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出了宮,少掉跟前跟後的一大票過宮女,平城還來不及慶祝,就發現自己已掉進了另一個地獄。
「公主。」巧彤用下巴努了奴那那碗已快涼的湯藥。
平城的小臉皺成一團,「它……它冷了。」
「我方才已經熱過兩回了,公主,這次您一定得把它給喝掉才行,不然巧彤就要去向五皇子報告了。」一向謹守分際的巧彤眼嚴肅的道。
「可……可是……」
「可是再多也沒用,啊!我看到五皇子了。」
什麼?平城聞言,立刻害怕的拿起湯碗,一鼓作氣把湯藥全給灌下。
身旁的巧彤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樣不就好了嗎?公主。」收走湯碗的她邊走邊哼著小曲兒。
左右看了好半天,始終沒看到五皇兄的身影,平城生氣的低語。「可惡!被騙了……」
「不,她沒有騙你。」溫醇的聲音突然道。
平城嚇了一大跳,驚訝的看著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的五皇兄,「皇兄,你、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有看到你?」
「如果我不來,你會乖乖喝藥嗎?」他看著一臉尷尬的平城。
「我……會……」
「你不會。」他肯定道。
「唉!皇兄,那你還……」
在她苦著臉的同時,他又出聲道︰「張開嘴巴。」
她連想都沒想就張開嘴巴,並立刻感受到一股清涼且甜蜜的滋味,還多了一雙大手輕柔著她的發絲。
「你就再多忍耐個幾天。」
平城痛苦的搖頭,肅頤卻笑了出來,讓她氣得忍不住對他動起手來。「我不要再喝了!不要、不要。」為什麼他要這麼逼她?
「誰叫你要中毒?」他的面容突然一整,「從此以後,除了你真正信得過的人,其他人給你的食物,你連踫都不準踫!」
在他的目光下,她無奈的點了頭。
「很好,有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什麼事?」
「我知道你最近每天都被逼著吃藥,心情一定不好,皇兄想問你,想不想讓皇兄帶你出去走走?」他試探的問。
「去哪里?」需要這麼小心的問她?
「嗯,出府走走。」
「出府?」平城的眼楮一亮。「皇兄真的要帶我出去?」
「看來我似乎不用再問你想不想去了。」他笑看著她明亮的笑靨。
「皇兄,我要去,我一定要去。」平城拉著他的衣袖撒嬌。
「你想去哪里?」
「我想想看,」她沉思了一會兒,「我想去看宮外夜間的集會,我听說那種地方很熱鬧;我還想吃吃他們賣的食品,艷都說那些都很好吃,還有,我想去買外頭的簪子……」她興高采烈的說著。
「好,皇兄帶你去,看你都悶了這麼多天。」讓她開心一下也好,不然她每天皺著眉頭吃藥,看得他的心都痛了。
「我們什麼時候去?」
「今晚。」
打扮成民女的平城,小心翼翼的跟在肅頤的身後,看著夜晚大放光明的集會,還有四處喧囂的人們。
從沒有看過這麼多的平民百姓,更不曾參與過他們的集會,她驚訝的張大眼,看著男女老幼一起在外閑逛,不知不覺中她竟覺得有點羨慕。「好好啊……」像她記不記得,父皇有牽著她母妃的手一起出游是何景象。
「小心,跟緊一點。」肅頤叫著身後發呆的平城。
他很清楚沒人會想到,他竟敢帶著平城離開五皇子府邸,而來到這麼多人聚集的地方;但這並不到表他會因人在外面而疏忽她的安全,他是不會讓她離他太遠的。
看著她的平民打扮,他沒想到竟會如此亮眼——他明明就吩咐過巧彤,要讓平城穿著盡量樸素,這樣才不會引人注目,但現在看來,一身白衣的她即使沒有任何妝扮,也好比一朵白蓮,獨自在水中清新的綻放著。
「皇……肅哥。」差點說錯話,她討好的對他一笑。
肅頤望著她,她趕緊握緊他的手,「我知道,我會跟緊的,我保證,好嗎?」
他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後,牽著她的手直往前走。「今天人多,你得小心的跟緊我。」
「今天是難得的廟會。」幸好他得知這個消息,否則就不能讓她玩得盡興了。
她好奇的看看四周,「哦?」
「這附近廟宇的神過生日,所以眾商家們要替神明慶祝,晚上在這附近舉辦了熱鬧的集會,你想去看廟宇嗎?」
「我想。」
他于是露出笑意,「那我帶你過去看看,沿街如果你有看到什麼想看,或想吃的攤子,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們立刻停下來。」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我想吃那個。」平城指著遠方的糖葫蘆攤子,好奇的看著。
「一串就夠嗎?」
「一串就好,」平城開心的接過,趕緊吃了一口,「哇,好甜喔!」
「等你吃到里面的李子,就會覺得酸了。」他笑看著她幸福的笑顏。
「會嗎?」她仍是不停地舌忝著糖葫蘆,了香小舌靈活的在甜品上活動者,他看到這一幕,突然心里莫名覺得瘙癢起來。
「還有沒有其他想看的東西?」肅頤趕緊說道,企圖忘記方才他那不軌的心思。
「有,我還想去那里看看。」她指著前頭賣首飾的商家。
難得出宮,她真是開心死了,趕緊把握機會到處觀看,日後還能當作是個美好的回憶,否則這一生都在宮廷里,實在沒什麼特別的。
她幾乎是拖著他的手來到小攤子前,雖然攤子里賣的首飾及飾品壓根不及她在宮內所佩戴的任何飾品,但她還是挑得很高興,因為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外頭買簪子呢!
「肅哥,這個好看嗎?」她拿起一只金步搖問著。
「這個比較好看。」肅頤反倒拿起一塊小玉佩,對著平城反覆比著。
「這個嗎?」她接過肅頤遞給她的玉佩仔細端詳。
「我送你這個好嗎?」玉佩看起來小巧玲瓏,可以掛在身上。
平城聞言,瞬間笑開了,「好,謝謝肅哥。」
「那金步搖呢?」
「不用了,有這個就好。」她珍惜的模模小巧玲瓏的玉佩,這可是他們一起出游,五皇兄特地挑給她的呢!
「是嗎?」只要她願意,整攤的飾品都買下來送她也沒問題,她真的只要一個小玉佩就好嗎?
「是的,咱們走吧!」看他付款過後,她含笑將小玉佩別在身上,隨著他的腳步走開來。
「來,我牽你,你先跟我一起去廟宇那里看看。」他仔細的牽住她的小手。
「好。」她則是放心的緊握著皇兄的手。
兩人逛了許久,沿途經過許多商家,終于來到辦廟會的廟宇︰
一靠近廟宇門口,平城就贊嘆的喊了出聲——「哇,好漂亮。」
原本應該莊嚴肅穆的廟宇,已被廟外的燭光燈火給點綴得充滿了溫馨的感覺;原本應該是莊重的神像,先下看起來也變得溫柔許多;更別說是廟口的攤販了,每個攤販前都擺放著此次廟宇的圖騰,遠遠看來就像是個溫馨的集會,一點都沒有她想象中的嚴肅模樣。
「我還以為,寺廟該是很嚴肅的,畢竟在宮里,能看到的經書上都說著高深的道理,我從沒想過原來平凡的世界竟是如此的美麗。」她贊嘆的說。
「進去看看好嗎?」
「好。」
肅頤領著平城小心翼翼的避開人潮,帶著她走向簽詩處。
她興致高昂的抽起簽詩,而他也笑意吟吟的陪在她身邊,就只是為了得到她高興的一笑。
「小泵娘,不是這樣的,你得先求神之後再抽簽詩,接著在連續得到三個聖菱後,你抽到的簽詩才算是真正的靈驗。」一名撫著長須的長者慈祥的道。
平城聞言,看了肅頤一眼,「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是的,」長者問著肅頤,「不然你來說給小泵娘听,我剛才說的對不對?」
「沒錯。」他朝平城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可是恐怕得花很長的時間呢!」平城有些惆悵的想著。
抽完後還得再拜,那得花多久的時間?
「怎麼?小泵娘是怕情人不等你嗎?」老者笑眯眯的對著肅頤道;「你就等等小泵娘吧!或許她求的是你倆的未來呢!」
情人?「我們不……」
肅頤阻止平城繼續往下說,「我等她,謝謝指教。」語畢,還對她搖了頭,示意她不要再多話。
平城見到肅頤的眼神,機伶的不再多說一句話。
反倒是方才說話的老者又說,「如果小泵娘有興趣的話,我是這間廟里的解簽師父,我可以幫忙解簽,你要不要現在就來抽根簽試試看?」
平城一听,眼楮亮了,趕緊看向肅頤,看到他笑著點頭後,她才歡喜的听從解簽師父的話,專心抽簽並拜神;而肅頤則是站在她的身後,讓她在回頭時能看到他的身影。
「五皇子!」突然一記男性嗓音悄聲道。
「嗯。」肅頤甚至沒回頭,就認出是他的得力屬下沛淳的聲音。
「南宮宰相有傳口信來。」
「說。」他之所以會帶平城離開五皇子府邸,為的只是讓她出來透透氣,讓她感到輕松一下;若他的得力屬下在這個當口突然現身,想必是有什麼要事發生。
「南宮宰相說,已查出可能是皇朝泄密者的身分。」
「是誰?」肅頤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董大人,董紹。」
肅頤震驚的思索了一下——竟是當朝寵妃麗妃的哥哥?這……這怎麼可能?
「南宮還說了些什麼?」又問道。
「南宮宰相說,據他派遣在董大人府里的探子傳來的消息,長期以來,董大人收到許多信鴿,原來大家以為這只是董大人與四方大人交好的證據,但上個月南宮宰相的探子卻在無意間發現道信函中的秘密。」
「什麼秘密?」
沛淳恭敬道︰「信函是以外國語言所拼湊而成的密函,探子在一時間讀不出來,只能每次多少抄寫下信函的部分片段,陸續送回南宮府邸請專人解答;經過一個月的時間,南宮宰相終于解讀出來,那些信函的密文寫的全是賀聯國對董大人所下達的密詔。
肅頤聞言,大吃一驚,「可有證據?」
「沒有,因為每次賀聯國對董大人所下的密詔,董大人都會在事後加以焚毀;而南宮宰相手上的信函只是抄寫過的版本,並不能算是實質上的證據。」
此時,站在前方的平城突然與解簽師父一起笑了,那快樂的笑聲傳進他的耳里,恰巧與他方才所听地的消息形成強烈對比。
「肅哥?」她回頭望向臉色突然變得凝重的皇兄。
肅頤強迫著自己要微笑,「沒事,你忙你的。」
一旁的沛淳則是耐心的等著五皇子下達指令。
「在最新的一封信函里說了些什麼?」
「信函上提及,他們雖已得知我朝邊疆兵力的分配圖,但對入侵仍然沒有確切的計劃,故要董大人再加以詳察。」肅頤閉了閉眼,果真是朝中人士在長期出賣自己的國家啊!
雖然得知出賣國家機密的人士當朝寵妃的親哥哥,令他感到無比的震驚,但是比起先前不知此人是誰,這似乎是個好的開始。
「通知南宮宰相,近日內我會過府一敘。」再度張開眼楮時,又恢復成先前冷靜的模樣。
「是。」沛淳領命,立即隱身離去。
「肅哥,快來幫我看看,我怎麼抽都抽不到真正的簽。」平城叫著站在一旁的肅頤。
她最不喜歡這樣——明明他們人在外面,可是他的身邊仍有那麼多的公事待辦,比起其他閑著沒事干的皇家子弟們來說,他真是太辛苦了,不行,她不可以讓他再這麼下去。
「怎麼了?」
「肅哥,我抽不出來。」平城像是快哭了,「我怎麼抽,可向神明拜拜時,神明都說不是!我已經來回抽了好多次,卻怎麼都抽不到正確的簽!」她拉著他集思廣益,要他幫忙想想該怎麼辦。
都出來了,他就別再想那些管不完的國家大事,就陪著她四出看看,不是挺好的嗎?
大金國又不是他的,他老是為了國家賣命,其他的皇兄們卻可以悠閑自在的過日子,教她看了好替他覺得不值啊!
「小泵娘,你的心願實在是太多了,這樣是要神明為你解答哪一個呢?你一次就只能許一個願啊!」
「嗄?」
肅頤笑看著一臉驚訝的平城,「師傅說的對,你若是有太多的心願,是要神明怎麼回答你呢?你就一個一個問吧!」
「那我要問哪一個?」唔,國家會不會風調雨順?五皇兄什麼時候會娶五皇嫂?還是她會被嫁去哪里?
肅頤笑看著她苦惱的模樣,倒是替她做了決定。「當然是問與你相關的問題,我看,你就問你自己吧!」
「是啊!小泵娘,你就問問你自己吧!」長者在一旁詳細講解道︰「問清楚些,這樣子神明要回答你就會容易很多。」
問自己嗎?平城想了想,終于做出決定。「好。」那她就問問她的將來好了。
下定決心,她抽好簽後,果真順利的連續得到三個聖菱,當她開心的將簽詩交給解簽師父,他卻露出困惑的表情。
「三十二簽詩,夜半欲出奔?」長者疑惑的望著平城,「小泵娘,你是問了什麼?」
「我問的是我的將來呀!」
「你的將來?」長者撫了撫自己的長胡子,「那你的將來有沒有他?」指向肅頤。
平城眷戀的望著五皇兄,「如果有他是最好。」
肅頤聞言,忍不住對著平城笑開了——即使不問她對他的感情究竟如何,但就兄長一職,他想他是做得很成功。
倆人相視而笑的開心模樣,在解簽師父的眼里看來,反倒是一個轉機。「如果是這樣就好,若不是的話,就很令人擔心了。」
「究竟怎麼了?老師父。」平城問著一臉沉思的解簽師父。
「這……」長者望向肅頤,「小泵娘抽到的簽詩是問自己的話,恐怕不是太好。」
「怎麼了?」
「上頭說,如要躲過這一劫,必須有人相助才行;所以我剛才才會詢問這位姑娘,究竟你在不在其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此時,就連肅頤的臉色也開始變得嚴肅起來。
「這首簽詩上是這麼說的——夜半听雨時,忽聞兵將聲。唯恐邊疆區,性命不留人。如果這位姑娘是在自己的將來的話,恐怕是需要有人待在她的身邊,否則一旦去到邊疆,她可是會連命都丟了啊!」
肅頤接過長者手上的簽詩,再次閱讀起來,一邊問著平城,「你剛才是真的再問你的將來嗎?」
「是啊!」她點頭。
肅頤擰起眉頭,如果她真的是在問她的將來,恐怕這是個不吉之兆!「不怕,我們沒有要去邊疆。」
「可是肅哥,你不是想帶我去的嗎?」平城眨著大眼楮問。
「我……」肅頤不語——這是他第一次為了自己的決定感到懊悔,是啊!他不是才想帶著她一起去嗎?
可是平城現在抽到的簽詩上卻是這種說法,看來不論他怎麼做都會錯,他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我說,去邊疆是沒關系,但這若是關系到婚姻大事的話,恐怕就不太好了。」
肅頤望著長者,「為什麼?」
「簽詩下面有寫,你看看,」肅頤聞言,低頭看著,「上面雖然寫說,唯恐邊疆去,性命不留人,但是往下一看,下面是不是寫著,婚姻大事大凶?由此可見,若非為了婚姻大事而去,應該還是能保住泵娘一命。」
平城看著眼前的兩人半響,「有這麼嚴重嗎?」
「小泵娘,你可別不信,咱們這里的簽詩可是很靈的,總之你得多留意,」長者叮嚀著,「雖然我不知道你一個小泵娘怎麼會跑去邊疆,不過既然你抽到這首簽詩,或許在冥冥中早已注定好了。」
「這……」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就別一直待在這里,小倆口快去外面瞧瞧吧!廟宇旁的月老可是很靈的,興許你們去拜拜,今年就會成婚呢!」長者呵呵笑著。
「呃,我們……」平城這次是真的很想解釋——我們真的不是情人啊!
「謝謝你。」肅頤則是牽起平城的手——他根本不讓她有機會澄清。
「不用客氣。」長者有趣的看著眼前這對金童玉女遠走的模樣。
男的俊,女的美,更重要的是,男子還時刻注意著女子的各式反應,看來是個體貼的好情人。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啊!」解簽師父笑眯眯道。