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宮女陸陸續續送上在宮內才吃得到的珍貴佳肴,擺滿一整桌,而他們四人就圍著圓桌輕松的聊天,話題似是永無止境,一個接著一個。
聚會到一半,一名太監來到單辰身邊耳語了幾句,單辰暫時離席,留下賀蘭顏繼續聊。
賀蘭顏和閨中好友久未見面,自是有一堆話想說,倒是舒盛在單辰離開之後就不再多言,靜靜的听著兩個姑娘話家常。
他輕啜著茶,暗暗地觀察容光煥發、愈加嬌艷的賀蘭顏,眼底有著說不出的黯然神傷。
他在妹妹第一次將賀蘭顏帶回宰相府時,就對她一見鐘情了,他對她好,也是希望她能對他萌生情意,卻想不到竟會讓單辰搶先一步娶她為妻。
礙于兩人是知交,單辰又是太子,他只能將這口氣忍下來,不讓任何人知道他暗藏的心思,就連妹妹也不知道。
可今日再見賀蘭顏,他內心的不甘還是被強烈的挑起,如果不是單辰,此刻她的笑容或許就是屬于他的。
只可惜,晚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五年後,國主病重,撒手人寰,單辰即位為西鄯國新一任的國主,而賀蘭顏也順理章為國後,兩人的感情依舊如膠似漆,就好像新婚時一樣。
單辰當了國主之後,即刻提拔舒盛為兵部侍郎,官階只在兵部尚書之下,許多老臣對此頗有微詞,覺得舒盛過于年輕、資歷不夠,但在單辰獨排眾議的力保之下,舒盛仕途十分順利。
柄事繁忙,單辰變得比從前更加忙碌,賀蘭顏無法為他分擔國事,只能在他疲累的時候彈琴撫慰,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他。
單辰知道她愛彈琴,特地為她在國後殿內隔了一座琴室,知道她惜琴如命,還命人尋了一塊上好黑檀木,請最好的琴匠打造一把獨一無二的好琴,趁著她生辰之時送給她。
拿到他所贈予的琴,她欣喜若狂,那燦爛的笑顏如盛放嬌花,惑人心魂。
只要能永遠保有她的笑容,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且無怨無悔……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這一晚,單辰忙了一整日,剛走進國後殿里,就听到賀蘭顏那柔婉的嗓音正在吟詩。
他走進寢房,就見她坐在長榻上,慵懶的側靠著一個方形長枕,手中拿著書冊,原本綰起的長發已經放下,垂散在肩膀兩側,少了白日的高貴明艷,倒是多了嫵媚嬌柔。
「國主。」守在一旁的宮女率先開口行禮。
賀蘭顏听到宮女的聲音,抬起頭,漾起開心的笑顏。「國主。」
單辰揮揮手,宮女們識相的退了出去,單辰緊接著來到楊邊,坐在她身旁,親密且自然的摟著她的腰,非常感興趣她又看到了什麼好詩。「你剛才在念什麼?又讓你尋到好詩了?」
在人前,他們是一國之君及一國之後,但在私底下,他們就像尋常百姓家的夫妻,沒有身份的枷鎖,說話隨興自在。
「是呀。」賀蘭顏將書冊攤開,指著其中一首詩。「就是這首《長相思》。」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欄,微霜淒淒簟色寒。
甭燈不明思欲絕,卷惟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綠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這是一首寄托著濃厚相思之情的樂府詩,描寫難以見到思念之人的惆悵心酸,詩中處處隱含著孤寂之意。
賀蘭顏興致高昂的與他分享讀詩的感觸。「我最喜歡‘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這兩句,兩人相隔遙遠,遠到就算是在夢里,魂魄也無法遠渡關山飛到相思之人那里,果真是摧人心肝哪。」
相較于賀蘭顏對這首詩的迷醉,單辰倒是眉頭皺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
「不好。」
「什麼不好?」她不解的眨了眨眼,這首詩明明就寫得很好呀。
「這詩太惆悵了,多讀幾遍,你的心也會跟著糾結,何必如此自討苦吃?」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笑他的大驚小敝。「才沒那麼離譜。」
「總而言之,我就是覺得不好。」單辰干脆將她的詩冊拿過來,親自翻閱。「你還是讀些較愉快的詩吧,這麼苦的詩,就不必背了。」
「那你說,我該讀什麼詩才好?」
「像是……《長相守》。」
「哪里來的《長相守》?」賀蘭顏調侃道。「要不你寫一首來讓我背?」
「你以為我寫不出來?」單辰挑了挑眉,這個女人,膽子大到敢挑釁他?「若我寫出來了,我要你為我的詩譜曲,親自彈唱,只為我一人。」
「可以,只要你寫得出來。」賀蘭顏欣然接受挑戰。
既然她都接下戰書了,他豈有反悔之理?他即刻從榻上起身,握住她的手,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書案旁,已然躍躍欲試。
他在案前坐下,她則站在一旁親自幫他磨墨,非常期待,不知他會寫出怎樣的詩句來?
單辰提筆蘸墨,只思考了一會兒,隨即落筆在雪白帶銀絲的紙上,一行行與他氣質相合的俊雅字跡逐漸鋪展開來——
長相守,共辰蘭。
琴瑟和鳴響金鑾,鴛鴦同戲笑語繁。
疊影映階年年過,月圓人圓兩心歡。
美謄嬌花艷如丹。
上有蒼穹遠層翠,下有碧土無極寬。
天地為證魂為憑,情系此生永不單。
長相守,醉心甘。
賀蘭顏一邊磨墨,一邊看著他寫下的詩句,忍不住嬌羞的紅起臉蛋來,他果真寫了一首《長相守》,然而那字字句句,分明就是在向她吐露情意。
他刻意仿照《長相思》的格式寫了一首甜甜蜜蜜的情詩,還將他們倆的名字也瓖嵌入詩,甚至在最後以詩立誓,要與她情系此生。永不孤單。
此情此意,怎能不教人感動萬分?他對她的愛意全然落于紙上,一目了然,深深震撼著她,讓她又開心又欣慰。
單辰擱下筆,轉頭瞧向她,眼里蘊含著無盡深情。「天地為證魂為憑,情系此生永不單。」
她笑中含淚,伸出手與他緊緊相握,毫不遲疑地許下長相守的諾言。「情系此生永不單。」
然而十年夫妻情深,卻敵不過國家局勢驟變,就連長相守的諾言也面臨考驗。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讓舒盛爬上宰相之位,他在父親因病辭官後,靠著自己這些年來暗中籠絡的人脈順利得到朝廷最高職位,雖然單辰明白他的確有能力,但他的勢力壯大得如此之快,卻讓單辰暗暗心驚,開始感到不對勁。
他試圖削減舒盛在朝中的影響力,舒盛也感覺到單辰在提防他,君臣之間的友誼早在不知不覺間蕩然無存,只剩下互相提防、勾心斗角,再也不見過往的推心置月復、毫無保留。
對于如此的改變,賀蘭顏感到很難過,卻無可奈何,舒盛變了,已非她和單辰原本認識的那個舒盛。
但就算舒盛變了,他們千想萬想也想不到他會做出背叛國家的事。
他勾結天圜國,引兵攻入西鄯國,了切切實實的叛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