下落,畢竟她可是舒廉希最疼愛的妹妹,我相信舒廉希對她也最無防備。」

天圜皇帝與舒廉希的嫌隙已現,他們劫人的目的已經達到,現在若能說服舒眉黛回舒家去幫他問出西鄯國璽的下落,這正是他們順利奪回國璽的最好機會。

「但舒姑娘怎麼可能會背叛舒家幫助咱們?」這是不可能的事。

「怎麼不可能?為愛反叛之事並非沒有,只要能抓住她的心,沒什麼事情是我辦不到的。」單征樊信心十足的回答。

對于她,他的確是有私心的,只不過這真正的心意無法讓屬下知道,免得動搖軍心,只好以別的理由來掩飾。

他只能在心里暗自苦笑,喜愛一個人竟無法正大光明,還得在屬下面前裝出虛情假意的模樣,也真是可憐。

敝只怪,她今生竟出生在舒家,若她不是舒家人,他又何須如此隱藏心意,早就大大方方許下她的人了。

但紀柏修不管怎麼想,都還是覺得奇怪,甚至覺得少主根本無須這麼做,他們可以想其他方法找出國璽下落。「少主……」

「別說了,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加干涉,努力做好分內之事就夠了。」單征樊斷然制止他繼續勸說。

知道主子心意已決,紀柏修就算內心有諸多疑慮,還是只能忍下來,不再多說。「屬下明白了。」

舒眉黛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留在這里了,現在的單征樊對她來說太過危險,他每天都會出現在別院里,而每見他一次面,她的心就會跟著掙扎一次,意志也逐漸動搖中。

他的刻意誘惑、靠近,擾得她心慌意亂,曾試著拿兩人敵對的家世逼他停止對她的干擾,但卻只得到這樣的結果——

「我不在乎之前你姓什麼,往後,只要你跟著我姓單,我會護你一輩子,誰都無法傷害你。」

他是鐵了心要得到她,不計一切代價,如此的執著她無福消受,所以她更是努力想辦法要逃離,而且越快越好。

「舒姑娘,您要歇息了嗎?」

柳兒見舒眉黛今日似乎特別倦,消磨時日的書冊看了一半就擱下,轉身回到內室,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

舒眉黛柔聲答道︰「不知為何,我今日身子有些困乏,想想還是早些睡好了。」

「那奴婢幫您更衣吧。」

舒眉黛沒有阻止柳兒幫她月兌下外衣,只著單衣上床躺下,柳兒關好房內的窗戶後,就吹熄燈火退出房間,回到隔壁的小偏間里。

舒眉黛在躺下之後,並沒有入睡,她是刻意讓柳兒早些回去休息的,這樣才好進行接下來的計劃。

今晚她要逃離這座大宅院,白日不好行動,但入夜之後防守必松,她或許有機會逃走。

她按捺住子,大約又等了半個時辰,心想柳兒大概以為她已經睡著後才起身動作,模黑從床下翻出一套衣物。

這套衣裳是柳兒的,她趁著今早柳兒出別院拿早膳時,偷偷進到隔壁柳兒的房內拿了一套衣裳,只要她打扮丫鬟的模樣,或許就能夠順利走出這座別院的大門,不會有人攔阻。

她換好衣裳後,又將自己的發絲綰與柳兒類似的圓髻,準備好之後,來到房門前深吸一口氣,才慢慢的、無聲的推開門走出去。

屋外一片寂靜,只有昆蟲唧唧聲,靜得像是這座大宅院根本就沒住人似的。

她心驚膽跳的踏出院落,頓了好一會兒,發現沒有任何人突然擋在她面前、要她回別院內,她的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開始邁步往外走,可不能放掉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錯過今晚,她恐怕就沒有機會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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